张功耀鼓噪取消中医意欲何为？
——兼问中南大学张功耀先生
江程浩
二00六年十月二十日
最近网上关于是否应该在中国取消中医的问题掀起了一场较大规模的讨论。其中最有影响的是中南大学科学技术和社会发展研究所教授张功耀先生在自己的博客上发起的废除中医的签名活动，据说一下子征集了上万人的签名。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张功耀先生的主要观点有如下几点：
一是中医在药理上过于盲目。
二是中医没有科学证明。
三是认为中医没有完整的科学体系，只是个别行医者经验的汇合。而且这些经验又是互不关联的。
张功耀先生还就废除中医提了四条具体措施：
一是中医中药不能继续作为主流医学存在；
二是中医中药的存在不得占有我国医学和科学资源；
三是中医中药的思想和方法（尤其是《黄帝内经》和《扁鹊难经》所宣扬的那一套）必须彻底根除；
四是在“无伤害原则”和“维护生物多样性原则”的约束下，保留中医中药作为我国公民的应急选择（没有西医看中医）和最后选择（西医无能为力看中医）。
我想就张功耀的观点谈谈我的看法。
第一、关于中医药理没有理论体系的问题。在现代科学的发展过程中，许多科学规律的发现或研究成果，几乎都是在先有经验的基础上然后再借助技术手段进行普遍论证，找出经验中的普遍规律或原理，最后得到描述和解决问题的普遍方法。中医的经验之丰富，效果之明显这是谁也否认不了的。由于中国文化中传统的子承父业、门派观念、习惯势力的干扰，中医学也是在各自不同的经验基础上发展着。这当然影响了中医的互相交流和系统理论的形成。又由于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远远落后于中医的形成和发展，所以中医学从它形成和发展到十九世纪一直没有与现代科学的检测、化验、归纳技术和方法相结合的机会。自西方现代科学技术传入中国后，现代西方医学也随之传入，西方医学的直观性和速效性对中医产生了强大的冲击。也因而产生了二十世纪初第一次对中医的否定浪潮。现代的中医理论和对中医药药理成份的一切研究成果，也只是近百年来部分有志于中医研究专家的部分研究成果，远远没有涵盖中医的所有方面。但这不是中医本身的问题，而是历史的局限和时代对中医造成的冲击所致 。更不能说中医在技术和理论上没有系统或不能归纳。
第二、张功耀说中医不是科学也不是经验，是由民间巫术发展起来的。张功耀举了一个说明中医不是科学的例子。他说：“ 比如，中医生这样告诉病人，你的病属于‘气血两亏’，需要补气和补血。可是，把‘气血两亏’表达成日常语言的诊断含义是什么？把‘补气’和‘补血’表达成日常语言的的治疗含义又是什么？难道‘气’也是可以‘补’的吗？‘补气’究竟是补什么？估计中医生永远都不可能把它表达成可被无歧义交流的日常语言。”
张功耀又举了一些中医不是经验的例子。张功耀说：“中医的绝大部分概念和陈述没有经验基础。诸如太阳、太阴、阳明、厥阴、少阳、少阴之类的概念在经验世界是不存在的。也有一些概念，表面上看似乎存在某些经验基础，但仔细分析后不难发现，它们脱离经验世界很远。药性的“五味”（辛、甘、苦、咸、酸）和“四气”（寒、热、温、凉）表面上看很有些经验的味道，其实它们不能在经验世界中得到任何解析。类似的还有“五脏”（心、肝、脾、肺、肾）和“六腑”（胆、胃、小肠、大肠、膀胱、三焦），都是不能被赋以任何经验意义的概念。另有一些表面上看属于经验世界的存在，但它的描述方式却不具有任何经验性，而且描述也不精确。典型的例子就是中医的“脉诊”方法。这种描述不精确，没有实际诊断价值的经验方法。因此，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把中医断言为一种经验医学”。
张功耀不是中医，肯定对中医理论一窍不通，这毫不奇怪。但张功耀是学者，而且是哲学学者，他对科学发展史和人类认识世界、解释世界的方法史应该略知一二，这也应该是肯定的。中医学在一两千年的发展过程中，之所以形成众多门派，名家遍布天下的状况，正是因为中医具有相当可靠的实践性。而实践是产生经验的必然途径。经验是实践的必然结果。张功耀以一个哲学专家的身份，把形成于千百年前，没有现代人体解剖学和分析化学为基础的中医理论用现代人体解剖学和分析化学为基础的现代医学概念来论证，从而得出中医不是科学，也不是经验的结论，这是何等荒唐。在这里我说三个理由。
首先，中医学是在当代西方医学和人体解剖学产生之前数千年就有了的，其医学概念完全是建立在实践经验基础之上的，有相当多的概念甚至是由个别先人通过实践证实后独自确定的，对于人体和病理病态、药物性状的描述具有相当大的想象和推测的成份，这种想象和推测经过无数的实践证实之后，形成了中医理论中对人体、病理病态、诊断理论、药物性能的标准概念，这非常正常。
其二、在没有现代解剖学、现代分析化学手段作基础的条件下，中医理论中这种对医学概念推测和想象式的描述不可避免地与中国传统文化的“阴阳五行、天人合一”观念联系起来，恰巧是这种联系不仅与中国古代对自然界的传统认识相统一了，而且比较形象，让学医的人好懂，让病人容易接受。但这种结合却不会对中医治疗效果产生影响。
其三、这种描述只是对人体、病理病态、药物性能形象式的描述，是面的描述。而并不是精确描述，点的描述。这是当时的客观现实决定了的，也是中医在没有人体解剖学和现代化学基础情况下的必然发展状况。这也形成了中医不同于西医的对病理状况分析判断、对药物性状分析和治疗方法的独有特点。这种特点在对不可见的疾病治疗方法更多地表现为全面性、综合性。对于可见的疾病治疗，中医的方法就非常多了，无数的秘方秘笈，偏方单方在治疗可见疾病方面都有非常好的疗效，有些甚至是神效。这是世界公认的。
第三、张功耀先生还对中医的“有效性”提出很大的质疑。张先生说中医的“有效”只是在感觉层面上的，其实并非有效。张功耀把中医的有效与看八字算命，求神祈雨、化纸消灾、婚丧择吉、抽签打卦、占梦相面，相提并论，就是说中医完全是一种巫术。
张功耀为此特地用一味中医名药“人参”打了一个比喻，他说：“大家一直相信人参是大补之。事实上，古中国人证明人参大补的方法，不加任何理性思考，也不做任何实验，而是“跟着感觉走”。张功耀为了与中医不做实验的“坏习惯”作对应，用了一个美国的所谓科学检测结论，证明了人参没有任何药用价值。只是一种对人体无害的食品。
不论中国还是在美国，人参的功效是人所共知的，但张功耀先生却硬说人参无效，而且还拿出了美国人的所谓科学检测证明。这说明什么问题呢？只说明一方面张功耀先生不相信事实，只相信美国的所谓“科学检测”。这与中国古代一个叫“郑人置履”笑话竟是如此相似。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美国人的“科学”在对人参的药用成份认识方面还存在相当大的空白。
有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张功耀先生没有搞明白，现代科学对自然界的认识远未达到完善的程度，从张功耀举的这个例子来看，人参就是其中一个，这么简单的道理作为一个哲学学者的张功耀先生竟然会不知道？
第四、张功耀先生说：“中医药的神话不难破解，比如针灸麻醉，只需要把方法记录下来，找1至5个病例照方施用，如果安全有效，自然就可以承认，按这样的经验标准。很多中医药手段就很难通过这种实证。”
我不知道张先生对针灸麻醉是认同呢，还是反对。其实针灸麻醉的原理很简单，就是通过针灸的方法，刺激人的某一个部位或全部的痛神经，使之在针灸的过程中丧失痛感，达到麻醉的作用。这是中医理论中已经得到现代科学证实的的内容，同样，这也是中医符合人体科学实际的实证。但由于中医学在诊断上全凭经验，而经验的掌握要想达到非常准确的程度是比较困难的，所以会出现对病因判断的不准确，使治疗过程出现偏差，而且同一种病在不同的人身上表现的症状也不同；同一种症状在不同的人身上引发的原因也是不同的，这是非常正常的，也是中医临床理论中非常普遍的道理，正是中医的脉象诊断法为确诊病因提供的一条特殊的途径，这是西医不能达到的效果。
西医中出现错诊误诊的现象同样不能避免。许多经西医临床诊断后确认了的病情，而在手术的过程中会发现与诊断结论有相当大的出入，这能说西医也是伪科学吗？
如果通过现代科学的手段，研制一台非常精确的人体脉象仪出来，在临床诊断中通过这台仪器对人体脉象进行精确检测，然后通过中医的理论进行病理判断，并开出经过现代科学精制了的中医药方，并采用改进了的服药方法，不就可以达到中医理论中最佳治疗效果了吗？现在西医在临床诊断上不是越来越多的采用仪器了吗？西医可以采用仪器诊断，中医为什么不行？只可惜这些工作没有人去做，国家也没有对这一方面引起高度重视。但这是中医的错吗？
第五、张功耀也承认中医有“神效”功能，他说：“某些“神效”方，可能真正起作用的只是其中的一味或者两味，在立方的时候，却偏偏要开十几二十味。笔者在农村习医（中医）时见过的方剂曾多达49味。中医如此立方，模糊了中医药物对于疾病之间的医理关系，同时浪费了许多“药材”资源，增加了患者的经济负担。”
张功耀自称是有过中医经历的人，但他应该知道“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啊，在中国古代对天然药材还没有精制提炼能力的时候，对于存在于天然药材中的毒副作用只能采取通过其他药材进行中和的办法，这是一个普通中医医生都知道的简单道理，可张功耀先生却把这作为中医的一种弊端加以指责？看来张先生对中医理论确实是混然不知啊。
第六、中医学是中华民族历经数千年的无数经验，并在不同时期、不同的条件下创造出来的医学成果，是经过无数实例证实了的。其中经络、脉象、穴位、气息、这些人体中不可见的东西是中医对人体机理认识的最大特点。西医才多少年？西方医学对人体的认知程度有多深？西医对人体的认识目前只局限于解剖学范围内的头颅、内脏、肌肉、骨格、血管这些可见层面上，在不可见的经络、脉象、穴位、气息、等诸多方面还一无所知。也许这正是人体中另一个更为广大和深奥的未知空间。如今还有多少西方医学无法解释的人体现象和人类疾病客观存在着？我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人的肌体的硬度无论如何是无法与石头相比较的，但活的人体在经过煅练后却可以产生击碎石头力量，这怎么解释呢？而且中医在医药理论和临床诊断上还有许多神奇之处是西方医学无法达到的。比如脉象诊断理论、比如人体穴位与二十四时辰理论、比如中医在诊断过程中对人体病因病态的提前测知及治疗调理的方法，还比如在中医药浩如烟海的各种验方中，有多少西医没有用过或者不知道的药物和用法以及对许多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如果把这些东西通通用现代科学技术进行分析研究，并归纳总结成系统理论，那将是一种多么伟大的医学成就啊？这些东西到底有人想过做过没有？
作为中医的祖国或者说中医学的发明者，中华民族在接受了现代科学技术和西方医学后，把祖宗传下来的有用的东西丢掉了，大家都急功近利地去接受西方医学。津津乐道于西医中的大型手术成果，而不是想着如何通过中医脉诊的方法把疾病发现治疗于未发作之前；津津乐道于把同一种西药变换不同的名称作为新药推向市场赚钱。而不是想着如何从中医药浩如烟海的验方中探索出治疗各种疾病的特效药。现在还有人反过来指责这个保障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生生不息的中医学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这究竟是谁的错？是中医学的错还是中国人的错？
第七、西医也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科学体系？西方医学就可以对人体任何疾病进行完美无缺的描述和治疗吗？现代科学技术发展到目前也是非常不完善的，还有非常多的未知因素。在十九世纪时，西方科学界曾对牛顿经典力学理论下过“完美无缺”的定论，认为自然界一切运动现象都可以用牛顿经典力学原理来解释。可是当爱因斯坦发现“相对论”以后，牛顿的经典力学理论却在相对论面前遇到了极大的困难，牛顿的经典力学也完全无法解释相对论。而且在牛顿经典力学理论之外存在的这个“相对论”的物理空间比牛顿力学理论所能够描述的物理空间不知要大多少倍，这说明人类对自然界的认识是由浅入深由局部到全局的，而且往往新认识的知识空间比已经认识的知识空间要大得多。在医学领域难道没有这种现象吗？人类对自身的认识难道已经差不多了吗？中医中描述的经络学，脉象学，穴位学是怎么回事？西医能够解释吗？也许中医就是引导人类打开认识人体更高更深领域的一把钥匙？
中华民族对自然界的许多现象的认识和理解，当然包括对人体机理和病理的理解与西方理论有着非常大的区别的，为什么一定要用西方的理论来解释东方人独立发展了数千年的思想和认识呢？
第八、张功耀先生只是一个哲学学者，竟然以一个对中医一无所知的门外汉身份，喊出“取消中医作为主流医学的地位；取消中医对中国医学资源的享受权利；根除中医典藉《黄帝内经》和《扁鹊难经》的理论”这样的口号。还刹有介事地发起大规模签名活动以壮声势。他究竟对中医理论知道多少？对中医历史地位、发展现状和存在的问题知道多少？中医这门学科与张功耀先生的专业和研究方向有多少关系？张功耀先生竟然还举了一个例子说，人参这一中外公认的具有很高滋补强身功能的中药通过西方科学检测证明没有任何药用价值。这不正好说明西方医学的重大局限性吗？
通过张功耀先生这一个例子，使我再一次强烈地感觉到，中国学术界堕落到了什么程度！很多挂着“学者”招牌的人，不是心平静气、脚踏实地地去做自己专业内的学问，而只是成天想着通过一个什么简单快捷而又毫不废力，或者是能够引起轰动效应的方法一举成名。比如请人捉刀代笔写论文写著作谋取名誉的现象；比如连本科学历都没有却挂着博士头衔的现象；比如通过大学之间的大规模兼并以达到快速提高学校品牌和知名度的现象；比如抢着以古代名人名典为地名以图快速提高本地区知名度的现象；比如以大规模爆料名人佚事，反思中国许多已成定论的历史事实以获取卖点的某些报刊杂志；又比如现在充斥在电视银屏上的超女比赛，选秀比赛，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这就是当今中国学术界艺术界腐化堕落的典型表现，这个张功耀先生是不是其中一个呢？对中医一无所知的社会科学专家张功耀先生提出取消中医口号的依据是什么？如果是听别的医学专家说的，那最好请医学专家来喊这样的口号，张功耀先生还是回到他的哲学研究室里去看他的孔子、孟子、庄子或是亚里士多德、尼采、叔本华，不要越俎代疱。中国不缺鼓动家，缺的是诚实认真的好医生，缺的是对祖国遗产的认真和科学的态度。
第九、西医自有西医的优点，在文|化|大|革|命中非常推崇并盛极一时的中西结合的医疗方法确有其符合客观实际之处。利用西医的优点，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对中医实行改造提高，并使之系统化，这其实就是中国医学界应该抱有的一个对待中医和西医的正确态度。中医在中国发展了数千年，其中有多少珍贵的理论和实践经验等着中国的后人去研究、去探索、去总结。由于国人对中医的偏见，中医已经在当前的医药教学及资源占有中面临后继无人和步步退守的窘迫局面。中国的政|府和广大医学工应该放下急功近利的浮燥心态，还中医一个科学、宽松、合理、自|由的发展空间，用更多的优惠政策鼓励更多的中国人投入到中医理论的研究中去，把中医真正做成对世界人民有用的，令中国人感到骄傲的宝贵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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