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宣言》社会主义全球性思想探析
刘明华
【内容提要】作为共产党人向全世界公开说明自己的观点、目的和意图的纲领性文献，《共产党宣言》科学阐明了社会主义全球性思想。其要旨是：工人阶级自身的全球性;社会主义运动的全球性;共产党人的目的和策略的全球性。深刻理解《共产党宣言》的社会主义全球性思想，也重新唤起了人们对《宣言》的红色记忆。发掘这一不朽经典的深邃底蕴和时空穿透力量，对于增强马克思主义的说服力、感召力，增强工人阶级及其政党的全球意识、责任意识和使命意识，推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复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是马克思、恩格斯起草的、首次向全世界公开说明共产党人的目的和意图的、第一个国际性的无产阶级政党的党纲。当时并不把它叫做社会主义宣言，这是因为：那时社会主义还是中等阶级的运动，而共产主义则是工人阶级的运动。但到了 1887年，“大陆社会主义已经差不多完全是《宣言》中所宣布的那个理论了。”科学社会主义开始成为共产主义的同义语。而今天，工人阶级的运动一般被称为社会主义运动，工人阶级成为统治阶级的国家则称为社会主义国家。按照具体的、历史的统一原则，本文采用了“社会主义全球性”的说法。
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以来，世界金融危机持续深化，造成了资本主义的大面积萧条。伦敦大规模的骚乱、愈演愈烈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和资本主义各国主权债务危机的不断恶化，以铁的事实验证了资本主义的过渡性。而欣欣向荣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则与此形成了鲜明对比。这种状况，引起了人们对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前途命运的深入思考，也重新唤起了人们对《宣言》的红色记忆。在此背景下，系统研究《宣言》的社会主义全球性思想，发掘这一不朽经典的深邃底蕴和时空穿透力量，对于增强马克思主义的说服力、感召力，增强工人阶级及其政党的全球意识、使命意识，对于加快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步伐，并推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高潮的到来，无疑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一、工人阶级自身的全球性
《宣言》认为，资产阶级生存和统治的根本条件，是资本的形成和增值;资本的条件则是雇佣劳动。因此，随着资产阶级即资本的发展，无产阶级即现代工人阶级也在同一程度上得到发展。资产阶级的全球扩张，同时造就了国际范围内无产阶级的壮大;资本的国际性造就了工人阶级的国际性。
首先，工人阶级队伍的不断壮大。随着工业的发展，无产阶级的人数不断增加。大工业的飞速发展，造就了人数众多的无产阶级，它的力量日益增长，它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同时，旧社会内部的冲突、技术更新的淘汰者、市场竞争的失败者，也不断使无产阶级得到补充。以前的中间等级的下层，即小工业家、小商人和小食利者，手工业者和农民——所有这些阶级都降落到无产阶级的队伍里来了，有的是因为他们的小资本不足以经营大工业，经不起较大的资本家的竞争;有的是因为他们的手艺已经被新的生产方法弄得不值钱了。无产阶级就是这样得到补充的。
其次，工人阶级苦难的不断加深。具体表现为：(1)工人本身异化成了商品，人的尊严变成了劳动力价格。“只有当他们找到工作的时候才能生存，而且只有当他们的劳动增值资本的时候才能找到工作。这些不得不把自己零星出卖的工人，像其他任何货物一样，也是一种商品，所以他们同样地受到竞争的一切变化、市场的一切波动的影响。”这样一来，永远的动荡和不安定便成了工人阶级生活的常态。(2)工人阶级的劳动失去了独立性质，变成了附属品和工具。由于机器的推广和分工，要求工人做的只是极其简单、极其单调和极容易学会的操作。无产者变成了机器的单纯的附属品，因而劳动对工人也失去了任何吸引力。“手的操作所要求的技巧和气力越少，换句话说，现代工业越发达，男工也就越受到女工和童工的排挤。对工人阶级来说，性别和年龄的差别再没有什么社会意义了。他们都只是劳动工具，不过因为年龄和性别的不同而需要不同的费用罢了。”(3)工人阶级的生活日益贫困化。花在工人身上的费用，几乎只限于维持工人生活和延续工人后代所必需的生活资料。“他们是产业军的普通士兵，受着各级军士和军官的层层监视。他们不仅仅是资产阶级的、资产阶级国家的奴隶，他们每日每时都受机器、受监工、首先是受各个经营工厂的资产者本人的奴役。”而每当工厂主对工人的剥削告一段落，工人领到了用现钱支付的工资的时候，马上就有资产阶级中的另一部分人—— 房东、小店主、当铺老板等等向他们扑来。而且，资产者彼此间日益加剧的竞争以及由此引起的商业危机，使工人的工资越来越不稳定;机器的日益迅速的和继续不断的改良，使工人的整个生活地位越来越没有保障。
再次，工人阶级的质量不断提高。一方面，现代工业已经把家长式的师傅的小作坊变成了工业资本家的大工厂。挤在工厂里的工人群众就像士兵一样被组织起来。这种生产方式客观上增强了工人阶级的集体意识、阶级意识和组织纪律性。另一方面，随着资本集中的加剧和阶级斗争的激化，统治阶级内部的、整个旧社会内部的瓦解过程，就达到非常强烈、非常尖锐的程度，甚至使得统治阶级中的一小部分人脱离统治阶级而归附于革命的阶级，即掌握着未来的阶级。资产阶级中的一部分人，特别是已经提高到从理论上认识整个运动水平的思想家，开始转到无产阶级方面上来，从而给无产阶级带来了大量的教育因素和革命化思想。
最后，工人阶级日益同质化，成为国际性的阶级。《宣言》指出：“在无产阶级的生活条件中，旧社会的生活条件已经被消灭了。……现代的工业劳动，现代的资本压迫，无论在英国或法国，无论在美国或德国，都是一样的，都使无产者失去了任何民族性。”恩格斯在起草《宣言》时的一次演说中，也曾强调：过去使工人的各个部分互相分离的那种对立的利益已经消除，所有工人的生活水平已经趋于平均化。机器生产使一切工人的生活水平都平均化了，并且越来越平均;所有这些国家里的工人现在的共同利益，就是推翻压迫他们的阶级——资产阶级。“从这里我们应当得出什么结论呢?既然各国工人的生活水平是相同的，既然他们的利益是相同的，他们的敌人也是相同的，那么他们就应当共同战斗，就应当以各国工人的兄弟联盟来对抗各国资产阶级的兄弟联盟。”
可见，资产阶级首先生产的是它自身的掘墓人，资产阶级不仅锻造了置自身于死地的武器;它还产生了将要运用这种武器的人——现代的工人，即无产者。在当前同资产阶级对立的一切阶级中，只有无产阶级是真正革命的阶级，其余的阶级都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而日趋没落和灭亡，无产阶级却是大工业本身的产物。无产阶级如果不同时使整个社会永远摆脱剥削、压迫和阶级斗争，就不再能使自己从剥削它压迫它的资产阶级下解放出来。而这个阶级的解放“既不是一个地方的问题，也不是一个国家的问题，而是涉及存在现代社会的一切国家的社会问题，它的解决有赖于最先进各国在实践上和理论上的合作。”
二、社会主义运动的全球性
在资本主义社会，劳者不获，获者不劳。劳动和资本的这种根本对立，是社会主义运动发生的最深刻根源。因此，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是和它的存在同时开始的。《宣言》在描述资本主义世界扩张历史的基础上，同时也从全球视野阐明了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过程，论证了共产主义革命是世界性的革命，所以将有世界性的活动场所。
在最初的阶段，工人是分散在各地的分裂的群众。最初是单个的工人，然后是某一工厂的工人，然后是某一地方的某一劳动部门的工人，同直接剥削他们的单个资产者作斗争。伴随大工业快速发展所造成的交通工具的日益发达，单个工人和单个资产者之间的冲突越来越具有两个阶级的冲突的性质。许多性质相同的地方性的斗争汇合成全国性的斗争，汇合成阶级斗争，工人阶级的联合也越来越扩大。
资本主义全球体系确立后，两大阶级的斗争开始演变为破坏旧的全球体系与建立新的全球体系的斗争，社会主义的全球性也随之凸显出来。马克思曾深刻指出：“现在存在着一种各民族资产阶级的兄弟联盟。这就是压迫者对付被压迫者的兄弟联盟，剥削者对付被剥削者的兄弟联盟。一个国家里的资产阶级各个成员之间虽然存在着冲突和竞争，但资产阶级却总是联合起来并建立兄弟联盟以反对本国的无产者;同样，各国的资产者虽然在世界市场上互相冲突和竞争，但总是联合起来并且建立兄弟联盟以反对各国的无产者。”在这种情况下，各国工人阶级的联合行动和共同斗争便成为一种客观需要，社会主义运动也就成为各国工人阶级共同的伟大事业。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宣言》强调： “随着资产阶级的发展，随着贸易自由的实现和世界市场的建立，随着工业生产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生活条件的趋于一致，各国人民之间的民族分隔和对立日益消失。无产阶级的统治将使它们更快地消失。”
《宣言》的七篇序言则以1848年以后近半个世纪的社会实践为根据，与时俱进地对社会主义运动的全球性做了逻辑的、历史的论证。
“1872 年德文版序言”回顾了25年来社会主义运动的新进展：由于近年来大工业有了巨大发展，工人阶级的政党组织也跟着发展起来了。工人阶级不仅有了二月革命的实际经验，而且有了第一次掌握政权达两个月之久的巴黎公社的实际经验。“1882年俄文版序言”做了进一步的总结：1847年12月，卷入无产阶级运动的地区还是那么的狭小。到1882年，情况完全不同了。在美国各工业区，人数众多的无产阶级第一次发展起来;而俄国已是欧洲革命运动的先进部队了。并预言，如果俄国革命与西方无产阶级革命能够互相补充的话，俄国土地公有制甚至可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1890年德文版序言”又写到：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当42年前我们在巴黎革命即无产阶级带着自己的要求参加的第一次革命的前夜向世界上发出这个号召时，响应者还是寥寥无几。可是，1864年9月28 日，大多数西欧国家中的无产者已经联合成为流芳百世的国际工人协会了。固然，国际本身只存在了九年，但它所创立的全世界无产者永久的联合依然存在，并且比任何时候更加强固。今天欧美无产阶级正在检阅自己第一次动员起来的战斗力量，他们动员起来，组成一支大军，在一个旗帜下，真正联合起来了。“1892年波兰文版序言”则指出：某一国家的大工业越发展，该国工人想要弄清他们作为工人阶级在有产阶级面前所处地位的愿望也就越强烈，工人中间的社会主义运动也就越扩大，对《宣言》的需求也就越增长。从而深刻揭示了大工业的发展、社会主义运动的扩大、对《宣言》需求的增长这三者之间逻辑的、历史的同一性。“1893 年意大利文版序言”又强调：历史决不是白白过去的，最近45年以来，资产阶级制度由于在各国引起了大工业的飞速发展，到处造成了人数众多的、紧密团结的、强大的无产阶级：这样它就产生了——正如《宣言》所说——它自身的掘墓人。而随着一系列民族恢复了独立和统一，无产阶级的国际联合、自觉合作、共同行动也发展起来了。这预示着一个新的历史纪元——无产阶级新纪元正在到来!
三、共产党人的目的和策略的全球性
《宣言》彰显着无产阶级及其政党终将赢得世界、赢得未来的豪迈气概。
关于共产党人的意图，《宣言》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882年俄文版序言”再次重申：《宣言》的任务是宣告现代资产阶级所有制必然灭亡。并强调，共产党人的这个理论原理，是现存的阶级斗争和历史运动的真实关系的一般表述。在《宣言》看来，废除先前存在的所有制关系，并不是共产主义所独具的特征。共产党人要消灭的只是以社会上的绝大多数人没有财产为必要条件的现代资产阶级所有制。因为现代的资产阶级私有制是建立在阶级对立上面、建立在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剥削上面的产品生产和占有的最后而又完备的表现。从这个意义上说，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相应的，在资本主义全球体系确立以后，共产党人则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另一句话：消灭以现代资产阶级私有制为基础的国际垄断资本主义体系。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宣言》阐明了下列策略原则：
首先，强调所有制问题是社会主义运动的基本问题。社会化大生产与生产资料的资本主义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是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现代资产阶级所有制是资本主义政治的、文化的乃至国际体系的最深厚的经济基础，也是工人阶级苦难的最深刻根源。消灭资产阶级私有制，是工人阶级获得解放的根本前提，是工人阶级根本利益之所在。因此，不管社会主义运动处于什么阶段、发展到何种程度，共产党人都必须紧紧抓住这个基本问题。这样才能保证运动的正确方向，既能为工人阶级最近的目的和利益而斗争，同时又代表着运动的未来。
其次，强化工人阶级的阶级意识和精神发展。《宣言》认为，精神生产随着物质生产的改造而改造：人们的意识，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人们的社会存在的改变而改变。“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因此，共产党一分钟也不能忽略教育工人尽可能明确地意识到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敌对的对立。“1890年德文版序言”也重申：“至于说到《宣言》中所提出的那些原则的最终胜利，马克思把希望完全寄托于共同行动和共同讨论必然会产生的工人阶级的精神的发展。反资本斗争中的种种事件和变迁——失败更甚于胜利——不能不使进行斗争的人们明白自己一向所崇奉的那些万应灵丹都不灵，并使他们的头脑更容易透彻地了解工人解放的真正的条件。”
再次，坚持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和联合斗争。资本压迫的普遍化使无产阶级日益失去了民族性，也使无产阶级的联合斗争变得迫切和必要。马克思认为：“为达到这个伟大目标所做的一切努力之所以至今没有收到效果，是由于每个国家里各个不同劳动部门的工人彼此间不够团结，由于各国工人阶级彼此间缺乏亲密的联合。”因此，在无产者不同的民族的斗争中，共产党人应强调和坚持整个无产阶级共同的不分民族的利益。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所经历的各个发展阶段上，共产党人应始终代表整个运动的利益。“联合的行动，至少是各文明国家的联合的行动，是无产阶级获得解放的首要条件之一。”为了避免误解，《宣言》还特别指出：如果不就内容而就形式来说，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首先是一国范围内的斗争。每一个国家的无产阶级当然首先应该打倒本国的资产阶级。无产阶级首先必须取得政治统治，上升为民族的阶级，把自身组织成为民族，所以它本身还是民族的。“1893年意大利文版序言”也强调：不恢复每个民族的独立和统一，那就既不可能有无产阶级的国际联合，也不可能有各民族为达到共同目的而必须实行和睦的与自觉的合作。可见，《宣言》所说的“联合”，是在无产阶级实现民族独立基础上的自觉、自愿、自由的联合。而联合的具体形式，不是单一的、固定的，应该以形势的发展和实际的需要为转移。
最后，建立最广泛的统一战线以加速胜利。《宣言》强调：“共产党人到处都支持一切反对现存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的革命运动……共产党人到处都努力争取全世界民主政党之间的团结和协调。”这表明，在《宣言》看来，社会主义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要达到最后的胜利或加速胜利的到来，仅仅依靠无产阶级不分民族的联合是不够的;还应该建立起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共产党和各民主政党的更大范围、更大规模的联合，即建立起对抗世界资本主义的全世界的劳动联合，一句话，以全世界联合起来的劳动者来获得整个世界。
(《环球视野globalview.cn》第473期，摘自2012年第3期《马克思主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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