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改变俄罗斯官场
2008-05-09 世界新闻报记者/苑听雷
随着普京即将出任俄罗斯总理，媒体纷纷开始对他8年掌权期的功过进行“总结”。不少人认为，在普京就任总统的8年里，俄罗斯官场的风气发生了许多积极的变化。从刹住喝酒风，到减少特权车，普京开出的一剂剂猛药，让俄官场的一些顽疾得到了缓解。
杜马里的酒精味儿淡了
在普京就任总统之前，许多俄罗斯人印象中的俄国家杜马(议会下院)，就是一个“散发着浓浓酒精气味的地方”，这是因为普京的前任——“嗜酒如命”的叶利钦发挥着“表率”作用。
据叶利钦当年的保镖透露，叶利钦从每天早上7点开始就“酒不离手”，并因爱喝酒而闹过几次“糗事”：1996年，叶利钦竞选连任总统后，与同僚举杯庆祝，酒酣之际，竟冲上舞台，跟着摇滚乐狂舞。还有一次，叶利钦访问英国，其乘坐的专机降落后，叶利钦竟久久未出现在舷梯上。许久，他才面红耳赤地走下飞机。
但普京就不一样了。由于他本人对酒精不感冒，再加上他对官员饮酒误事十分反感，因此他很少在公开场合喝酒。据说，他曾在一次宴会上，将杯中的伏特加倒进了身边的花盆里。
自从普京2000年出任总统后，俄罗斯至少通过了两部限制饮酒的法律：一部是2004年颁布的禁止做啤酒广告的法案；另一部则是2005年颁布的，禁止在公共场所饮用酒精含量高于12%的饮料的法令。
受普京的影响，俄高官们在公开场合举杯畅饮的情景越来越少。据俄政治信息中心总经理亚历山大·穆辛的资料显示，即使是喝酒，现在俄罗斯的政治家们也很少再喝伏特加和啤酒了；在国家杜马，好喝两口的议员选择了威士忌；而在政府部门里，较为流行的饮料则是白兰地。
特权车1年减少85%
一辆挂着蓝色警灯的高级轿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其他车辆必须无条件为其让路，即使是逆行、违章掉头也不会有警察来干涉……这样的场景，在前些年的莫斯科可谓司空见惯。
不过最近几年，这种情景已经越来越少了。这是因为2006年以来，普京对莫斯科的特权车进行了严厉整治。
据俄罗斯媒体报道，在此之前，整个俄罗斯大约有7500辆特权车，其中莫斯科就有1600辆。特权车一般都是奔驰、宝马等高级轿车，车顶上有一盏蓝色警灯，坐在这些车里的，大都是议员、部长等高官大员。
可以说，特权车的存在严重影响了俄官员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一方面因为特权车野蛮行驶引发众怒，另一方面，特权车发生事故的概率也非常高。
于是，普京在2006年9月签署法令，开始治理特权车。这部法令规定：“(有特殊牌号汽车的)总数不得超过1000辆，这些车辆仅限于供从事保护国家安全的人员使用。”于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俄罗斯的特权车就逐步减少到了原来的15%。
“地头蛇”势力大大削弱
苏联时期，俄罗斯地方官员都是由中央政府来任命的，不过在叶利钦时期，为了体现民主，地方官员改为由地方选民直接投票选举，然而这一西方式的民主却在俄罗斯“水土不服”，许多在当地有钱有势的“土财主”，通过对当地选民施以小恩小惠，从而借机进入政坛。于是，许多地方长官实际上变成了当地的“地头蛇”。
2000年普京上任伊始，便开始大力削弱“地头蛇”的势力。他先将俄罗斯划分为7大联邦区，并在每个联邦区任命了一个副总理级的“总统特别代表”，换言之，这7位“封疆大吏”只听命于俄中央政府。
2004年，普京连任总统后又作出一项决定：从2005年起，俄各地选民选举地方领导人时，必须先过“总统提名”这一关。普京将地方领导人的任命权收归中央，其目的就是让地方官员更加听命于中央。
普京在反腐方面也很有一套。2003年6月底，俄联邦最高检察院与内务部和联邦安全总局秘密展开了一场“猎狼行动”，1名上将和6名上校在这次行动中落网。
普京在打击腐败的同时，还采取了“高薪养廉”的做法。据统计，在普京执政期间，俄部长级官员的工资平均上涨了近4倍，副部长和司长级别的官员工资上涨幅度更大。
记者观察 / OBSERVATION
我眼中的俄罗斯官场
本报驻俄罗斯记者/王学俭
官场是社会的缩影，而像俄罗斯这样一个大国，它的官场更像是一个光影斑驳的万花筒，里面充满了各种有意思的现象和故事。《世界新闻报》记者驻站期间，经常与俄政府部门的官员打交道，从他们的一言一行中，往往能够嗅出俄官场的味道。
官员出席活动不带随从
在俄罗斯常驻，时常能够感受到前苏联时期超级大国的官场遗风。重要大型活动很讲究排场。
《世界新闻报》记者有一次参加为中俄部长级会谈举行的外事活动，活动地点安排在莫斯科绿树掩映的麻雀山。
活动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内举行，高大的落地门窗，具有俄罗斯特色的窗帘，舒适的地毯，雪白的桌布，还有那些训练有素、手端酒水托盘在厅中“巡弋”的男侍者，无不令人联想到当年苏联的雄风。
有趣的是，虽然大型活动都很讲究场面，但具体到俄罗斯官员个人，讲不讲排场就不那么重要了。
在莫斯科举行的一些重要活动上，记者经常看到政界的头头脑脑不带任何随从，信步到场。一次在俄联邦政府大厦采访俄总理弗拉德科夫的一场会见活动，记者们已经提前到场，开始调试设备。就在这时，俄政府副总理茹科夫一个人信步走来，与记者们站在一起，等待弗拉德科夫到场。
处事分寸有讲究
在很多人眼里，官场是一个微妙的圈子，里面的人说话办事都要讲究分寸。说到官场上分寸的“拿捏”，记得有这样一段当年流传甚广的轶事。
那是上世纪90年代末，叶利钦执政时期。由于在国内政局和政府总理人选上存在分歧，叶利钦主持召集俄各政治派别领导人举行圆桌会议，协调各方立场。当时，受西方国家青睐的“亚博卢集团”领导人亚夫林斯基，也应邀出席此次会议，他的到场颇有与叶利钦“分庭抗礼”之势。
当到会的来宾入座等待叶利钦的时候，大家发现，只有亚夫林斯基站在那里没有就座。而后，叶利钦到场时，大家起立欢迎，亚夫林斯基也加入其中。据亚夫林斯基后来讲，他不愿在叶利钦到场时特意起立示意欢迎，而如果全体起立、唯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又会显得不太得体，因此他选择了站着等待。
还有一件事也很有意思。2007年9月，普京任命祖布科夫为俄罗斯总理。上任伊始，祖布科夫为树立威信，常常在俄联邦政府的每周例行会议上，问责与会的政府部长。
在一次会议上，有人汇报说，由于中央政府的资金未能如期到位，从而导致俄远东某偏远地区能源供应出现问题。听到这番话，祖布科夫并没有追究资金的问题，而是责问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是否知情。
一位部长起身面带惶恐的神情说，他刚接手有关事情，尚不了解详情。祖布科夫生气地说：“开完会你就买机票去远东，了解情况解决问题，资金不到位你就别回来。”
办事效率越来越高
讲到俄罗斯官场风气，办事效率低，是很多外国人包括俄罗斯人头疼的问题。
就拿窗口行业实行的“午休”制度来说。“午休”是雷打不动的，无论有多少人排队，这些窗口行业到时就停止办公。行贿也是俄官场的一大顽疾。前些年，俄外交部新闻司负责外国记者各项事务的是M君，此人是烟酒礼品来者不拒。在这种情况下，往往会因为“礼数”不到而误了正事。
不过，这些现象自普京出任总统后都得到了明显改善。先拿工作效率来说吧，记者感觉，目前在俄罗斯申请采访，即便是政府高层举行的重大活动，都可以在总统新闻局、政府新闻局以及议会、军方的相关网站上报名，并且在报名后能够及时收到反馈。
至于腐败问题，俄官场现在也干净了许多。上文提到的外交部新闻司的M君，如今换成了N女士。N女士办事有板有眼，也比较透明。她业务娴熟，对记者提出的要求和问题，都能给予明确的解答。
普京总理，上任要烧三把火
本报记者/苑听雷
本报驻俄罗斯特约记者/赵汉臣
2006年11月，俄罗斯总统普京参观俄军总参谋部情报总局的新总部。
俄罗斯第三任总统梅德韦杰夫的就职仪式于5月7日在莫斯科举行。而普京将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他的政治生涯——5月8日，俄罗斯国家杜马(议会下院)将通过对其政府总理的任命。
事实上，在1999年12月31日普京被叶利钦任命为代总统之前，普京曾担任过几个月的总理。但那次他更像是一次“客串”，因为当时他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解决车臣危机上。而今，他将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国计民生等具体事务中。
增加副总理强化权力控制
在普京担任总统的8年里，俄罗斯总理通常由低调的技术型官员出任，但普京将给俄总理的内涵带来新的注解。“俄总理职务将首次由技术性角色向实质决策中心转变”，这是俄智库“当前政治中心”作出的一个判断。
俄《导报》日前援引总统办公厅和政府消息人士的话称，新一届政府将会加强副总理的作用，并增加其人数，副总理将发挥类似总统办公厅副主任和总统助理的职能。换句话说，普京将通过这些副总理，加强对社会、经济等领域以及权力部门的控制。
“我希望未来的政府要像瑞士表一样精确”，这是普京为他的总理工作定下的目标。为此，普京准备下放总理的部分权限，以便使政府可以专心解决重大的社会经济问题。
据俄媒体报道，一份有关将原属政府总理的500项职权(总理职权共约3000项)下放到各部、联邦局和署的法律草案，已正式提交国家杜马审议。报道指出，下放的权限主要涉及地方自治、教育、科学、文化、卫生、住宅、农业、社会保障等领域。至于国防、安全和社会治安等方面的权限归属，则并未发生变动。
通过考评监督州长工作
俄《独立报》日前刊登了一篇题为《科扎克打造普京权力垂直体系》的文章。文章援引俄地区发展部部长科扎克的话说，政府计划对州级地方行政长官采取社会经济发展状况年度考评的机制，考评结果将由总理作出。
《独立报》称，对于总统来说，那些排名落后的州长“将自动成为最有可能被解职的人选”。这其实是在暗示，普京将通过考评机制，来“曲线主导”封疆大吏们的政治前途。
另据俄政治行情中心总裁西蒙诺夫透露，总统驻七大联邦区代表的职能，正从代表总统监督地方行政长官，转变为促进地方经济发展。这意味着总统驻联邦区代表与总理的关系，要比他们与总统的关系更加密切——因为经济和民生是总理主抓的问题。
此外，俄罗斯媒体还透露出一个正在酝酿的重大决策：克里姆林宫原本计划将外资并购俄罗斯公司，以及外资进入俄战略领域的最终审批权，赋予联邦安全局和跨部门国家机密委员会，但目前正在筹划将其转移到总理手中。
“抓干部”很有一套
曾有媒体这样形容：“普京是战略家，而梅德韦杰夫是实干家。如今，俄政坛将出现由实干家治理国家、战略家管理民生的新局面。”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问题专家姜毅对《世界新闻报》记者说，普京从总统“转型”到总理，在人事工作和垄断性国有企业的管理方面有明显优势。
姜毅认为，普京在当总统期间表现出来的诸多特质中，最适合于总理这个职位的，莫过于他“抓干部”的能力。
普京出任总统后，先是提拔了一大批来自圣彼得堡的官员。随后，他又拿昔日“尤科斯”集团董事长霍多尔科夫斯基开刀，让那些在苏联解体之初，靠侵吞国有资产起家的寡头们，从此不敢染指政治。与此同时，普京还通过在地方派驻总统特别代表等办法，加强了对地方官员的权力限制。
此外，普京在大型国有企业和国家垄断性能源行业的发展方面，也有独到之处。特别是在最近3年里，俄罗斯能够及时抓住国际能源价格攀升的机会，迅速恢复经济实力，普京在其中功不可没。而说到大型企业的管理，普京更是驾轻就熟。被称为全球天然气行业“巨无霸”的俄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就是在普京的关怀下成长起来的。
实施“普京计划”将是重心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普京总理的前三把火究竟会从哪里烧起呢？姜毅认为，普京出任总理后，有可能先从政府改组和打击腐败入手。
而落实“普京计划”也将是普京就任总理后着力推动的一项工作。此前，普京和梅德韦杰夫曾不止一次表示，未来克里姆林宫将以全面推进农业、住房、医疗、教育四大国家优先项目为主线，实施“普京计划”。
“普京计划”的主要目标是：在经济领域，摆脱能源型发展模式，到2020年跻身世界经济前五强国家；在社会领域，提高生活水准，减少死亡率，使居民平均寿命提高到75岁；在国防领域，生产新型武器，建设创新型军队；在外交领域，奉行独立自主、务实和负责的政策，为国内发展创造良好周边环境。
提高俄罗斯公民的生活质量，将是“普京计划”的重点之一。4月21日在克里姆林宫召开的社会政策会议上，普京再次强调，社会领域是最重要的优先发展方向。他在提及改善退休金保障和发展卫生的具体措施时指出，民众的健康是国家政治稳定的关键条件之一。此外，他还将提高医疗救助的质量、引进最新标准称为主要任务。看来，怎么当总理，普京心里早就有谱了。
新闻分析 / ANALYSIS
改善民生需完善经验
姜毅认为，虽然普京已经把改善社会民生，作为自己未来施政的重点，但从他当总统时期的经验来看，普京在这方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普京在就任总统期间，曾在改善民生方面做出一些尝试，但似乎都不太成功。其中最失败的例子要算2005年的俄罗斯福利改革，其核心内容就是将苏联时期遗留下来的许多福利措施“货币化”，即将交通、住房、医疗等老百姓原先可以享有的优惠条件，转化为一定数额的货币。
由于此次改革缺乏前期的调研和论证，在实施过程中又操之过急，导致很多老百姓抱怨拿到手的货币远远抵不上当初享受到的福利，甚至还有一些退休工人和二战老兵走上街头举行示威游行。在这场“福利货币化”的风波之后，普京的支持率曾一度跌至2000年以来的最低点。可以预见，社会民生问题或许将成为普京“转型”过程中面临的最大难题。(苑听雷)
专家视线 / ANALYSIS
权力转移不影响俄政局
本报记者/黎萌
普京就任总理后，俄罗斯的权力架构是不是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上海合作组织研究部主任陈玉荣对《世界新闻报》记者分析说，俄权力结构并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要说变化也只是普京由原来的总统变成了总理，而且俄政府也进行了调整。
但俄罗斯的政治体制并没有变，总统、总理和议会仍然是俄罗斯的“三驾马车”，总统提名总理人选，总统有权解散议会和政府，但仍然需要得到议会的批准。
那么，梅德韦杰夫和普京未来会是怎样一种工作关系呢？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副院长、俄罗斯问题专家季志业认为，虽然普京退居次位，但他仍将处于俄权力的中心。
季志业说，尽管俄宪法规定的总统权力非常之大，但普京出任“统一俄罗斯党”主席，意味着他获得了影响克里姆林宫的杠杆。由于“统一俄罗斯党”在国家杜马占据2/3以上的席位，可以轻易修改宪法和启动弹劾总统的程序，因此，如果梅德韦杰夫想撤换普京，那么“统一俄罗斯党”将有能力通过议会，来否决任何一位梅德韦杰夫新提名的总理人选。
至于未来普京是不是还想回到总统这个位置上，季志业的看法是，普京是不会离开俄权力中心的。
季志业说，这个问题取决于他们二人的信任程度，可能普京和梅德韦杰夫已经商量好，梅德韦杰夫先当一段时间的总统，然后普京再接着干，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一些西方媒体认为，鉴于俄罗斯的权力归属不确定，未来俄罗斯可能陷入政令不畅、难以管制的困境。
但研究俄罗斯问题的中国专家表示，俄罗斯政局乱的可能性不大，恰恰相反的是，普京出于一种全局考虑，通过考核州长的方式以加强中央控制，通过“抓大放小”的方式处理政务，这些做法都将有利于政令的传达和执行。同时，这种权力结构也将确保俄罗斯的对外政策延续普京路线。
原载：国际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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