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者仍被称英雄 西方反思殖民历史很不够
●本报驻加拿大、英国特约记者 陶短房 纪双城 ●金点强 ●本报记者 谷棣
环球时报 2009-03-02
殖民主义是至今没有被认真清算的一段历史。在以批判和反思著称的西方思想界,那段流血经历的阴暗面被小心翼翼地回避着、淡化着,对整个欧美社会来说,它总体上仍是一段值得夸耀的光荣史和冒险史,早期的殖民者也仍是被广泛传诵的英雄。当法英等昔日的欧洲“宗主国”光环渐渐褪去时,社会心理的“殖民情结”仍未解开,最重要的是,这些国家在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至今享受昔日殖民他国遗留下的好处。“欧美社会的内部没有清算殖民史的动力,不像反犹屠杀,犹太人通过控制美国的政治方向而影响了全球范围的反思,但西方内部几乎都是殖民历史的受益者。”一位中国学者对环球时报说。
殖民开拓者还是西方的英雄
在欧洲有纪念犹太人苦难的奥斯维辛集中营,但没有专题的反思殖民历史的博物馆。在英国战争博物馆、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很多展品更多的是带有殖民主义胜利的意味。相反,纪念殖民开拓者的地方在欧美却不少,甚至有些前殖民地也留下了一些这样的纪念馆或纪念碑。
开辟新航路的哥伦布、麦哲伦,本身就是欧洲最早期的殖民者,但在欧美人看来,他们是历史英雄,为欧洲君主寻找到财富和争夺到土地。麦哲伦身为葡萄牙的航海家,至今南美还有一条海峡以他的名字命名。但最后他是在菲律宾的岛屿用武力夺取地盘时,被当地土著人击毙的。还有英国大殖民者、大海盗德雷克,他因为从西班牙殖民地盘中抢夺财富而成了英国人的骄傲,南美洲南部也为此留下了一条“德雷克海峡”。1492年10月12日凌晨抵达美洲大陆的哥伦布,至今西班牙、意大利等国还在为他是哪国人争论。西班牙人每年10月12日都会搞庆祝来纪念“哥伦布日”。美国还把“哥伦布日”定在每年10月第二个星期一,也会搞巡游活动。在多米尼加共和国,为纪念哥伦布发现新大陆500周年,还专门修建了哥伦布纪念馆,但实际上,纪念馆收藏的并不是哥伦布真正的遗骨。西班牙塞维里亚也有哥伦布纪念馆,该城中雄伟的基拉尔达大教堂就是哥伦布的埋骨之地。
对殖民掠夺罪恶,像法国大文豪维克多·雨果对英法掠夺并焚烧圆明园的反思并不多。在反殖民运动的人中,印度运动领导人甘地是少有的得到英国等殖民国家尊敬的。印度上世纪40年代独立,时任英国驻印度总督蒙巴顿称甘地为“印度自由的建筑师”。这主要是因为“圣雄”甘地奉行“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相比之下,通过“暴力”采取活动的人则始终不被西方列强提及。印裔新加坡学者马凯硕在《亚洲人会思考吗?》一书中深刻揭露了这种现象,他认为,在西方人不反思殖民罪恶的情况下,亚洲的日本就会选择沉默。
拉美国家不买哥伦布的账
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拉美被殖民国家就掀起过独立运动,先后成立了10多个国家;到了两次大战争期间,世界各地的反殖民运动也达到了高潮,二战结束后不久,在亚非出现了大批独立国家。这期间,有关反殖民运动的思潮一直不断。在西非塞内加尔戈雷岛上,还保留着当年欧洲殖民者关押、虐待和贩卖黑奴的“奴隶堡”,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已将其列入人类文化遗产名单,目的是“让人类良知永远记住这历史上最大的针对黑人的屠杀”。对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前总干事姆博曾说:“贩卖奴隶,是一个流血不止的创伤,它造成了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一次大规模背井离乡,它耗尽了非洲大陆的元气,但却大大发展了欧洲的经济和商业。”
如果世界历史由拉美国家的人来书写的话,哥伦布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英雄”,甚至在欧美和拉美到处留有塑像。据中国社会科学院拉美所研究员徐世澄介绍,1992年,也就是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500周年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本打算把10月12日定为全球纪念日。但拉美国家的抗议声很快就出现在安理会,因为它们把这一天看成是“种族日”、“耻辱日”。最后,欧美国家做出妥协,建议把这一天定为“美洲相遇日”。10月12日当天,墨西哥的印第安人还举行示威,甚至砸掉了哥伦布塑像的一段手指。此后,在墨西哥,几乎每到10月12日,就会有印第安人来到哥伦布像前表示抗议,指责哥伦布的到来给美洲带来的是痛苦和灾难。前两年,还有墨西哥人赤身裸体站在哥伦布塑像前,打出写有“哥伦布滚出去”字样的抗议横幅。2003年,委内瑞拉人还推倒了自己首都的哥伦布塑像,过去的“哥伦布日”也成了“土著人民抵抗日”。
到了2007年,当欧美纪念哥伦布发现美洲515周年时,拉美多国又开始要求“哥伦布日”改名。危地马拉一名游行者说,“哥伦布是拉美灾难之源,这是个抵制西方掠夺我们自然资源的日子”。阿根廷国家反歧视机构要求政府改名为“美洲文化多样日”。
昔日宗主国仍坐享其成
英国利物浦大学欧洲文化历史研究学者克里斯·维托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说,在殖民主义这个问题上,英国自上而下已经通过不同方式在淡化它对世界的影响,甚至引导年轻一代避开英国殖民主义运动给世界带来的伤害,只强调殖民时代英国国内所获得的繁荣。维托说,现在在学术界反思殖民主义的研究几乎绝迹,有兴趣的学者也很难获得资金。相反,如果要是研究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辉煌成就,就较容易获得研究经费。而对于主流媒体而言,他们更多的任务是宣传一个“日不落帝国”的光荣和对世界的贡献。他举例说,英国将上映新片《年轻的维多利亚女王》,从新的角度阐释殖民时代英国社会的巨大转变,“像这样的影视作品在英国还不少,甚至成了英国参加欧美影视大奖的卖点”。维托认为,从这一点来看,英国人希望用时间来淡化人们对英国殖民时代的记忆。
欧美人在骨子里还有昔日殖民者的优越感。美国已故学者亨廷顿在《我们是谁》一书中说,“即便是创建美国的那些白人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的后裔在美国人口中只占极少数,但美国仍会长久地保持其为美国”,“英荷等殖民者认为自己是开创者、定居者或先驱者,是那些殖民社会的形成者,而不是移民”,“移民”一词在18世纪80年代才出现在英语之中。近年来,在许多欧洲国家,非洲移民至今还是受排斥的对象。
在法国出版的描绘殖民时代“冒险精神”、“进取业绩”和“历史辉煌”的读物、音像制品中,有一本书描写了法国军队如何野蛮地冲入阿波美王宫,如何屠杀当地女战士、焚掠当地珍宝,但这些都被美化为“消除野蛮和蒙昧的壮举”。法国总统萨科齐去年2月在南非访问时曾表示,欧洲列强曾经给非洲国家带来巨大苦难,非洲所遭受的蔑视和种族歧视远非世界其他地区可比,“(欧洲人对非洲所犯下的)罪行与错误是不能忘记的”。的确,欧洲与非洲之间的历史怨恨难以消除。在西非法语区,有许多法国殖民者当年修的窄轨铁路,这些铁路无一例外是从内地某个矿山或经济作物中心直通某沿海港口,而相邻的两个内地城市间却无铁路贯通。西非的殖民历史虽然结束,但殖民的阴影却远未消散。后来独立的国家由于不能自给自足,又无法和邻国互通有无,不得不继续做国际市场的附庸。布基纳法索《国家报》曾议论说,非洲国家虽然矛盾重重,但只有当它们共同面对欧洲国家时,才会不约而同用同一个声音说话。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者刘作奎认为,在欧美存在着拒绝反思殖民历史的情绪,原因就在于如果真实还原了历史,西方发展的历史和“欧洲中心主义”的合法性就会被抹煞掉,欧洲文明的发展就失去了“文明”的含义。因此,欧美的历史学家、政治学家大都不想揭掉这块疮疤。德国对二战期间屠杀犹太人进行过反思,但西方国家在反思殖民罪恶上,还没有出现一种群体的觉醒运动。相反,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随着民族民主国家的独立,以军事占领为特征的殖民主义被“新殖民主义”所取代。殖民国家仍享受着只有宗主国才能享受的“福利”。它们可以通过各种附加不合理条件的“援助”,从接受援助国获取各种特权;可以低价购买发展中国家的原材料,进行不等价交换;可以利用技术优势进行技术垄断。
殖民历史还在施加影响
法国直到现在还在享受殖民历史带来的好处。法国在亚洲的越南以及非洲的广大殖民地仍然具有很大的市场,那里保留的语言、生活方式和国家运行等仍然带有法国的色彩,日常公共设施仍然是法国人留下来的。尽管哥伦布的雕塑屡次受到当地印第安人的攻击和恶搞,但墨西哥城政府还是保留着它。毕竟,墨西哥印欧混血占到总人口的90%,这让大部分墨西哥人对哥伦布的心态十分复杂,他们已经认同墨西哥是一个混合文明。
同样复杂的情绪在英联邦国家中也很多见。英国殖民的痕迹在世界很多地方仍可找寻。西非小国塞拉利昂15世纪被葡萄牙殖民主义者侵入,19世纪又沦为英国的殖民地和“保护地”,1961年独立后仍留在英联邦内。在塞拉利昂首都弗里敦很多地段,很多街道和建筑与伦敦郊区的样子差不多,只是早已破旧。当地街名也多是“摄政王”、“威灵顿”等有殖民色彩的名字。在塞拉利昂的上层社会,仍有穿西装的男士固执地继承着英国人的老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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