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法十年何以对民主倍感失望
2000年尚以自由派自居的我是带着无比的期待来到法国:终于从“理论民主”的思索、向望跨进实际的民主生活。然而十年以后,自己已经成为西方民主坚定的反对者:虽然认为它在西方仍能运转,而且在可见的未来还可以运转下去,但它的光环不复存在,最重要的是终于也得出了有“俄罗斯良心”之称的索尔仁尼琴同样的结论:西方民主不适合中国。
来到法国不到一周,就遇上了民主社会的第一个考验:罢工。还记得是一个周六,帮一个同学搬家,结果在公交站牌下等了一个小时也不见一辆车影。后来还是一个路人告诉我们:罢工了。原来法国由于人口老化、福利支出沉重,政府希望延长退休年龄,结果遇到法国受薪阶层的强烈反对,认为剥夺了他们的退休权,便发起了全国性的罢工。不料,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自此以后,法国罢工便成为生活中的常态。就是我现在写文章一刻,巴黎地铁罢工已经进行一周。虽然罢工已是家常便饭,但还是有几次罢工令我印象深刻。一次去外地,遇到交通罢工,只好打的。不料回来时没有任何回程车的消息。不仅如此,机场也罢工。所有去巴黎的方式完全阴断。而我当天必须返回巴黎,因为第二天要乘机回国。好在最后一刻,终于有一班回巴黎的火车,算是救了自己一次。另外一次则是巴黎申奥最后一刻,奥委会来巴黎视察,巴黎的交通部门认为天赐良机,是向政府施加压力的最好机会,便发起大罢工。最后,一直领先的巴黎败于英国的伦敦。其实如果我是奥委会成员,也会把票投向英国。试想,如果开幕时发生罢工,奥运会还举行的下去吗?第三次是2005年酷暑再次袭击巴黎时,法国的医护人员发起罢工,压政府让步。而两年前的一场酷暑导致上万人死亡。最后迫使政府紧急召集在校医学系学生以度过难关。
罢工还只是民主法国的表面,其对生活的打断毕竟还是时断时续,毕竟再频繁也不是每天都有(法国假期中很少人罢工)。而真正影响无所不在的是其效率和极高的出错率。都知道民主需要协商,需要争论,效率低是正常的,但在法国效率之低仍超过想象。看医生要预约,至少要两周甚至两个月。就是看急诊至少也要等三、四个小时。递交居留证申请,没有一个月是不可能的,现在平均时间为三个月,最长可到半年,而居留证的有效期只有一年。而且居留证下来之后,学生才能申请住房补助等相关事宜。房补没有个三个也是办不完的。这种政府效率如果放到中国,中国早就停摆,国将不国了。更为可怕的是,法国政府的效率模式已经渗透到整个社会。钉一个鞋掌要一星期!买一条裤子锁边要等一个星期!仅仅效率低或许后果还并不过分严重,更令人致命的是出错率极高。仅以我个人为例。第一年申请房补,材料就被弄丢了。买机票、买火车票都会弄错时间,甚至去超市购物都不得不仔细核对清单。所有新到法国的朋友听到我的第一课就是:一定要核对所有法国人交给你的材料、文件。今年有家乡的学生到法国来,告诉我法国使馆寄给他们签证时,都附带一个必须盖使馆章的表,结果发现居然忘记盖章。
其实无论是罢工还是效率低下,还都不过是民主社会下的生活方式,时间久了自然会适应----虽然这增加了生活的不确定感、不可预计性。然而令人无法接受的却是政府对人民的冷漠、高官的难以言说的言行。
2003年法国发生百年一遇的酷暑袭击。由于时逢假期,上自总统下至各级官员都在度假,无人应急。总统希拉克是假期结束后才悠然回到巴黎。此时已有一万多人丧命。而当时的情况则是:医院里不仅病床紧缺,人手告急,就连日常搬运尸体的人都不够用,进行安葬前祈祷的神职人员也严重缺乏。而此前中国刚发生非典,中国可以在一周之内在小汤山建起一座传染病医院,各级官员在一线指挥全力抗击,没有人罢工、没有人临阵脱离。所有抗击不力的官员均被撤职。而法国面对造成一万多人死亡的灾难,仅有一名卫生总局局长(吕西安·阿本哈伊姆)在卫生部长发表电视讲话批评卫生部门反应无力之后才宣布辞职。而民选出来的总统丝毫不受任何牵连。
而希拉克的接任者萨科奇则更为令人瞪目。他选举获胜当晚入住巴黎最豪华的一家酒店,随后即应朋友----工业巨子、法国最富有的人之一文森·博洛雷----的邀请率妻子、儿子、随行人员和5名保镖前往地中海小岛马耳他度假。其乘坐的长为60米的“帕洛马”号豪华游艇,仅租金就高达11万欧元。相当于总统薪金的13倍。面对反对党的质疑,他做如下回应:我没有花纳税人的一分钱。只是他欠这位朋友的人情要如何还呢?是拿他自己的收入去还,还是拿纳税人的钱去还呢?此外,他还有另一套国家利益说词:他到马耳他岛是为了就竞选活动中的一次“失言”作出“补偿”。萨科齐在一次讲演中曾谈及有必要加强欧盟地中海国家的联合,但他却没有提到马耳他的名字。马耳他驻巴黎大使注意到了这一疏忽。
萨科奇第二件震动法国政坛的是:他上任不到半年,即决定大幅上涨其工资:涨约140%,由原来的8300欧元上涨至2万欧元,而且是由执政党占优势的法国国民议会投票决定的。而这个时候,美国的次贷危机已经发生,正在向全球蔓延。要知道做为一个发达国家的总统,他实在什么都不缺:拥有6所总统专有住处,他所在的总统府爱丽舍宫,内有约1000名工作人员、365间屋子,一个电影院和大量美酒佳酿。他还有总统专机、一个直升机编队和数架私人喷气式飞机。而且无论住在哪里,他的用餐都由四星级大厨提供,并且全部免费。不过更令人起疑的是,何以民选的议员在金融危机的背景下,兴师动众为一个民选的总统进行一次单独表决呢?难道没有其他更重要的国事要解决了吗?
不过以上的“标新立异”,相对于他最新的“业绩”却是小巫见大巫,而且第一次引发了整个法国社会的反对声浪与不满,甚至是愤怒。这就是他年仅23岁、尚是一名法律系(功课极为繁忙,而且已经重修过一年)大三学生的儿子、但已是讷伊市议员的让.萨科奇要竞选巴黎拉德方斯商业管理区----欧洲最大的商业区号称“欧洲最大的生意场”、寸金之地,包括许多跨国集团和大银行总部在内的2500多家公司在此安营,占全法总产值的一成---- 机构EPAD的主席。这是萨科奇成为总统前曾担任过的重要职务。萨科奇立即毫不犹豫的给与公开支持,还辩解说这根本不是裙带,更不是腐败。虽然对外声称这是让.萨科奇自己的决定,但谁都知道,这是萨科奇总统的安排。他为了让现任主席离职,修改规定,将担任此职务的年龄从70岁降至65岁。由于要竞选主席,就首先要成为董事会成员,于是,省议员、董事会第二把手马赛便“很巧地”在今年7月被任命为法国经社理事会主席,他辞职后的空缺由总统之子“填补”。只是一个没有实际经验又要上学的小伙子怎么有时间、有能力管理全欧最大的商业区呢?面对反对党、民意、媒体的压力,萨科奇父子毫不让步,称民众批评“毫无根据”,获得举荐完全是因能力所致,“合法性经得起考验”。 一位要求匿名的部长也向法新社透露:“总统无论如何不会向媒体的压力让步。”双方的气氛随着投票日的到来而日发紧张。不过需要指出的是,执政党和内阁大多站在了萨科奇一边。不料最后一刻,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让.萨科奇走进电视台,宣布放弃竞选此职,并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声称这是他个人的决定。萨科奇也马上发表声明,认为这是一个充满智慧和勇气的决定。
其实回顾萨科奇两年的任期,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风波。在巴黎举行的农产品会上,由于一位农民不赞成他的政策而拒绝与其握手,于是遭到萨科奇的怒骂:可怜的傻瓜,滚吧你。一个民选的最高领导人在清醒状态下对一个选民如此失态而不受任何惩罚,令人非夷所思。还有一篇杂志采访萨科奇,后来才知道此文是重金换来的。
其实若论个人生活,前总统希拉克也不逊色。自七十年代以来,他的吃住行就不再由自己支付。现在退休了,住在巴黎最豪华的岛上、面积高达二百多平米的豪宅,房费也不是他本人支付。
当然,这还不是法国民主的全部。法国民主给侨居法国的中国人还上了更多的课。这就是大选时对中国的攻击。本来法国人选总统,是内政,和他国无关。不料政党候选人就是非要把他国当作替罪羊,非要把它国当作自己赚取选票的牺牲品。2007年法国大选进入双方候选人电视辩论阶段。年初刚刚访问中国回来的社会党候选人罗亚尔对中国无理指责,公开提出要抵制北京奥运会这种冷战时才有的建议,超出世人想象!今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六十周年,当天法国电视台就举行辩论会,题目是:中国是法国的威胁吗?看看这种冷战色彩的题目,就知道这是一场什么性质的辩论会了。
法国民主最后一个遮羞布就是新闻自由。然而就是自我宣扬的新闻自由却再次让华人体会到民主的虚伪。2004年,中法建交四十周年,国家主席胡锦涛访问法国,希拉克打破外交惯例亲赴机场迎接。警方更是高度警惕,守在地铁口,任何抗议者出现都被强力拖走或者干脆就地封锁。期间不乏暴力相向。然而,所有的法国媒体都保持沉默。仅仅四年之后,2008年,奥运火炬巴黎传递,法国媒体的表现再次令人惊讶:众多的欢迎场面不见了,只有抗议的藏独人士。后来中法关系严重倒退,损害到法国的国家利益,在这场抗议中跳的最高的记者无疆界创始人、秘书长梅纳尔被迫辞职。在这场风波中,也有许多旅法学者、留学生写投书媒体均石沉大海。曾有一位留学生坚持给第一免费报纸《地铁报》投稿,后终有一篇被采用,但第二天就接到编辑电话,由于不符合他们的价值观以后不会再用,而且他本人也受到上面的严厉指责。今年“七五”新疆骚乱,中国空前透明和及时的进行报道,仍然无法改变法国媒体的偏见,把一个恐怖色彩浓厚、针对平民的暴力事件演变成中国政府对和平游行的镇压。法国不仅对中国,就是对美国如果有不符合它的价值观的观点也同样被清除。美国总统奥巴马到中国访问,演讲时提出“我们不寻求把任何政治体制强制给任何国家”,结果齐刷刷被媒体过滤。法国百姓根本不知道奥巴马在中国说的是什么。
当然法国的媒体对外如此,对内也一样。老牌的电视主持人PPDA由于讽刺萨科奇的身高,被辞退。巴黎竞赛报由于刊登了萨科奇前妻与情人在一起的照片,相关人均被免职。
法国的民主对触犯刑律的高官又是如何呢?上世纪九十年代法国向台湾出售军舰,尽管合同上注明不得索要回扣,但最终仍然由台湾支付了五亿美元的佣金。事情曝光后,却就是迟迟没有进展。今年由于国防部以国家利益为由拒绝公开相关资料,所有犯罪嫌疑人被当庭释放。
法国的各种危机自然要反映到民主制度本身的运作上。不妨举我在巴黎十大上政治学课时的一个例子。来自英国的一位研究选举的教授,当堂询问愿意候选人以何种方式和他们接触:电话、信件还是登门拜访,结果所有的学生均摇头。教授惊讶之余继续问道:谁参加过投票?结果没有一个人举手。这还是政治系的学生,对选举如此冷漠,更何况其它群体?但在西方公认的是没有选举就没有民主,社会群体对选举如此冷漠,法国民主之窘境、未来之前途可见一斑。
来法十年,最大的反思就是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法国民主的实际运作在理论教科书上是看不到的。这也是为什么国内盛产自由派而海外则正相反(除了被西方提供资金扶持的群体)。我们看法国的选举法,明文规定不许外国资金进入。政府会提供资金支持。几乎找不到任何漏洞。然而真实却意外的在加蓬总统去世时让我们局外人看到。非洲一个小国总统的去世,竟然在法国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希拉克早早来到加蓬,出席葬礼。萨科奇随后也赶到。媒体说如果社会党的密特朗活着,他也不会缺席。原来,这位加蓬总统多年来对每一位总统候选人都奉献大量的政治献金!要知道非洲与法国有历史殖民渊源关系的国家多达四十余个,加蓬总统恐怕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但令我们奇怪的是,何以人人都知道的违反选举法的事情就这样长期的存在下去?
许多来到法国才一个月的中国留学生都会得出法国民主不适合中国的结论,显然是有其道理的。能够写出《古格拉群岛》的索尔仁尼琴,在被自己的国家驱逐出境并获得“美国荣誉公民”定居西方之后,终其一生坚持西方民主不适合中国绝非主观臆想。百日维新的主将梁启超在游历美国之后坚定的从革命派转变为君主立宪派绝非什么历史局限,中国现代化成功之父、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留学法国而坚持认为西方制度不适合中国实是超越历史的远见。这些巨人不仅了解自己的国情,更了解西方的民主制度,所以才能得出客观的结论,这和国内自由派只有书本理论而无民主社会真实体验是无法相比的。美国学者(杜克大学政治学教授)曾在中国做过调查,发现可以看到台湾电视节目的福建百姓对民主持很大的保留态度。相反看不到台湾电视节目的成都人却对民主热情高涨。区别就在于成都百姓不了解民主,福建百姓却可以透过电视了解真实的民主。史天健教授对中国的自由派还有一个评价:“很多自由派人士实际上没下功夫去研究,也没认真动脑子去想问题,学了一些自由主义的基本原理,就认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好象自己掌握了真理,用他们的理论去套中国的现实。那可真是大无畏。”真是入木三分。
随着中国模式三十年的成功,现在再争论中国是否要采纳西方民主制度实是多余。当年美国独立后,遍观天下,最成功的制度是英国的君主立宪。但美国的先贤们并未效仿,而是走出一条美国式的共和之路。奠定了美国二百多年的崛起和发展之路。当年中国成为世界文明的中心,不正是由于有着自己的制度原创吗?现在中国再度复兴,还是需要自己的制度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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