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几天,一位所谓专家接受中央电视台访谈,脱口而出“现在出售美债就是对美宣战”。如此见识,竟是出自专家之口,令人大跌眼镜。由此说来,民间所谓“今天读书人对不起国家”,似也并非虚论。至少有一部分读书人,无论是官员、专家还是商人,似乎真有尸餐素位之嫌。
美元不同于历史上任何一种货币,对此需要有清醒认识。第一,美元不同于历史上曾经充当过世界货币的英镑。因为英镑在长达几百年的时间里,事实上与黄金挂钩,币值长期保持稳定。也就是说,英镑的信用以黄金为基础,持续不变的金本位制,曾为它赢得了极高的信用。这种情形,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才改变。因为在一战中实力大损,英国在一战后虽然竭尽全力恢复金本位制以及英镑的世界货币地位,无奈经济实力已无力回天,最终以失败而告终。英镑也因此丧失了世界货币的地位。
第二,二战正酣之际,罗斯福、邱吉尔等在规划战后经济贸易秩序时,曾产生尖锐分歧。其中的谈判过程虽然曲折复杂,原因却很简单——英国试图保住英镑的地位,与美元共同充当世界货币;但对罗斯福领导的美国来说,瓦解大英帝国而取其成为新的世界霸权,正是美国参加二战的基本目标,因而美国坚决拒绝了英国的意图。最终,布雷顿森林协议确定了美元在战后的世界货币地位——世界其他货币与美元保持固定汇率,而美元则与黄金挂钩。这样,美元确立了自己的至尊地位,一度被人们称为“美金”。
不过,好景不长,二战后德国、日本经济的崛起,美国经济的相对优势下降。特别是陷入越战泥潭后的美国,对外赤字大量增加,使美国无力再维持固定汇率,尼克松于是单方面撕毁了布雷顿森林协议,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这一来,美元与其他国家的货币就没有本质的区别,随后,美元就开始了不断贬值的进程。随着美国实体经济竞争力下降,国际收支恶化、国内债务高企,美元贬值事实上产生了赖债的作用。发展到今天,美元事实上已演变为一张“绿纸”,换句话说,与白条类似。
第三,人们都清楚,靠打白条过日子,绝不可能成为长久之计。世人在一定时间内愿意接受白条,是因为人们愿意相信这些白条还存在兑现的可能;一旦人们认识到白条只会成为废纸,就再不会有人愿意接受白条了。在这种情况下,债主如果还试图强迫其他人接受白条,只有一种办法,就是使用暴力迫使其他人接受这一毫无道理的安排。到这个地步,大家都能看出,这样的债主实际上跟“黑社会”没有两样。美国当前向世界其他地区大量输出不断贬值的美元,一定程度上就使用了“黑社会”的招数。
美元的实际变化趋势如此,那么其他国家货币的实质又如何呢?以人民币为例,人民币不与黄金挂钩,事实上主要是根据市场上的商品量来发行货币。也就是说,市场上存在一份真正的实体财富,中央银行相应发行一定量的货币,这样,大家持有人民币,就能够对应地交换相应的商品和劳务。也就是说,人民币代表了实实在在的实际财富。与黄金脱钩的美元,按理其地位也应与此一致,其发行量应与美国国内实体经济的财富创造能力相一致。但问题在于,美国是一个寅吃卯粮的国家,无论政府还是国民都负债消费成瘾。这样造成的后果是,美国依靠大量发行其国内并不存在实际财富的美元,以换取其他国家的商品进口。
由此造成的后果是,美元流向世界,财富流向美国。由于财富输出,美元输入,类似中国这样的国家就必须承受输入型的通货膨胀。在中国,流入的美元被强制结汇到中央银行,中央银行为此发行人民币,而与之对应的物质财富早已流出中国市场,结果由于结汇而形成的人民币超发,就使国内市场的商品和劳务价格上涨,使人民不得不忍受物价上涨的痛苦。
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如果中国能够利用手中的美元,到世界市场购买自己所需要的商品和劳务,那么,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通货膨胀的压力;但是,世界贸易环境对中国极其不利,中国愿意购买的矿产资源、高技术产品等有价值的商品,美国等发达国家设置了种种障碍,使中国企业无法购买;而一些对中国价值不大的商品,中国的购买量终归是有限的。这样,中国不得不将大量美元购买信用不断下降的美国债券。可见,同样是美元,“中国美元”与“美国美元”的购买力并不一样。历史上,欧洲美元、日本美元也遭遇过类似的困境,只是中国面临的麻烦更大、更突出罢了。
出现这种结果,是美国霸权、美元霸权掠夺的结果,也是不合理的国际经济秩序的突出表现。对中国来说,如果面对这一困境而无所作为,则只会使自己沦于永受黑社会奴役和欺负的境地。但另一方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化三尺之冰,也需要作出长期努力。经济学家阿瑞吉认为,荷兰霸权、英国霸权、美国霸权转移的过程,都经历了漫长的从物质扩张到金融扩张的历史,而金融扩张的极限恰恰是霸权衰落的开始。美国取代英国成为世界霸权,就经历了上百年的时间;而眼下的美国金融危机,很可能正是霸权衰落的信号。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美元摇摇欲坠,但能够取而代之的货币则并未出现,这给世界经济带来了巨大的风险,也给中国的发展造成了极大困难。持有巨额美债,就是这种困难之一。但是,美国再无赖,也不能阻止中国出售美元,因为后者意味着美债流动性的丧失,也意味着美元、美国金融市场的崩溃。无论从政治上还是经济上说,这都是美国根本不能使用的下下策。因此,中国完全可以利用这一未必称得上有利的条件,而灵活主动、有利有节地出售手中的美债,来缓解自身的不利处境。
从战略上说,中国应当对美元的衰落、美国霸权的衰落有所准备,尽管这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美国经济的问题是利润积累的危机,出路在于发展实体经济、摆脱虚拟经济,但由于美国企业对利润的贪婪、美国劳工对高工资的要求,它很难作出这一改变。奥巴马高喊“变革”却收效甚微,正是由于美国利润积累的危机已病入膏肓,恰如要求一个吸毒者戒毒,虽然正确却很难成功。美元取代英镑的历史,伴随了两次世界大战。眼下随着美元衰落而造成的大混乱,极有可能令人震惊。对此,中国没有任何理由掉以轻心。
从战术上说,美元在一段时间内还将是日益虚弱却无法取代的世界货币。中国既要利用美元、又要积极探索新的国际贸易支付手段和储备货币(此问题极重要,留待日后细说),以避免自身沦为霸权国家转嫁经济危机的最大牺牲品。显然,出售美元也应当成为中国的主动选择之一。“出售美元就是对美宣战”的论调,只是反映了某些中国专家昧于事理的心虚罢了,可以卑之无甚高论。
同样,追求人民币的国际化,也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能够看清世界货币几乎都依赖军事胜利、政治崛起、经济富强等综合国力的事实,则更要理解,为此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与其不切实际地寄希望于美国改弦更张,还不如脚踏实地地争取主动,积小胜为大胜,最终实现中国经济的独立自主、稳定繁荣以及人民币国际化的成功。
大民工,2011年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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