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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其昌:最后的长征老兵

中史俞 · 2007-11-22 · 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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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最值得怀念的事情,就是二万五千里。”
  
  九十四岁的马其昌用浓重的地方口音絮叨地嘀咕着。他是一名最普通不过的红军战士,从未建立过多么彪炳史册的业绩,但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1930年参加的人生第一场战斗中,手持红缨枪作战的他就被敌人打瞎了一只眼睛,左手大拇指受伤,右小腿骨也从此少了一块,终生致残。虽然如此,马老依旧有着奇特的人生经历:他1928年即开始地下活动、1929年古田会议后就参加红军,参与了历次反“围剿”(包括活捉“江西全省剿匪总指挥”张辉瓒的战斗),是长征中的一名红小鬼,白求恩卫生学校的毕业生,三五九旅的医护人员,还被印度共产党员、著名援华医生科棣华大夫开过眼睛。解放后,他多年休养在家,于1960年退休,此后一直生活在故乡福建省上杭县古田镇。
  
  时至今日,马其昌已经成为古田唯一幸存的,也是全国最后的长征老兵之一。
  
  2007年11月15日我登门拜访马老时,他依然精神矍铄。“不行啦,”马老指指心脏,自嘲地说:“前几年在龙岩医院做的手术,安了起搏器。走也走不大动了,只能每天在街上走走。前几年还去砍毛竹,现在也不砍了。”
  
  二十年前就为马其昌写过自传(见后)的古田会议纪念馆干部陈益元说:马老这是谦虚。那时候他可是要从十多华里外的山上砍毛竹,然后自己抬回来。有一次我跟他去,他把毛竹卸下来,我自己抬都抬不动。他那么大岁数的人……
  
  马老插嘴说:“要劳动啊,不劳动不行啊。我孩子多,离休后长年每月只有一百几十块钱,日子过不好。”他有二子五女,长子六十多岁了,已在长汀退休;一个女儿还下了岗,生活比较困难,多少还需要家里扶持。而马老自己的离休金,直到最近几年才调整为每年4480元(每半年发一次,领2240元)。
  
  “我这辈子没有安乐过。我从小就跟母亲劈柴,参军以后很久就是一个月一块钱,有时还发不到。参加革命,不是简单的啊。不坚强,革命就坚持不了啊。”
  
  这是他在采访当中重复最多的语句。
  
  “我们一起去参加红军的人,有的吃不了苦,就跑回来了,”他说。
  
  我问:“那您为什么没有跑回来呢?”
  
  “我家里穷。工农子弟分子,不会动摇……当然,现在时期不同了。现在时期是……”他笑起来了,摘下墨镜,用他残存0.3视力的右眼看着我。
  
  和多数老年人一样,马老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他唯一能够大段讲述、毫不停息的话题就是长征。“我们穷人家,知道共产党是救天下的,所以我就跟着共产党走,所以我们革命就不动摇,爬雪山、走钢索。雪山草地死了多少人啊!不是一个一个地死,是一百一百地死。人坐在这里,就这个样子,就起不来了,只能都拖到一起埋掉。我自己走到都裤子磨破了,没有穿的,后来经过政治委员批准,才换了一条绿色的裤子,结果还是女同志穿的,我一直穿到解放延安的时候。那时裤子都褪色了,没有一点绿。……长征的那边都是少数民族,没有毛主席的领导,就不可能成功。还是毛主席威信高。他在遵义当了主席以后,一切就不同了。”
  
  谈到如今的发展,马老说:“这几年是比较不错的。对我个人来讲,每年中央都来人到古田,到古田就来看我。”1999年6月21日,当时还是国家副主席的胡锦涛同志第一次来到古田时,曾在古田会议纪念馆外与九位健在的老红军一起合影,马老赫然在列。
  
  “我们参加革命是为了救中国,现在这个目标实现了。不仅实现了,现在其它的国家都来学我们中国的经验了,”他说。
  
  “但我总觉得,历史是不能忘的,革命是不能忘的。”
  
  
  附:
  
  1999年6月21日,时任国家副主席胡锦涛访古田,探望当地老红军。右一为马老: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8lUGHhXB5wDmd3E-702zF_gzJMyJCrtZxGMnIeQTiNMA8Dc-3m0WtjIrvohZquKho
  
  古田会议纪念馆干部、马其昌自传陈益元(左)与马老: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_Kz2Ncweog_x271reFKtEZPK6hAs2daX3mBF-JqWCG3-NnNajq8ge-gL5AnWzlf6E
  
  马老在自家的沙发上,讲述过去的故事: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_u4yCZcUb51qTg968hlJkVdoUdKs1wyxZEi0Qi1je1TzbTgRSsLA7pAKc8eDAtwmY
  
  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86Dy29xJkzIQtoSbGQ8mQ6cQMoIduaFY5pRZZ1aMKV4_Va-8jc5EIbpnHfjkvLY2s
  
  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_AlGnMdcJcd6mfyGDYcA46DM8AoSfPF2z1nq8gOS-rTAZnQ6QpjHG9dcVK-1ZxeB0
  
  摘下墨镜的马老,左眼是假眼: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_5BByFo2Qt9H-pOg1nuxExJ72OT4cd55ZJXvN4aUYOzBUxlwmvqwKz8LdqWlJFdYc
  
  马老从房间里取出伤残证和离休证: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B-bI-cAZM53hlBuh6Jy6lzwgQdmv1ki2rKqurZM3bIIImL_5GMZuXOoh2s7kJCYY
  
  建国初期在福建连城工作的马老。这是他最早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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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老房间里的贴画: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8Il1uD0_EyfGBeKQuVKKNJVOLmJG8Y4_3iS-fEyyNwqH5WqRls_-rDaoImLL7Jmp4
  
  马老的退休证: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8ZopzmG7e1ffqHwtNoiD8MPQxtZHW8lJsp2BE2m7XKaJgMPJqiNyW8dipZV_lWYS4
  
  马老证件: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9xUF6TbnvWzbgCACrxL6hdW9jjFF-GHsI8mGmxNFv00OU6D3xzoJDNap9wwouHfiE
  
  马老的伤残证: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8okXeGLkltsp_jyQkKw2jkFMD6RAM-xZlcgivfRETQqRI7DCz0DFxme3ncBSR467Q
  
  叼着烟的马老: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9nzsGZiBHyBmYx0mVoKBKu2NcEKzJbFSG08xlMp-2LAF1s9HgvsKo7ZP6M43psp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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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老的离休待遇: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8v2HgRphomtvXR5vzKK5E87z09LKaHV_40o7jjTGTXDJSkHxLSn0OoRd8Z4p9CVs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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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老亲自下楼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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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jbAeiVHKX_qbct0X2iZ8JnOqNIkNIukBcAydaot0IxFo7RZmKA8M1Al29cMiQKPw
  
  马老的家:http://byfiles.storage.live.com/y1pSAdYRpI6s-8Dhg9PoKP0ZCssaIVCLUGMeGV0oCXLrccFTcK_cewboELIfKi03GHE7cK5YC2m5Lg
  
  
  马其昌(以时)自传(马其昌口述,陈益元笔录于1987年3月,中史俞录入于2007年)
  
  我本姓廖,于1913年农历六月三日出生在上杭县古田镇五龙村。父亲叫廖发立,泥匠出身;母亲是看茶山的。我在四个孩子里排行第三,两个哥哥卖掉了一个,弟弟也被卖掉。我本名廖以时。父母相信算命先生,说我命硬,要过继才能养活。于是我在出生一百天后就被过继到本镇赤水坑村的马屋,改姓马。我的继父早去世了,继母罗金玉当时四十岁,膝下无儿无女,又没土地,靠挑柴卖度日。确实无法生活时,她就到邻近村庄讨饭糊口。
  
  1922年我九岁时,为了谋生,母亲把我送去纸厂学徒。记得当时有句顺口溜:“做纸张张快,年年还老债。”15岁那年(1928年)我学徒出师,暂在本村地主张长祥家里做长工,但还是一心想找个不受气的地方赚吃。村里的几位地下共产党员看我穷,胆子大,人又老实,就动员我参加“打平伙”。所谓“打平伙”,就是到某地开展活动。我的第一次活动是在蛟洋乡森坑村参加的。在秘密会议上,组织分配我完成两件事:一是了解张长祥家里的枪支数量和藏处,二是张贴宣传标语。张家有五支枪,我都偷了出来,送给了游击队。游击队负责人马兆团等人十分高兴。事发后,我假装镇静,也并不离开张家。张长祥虽然怀疑我,但拿不出证据,因此也没再追问。我怕夜长梦多,露出马脚,于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就离开他家,到蛟洋、步云一带的亲戚家去做活了。
  
  在参加地下活动的第二年(1929年),记得是农历四月十四日的时候,毛泽东、朱德、陈毅等同志率领红四军来到古田。这里的地下党立即组织古田村群众暴动,缴了民团的全部枪支,烧了其正副局长居所及办公楼等三座房子。此后,在红四军留守部队的支持下,古田开始筹备建立区、乡苏维埃政府、农民协会、赤卫队、少先队、儿童团和妇女会。我老家赤水坑属第六乡,这年的九月间就与赖坊成立了乡苏维埃政府,主席赖天新。
  
  同年新历十二月,著名的古田会议在五龙口边的廖家祠召开。我们本地人负责站岗放哨。会议后,我参加了红军,在司令部搞勤务工作。在一次会议上,毛泽东同志说:你们要当红军,是不会升官发财的;要升官发财的就当白军去。从此我更深深感到红军是劳苦大众的军队,也下定了决心,要跟着红军干革命!之后,部队相继经过连城、宁化、归化、石城,并于1930年5月在长汀整编。我被编入红十二军第一大队,军长是从江西吉安保安团起义过来的罗炳辉同志。
  
  整编后,部队从长汀出发,到江西的瑞金兴国。这里的南丰桔子很多,黄澄澄的,十分诱人,但我们红军纪律严明,没有一人去摘。到了江西与湖南隔界的万载县,部队又进行整编。我年龄最小也最矮,排队排在最末尾。支队长问我编到哪里去较好,我说编到与我堂哥马庆立一起。于是,我被编入三支队第九连第九班。
  
  当时上级的口号是“打到南昌九江去,会师武汉”。万载整编后,我们就出发打湖南王家市(现王家祠)。部队很多人都没有枪,用的是大刀、长矛和标。我拿的是红缨枪。记得是湖南军阀到南昌领款,这消息被我们知道了,敌人接款后被我部队围起来打。我的任务是跟连长,做勤务。这一仗消灭了很多敌人,缴获了很多武器弹药,而且尽管战斗十分激烈,但由于有准备,我方伤亡很小。我第一次参加这么紧张的战斗,头部中弹,眼睛被打瞎了一只,右手拇指也被打断,送到湖南小河中医院治疗。在这里,我以坚强的毅力配合医院治好弹伤后(前后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留在红十二军医院历任看护员、看护班长。当时在红军医院任班长的还有江一真同志。
  
  我们的主力部队此时出发打长沙,并在战斗中失利。我所在的三支队指战员大部分壮烈牺牲。
  
  从长沙撤回后,部队又进攻江西吉安。我的伤已经基本好了,于是离开小河,赶到吉安。战斗从下午五点开始,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才结束。吉安城首次获得解放。此后,我们十二军在吉安城休整了一个月。
  
  再之后,我们到横陂整训,学习政治、军事、文化。同时,部队内部也开展整肃AB团的运动。十二军参谋长被定为“AB团”而逮捕,并叫他去军直单位认AB团的成员。他一个一个地认,共认了十多个。古田竹岭村的张增春也被认去。凡被扣上“AB团”帽子的人,日子都是不好过的,严刑拷打,搞逼供信的行为均有。我亲眼看到用烧得通红的火锹去烧所谓AB团员的胸部和背部,硬要他们承认。那惨叫声至今还令人毛骨悚然。
  
  上级党组织在小埔开了一个会,提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张增春可能是“坦白”较好,被放出来了。放出来后,他天天去架设军用电话线,身上挽着一圈圈铁线。之后,他被编入五军团当连指导员,打仗挺勇敢,在一次战斗中负了伤,伤愈后调到后方医院当政委。在第五次反围剿时,张在战斗中被冲散,跑回家来。听说他回来后仍坚持进行秘密活动,串联了一些苏区时期的老党员、老区乡干部,不料溪背村廖济民向傅柏翠告密,使张被傅手下军队抓到蛟洋马坪里枪毙。他的家在古田的竹岭隔口村。我认为张增春应评为烈士,可现在仍未落实。
  
  1931年春节前夕,我们部队驻在小埔,总结古田会议以来的成绩和经验。会议尚未结束,敌人来进攻。上级号召:先消灭敌人,再回到这里来过年。我自眼睛受伤后再没打过仗,听说有仗打,非常高兴,希望缴一支枪来,这样手里的红缨枪就可以丢掉了。当时子弹很少,上级指示“要节约子弹,一个子弹要消灭二三个敌人”。我们黑夜出发,一路上不准打电筒、不准抽烟、不准咳嗽,天亮前就赶到了古龙岗,把驻在此地的敌人团团围住。我们一边打枪,一边开展政治攻势,宣传红军优待俘虏的政策。最后,敌师长张辉瓒和参谋长被活捉。张辉瓒是个大胖子,走都走不动。我们给他马骑。到了横陂,我们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挂在宁都城丁子街示众。蒋介石在南昌说我们活捉张辉瓒是造谣惑众,我们就把张的脑袋装在箱子里,外面写上“交南昌市蒋委员长亲收”的字样,通过木船运到南昌给蒋自己看看。这以后,我们还打了福建建宁、将乐等地的敌人。1931年8月,我们在兴国高新圩跟十九路军打了一仗,敌人死伤惨重,我们在战斗中的供给也很困难,一个星期没有吃饭喝水,只吃一点干粮。
  
  1932年7月,我们十二军在南雄水口遇上广东军阀陈济堂部。正打得紧张,五军团赶来支援。五军团的战士非常勇敢,只穿背心短裤,手持马刀,往敌人营垒猛冲猛杀,敌人抵挡不住,节节败退。五军团指战员象猛虎下山一样,带领部队追赶了四十华里,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这次战斗缴获了大批迫击炮、机关枪、步枪等武器。
  
  1933年,敌人发动第四次“围剿”,用垒堡政策,步步为营,对我苏区搞经济封锁。我们生活很艰苦,没有盐巴吃。有些商人偷偷从白区运来一些,但价格贵,一块光洋一两盐。我们只好熬硝盐来解决困难。熬硝盐的味道又咸又苦涩,很难吃,但为了打败敌人,取得革命战争的彻底胜利,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
  
  三四年敌人发动第五次“围剿”,由于我中央指挥错误,与敌人打硬仗,苏区越打越小,结果只好撤离中央苏区,开始长征。
  
  长征这年的上半年,我在卫生学样附属医院手术室工作,下半年调到中央卫生部第三所任调剂员,跟随中央“红星医”开始长征,出发点是江西省余都县。当时我有病,组织上用担架把我抬入广东境内,随即转出。长征途中,我记得打得最激烈的一仗是在贵阳城外。这一仗,敌人用了大量飞机轰炸、步兵追赶,我们的司务科长被炸晕后过了好几天才回到部队。当时,战场上的树都是没有叶子的,很容易被敌人发觉。所以我们只好在石洞里隐藏,看到敌人攻到前面去了的时候,就立即冲出去给敌人背后一击。我虽然脚伤未好,但仗一打起来,也不觉得了。这天晚上,十二点才找到房子住。整个长征途中,天天都有敌人追赶,小仗天天打,大小战斗三百多次。因为白天怕敌机发现,我们都是黑夜出发,实在看不见了才点火把。有一次,在贵州的一个小村庄,中央机关住了下来。我们刚要吃饭,突然传来紧急通知叫救火。大家一看,不知什么原因失火,全村的草房(也就是村民住房)都烧光了,只好由中央机关来赔偿。
  
  1935年我们到达遵义时,部队都有政治学校、卫生学校,有的学校已经开学了。遵义会议确立了毛泽东主席的领导地位后,毛泽东提出精简无战斗力的人员,机关学校全部解散,到连队去增加枪杆子,增加领导力量。我原在卫生学校,这时就被调到一军团卫生部。从卫生部到桐子县有120华里;我们走了两天才到了这里工作。当时中央的任务本来是到四川发展苏区,但由于张国焘的出尔反尔,我们被迫在四川北部开会,批判张国焘的错误,同时改变计划,选择到陕北。于是大家爬雪山过草地,最后到陕北,与刘志丹的二十五军会师。当时的司令部设在外野埔;我住在永平,政委是一军团卫生部调来的政委易相象。在这里我病了六个月,直到1936年才由永平医院第三所(即第一兵站医院,当时院长为曾有生)调到第二兵站医院。西安事变后,我由第二兵站医院院长、四川人王云林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37年抗战爆发时,我在陕西兵站任司药部主任。第二年,我在红军中央卫生学校高级班进修,地点在山阳县尔安保。当时的分队长是我们上杭古田赖子良的叔叔。我毕业后,被分配到一二九师骑兵营,驻在山西太原营泉。我记得还在河边村阎锡山家里住了一夜。不久,中央下达命令:凡后方来的人员,统统回到原部队。所以,我又调回到豆村中央司令部,被分配到晋察冀军区根进医院。太原失守后,我主力部队转移到黄河对岸,我留下来调到游击支队,在平型关附近活动,是游击队里的医生。后来,在五台县成立了晋察冀军区,聂荣臻同志任司令员兼政委。他到卫生部要医生,卫生部 说你游击队里就有医生。于是又把我从游击队调到军区卫生部,部长是长汀何田人叶青山,副部长是江西大河人游胜华。
  
  1939年11月12日,在皖县解放下关的战斗中,白求恩在抢救伤病员时手指被伤员的手腕骨割破,造成脓毒症而去世。噩耗传出,全军都十分悲痛。所有部队都参加了追悼会,聂荣臻司令员主持大会并讲话。当他讲到白求恩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动人事迹时,我们都放声大哭。聂司令的讲话,对整个部队既是动员,又是一场十分生动的国际主义教育。当时我想,一个外国人,尚能离开自己的国土和亲人,出生入死地为苦难的中国人做贡献,我作为中国人,作为中国共产党的成员之一,更要不怕牺牲,冲锋在前,把一切都献给党,献给革命。为了纪念白求恩,成立了白求恩卫生学校。当时晋察冀军区组织部长XXX(名字忘记了)在因破伤风去世后,也埋在白求恩坟边,是我送去的。
  
  1940年,我又调到游击军三支队卫生处任处长。不久,又回到晋察冀军区卫生部。
  
  1941年,我被调到白求恩卫生学校学习,属调剂班第一期。毕业后,又转到军医第六期。当时的校长是江一真。在这里学习时,印度共产党派来的著名医生科棣华大夫为我开眼睛,开了以后,判断结果是无法再救。
  
  第二年,我从学校毕业,调到北方分局疗养院任副院长兼医生。此后一段时间,我调到挺进军,驻在猪马河边。不久,又调回晋察冀军区卫生院医政科兼医生,部长还是叶青山,直到1944年。
  
  1945年,我们挺进军和晋察冀军区两个单位的老弱病残转移到延安。途中经过山西人五县摩天岭死口凹时,被日本人包围,行装全部丢失。当时挺进军一个叫黄明的组织干事对我说,我们会寒死饿死在路上,邀我到日本人管辖的人五县去,我不同意。我说,我尽可以讨饭给他吃。最后还是谁也没有去,一行人果真都讨上了饭,一讨饭就讨到了水德县司令部(司令员徐向前)。休息时,我把情况向组织汇报。组织上要我千方百计把黄明搞到延安去。此后,经过不知多少的寒风雨雪,我们这批人终于到了延安。组织上安排我在枣园下的半山上休养所休养了三个月。整风时黄明到了劳改队。他确实是有问题的,不久就在飞机场边的宝塔下面桥下钻冰窑自杀了。
  
  休养结束后,我被调到十八集团军总兵站工作,地点在七里辅,当门诊部主任。这期间,毛主席身边的苏联医生阿洛夫在中央医院向组织建议,把犯人的眼睛挖出来给我装上。我知道后对组织部长胡耀邦说:我是共产党员,如果这个犯人是不要杀头的一般犯人,把他眼睛挖了,被外界群众知道了影响不好。胡耀邦同志听我说了后,立即站起来握着我的手说:“以时同志,你说得对。”此后不久,三五九旅的同志到西石场时看到我,叫我去三五九旅工作。我说这要经过组织部长,于是那位同志就去找胡耀邦。胡耀邦同志说:马以时(我的原名)是病加残疾,会增加负担。该同志说,不怕负担。耀邦同志就同意了。当时的中央组织部设在杨家岭。我的眼镜是联防司令部和组织部批准配给的。我去三五九旅后,任医政科科员兼医生,院长是广东人,叫李华清,旅长是王震同志,政委是上杭才溪的刘忠同志。
  
  不久大军南下,王震带第一批部队,刘忠带第二批。最激烈的是平阳府一仗,我方有两个旅:三五九旅和军一旅。刘忠带病在马背上指挥。这一仗我们没取得胜利,丢了大炮,处境困难。相隔不几天,在洛河又打一仗。我们正在过河,当地人受反动派宣传,十分蛮,不让我们过。我们强行要过,结果过了一半才发现水很深。这时天还未亮,军一旅在前冲,我们三五九旅打掩护。我们根据突如其来的情况,立即退出来与当地阎锡山和日本的军队打,一直坚持到下午四点多钟才撤走。回来后,部队到新安县,过了黄河又决定打孟县(洛阳河边上,龙海路这边)。打下孟县后,部队缴获了大批物资,并在此休整了一个月。这时已是中秋。农历八月十五这天,中央命令我们到东北去接受交通要道。刚刚走了一百里,到了帷庆县山下村时,部队决定把我们这些有病的伤员留下来,由县政府安排在清河支队医院休养。清和支队是国民党起义过来的部队,情况十分复杂,我不敢久留,就回到县城外的县府休养。县城有两个敌军头子,一个叫李德基,另一个叫李瑞基。其中一个是国民党工兵营长出身,把城墙修得很牢固,三丈八尺高,四个城门下也都挖了很深的水沟。要解放这个县城时,县长李盘(李德基的堂兄弟)要求我们三五九旅的同志协助成立四个工作队,每个城门一个。我是南门工作队长。我军从水沟下挖土洞,不到桌般高就是水。用棺材装炸药,但水太多,炸药太湿,好几次都没炸成功。最后东门先被炸开,国民党军官人肉横飞。李德基被打死后,我们把他的尸体在东门城墙上展览了一天;李芮机从西门跑了。我们南门工作队负责打扫战场。这次战斗整个打了两个月。最后,我们组织街委会,开展各项活动,正在庆祝胜利时,刚好传来毛主席、周总理到重庆谈判胜利归来的消息。于是在这里的工作结束后,我就奉命到大军区去过年了。
  
  1946年农历年初三、初四、初五三天,太岳军区用驴子送我到太行山军区。我到了太行军区后,要求军区领导护送我回到已在北的三五九旅去。领导说上级有交待,不能走。于是我奉命留在太行军区卫生部第三所任所长,地点是湖阳河及城镇一带,隔壁是洪洪煤矿。我在这里与北京人、医院护士董秀珍结了婚。
  
  四七年起,部队转移到兴台、寒带。因随时要打大仗,组织上安排我等病残人员到后方去。我被安排在长治县兵工局(政委赖际发)的西达兵工厂。第二年(1948年)调到山西五香县工厂,后又调到古县们铁厂。中华人民共和国即于此时成立。
  
  全国解放后,我受组织委派,到山西太原北门外的修造厂接管工作。这个厂原来是阎锡山办的,厂长是他的儿子。不久,赖际发把我调到由他负责的华北企业局,想成立一个医院,要我去筹建,还给了我一个秘书。我不要。我说:我是被领导惯了的,不会管人家。于是不久就把秘书退给组织。
  
  这一年,我因已有二十多年没有回家,全国形势又开始好转,就提出请假回福建,把老母亲接到北京去。赖际发与张鼎承主席商量后,张发电报给我,叫我干脆回福建工作。赖际发局长也同意了。我办好移交手续后,赖发到财经委员会,又到政务院、内务部,最后经过中央组织部同意。可我虽在内务部办了手续,还不能回福建,仅办理到华东局,而华东局又留我在上海工作。我说张鼎承主席要我回福建,最后华东局才让我走。
  
  回福建时,我取道江西上饶,坐装粮车,经建阳、建瓯,坐船到福州,坐在老省政府。因当时漳州形势较紧张,还要打仗,组织上就派我到漳州专员公署,负责卫生科,兼任没收外国人财产委员会主任。我因自己与爱人董秀珍的身体都不好,早就经钱信忠批准休养,于是我俩都很少工作,漳州地委书记丁乃光也用组织上的行政命令叫我休息。但我们觉得,同志们工作都很紧张,我们怎么能就在这里安心休息呢?于是提出回家乡休息。但回乡后也没有歇得。上杭县县长李一清知道我回来后,邀我去县卫生科工作。我当时想不通,但又想到自己是党员,组织叫我去,我就应去。我才在那里工作不久,地委组织部长王定华就来电,要我两天内赶到组织部报到。后来,我被分配到连城县卫生科工作,一直到1960年12月。在连城工作期间,我曾于58年7月、59年4月两度调省委党校学习。
  
  1960年12月,我因身体不好,在古田镇退休。由于本人文化低,身体又因战致残,组织上已多次关心照顾。我衷心感谢组织,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向组织伸手要什么东西。作为老红军、老党员,我应该保持革命晚节,把优良传统继续发扬下去。
  
  一九八七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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