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桥的道德洁癖
除了回忆录和别人的研究或者评论,我一般不太看别人写的关于文革的东西,坊间流传较多的权延赤、李银桥、叶永烈、师东兵等人,都没有看过。后来在网上看见过一些,也没有怎么看,无论立场是左的还是右的。去年又一次在群里聊天,凡是同志说师东兵写得还是不错的,值得看看,就记住了。年前回家的时候想着带一个电子书在车上看,想来想去没什么合适的,最后就带了王船山的《黄书》和师东兵的《张春桥在狱中》。《黄书》不长,很快就看完了,车上一到晚上就熄灯,看书看不到,只能看电子书,就看了一点,方才觉得有点意思。返回上海后,每天上下班接着在路上看,到今天就算是把《张春桥在狱中》看完了。
看完后的感觉有两个,一个是很感动,一个是很感慨。感动的是春桥同志对毛主席路线的忠贞不渝,视死如归,很有风骨,对得起这些年来死灰不灭的革命同志们对他的敬佩和赞扬;感慨的是他到底是文人,玩政治还是比不上那些老右派们,本来有机会成功的事情终究还是失败了,让千万造反派跟他一样成了阶下囚。本来应该说他是书生气,但是这几年会写字的人动不动就说自己书生气如何如何,成了一个自吹自擂的词,所以不大想用,只好说他文人气了。
不妨坦率一点说,在文革开始之前和开始之后,毛主席都一再对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等人说过搞文革是要做好五不怕的准备的,要准备杀头坐牢离婚。我相信毛主席说这话绝对不是矫情,他很清楚发动文革到底有多危险,但是对于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江青和张春桥,我是比较怀疑的。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对当时的中央高层的关系了解多少,对文革的危险性到底能够认识到什么程度。我想,如果他们真的很深切地认识到了这其中的危险,应该不至于在文革的最后关头就是束手待毙,没有做丝毫的准备。实际上像怀仁堂政变这种政变从文革一开始就一直都是存在的,这也就是毛主席说的要准备好杀头坐牢的原因,但是江青和张春桥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以致于到最后的决战关头已经来临的时候,他们还以为靠他们的单纯和理论上的彻底就能够取得政治斗争的胜利。
去年看完关于江青的一个纪录片以后我曾说过,江青的一生都是一个演员,即使是在她自以为在搞政治的文革中间,我都没有看出来她对政治二字有什么特别深刻的理解,更不用说她驾驭全局的能力了。所以,到她被捕以后,她所采用的办法是针锋相对的斗争,无论是在受审的时候还是在法庭上,她的言论始终带有很强的表演性。当然,我并不怀疑她对毛主席的忠诚,也不怀疑她在法庭上所说的就是她当时心里所想的,她并没有隐瞒什么。但是,对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来说,光有忠诚是不够的。没有信念的政治家是政客,但是光有信念却不懂政治斗争的政治家也同样是不合格的。江青用她自己的方式坐了最后的挣扎,她也许可以为自己留下一个完美的历史形象,但是对于政治家而言,这不应该是她所追求的目标。她还必须具有高度的责任感和全局观,在任何时候都懂得审慎二字的重要性。而在她身上始终充满着的是张扬跋扈,在被捕后表现出来的一副无所畏惧的革命英雄主义固然足以让人感动,但是处在她当时所处的位置上的人光有这一点却是不够的。
明太祖曾经问过刘基,汪广洋、胡惟庸这些人,哪个能够做宰相。刘基都一一否定了,说他们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宰相。明祖说,那么你认为你自己呢?刘基当时说的话我一直印象很深,他说他“疾恶太甚”,所以也不适合干宰相的工作。这话说得非常好。对于处在宰相位置上的人来说,性格过分张杨不是好事,因为这样容易四面树敌,让自己在朝廷里显得很孤立,而对文官制度下的官僚体系来说,这样的人实际上也就已经失去了做事的能力。即使他有天大的抱负,有冰清玉洁的人格,这都无法弥补在具体工作上的无能。
毛主席对春桥同志的期许是非常高的。还在文革初期的时候,毛主席发现春桥同志是个人才,就曾经说过,要他注意学习搞经济管理工作,注意跟其他人搞好团结。在九一三之后,毛主席甚至苦心孤诣地为他安排了众多的兼职,党、政、军几个系统都给了他介入的名义,希望他能利用这些合法的身份去学着管理国家,但是他却始终以他固有的清高和傲慢拒绝了这些机会。他太爱惜自己的羽毛,太在意自己的风骨,太关心自己的人格的完美,以致于他忘记了他所出身其中的政治漩涡需要的不仅是这些,更需要的是高超的斗争艺术和驾驭全局的能力,当然还有出众的辨别是非、剖判庶务的能力。
他过于沉湎于自己的道德洁癖,所以他对这些能力一概表现得不屑一顾,他以为他只需要像毛主席那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就可以了,具体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去做。但是他忘记了,毛主席做具体工作的能力是同样出众的,在任何一个领域都具有别人所不能具备的洞察力,能够在纷乱的局势中找到方向,为别人指出道路。毛主席的洞察力并不是天生的,也不是来自于书本,更不是理论臆想,他的洞察力来自于他丰富的社会实践和对中国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的深刻认识。毛主席在成为领袖之前经历了漫长的锻炼这些能力的过程,正所谓梅花香自苦寒来,可以说,没有这个过程也就没有后来的伟大领袖毛主席。
而张春桥上升的速度太快,他在做具体工作的岗位上得到的历练实在太少,他还没有学会怎样驾驭由都怀着自私自利的观念的官僚们所组成的庞大体系,利用这个体系来实现自己的政治意图和目标。他以为只有这个腐朽堕落的群体消亡才能换来革命理想的最终实现,而忘记了这个群体不仅可憎,也有它独特的运转逻辑,一个想要在政治上有所建树的人必须不仅能够看到这个群体和这个体系的弱点,同样需要学会利用这个体系,与这个群体合作。可以说,离开了这个体系和这个群体的支持,一个人即使怀揣着再伟大的抱负和再高尚的理想,也无能为力。但张春桥似乎一直到死都没有能够明白这一点。在他被捕后,他没有对审查他的人讲一句话,在法庭上没有讲一句话,他以为这种方式能够说明一切。其实他错了,他的这种态度除了保证了他的道德纯洁,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而这个目标对一个政治家来说,显然是过于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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