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与刘少奇谁应为三年困难局面承担责任
刘德中
“要懂得做诗和办经济事业的区别”——毛主席诗词创作的两个高潮及其时代背景
从毛泽东历年诗词创作的数量与质量来看,在他一生中有两次创作高潮(依《毛泽东诗词全编鉴赏》,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12出版为准):一次是1935年。这年他完成了《十六字令三首》,写下了《娄山关》、《长征》、《昆仑》和《六盘山》,还有《六言诗•给彭德怀同志》。第二次是在1961年。这年他写下了《为女民兵题照》、《七律•答友人》、《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和郭沫若同志》、《咏梅》,还有《七绝•屈原》、《七绝二首•纪念鲁迅八十寿辰》。
毛泽东晚期诗词创作确实存在“又一个高峰”,是否认不了的。(参见彭明道,《走向“文革”的心理轨迹》,粤海风2005年第3期)当然,本文的重心并不在于讨论两个高潮本身,而是在于探讨两个高潮后面的时代背景,比较之下可以看出历史深处的东西。
我们都知道,1935年1月的遵义会议结束了王明“左”倾教条主义在党中央的统治,开始确立了以毛泽东为核心的新的中央的正确领导,毛泽东本人的命运和中国革命都出现了重大转折。毛泽东从不得志到意气风发大显身手,应该与迎来第一次高潮不无关系。
那么,1961年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知道,1961年是国民经济走出困难时期、开始复苏的年份。如果出现困难是由于他的错误、开始好转是因为别人的功劳,他应该不会有什么诗情的。应该是,在他的努力下,情况才有了好转,他才可能因为自己的成绩而心情舒畅,诗兴大发的。情况是不是这样呢?历史研究的成果可以做出回答。
刘少奇与大跃进
黄岭峻博士专门研究了刘少奇与大跃进的关系(《刘少奇与大跃进》,武汉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2期),得出的结论是:刘少奇积极参与了“大跃进”运动的决策与推动,除了在当时发明“公社”这一用词外,他还曾大力提倡大炼钢铁与供给制。随着“大跃进”危害日益明显,从1961年开始,刘才对“大跃进”的错误有所纠正,其前提仍是承认“三面红旗”的正确性。与当时“一线”的大多数领导人一样,刘对“大跃进”的错误也负有一定的责任。
对于大跃进的发动,在党内地位仅次于毛的刘少奇,不是真如一些人所说的“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的(李晓红,《大跃进时期刘少奇求实精神探析》,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6年第2期),也没有从1958年开始就“反对浮夸风和‘共产风’”(谭炳华,《刘少奇的调查研究与“七千人大会”》,湘潭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年第2期)。
“公社”这个名词,就是刘少奇与另外几个领导人在闲聊中发明的,据刘1958年11月7日在郑州会议上的讲话回忆,大致是1958年4月,在赴广州的火车上,刘与周恩来、陆定一(时任中宣部部长)、邓力群闲聊,“吹半工半读,吹教育如何普及,另外就吹公社,吹乌托邦,吹过渡到共产主义”,在八大二次会议上,刘又讲了半工半读与生活集体化,并要北京和天津先搞试验。(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第731—732页)刘少奇对1958年开始的大办公社、公共食堂、大炼钢铁等做法,不仅未加反对,反而颇为欣赏,并且颇为努力地在实际工作中加以贯彻。
1958年6月14日,在同全国妇联党组成员谈话时,刘借谈妇女解放问题之机,建议普遍建立公共食堂。
1958年8月至9月,刘少奇赴山东和江苏等地视察,沿途他再次对各地已经如火如荼的各种“跃进”行为加温。在山东寿张县,刘表扬当地的干部群众的浮夸行为是“压倒了科学家”,“是一个革命”。(刘少奇同志视察山东工厂农村,光明日报1958.8.4)在江苏常熟县,当一个乡的党委书记告诉他稻田亩产1万斤时,刘的反应是:“一万斤还能再多吗?你们这里条件好,再搞一搞深翻,还能多打些。”(刘少奇同志视察江苏城乡,人民日报1958.9.30)
大跃进的负面影响在1958年底已露出苗头,在毛泽东的号召下,开始了纠“左”,但这一进程因庐山会议被打断。在庐山会议之后的近半年时间里,刘在很多场合一方面继续为大跃进辩护,另一方面开始大搞对毛的个人崇拜,使得对大跃进的纠正愈加困难。就在1959年8月底召开的最高国务会议上,刘少奇公开攻击那些对大跃进持怀疑态度的人是“好意不多”,并且认为所犯错误是不可避免的。在同年9月召开的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刘继续认为大跃进是为了彻底解放生产力,是为了把社会主义革命进行到底,坚持认为所犯错误是“不可避免的,以前有,今天有,以后还会有的,恐怕一万年以后还得有”。认为刘在1959年已经洞察到大跃进的危害,只是迫于压力不便公开的看法难以成立。
刘的思想变化大致在1961年才发生。这时,大跃进的危害已暴露无遗了。1961年5月,刘回到他的家乡湖南宁乡,在与乡亲们的座谈中,刘除了承认中央工作有错误之外,还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对食堂发表微词。刘少奇思想的转变与反省这个时候仍然是在一定的范围内进行的,即不能否定“三面红旗”。他坚持以政治标准来规范和要求经济工作,并提出要防止党内有人搞修正主义,说过“高级干部中有,青年干部中也有”(修正主义)(对组织部负责人的讲话,1962年11月12日)。这实质上与此后的“四清”乃至“文革”都是有着某种十分紧密的内在联系的,他后来在“四清”运动中的表现与这种认识有关。对于刘少奇与“大跃进”的关系,应当作如实客观的评价。邓小平说得好:“在这些问题上要公正,不要造成一种印象,别的人都正确,只有一个人犯错误。这不符合事实。”(邓小平文选一九七五——一九八二,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260页)
毛泽东纠风的努力
对于“共产风”、浮夸风、命令风、干部特殊风和瞎指挥风的危害,毛泽东早有认识,并且一直努力加以纠正。在派吴冷西去人民日报社担任社长抵制“浮夸”时,甚至交代要有“五不怕”的思想准备。为什么会这样?阻力来自哪里?
1958年11月23日在武昌会议上的讲话中,毛说:“现在横竖要放‘卫星’,争名誉,就造假。本来不行,就让人家骂,脸上无光,也不要紧。不要去争虚荣。比如扫盲,说什么半年、一年扫光,我就不太相信,第二个五年计划期间扫除了就不错。绿化,年年化,年年没有化,越化越见不到树。现在的严重问题是,不仅下面作假,而且我们相信,从中央、省、地到县都相信,主要是前三级相信,这就危险。……经济事业要越搞越细密,越搞越实际越科学,这跟做诗不一样,要懂得做诗和办经济事业的区别。”这里讲到的问题现在仍然存在。更重要的是,他说他不相信,而中央相信,那么他那个时候与中央还是有区别的,与行政系统的距离应该更远了。无怪乎会出现“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地方,他想发表篇文章都办不到。而且,他自己对于搞经济与做诗的区别是很清楚的,用的办法也是不同的。不能因为他的浪漫诗篇就想当然认为他指挥打仗、搞建设都是用写诗的路数的。毛泽东写诗写“高峡出平湖”,但是在当时并不主张上马三峡工程。
在1959年4月29日的党内通信中,毛直接号召基层干部群众“根本不要管上级规定的那一套指标。不管这些,只管现实可能性。例如,去年亩产实际只有三百斤的,今年能增产一百斤、二百斤,也就很好了。吹上八百斤、一千斤、一千二百斤,甚至更多,吹牛而已,实在办不到,有何益处呢?又例如,去年亩产五百斤的,今年增加二百斤、三百斤,也就算成绩很大了。再增上去,就一般说,不可能的。”关于密植问题,他指出:“不可太稀,不可太密。许多青年干部和某些上级机关缺少经验,一个劲儿要密。有些人竟说愈密愈好。……上面死硬的密植命令,不但无用,而且害人不浅。因此,根本不要下这种死硬的命令。”他清醒地认识到“经过十年八年奋斗,粮食问题可能解决。在十年内,一切大话、高调,切不可讲,讲就是十分危险的。……同现在流行的一些高调比较起来,我在这里唱的是低调,意在真正调动积极性,达到增产的目的。如果事实不是我讲的那样低,而达到了较高的目的,我变为保守主义者,那就谢天谢地,不胜光荣之至。”据毛身边的人回忆,毛对于“亩产万斤”之类是一笑置之,根本不相信的。毛是辩证法大师,对于密植等问题是有正确认识的,但是对于这方面的死硬命令,他只有希望群众不管这些指标。他大张旗鼓唱低调,那么是谁唱高调、瞎指挥呢?
1960年3月23日,毛泽东批示说:“‘共产风’、浮夸风、命令风又都刮起来了。一些公社工作人员很狂妄,毫无纪律观点,敢于不得上级批准,一平二调。另外还有三风:贪污、浪费、官僚主义,又大发作,危害人民。什么叫做价值法则,等价交换,他们全不理会。出现这些坏事,是必然不可避免的,是旧社会坏习惯的残余,要有长期教育工作,才能克服。因此,年年要整风,一年要开两次六级干部大会。”
1960年11月15日在《彻底纠正“五风”》中又强调:“必须在几个月内下决心彻底纠正十分错误的‘共产风’、浮夸风、命令风、干部特殊风和对生产瞎指挥风,而以纠正‘共产风’为重点,带动其余四项歪风的纠正。”
1960年12月30日,在《坚决退赔,刹住“共产风”》中指出:“退赔问题很重要,一定要认真退赔。……县、社宁可把家业统统赔进去,破产也要赔。因为我们剥夺了农民,这是马列主义完全不许可的。平调农民的劳动果实,比地主、资本家剥削还厉害,资本家还要花点代价,只是不等价,平调却什么都不给。一定要坚决退赔,各部门、各行各业平调的东西都要坚决退赔。赔到什么都没有,公社只要有几个人、几间茅屋能办公就行。……要纠正‘共产风’,就要真兑现,不受整、不痛一下就得不到教训。苦一下、痛一下,这样才能懂得马克思主义的等价交换这个原则。一平二调是上面搞出来的,谁搞谁负责。退赔兑现了,干部作风才能转变。……‘五风’中最普遍、危害最大的是‘共产风’和瞎指挥风。首先要把它们整掉。……我们自己思想混乱。一方面我们搞了十八条,十四句话,也搞了六条指示,这些就是为了纠正‘共产风’,纠正瞎指挥风;另一方面,又来了几个大办,大办钢铁,大办县、社工业,大办交通,大办文教,又大刮起‘共产风’。这就是前后矛盾,对不起来。虽然我们没有叫大家去平调,但没有塞死漏洞。总结这些经验教训很重要。以后不要前后矛盾,不要一面反,一面又刮;一面反,一面又提倡。”对于平调本质的认识,毛泽东上升到了马列主义的高度上去讲,他坚决反对这种做法,主张认真退赔,那么这是上面的谁搞出来的呢?真正懂得辩证法,应该不会思想混乱,前后矛盾的。
1961年6月12日,在《总结经验,教育干部》中,毛泽东进一步总结说:“十二条指示,在执行中发生了一个错误,…… ‘共产风’、命令风、浮夸风、瞎指挥风、干部特殊风没有普遍去整。所以,今年的中央文件上规定,一、二、三类县、社、队都要普遍地整‘五风’,在劫者难逃。……我们也来个三年不行至五年,五年不行至七年,七年不行至十年,十年还不行,是终不肯改也,那我们就要撤职、查办。”
事实很清楚,毛泽东从1958年底就开始反复强调要纠风、要低调,而处于“一线”的刘少奇1961年才对“大跃进”的错误有所纠正。谁应该对困难局面承担更多责任、谁对扭转局面更有贡献呢?是不是处于“一线”的人们急于表现才搞得欲速则不达呢?“人祸”之说是批评别人还是自我检讨呢?我们对于历史的认识,要经过反复、具备一定条件才能够接近真理。我们必须不断反思,超越一定历史时期的局限甚至误导,才能不断取得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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