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观应是晚清著名实业家和维新思想家。早年为洋行买办,后以所学商战经验积极倡办实业。他多次参与清王朝的军政事务,曾受醇亲王奕譞委派在上海采办神机营军械,复奉命往南洋各地考察军情。在长期的实业、政界生涯中,他交友广泛、眼界开阔,注重了解中外形势,对比学习西方先进思想文化,忧心国家和民族命运,致力于探讨国家富强之策,写下以《盛世危言》为代表的一系列著名篇章,对晚清吏治腐败进行了揭露与抨击。
官督商办的变质
军队是巩固政权的支柱,也是民族得以自立的屏障。郑观应长期考察清代军队情况,不仅对八旗绿营腐败不堪、丧失抵御外侮及护卫政权的功能有深刻的认知,而且对新建北洋海军的腐败深恶痛绝。甲午战败后,郑观应指出:“丁统领(水师提督丁汝昌)以陆军之将而奏膺水师统领之职。余尝与海军诸将领相识,亲见其意气自豪,嫖赌是务,不但海道图、海战阵法有所未习,即船中枪炮若干,机器何名,问之亦茫然也。惟于各口立私宅、包歌姬,或多娶小妻分置各海口,船一抵埠即身归私宅,酣歌恒舞,俾昼作夜已。”他引用日本在拆卸所掳北洋军舰时,发现“舰身尚坚固如常,惟机器已多锈坏”的事实,印证中方海军将领“溺职素餐”,发出感叹:“噫!欲此辈效命于洪波骇浪中,视死如归,岂不难若登天哉!”
晚清时期,交通、邮政、采矿等新兴产业陆续开办,规模较大的常常采取官办或官督商办。官督商办本来是官民双赢的方式,官方可借助民力发展国家急需的工业,民间则可依靠官方支持和庇护发展资本。实行初期,也取得了一定成效。但是,随着官方势力介入的加深,官场的种种恶习开始严重阻挠产业发展,损害工商业者利益。这主要是因为企业中官有权而民无权。对此,郑观应指出:“盖官督商办者,既有委员、监督,而用人之权操自督办,股东不能过问。”督办企业者多是官场中人,官气难除,本来就缺乏商务知识,“所委任者又不问其材之能否胜任,大抵瞻徇情面,非其亲戚即其私人,甚至挂名局内,干领修金不知凡几,结党营私毫无顾忌,而局务遂日归腐败矣”。郑观应曾以开平矿务局为例,揭露其总办唐廷枢去世后,由张翼接办的情形:“张系醇邸(指醇亲王奕譞)之随员,故北洋大臣不问其材具如何,遽升为督办。张持有护符,营私舞弊不一而足。闻曾将公司所购之香港栈房、码头改为私产,售予别人,攫为囊中物。办建平金矿私弊尤多。其最著者……以局款十数万起造大洋楼,备欢迎醇邸到津阅操之用。”
郑氏还指出,官方所派名目繁多的督办、总办、会办“多无经历,只知假公济私,通同作弊。昔本穷汉,今成富翁,起居拟于王侯,锱铢等于泥沙,高楼雉列,大厦骈连,甚至叉麻雀(一种牌戏)、摇色宝,一掷千金,酒地花天,缠头浪费,孰非股东血汗之资?惟股东势弱,敢怒而不敢言”。腐败的清廷将官督商办变成官方压榨、吸食股东血汗的工具,郑氏不得不发出“名为保商实剥商,官督商办势如虎”的浩叹。
“盛世”的名不副实
清代的康雍乾三朝,曾被称为“盛世”,但晚清仍称“盛世”已是名不副实。郑观应著书以《盛世危言》为题,“盛世”是假,“危言”是真。他对清代吏治前后的变化做了对比:“雍乾时作吏者,其将赴任也,必先虑律例之不谙,词讼之不决,胥吏之未易驯伏,缉捕之未易精勤,惴惴然惧为宗党羞;今则所虑者,陋规之不丰耳,钱漕之不多耳,亲与友责望之重耳,上司同寅趋承之烦耳。”
郑进而指出:“国家设官,本以为民。”在专制体制下“地方之治乱,视官吏之贤否为转移”“未有民不聊生而国家可以称治者”。然而,在晚清社会,官吏早已成为压迫、剥削民众的虎狼之辈。官场的现状是“不肖者恣睢暴戾,如蛇蝎,如虎狼”。即使有廉能之吏想兴利除弊,却往往遭到官场同僚的排挤与倾轧。其结果,必然是官民对立,社会动荡。
吏治腐败 实业不兴
晚清的官场已是一个投机盛行、黑暗腐臭的酱缸,清廉、实干、亲民者难以立足。郑观应说:“尝见置身通显者,往往因清廉而致终身贫苦,未闻有人奖励;因贪墨而致毕生厚富,未闻有人黜罚。世上既无赏罚,既无是非,廉耻道丧,实业安得振兴乎?中国安望富强乎?”清廉官员落于贫困,贪婪之人却富裕逍遥,这是晚清官场的真实写照。
随着清末社会矛盾的激化,晚年的郑观应眼光更为敏锐,开始把专制政体作为吏治腐败的根源进行批判,“盖专制政体,上自君主,下至臣民,上行下效,无不各为其私,无公益心,无爱国心”。他进一步反问:“国不爱民,而欲民之爱国,有是理耶?”
郑观应的揭露和批判,暴露了晚清官场的黑暗与腐朽,对于探讨清王朝的兴亡不无裨益。同时,他的言论也在很大程度上预示了中国社会的未来走向。武昌起义之所以一呼百应,清王朝专制政权之所以土崩瓦解,吏治腐败、官逼民反是其中十分重要的原因。
相关文章
「 支持!」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