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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大传第四版 第八卷 乱云飞渡 第30章

东方直心 · 2024-11-19 ·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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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正主义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是旧社会母胎中的产物。就算

  没有赫鲁晓夫,难道苏联就不会出修正主义?我看很有可能。这

  不是个别人的问题,而是一定的社会阶层的反映。

  话说1963年12月16日下午14时37分,罗荣桓因长期抱病工作,积劳成疾,在北京医院病逝,享年61岁。他是10位元帅中逝世最早、寿命最短的一位元帅。

  罗荣桓是毛泽东从井冈山时期开始培养的一名最优秀的军事指挥员和最优秀的政工干部。在10年内战期间,他一直担任红军中的要职;在抗日战争时期,先后担任115师政治部主任、政委、代理师长、山东军区司令员兼政委、中共中央山东分局书记等职务;在解放战争时期,担任东北人民解放军政委、第4野战军第一政委职务;在新中国建立后,曾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最高人民检察署检察长、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解放军政治学院院长、国防委员会副主席、中共中央军委常委、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等要职。

  罗荣桓逝世的噩耗传入中南海菊香书屋,毛泽东心中极为难过。

  这天晚上,毛泽东在中南海颐年堂召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开会,听取中央科学小组聂荣臻、张劲夫、韩光、于光远、范长江汇报1962至1972年科技工作10年规划。会前,他沉痛地对与会者们说:

  “罗荣桓同志逝世了,请大家起立,为罗荣桓同志默哀。”

  大家为罗荣桓默哀后,毛泽东还深情地说:

  “罗荣桓同志是1902年生的。这个同志有一个优点,很有原则性,表里如一,对党忠诚,对党的团结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对同志有意见,背后少说,当面多说,不背地议论人,一生始终如一。一个人几十年如一日,忠于党的路线,不容易啊!

  毛泽东称赞罗荣桓是一个“最正直的人”,“同我一辈子共事的人。”他又说:

  “党内要团结。党内不纯粹,这是社会现象。打麻将,即使‘清一色’,还有一万、两万、三万的不同。党内有各色各样的人。要团结多数,做到比较一致。允许少数同志犯错误,公开犯错误也可以,不许秘密搞鬼。”

  聂荣臻见毛泽东讲完了,就开始汇报10年科学技术规划,他说,苏联专家撤走以后,我们的科学技术发展更快了。毛泽东高兴地插话说:

  “这等于抗日时期何应钦不发饷,各根据地生产出来的比发的要多得多。社会科学也要有一个10年规划。社会科学落后了,这回没有搞规划。社会科学也要投一点资。有一本杂志《自然辩证法研究通讯》,中间停了很久,现在复刊了。复刊了就好。现在第2期已经出了。”

  他问坐在一旁的中国科学院哲学研究所自然辩证法研究组组长于光远:

  “这个刊物是哪里出的?”

  于光远回答说:

  “是自然辩证法研究组办的。”

  原来早在1956年10月,自然辩证法研究组就创办了这个刊物,一连出了15期,到1960年夏因政府要整顿和减少现有刊物而停刊。该刊物在1962年8月复刊时,在复刊号上刊登了从俄文转译过来的日本物理学家坂田昌一的《基本粒子的新概念》一文,引起了毛泽东的高度关注,此事以后详述。

  且说聂荣臻汇报说,用20年时间赶上世界先进水平。毛泽东插话说:

  “要有革命精神和严格的科学态度。”

  聂荣臻汇报说,每年进口国外图书要花400万美元。毛泽东嫌少了,他说:

  “可以花1000万美元。”

  聂荣臻汇报说,科学方面的文章和图书稿费比较低。毛泽东当即说:

  “给科学家的稿费可以高一点。”

  聂荣臻汇报说,10年科技规划要有30亿投资。毛泽东说:

  “每年3亿,不多嘛。”

  聂荣臻汇报说,利用激光技术搞反导弹武器。毛泽东说:

  “死光(指激光——笔者注),搞一批人专门去研究它。要有一小批人吃了饭不做别的事,专门研究这个。没有成绩不要紧。军事上除了进攻武器外,要注意防御问题的研究,也许我们将来在作战中主要是防御。攻击武器,比如原子弹的数量,我们比不赢人家。战争历来都是攻防两手,筑城、挖山洞都是防嘛。秦始皇的万里长城没有多大用处。我们准备做一些蠢事,要搞地下工厂、地下铁道,逐年的搞。”

  毛泽东听完汇报后又说道:

  “科学技术这一仗,一定要打,而且必须打好。过去我们打的是上层建筑的仗,是建立人民政权、人民军队。建立这些上层建筑干什么呢?就是要搞生产。搞上层建筑,搞生产关系的目的就是解放生产力。现在生产关系是改变了,就要提高生产力。不搞科学技术,生产力无法提高。

  科学研究有实用的,还有理论的。要加强理论研究,要有专人搞,不搞理论是不行的。要培养一批懂得理论的人才,也可以从工人农民中间来培养。我们这些人要懂得些自然科学理论,如医学方面、生物学方面。”

  12月19日,毛泽东带领刘少奇、周恩来、朱德、董必武、邓小平及在京的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人大常委副委员长、副总理、政协副主席、国防委员会副主席,到北京医院向罗荣桓遗体告别。

  在此后的几天里,毛泽东一直都沉浸在无限的哀思之中。一天晚上,他服下了大量的安眠药仍然睡不着,便斜靠在床上写东西。已经是深夜了,护士长吴旭君怕他服的药过了劲,就劝他先睡觉,起床后再写。毛泽东说:

  “写得正在劲头上,放不下。”

  这一夜一直到天亮,毛泽东才终于写完了。他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不停地独自吟诵着,好一会儿,把诗稿交给吴旭君,叫吴旭君念给他听。吴旭君见是一首七律,还没有标题,便念道:

  记得当年草上飞,红军队里每相违。长征不是难堪日,战锦方为大问题。

  斥鷃每闻欺大鸟,昆鸡长笑老鹰非。君今不幸离人世,国有疑难可问谁?

  念完最后一句,吴旭君说:

  “主席,您这么谦虚!”

  毛泽东说:

  “为人还是谦虚点好。”

  吴旭君又问:

  “是谁能使阁下这般钦敬?”

  毛泽东从她手里拿过诗稿,提笔在上面半截空白的地方写了个题目:《七律·吊罗荣桓同志》。

  后来,毛泽东睡不着觉,就跟吴旭君聊天。他在聊天中回忆起往事,谈起他母亲父亲的死,又说到了自己。他笑着说:

  “中央给我立了一条规矩,不许我坐飞机。我想,我以后还会坐。总之,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啰。”

  毛泽东又掰着手指说:

  “人都是要死的,这是个概念。根据概念,然后你作出判断:毛泽东是人,看来这个判断是正确的。那么,根据判断你再去推理。所以,毛泽东是会死的。”

  12月20日,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北京开幕。周恩来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宣布:

  “第1个五年计划建设起来的大庆油田,是根据我国地质专家独创的石油地质理论进行勘探而发现的。”

  出席会议的李四光听着周恩来的陈述,双眼流出了激动的热泪。

  会议期间,工作人员找到李四光说:

  “李老,请您到北京厅去一下。”

  李四光来到北京厅门口,刚要迈步进门,发现毛泽东在里面,便歉意地说:

  “主席,对不起,我走错了门。”

  “没有走错,是我找你。”毛泽东起身走过去,紧紧握着李四光的手。他还乐呵呵地开玩笑说:“李老,你的太极拳打得不错啊!”

  李四光闻言一愣,心想主席怎么知道我会打太极拳呢?他连忙解释说:

  “前几年动了手术,身体不太好,在杭州学过一阵太极拳,但打得不好。”

  毛泽东见李四光一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拉着他坐在沙发上,说:

  “我说的是你那个地质力学的太极拳啊!”

  接着,毛泽东说起了地质部和石油部协同作战以及开发大庆油田的成绩。李四光恍然大悟,也忍不住乐了,他说:

  “主席,这都是遵照您的指示做的啊!”

  12月21日,林克遵照毛泽东之嘱,给在西安的高智写信说:

  “主席嘱我写信转告你,你前后几次的来信和两次送来的小米都收到了,谢谢你。他因工作忙,未能作复,望你积极工作,努力学习,并向你问好!”

  12月26日,是毛泽东70周岁生日。这一天,毛远志约着李敏一起来看望伯伯。李敏和孔令华带着儿子孔继宁,还像往常一样高高兴兴地回到爸爸家里。毛泽东一见毛远志就说:

  “远志你来啦。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信也不写?你的头痛病好了吗?”

  毛远志、李敏、孔令华和妹妹李讷围在老人身边,争先恐后地同老人说笑,同老人照相,有的昂着头,有的笑弯了腰,有的拉着老人的手,有的拽着老人的胳膊。孩子们的高兴劲儿,引得毛泽东也乐呵呵地笑着。

  “主席哪去了,主席在哪里?”

  江青声到人到,她走到毛泽东跟前说:

  “我也照相,我也照相!”

  毛泽东身边的工作人员和警卫员都提出要为毛泽东做70大寿,毛泽东说:

  “这个封建习惯要改,大家都不做寿。你们知道,做一次寿,这个寿星就长一岁,其实就少了一岁,不如让他偷偷地走过去,到了八九十岁时,自己还没有发觉,这多好啊!”

  毛泽东诙谐的劝说,使工作人员们心悦诚服,做寿一事遂作罢。

  毛泽东尽管不做寿,可老朋友们还是要聚一聚的。这天中午,他让秘书田家英给章士钊、程潜、王季范和叶恭绰4个人打电话,说是晚上请他们吃饭。这次邀请还附带了一个说明,田家英在电话里说:

  “主席说很抱歉,今天不请夫人,但可以带一个子女。”

  是日晚,章士钊带着女儿章含之,程潜带着大女儿,王季范带着孙女王海容,叶恭绰也带着女儿,先后来到中南海菊香书屋。毛泽东出门笑语相迎,与客人握手寒暄。

  在毛泽东邀请的这4位老人中,只有叶恭绰其人本传中尚未提及,有必要在这里向读者介绍一下。叶恭绰祖籍浙江余姚,出生于广东番禺,字玉甫。他身材短小精悍,在书画方面造诣极深,曾任北京国学馆馆长、国民政府铁道部长。抗战时期,叶恭绰成功地保护了毛公鼎等国宝级文物,深受国人景仰。1950年,他从香港回北京,历任文史馆副馆长、全国政协常委。

  程潜老人身躯高大,白发苍苍。此前,他出于对毛泽东的感激和尊崇,怀着激情写出了12首诗,亲自誊写装帧成册,并请章士钊题写了封面,本来就是准备赠给毛泽东做贺礼的。这12首诗中其中一首题为:《毛泽东主席七十大寿祝诗》,是这样写的:

  灵椿长寿不言寿,至德安仁亦利仁。道大为公天可则,物穷其极理皆真。

  鵷鶵振翼鸮生妒,海若回潮水共亲。远届八荒齐拜手,堂堂赤制有传薪。

  毛泽东同4位老人谈笑风生,评古论今。年轻人则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该吃饭了,毛泽东与客人及亲属和孩子们先后来到了餐厅。晚宴设了两桌,丰盛而不奢华,餐桌上摆满了豆豉、炒辣椒、熏鱼、腊肉、蔬菜等一些家乡菜。江青和毛远志、李敏坐在老人这一桌,李讷、孔令华和女宾们坐在另一桌。宾主大多是湖南人,他们操湘语,叙湘情,吃湘菜,频频举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饭后,宾主来到客厅叙话。毛泽东见毛远志要走,便叫住了她:

  “远志,你来。”

  毛远志赶紧来到伯伯跟前,坐在他身边,听到老人鼻子有点不通气,便问:

  “伯伯,你有点感冒吧?”

  “这感冒呀,不发烧就不要紧的。”毛泽东吸吸鼻子,拍着侄女的手说:“人啊,随时都可能死。”

  他见毛远志甚是诧异,便转换了话题,一连串的问毛远志:

  “你今年多大了?”“还在中组部工作吗?”“现在几个孩子,都在那里?”“远新去看过你吗?”

  毛远志一一做了回答,她见伯伯下身只穿了一条棉毛裤,就说:

  “伯伯,你穿的少了。”

  “我不冷,你摸摸我的手。”

  毛远志摸着老人的手,果然是又暖又软。毛泽东望着坐得远远的章含之问道:

  “含之同志已经当老师了?”

  章含之告诉毛泽东说,她1957年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英语系,下放劳动1年,又读了2年研究生,1960年开始在外国语学院英语系任教,已经3年了。毛泽东听了很感兴趣,问道:

  “那你多大了?”

  章含之说,28岁。毛泽东打趣地说:

  “年纪不大,硬是个老师哩!”

  众人都笑了起来。毛泽东又问章含之:

  “你教什么呀?”

  “低年级的英语口笔语实践课,还准备高年级的英语文学史讲座。”

  “你喜欢文学?”

  “很喜欢。”

  毛泽东哈哈大笑,连声说好。他又问道:

  “章老师,你来教我读英文,行不行?”

  章含之过去随父亲参加大型宴会,也和毛泽东握过手。但是这一次,她在这种场合下,面对面同毛泽东讲话,自然十分拘谨,还有点紧张。她见毛泽东这样问,连忙摇头,说:

  “主席,我哪里敢当您的老师啊!您是我们大家的老师。”

  “教英语我就当不了老师了,还要拜你为师哩!”

  章含之见毛泽东不像是开玩笑,就恭恭敬敬地说:

  “我的英语水平低,不敢教主席。”

  毛泽东乐呵呵的,说:

  “怕什么嘛!我的水平很低。”

  章含之还一个劲儿地说不行。章士钊马上插话说:

  “主席什么时候要含之来,告诉她就是了。”

  毛泽东满意地说:

  “那就好。”

  他的兴致很高,最后又和大家一一合影留念。客人们担心毛泽东太累了,请他坐着照,他说:

  “站着好,不要紧。有时我不是站一两个小时嘛!”

  等毛泽东过完了生日,江青便马上去了上海。

  原来,华东区话剧观摩演出在柯庆施的倡导下,已于12月25日就在上海开始了,江青是应邀到上海观看演出的。后来,这次活动一直延续到1964年1月22日才结束。

  在此期间,江青观看了话剧《智取威虎山》的演出,她决定把话剧改编成京剧,并把演出任务交给了上海京剧院。在上海京剧院排演《智取威虎山》时,江青鼓励编导和演员们说:

  “有人说《智取威虎山》是‘话剧加唱’,是‘白开水’。当然,这个戏有缺点,我心里有本账。《智取威虎山》的问题是一平、二散、三乱。但是,这个戏是革命的。现代戏有革命的,有不革命的,甚至有反革命的。他们说这些话,不是反对我们的缺点,而是有意无意的反对革命,至少是给我们泄气。白开水,有什么不好呢?有白开水比没有好。因为有了白开水,就可以泡茶,酿酒。我们把他们的这些意见给顶回去了。”

  江青还对排演作了具体指导。戚本禹曾在回忆江青的文章中说:“《智取威虎山》里杨子荣的亮相是江青设计的。江青说,这英雄出场是定型,是一出戏成败的关键。就像是一篇好文章的开篇之笔。童祥苓试了很多次连他自己都不满意,最后江青亲自跑到台上去教他怎么摆动作,手和腿该怎么放。经江青指导后,杨子荣再出场的亮相就完全不一样了。当时就获得了全场的鼓掌喝彩。”

  再说12月27日,分管军训工作的叶剑英向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发电报,推荐第12军1团2连连长郭兴福教学法。他在电报中写道:

  郭兴福教学法“是我军传统的练兵方法的继承和发展”,“不仅适合于部队,而且适合于学校,不仅适合于步兵,而且适合于各军种、兵种”。

  罗瑞卿把叶剑英的电报呈送给毛泽东和林彪。毛泽东在“把兵练得思想红、作风硬、技术精、战术活,而且身强力壮,一个个像小老虎一样”一行字下面,画了红杠杠。他还说:

  “这一条我很感兴趣。”

  罗瑞卿向毛泽东、林彪和各位军委副主席建议,搞一次全军比武。毛泽东、林彪和各位军委副主席都在罗瑞卿的报告上画了圈。

  12月30日,毛泽东在周恩来访问非洲14国前转来的中共中央转发中央外事小组、中央宣传部关于加强研究外国工作的报告指示稿上写了一个批语,全文如下:

  这个文件很好。但未提及宗教研究。对世界3大宗教(耶稣教、回教、佛教),至今影响着广大人口,我们却没有知识,国内没有一个由马克思主义者领导的研究机构,没有一本可看的这方面的刊物。《现代佛学》不是由马克思主义者领导的,文章的水平也很低。其它刊物上,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写的文章也很少,例如任继愈发表的几篇谈佛学的文章,已如凤毛麟角,谈耶稣教、回教的没有见过。不批判神学,就不能写好哲学史,也不能写好文学史或世界史。这点请宣传部同志们考虑一下。

  毛泽东 12月30日

  1964年1月1日,江青召见北京京剧二团主要演员,给他们各送了一套《毛泽东选集》。

  原来,江青在1963年秋看中了上海人民沪剧团演出的《芦荡火种》,这出戏是根据新四军第6团“江南抗日义勇军”为开辟苏北抗日根据地西进,在江苏常熟县阳澄湖张家浜一带的斗争故事改编的。因为沪剧只限于沪、江、浙一带老百姓才能看懂,所以江青决定把《芦荡火种》改编为京剧。这一回,她把改编演出的任务交给了北京京剧二团。她对编导和主要演员们说:

  “要坚决按照沪剧原剧本改编,不能随意乱改。要努力学习毛主席著作,把这场具有世界意义的京剧革命坚决进行到底!

  后来,江青在京剧二团排练时,特意到后台去见饰演阿庆嫂的赵燕侠。她对赵燕侠说:

  “我认识你赵燕侠,我看了你所有的戏,认定你能演好现代戏。你是苦出身,我也是苦出身,因此我愿意来看看你。”

  江青还从上海调来了沪剧中饰演阿庆嫂的演员,专门辅导赵燕侠。

  1月1日下午,毛泽东办公室工作人员给李四光打电话说:

  “李老,主席请你晚上7点半到怀仁堂,一起观看现代豫剧《朝阳沟》。”

  是日晚,李四光按时来到了怀仁堂休息厅。不一会儿,毛泽东来了,李四光迎上前去,同毛泽东紧紧握手。李四光简要地向毛泽东汇报了石油地质工作的进展情况,毛泽东高兴地说:

  “你们两家(指地质部和石油工业部——笔者注)都有很大的功劳!”

  戏就要开演了,毛泽东要李四光坐在自己身边,以便一边看戏一边交谈。演出结束后,毛泽东拉着李四光登上舞台,与刘少奇、朱德、邓小平等人一起同演员们合影留念。

  1月3日,毛泽东签发了中央军委《关于全军学习郭兴福教学方法的指示》:

  各军区,各军兵种,各院校,各总部:

  现将叶剑英同志参观郭兴福教学方法现场表演后给军委的报告转发给你们。军委同意叶剑英同志的报告。全军应当立即行动起来,掀起一个学习郭兴福教学方法的运动。在一定意义上说,宣传郭兴福教学方法的规模,大体上要像宣传学雷锋、学好八连一样,要反复宣传,使它深入人心,引起全军广泛的密切的注意。

  郭兴福教学方法,不单是包括一个军事训练问题,还包括政治思想工作问题,还包括作风问题,也还包括群众路线问题。这是我军传统练兵方法的继承和发扬。我们应当抓住这个典型在全军推广,以使军委和林总关于军事训练的方针、原则、方法进一步落到实处,使我们的军事训练工作练出更能过硬的真本事来,做出更大更扎实的成绩来。

  军委相信,只要全军共同努力,掀起一个学习郭兴福教学方法的广泛深入的群众运动,全军就一定会出现更多更好的新的“郭兴福”;一定会出现一批各军区、各军兵种、各院校,各行各业自己的“郭兴福”;一定能够把我军的训练工作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

  附去叶剑英同志的报告,请一并加以研究,认真贯彻执行。

  军委 1964年1月3日

  1月4日上午,章含之正在办公室里准备教案,突然接到毛泽东的外事秘书林克打来的电话。林克说:

  “主席吩咐我给你打电话,说他同你讲好了,你教他英语。主席问你是否可以从这个星期天就开始。”

  章含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支支吾吾地说:

  “我以为主席不过说说而已,没想到是真的。我一点准备也没有,万一教不好怎么办?”

  林克在电话那一端说:

  “你不要紧张,主席很和蔼,他想读点英文也是作为一种休息,你就放心地来吧。走中南海西门,我会关照门口警卫放行的。”

  章含之晚上回到家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还说自己紧张得要命,害怕教不好。章士钊很是高兴,安慰女儿说:

  “你大可不必紧张,我同主席数十年相知,主席很随和的。”

  章士钊兴致勃勃地讲起他和毛泽东交往的一些趣事,还说毛泽东曾经要借他的书看,他要章含之带一套日文版的线装书《智囊》给毛泽东。章士钊一再叮嘱说:

  “主席爱看,就留在主席那里好了。”

  1月5日,毛泽东会见了日本共产党中央政治局委员听涛克己等人,他在谈话中说:

  “我们同苏联有外交关系,而且是社会主义阵营中的两个国家,但是中、苏两国之间的关系,还不如中国同日本自由民主党的关系好,也不如中国同池田派的关系好。这很值得我们大家想一想,是什么原因?就是因为美、苏两国都有核武器,想统治全世界,而自由民主党是受美国控制的。从国际地位来说,日本同美、苏比,占第二位。像这样第二位的国家还有英、法、西德、意大利等。我们还是有工作可做。日本垄断资本同美国并非那样团结。英国同美国比较好,但也不是那样团结。法国使美国感到恼火。西德的地位重要起来了,这样一来,势必会同美国发生对抗。所以讲到中间地带有两部分:一部分是指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广大经济落后的国家,一部分是指以欧洲为代表的帝国主义国家和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这两部分都反对美国的控制。在东欧各国则发生反对苏联控制的问题。这种情况看起来比较明显。”

  毛泽东还说:

  “如果我们中国也像苏联那样搞,那么,有一天也要出修正主义。我们现在每隔几年要进行一次整风运动。最近我们有两个有关社会主义教育的文件,你们可以看一看。人是会变化的,革命者也会发生变化。没有群众监督和揭露,他们可能贪污、盗窃,做投机倒把,脱离群众。”现在我们还不能说目前中国所采取的办法一定能够防止出修正主义但修正主义要在中国占统治地位是很困难的。是否能够防止,要过几十年后再看。

  “修正主义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是旧社会母胎中的产物。就算没有赫鲁晓夫,难道苏联就不会出修正主义?我看很有可能。这不是个别人的问题,而是一定的社会阶层的反映。

  1月5日下午,章含之走进了中南海丰泽园菊香书屋。毛泽东一见她就说:

  “我请你当我老师,不要搞特殊化,你一般骑自行车来,天气不好时,我派车接送。不要用行老的汽车,那是配给他用的。”

  章含之将父亲的《智囊》一书送给毛泽东,毛泽东爱不释手,说:

  “就是它,等我看完就还。”

  章含之说:

  “爸爸说了,您爱看,就留在您这里好了。”

  毛泽东连忙摆摆手,说:

  “那可不行,借书嘛,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几周后,毛泽东果然信守诺言,把《智囊》还给了章士钊,又换了另一套书。自此,毛泽东经常向章士钊借书看,章含之自然就成了毛泽东借书还书的交通员。

  章含之是每逢星期天下午4点到菊香书屋帮助毛泽东学习英语。毛泽东每次都是用1个小时的时间读完英语,然后让章含之陪他去院子里散步,然后邀请她和护士长吴旭君一起共进晚餐。

  毛泽东和章含之散步时,谈话的内容很广泛。有一次,他问章含之:

  “你们学校教学生用什么教材?”

  章含之回答说:

  “大部分是文学性的题材,也有新闻、政论等内容。”

  毛泽东说:

  “我看应该以政治题材为主。”

  章含之不同意毛泽东的观点,二十几岁的她不知轻重,就说:

  “还是应当以文学题材为主好!”

  毛泽东和善地笑了,说:

  “啊呀,你这个‘文学派’好顽固啊!”

  章含之说:

  “主席对中国文学如此渊博,写了那么多好诗词,好文章。学外文也应该一样多学一点文学啊!”

  毛泽东说:

  “好,好,我们妥协。七分政治三分文学,可不可以,我的章老师?”

  “主席,我们把三和七倒过来,七分文学三分政治,好吗?”

  毛泽东见章含之这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笑了起来,说:

  “你这个章老师好厉害,不让步,还蛮讲策略。我们可以休战,实践一段再看。你可以告诉学校领导,我认为要增加点政治题材,对学生将来工作有好处。你也不能老是钻在你那文学里面,政治还是很重要的。”

  一天下午,毛泽东学完英语,在等待开饭前,靠在沙发上点燃一根香烟,问章含之:

  “你和你的父亲,我的老朋友章行老关系怎么样啊?”

  章含之不假思索地说:

  “生活上我们是一家人,我平时住在学校,周末回家。不过政治上,我们走的是两条路。他是代表旧的剥削阶级的爱国民主人士,我是共产党员,要同他划清界限。他既是父亲,更是统战对象。”

  毛泽东闻听此言,忽地坐直了身子,有些惊讶地注视着章含之,大声说:

  “啊呀!这么严重啊!还要划清界限?”

  章含之说:

  “是的,入党的时候,党组织再三这样教育的。”

  毛泽东望着章含之,认真地问:

  “你什么时候加入党的?”

  “1957年1月。”

  “啊呀!了不得啊!我的章老师硬是我党的老党员喽!”

  章含之忙说:

  “主席开我玩笑,我这个大学毕业才入党的知识分子党员,哪里敢称是老党员?”

  毛泽东虽然看出章含之已经面有窘色,但他还是很严肃地说:

  “你既然是个党员,你就要懂得怎样对待行老。你加入了共产党,我高兴。章行老的女儿1957年就参加了共产党,这是共产党挖了行老墙角,不过这是指的思想。他的后代也跟共产党走了,其实行老也高兴,他知道你跟共产党走有出息,把女儿交给共产党他放心。

  毛泽东深深地吸着烟,接着说:

  “你要知道,我高兴你参加共产党并不是要你去造行老的反,去和他斗争。你要好好了解行老的一生,要代表共产党去照顾他、爱护他、团结他。你是你们家里唯一的共产党员,硬是党代表哩!你如果不正确对待行老,他会对共产党有意见,认为是我们把他的女儿拉走了。”

  他见章含之一言不发,态度就和缓了一些,微笑着问:

  “你说要同行老划清界限,可不可以讲给我听听,划清什么界限哪?”

  章含之顺口就说:

  “他当过北洋军阀段祺瑞的教育总长,反对学生运动,鲁迅先生在很多文章里都骂过他。后来他同蒋介石的关系也不错,1949年他是代表国民党来同共产党谈判的。我在中学上语文课时,老师在台上讲鲁迅先生的《纪念刘和珍君》、《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都点名批判他。同学们偷偷地拿讥讽的眼光看我,我坐在课堂里可真是如坐针毡。”

  毛泽东听章含之数落着她父亲的历史,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问道:

  “就为这个?你只知道行老做的错事,有些还不见得是错的,譬如他参加和谈。我现在考考你,你知道多少行老的革命事迹,知道多少他做过的好事?”

  章含之一下子楞住了,睁大眼睛想了半天才说:

  “自然,他是主席的朋友。”

  毛泽东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

  “我的朋友也有反动的呢!不过行老不是。对一个人要看他全面的一生,更何况对自己的父亲。共产党并不要你盲目地六亲不认啊!你要正确认识行老。他的一生很不简单。你知不知道他青年时期反对满清王朝的历史?他很激进呢!你知不知道《苏报》案?要讲再近一点,你知不知道他对共产党的帮助?”

  章含之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此时,她面对毛泽东这位伟人,才忽然意识到,自己除了读过鲁迅的文章,还从来没有问过、寻过、读过父亲的生平,对父亲的了解竟然如一张白纸。毛泽东没有让章含之太难堪,接着说道:

  “你要批判你父亲,可是连他的历史还没搞清楚,怎么批判呢?行老一生做的好事很多。他当然不是唯物主义者,我在成为共产党之前也不是嘛,我曾经相信达尔文的进化论,以后才相信共产主义。我们谁都不是天生的马列主义者。你父亲历史上做过几件错事,那是很早的事。他当教育总长,不喜欢学生闹事,雇了一批老妈子硬是把罢课学生架出去了。学生有气,砸了他的家。”

  毛泽东见章含之惭愧得低头不语,点燃了一支烟,笑着说:

  “至于和鲁迅打架,你也不要太认真。打架嘛,总会言过其实。行老年轻时代是个反对满清的激进革命派呢!他一生走过弯路,但大部分是好的。他为《苏报》案坐过牢,流亡日本,和孙中山一起推翻清王朝。这些都是革命的,你作为小辈应该知道。”

  他问章含之知不知道行老年轻时《苏报》一案是怎么回事?章含之说不知道。于是,毛泽东耐心地给她讲述了《苏报》案故事,然后问道:

  “难道那时的行老不是革命派吗?”

  接着,毛泽东又给章含之讲了他在重庆与蒋介石谈判时,章士钊劝他“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故事。他说: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行老是共产党的朋友吗?你参加了共产党就是背叛了你父亲的阶级,但是你要团结他,替共产党照顾好他才对。”

  章含之听了毛泽东的一番教导,使她对父亲有了重新的认识。但她心里还有一个秘密,就是她的身世之谜,她泪流满面地告诉毛泽东,自己并不是章士钊的亲生女儿,而是在出生8个月时被章士钊收养的。毛泽东听了章含之的讲述,开导她说:

  “你不要把这种血缘关系看得太重。你的生身母亲虽然生了你,却没有抚养你。你们只不过是血缘关系,她只不过是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了。而行老夫妇不仅抚养你,还培养你成人,使你今天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这是比血缘重要得多的人和人的关系,你应当把他们真正当做自己的父母才对。”

  章含之后来深情地回忆说:“正是毛主席这些孜孜不倦的教导,融化了压在我心头的冰山,使我对父亲有了重新的认识,我们父女之间的隔阂从那时起才逐渐冰释,有了父亲在晚年间父女温暖信赖的气氛。抚今追昔,我所以能够还不自愧,心底里还总有个曾经存在的家,也是全赖主席当年的一片苦心。”

  有一天,毛泽东读完英文之后,像往常一样,要章含之陪他在寒风中散步。毛泽东体格康健,不戴围巾、帽子,章含之却是“全副武装”还觉得冷。毛泽东突然问她:

  “行老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还欠了他一笔债没有还完呢?”

  章含之以为毛泽东是在和她开玩笑,就笑嘻嘻地说:

  “主席欠债?从来没有听父亲讲过。要是主席欠债,我父亲是必定不会催债的。”

  毛泽东却很认真地说:

  “也许行老忘了。这笔债是我见到你才想起来了,早该还了!”

  于是,他就把1920年为了湖南的革命运动和送一部分青年去法国勤工俭学,急需一笔数量较大的钱款,找到正在上海参加南北议和会议的广州护法军政府秘书长章士钊,请章士钊帮忙筹款的事说了一遍。那时候,章士钊发动各界名流捐款,一共筹集了2万银元,全部交给了毛泽东。毛泽东讲完了故事,笑着对章含之说:

  “行老哪里晓得,他募捐来的这笔钱,帮了共产党的大忙。当时,一部分钱确实供一批同志去了欧洲。另一部分,我们回湖南用去造反闹革命去了!”

  章含之像听一个传奇故事,惊讶地说:

  “真有这样的事!”

  毛泽东点点头,认真地说:

  “你回去告诉行老,我从现在开始,要还他这笔欠了近50年的债,一年还2000元,10年还完2万。”

  章含之回到家里,把毛泽东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章士钊,章士钊哈哈大笑,说:

  “确有其事。主席竟还记得。”

  正是:人生七十不言老,国有疑难细推敲。

  毛公一生多趣事,忙里偷闲亦英豪。

  欲知毛泽东后来如何还债,请看下章内容便知。

  东方翁曰:毛泽东在1964年1月5日同日本共产党中央政治局委员听涛克己等人的谈话中说:“如果我们中国也像苏联那样搞,那么,有一天也要出修正主义。”修正主义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是旧社会母胎中的产物。就算没有赫鲁晓夫,难道苏联就不会出修正主义?我看很有可能。这不是个别人的问题,而是一定的社会阶层的反映。”由此可以看出,毛泽东在“七千人大会”以后,不但将反对国际修正主义的重心逐渐地转向了国内,同时也说明他已经开始思考产生修正主义的温床这一重要问题。修正主义“是旧社会母胎中的产物”,“是一定的社会阶层的反映”,这些话无疑是受到了《共产党宣言》中提出的两个“彻底决裂”的启发,即:“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毛泽东读《共产党宣言》无数遍,可以说,他的思想完全是和《共产党宣言》一脉相承的。

  另:毛泽东和章含之的谈话很有一读的必要。他的那些话,一方面可以作为在建立新中国之际用人不是清一色、而是广泛地把那些有影响的各界著名人士吸收到新政权之中的一个很好的注脚,另一方面,也是为后人在对待历史、褒贬古人、待人处事方面树立了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好榜样。可以说,和那些类似白开水或者是一根筋似的古今人物相比,毛泽东就是那甘醇的茅台酒,愈久弥香。读他的故事,品他的话语,使人有回味无穷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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