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2008年7月12日,我抵达了四川绵竹,和来自北京的一群志愿者会合。在汉旺镇和武都镇交界的吉祥寺附近,是我们搭起的一座帐篷学校。学校东靠茶坪山,翻过去就是汶川了。我们接收了附近村里和山上的一百多名学生,学龄从幼儿园到初三。我担任起初一,初二的语文老师。上课之余,我们还要清理学校周围的废墟,帮助僧人在倒塌的吉祥寺的瓦砾上搜找文物。志愿者工作就这样展开了。。。
在汶川地震整整两个月之际,我决定奔赴四川。当时,周围的亲人和朋友充满了疑虑和担心:救灾工作应该已经接近尾声了吧;灾后重建应该进行的顺利吧;一个学生过去能干什么呢,况且又那么危险。。。
对于诸多议论,我以亲身经历告诉大家,这次行动,“需要”而且“应该”。
谈到“需要”,四川的现状还是不容乐观的。我们附近的汉旺镇就是重灾区之一,一些地区被封锁至今还未解禁。而山区偏远一些的地方,物质则更加紧缺。不过,我想说的并不是依然存在的“灾情”导致的“需要”。毕竟,国家的救灾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循序渐进的展开。而且,这种物质上的灾情也不是我们大学生志愿者能够解决的。我想强调的是,在举国上下支援四川的同时,是否忽视了一些他们真正“需要”的东西。
我们的帐篷学校得到了社会的关注和支持。总会有一些各地的捐助者到我们营地送物资,要我们帮忙发放给孩子们。起初,我们看到幸福和喜悦洋溢在每个孩子们的脸上。但是后来,我发现孩子们逐渐将得到奖品,收到礼物看成理所应当,并且养成了索要物品的习惯。每一次我上完课,孩子们都会吵着要奖品,甚至有一次有一个孩子问我,那天有几个叔叔送来的一些书包什么时候发啊。对于这种心理变化,我感到愕然。我开始将这种现象归结为经济学上的边际效用递减的结果。但是,一件事情让我发现其实不然。
那天我在语文课上讲授古代文化常识,提到了“斋名”一词。我本想解释这是古代读书人给自己书房取的一个名字。但是,一个顽皮的小男孩笑着说到,“我们就是灾民”。我震颤了一下。“灾”,这一个词,已经深入到四川人的心底了啊。
有一次,我们帐篷学校来了一位僧人。师父来给我们送西瓜和桃。我说把这些水果分给孩子们吧,师父笑着摇摇头。我问其故,他说因为他们有一颗“受灾的心”。这一句话一下点破了我的心结。这正是灾区大部分人的精神状态。一颗受灾的心比受灾本身更可悲啊。
第二天,我在黑板上写下了“胜人者力,自胜者强”,给他们讲起了古之圣贤发愤之事。我明白这些道理是正在豆蔻年华的孩子们不屑搭理的,但是这正是灾区人民需要的。他们需要的,不仅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物资款项,更是一种心志上的启迪。“天助自助者”的豪情远比自视为灾民的哀叹要管用的多。所以,在我们给灾区无限关怀的同时,不要把灾区特殊化了。而且这种理念更应该传达给国家的未来,我们的下一代。
这次参与我们志愿者团队还有一些当地的高中毕业生和大学生。而我在灾区的时候也恰逢他们高考填志愿。有国外归来的青年,有参加工作的长者,有都市大学里的学生,我们共聚一起,为四川当地的志愿者的前途出谋划策。言谈中,我充分认识到了一点,城市影响着视野。而视野决定着人生奋斗的高度。
四川大部分的灾区还是经济较落后,开放程度不高的乡镇。在我们激烈的价值观的讨论和冲击中,那些准大学生们一直保持着沉默。后来,我私下问道他们平时如何决定自己的方向时,他们告诉我说,要么是老师,要么是从众。
我一阵感慨。我想不管我们这些言论能否帮助他们找到正确的定位,至少,我们让他们了解到了人生原来还有这么多不同的选择。我也意识到了我们志愿工作的第二个“需要”。而且,只有是我们这群依旧成长中的,年龄相仿却经历不同的人,才能使他们在思维和视野有一种新的转变。然而,我又想,这是“灾区”,所以才发生了现在的一切。但全国又有多少个没有定义为“灾区”的“灾区”呢?
在四川的经历让我觉得我的付出是值得的,同时,也让我重新思考生活的意义。这种思考也使我愈发感觉到这次志愿工作的“应该”。
我们的这个志愿者团队完全是社会中自发形成的,他们来自于社会的各个层面。有辞去美国工作回国的热血青年,有准备出国留学的有志学子,有的供职于知名企业,有的经营着自己生意,更有各大高校,甚至是高中的学生,他们来自于北京,上海,广东还有澳门等地。如此多样化的团队让我感受到我们处于一个公民社会中,我们每一个人肩负着一种系于国家系于民族的责任。当我看到汽车售票员微笑着拒绝我们购票时,当听到教室里传出嘹亮的声音“Sichuan, feel nothing”时,当我离开时被孩子们紧紧围住依依不舍时,我明白了“国家,责任,荣誉”的含义。我们天各一方,我们素昧平生,但我们心心相惜,走到一起。这是国家的凝聚力,这是民族的向心力,这是公民意识的行动力。
我们整天的翻阅报纸,我们整日的谈天说地,我们以一种旁观者的淡漠心态面对社会时,我们永远也无法找到一种自我。当我们把国家的地图平铺下来看时,你会发现国家是一个金字塔,每一个层面都有一个群体。而群体中的每一个人都争先恐后的向着更高的一层攀爬,总有人上去,总有有人落下。这就是生活。但是,当我们把这份地图水平放在眼前时,你会发现它就是一张纸。纸上没有层级,上面的每一个人都在行走,沿着各个方向。这就是社会。
社会是整体性的,社会是没有层级的。我们深处其中。当我们以生活的心态去看待社会时,我们攀比着他人,我们点评着世界,我们追名逐利,我们机关算尽,我们自以为充满着宏图大志,到头却碌碌而终。当我们以社会的心态去看待生活时,我们留意着他人,助人之所成,解人之所困,我们关注着世界,庆人之所喜,悼人之所悲,我们不一定惊天动地,但我们凭一己之力,诠释人生的意义。
社会是属于公民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权利和义务去参与其中。也许有人会问,我们为什么要参与社会,为什么要志愿服务,我们能够得到什么?
我的回答是,得不到的是你想得到的,但得到的是你得不到的。我们每做一件事情去考量它的结果,意义,利益,是无可厚非。但这种考量不要成为你的价值观的一部分。因为人的预估判断力是有限的,你永远无法提前知道一件事情的精确的结果,真正的意义,实际的利益。当你怀揣着一颗功利之心去抉择你的道路时,目的地很可能不是你预期的。当你秉着一颗功绩之心去行事时,或许你并不知道它对你有多大益处,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它对社会的益处,当你圆满完成之时,它于你,于社会的正面效应是不言而喻的。
正是这种“公民意识”,这种“功绩之心”,使我觉得这次四川之行是“应该”的。同时,这两种情怀也将是我今后的大学生活,人生道路的标杆。我也希望我们广大的大学生,青年朋友能因此有所启发。
最后,我想就此对大学生朋友谈一谈,我们的为什么而来到大学,大学之后又是什么?每一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不同,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同。但是,我希望你们明白一点,教育是让我们精神富足,让我们今后的生活更美好。而教育是面向的大众,只有使受众的群体的大多数,甚至是绝大多数达到这一点,社会才能进步,教育才算功德圆满。但如果从我们的角度出发,我们依然着眼于自身的发展,着眼于自我的富足,那么教育就变成单向的了。在这种思想体系下成长起来的一代人,怎能肩负起历史和国家的使命?而自我的发展在这种条件下也不会充分,社会更不能直接受益。
我们的理想观应该着眼于社会,使教育变成一种双向的工作。而这种着眼社会也决不是空话,在如前所述的公民意识和功绩之心的指导下服务社会,回报将是社会给予个人的,程度将会何其大也。社会亦能直接受益。
写在后面
汶川大地震过去已经快四个月了,而现在四川仍在经受着地震的考验。作为一名大学生,我荣幸我参与了共和国最大的一次救灾工作,我也遗憾我只能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同时,我也感慨四川之行经历的一切。我想把这一切告诉社会,中国的年轻一代有意识,有能力肩负起社会的责任;我也想把这一切告诉正在成长的年轻人,我们“需要”而且“应该”着眼社会,服务社会,我们是现在的参与者,未来的缔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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