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苍茫》:一个大学生的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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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去过深圳一次,呆了三天,可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有一个“春天的故事”的概念,顶着经济特区的帽子,标榜自己“先走一步”而成为中国经济改革的试验田和引路人。但曹征路老师的长篇小说《问苍茫》打碎了我脑子仅存的一些深圳概念,灯红酒绿的繁华大都市背后是满脸的泪水和浑身的血汗。《问苍茫》给我们展现的是现代资本逻辑下底层工人的艰辛与心酸,而处于金字塔上端的政府官员、大学教授、外企老板、职业经理人,人力资源顾问,一个个听上去是多么光鲜的身份,很多人穷极一生求之而不得,但这些就像罂粟花一样,好看的外表下面却是一张张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狰狞面目。
小说有两条线,一条以幸福村村长、幸福开发总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文念祖为中心,人称“文总”,据说是北宋名臣文天祥的后人,一个掌握权力和金钱的核心人物,用书中的话说“你别看文念祖不吭不哈的,他其实并不简单”,围绕着他的是开窍的大学教授赵学尧、苦心积虑往上爬的劳动局小干部何子钢,还有一帮副总、家族和情妇;另一条以宝岛电子厂老板、台商陈太为中心,陈太全名陈徐钰仪,继承了老头子丈夫的遗产,摇身一变成了外商,政府招商引资的座上宾、工业区里的模范典型,围绕她的是精明恶毒的职业经理人、国企下岗的老实书记、还有一群来去如流水的工人;这两条线被金钱、权力、资本交织穿插,构成了一幅赤裸裸、血淋淋的改革开放的的“特区模式”画面,所谓特区,特就特在它可以无视劳动者的主人翁地位、把劳动者“特殊”成“劳动力商品”,还美其名曰“人力资源”,真是可笑,更可悲。“为了你的上升/我们献上肩膀/如果高度不够/我们还会献血”,这就是现代资本逻辑下工人的生存处境,“人民内部矛盾人民币解决”一下子就把所谓“社会主义”给解构掉了。
全书是从一场罢工开始的,这个曾经的历史名词却在社会主义的深圳不断上演,不同的是这样的罢工没有政治诉求,没有显性的组织策划推动,很多是自发性,偶然性的,工人们是被逼到没有出路的地步才走上街头的,这背后隐含的是工人生存条件恶化、劳资矛盾激化的根本问题。中国的改革开放是以全球产业资本转移为契机,把全球资本链条上最薄弱的加工制造业环节引入中国,利用中国劳动力和土地要素廉价、政府发展急切、工人缺乏自我保护意识的弱点,即所谓的中国“比较优势”来换取资本的大行其道,一夜之间造就了中国的现代化,堪称“中国奇迹”,由此中国进入了几百年未有的太平盛世。但有没有人计算过我们花了多大的代价才有了这样的局面呢?这肯定是一笔无头帐,因为在这场改革中作出牺牲的人太多了,数之不尽,但到头来这些牺牲的人根本享受不到自己的劳动成果,他们不再是主人翁,反而是主流经济学家口中的“必然有人付出的代价”。“每个人都有做太阳的机会”不过是一个骗倒无数人,还在继续骗人的臭鸡蛋而已。
有人说深圳30年的成就是由十几二十岁的打工妹创造的,他们是流水线上跳跃的精灵,这个“精灵”可不是什么好词,她们已经商品化、机械化、去人格化,而变成流水线上的一部只会重复的机器,手、脚、眼睛、耳朵甚至脑壳都从人身上逃出去,不归自己管了,这些东西只是几十人的一部分,传送带的一部分,公司的一部分,全球市场的一部分。一条线上的人一起行动,踩同一个节奏,做同样的动作,不晓得什么时候才醒过来;流水线更是罪孽深重,划破的皮肤、切掉的手指、断了的胳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恐怕这不是福特伟大发明的初衷吧。书中的主人公是一个来自贵州大山里的女孩,跟她一起出来的还有四个姐妹,五个人怀揣着对城市的憧憬、想走出大山,到外面的世界找出路。可命运真会作弄人,从她们的起点开始就充斥着不幸,山里人木讷,什么都不懂,竟傻到以为只有用自己年幼的身体才能换到去城里的机会,不过她们还是这样做了,也如愿到了城市。可城市并不如当初想像的那样的美好,她们终日与机器为伴,被圈在工厂车间和宿舍里,就那么小的一块地方,城市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其实城市就是一个吃人的恶魔,把人吞进去,嚼两下再吐出来,可出来的却是一个根本不同的怪胎,自己照镜子都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自己,更何况是亲人、朋友,她们五个人碰到了这样的事。本来是一个村出来的,沾亲带故的好姐妹,本应亲密无间,互相照顾,可被城市这怪兽一吞一吐就两个样了,之间的话少了,关系远了,心也不齐了,甚至出现互相揭短,互相伤害的事了,最终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各说各话。这样的结局现实中每天都在上演,站街、二奶这些新名词真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活灵活现,难怪人说“实践是检验整理的唯一标准”呢,这话在这里一点不假。五个人的命运有的让人心酸,有的让人心痛,有的让人欣慰:桃花跟了香港老板,小青跟了本地弄蔬菜大棚的,香香跟了那个流氓的老子,“夹生夹熟,有着无落”;毛妹穿着工作服在她最熟悉的车间跳楼自杀了,很决绝,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她重度烧伤后的样子了;柳叶叶从一开始就是幸运的,对人有过爱情的幻想,对工作有过短暂的自豪,可这一切在资本面前都是脆弱的,不过是梦幻泡影,只一个不堪回首的记忆,她觉醒了,走上为弱者?喊的道路,但她真的幸运吗?她的心还在吗?天知道!
“一个不谈工人阶级地位的时代,只讲劳动力商品的时代,工人能闹腾到哪里去,至多改善一下福利”,这就是资本家吹嘘、得意的话语,如果背后没有实体权力的默许乃至支援,这是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但这确确实实出现了,而且在发生着,工人甚至连福利都得不到改善,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呢?权力与资本早就勾结到一起,称兄道弟,奴役他们共同的对头──劳动者。“西为中纲,官为民纲,资为劳纲”,这就是资本的逻辑。这个逻辑就好像一根生了锈的链条,上面被无数的寄生虫缠绕着,融为一体。在小说中,幸福村村长文念祖、大学教授赵学尧,劳动局小干部何子钢,文念祖的情妇迟小姐,宝岛电子厂陈太,国企下岗书记常来临,职业经理人马明阳,人大官员杨主任,客家文化研究会的专家等共同描绘出了一幅资本寄生众生相,阴招、险招、损招、下流招迭出不穷,还自鸣得意,觉得自己很高明,其实是鲜丽的外表下面藏污纳垢,丑陋不堪!看看他们的表演吧:现代社会根本不是马克思、高兹描绘的那个样子。什么泰勒制福特制,扯鸡巴蛋。人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资本在流动,是现金流创造了财富。劳动?狗屁不是。工人?灰都算不上!(何子钢);这个时代是竞争的时代,是强者的时代,深圳不相信眼泪,你就不要流泪嘛。你顺着它来,它要什么你给它什么,千万不要对着干,你比别人更强,你就行了。那个美国的乔丹怎么说的?让别人尊重你的唯一办法是什么?就是打败他!(常来临);公司靠大家,利润是大家一道做出来的,公司的利益就是大家的利益,除非你不爱钱。我是个女人,我是非常非常喜欢钱的哦(陈太);我管他土的洋的财主资本家我都看得起,我想磕头还磕不上呢(赵学尧);文念祖同志的事迹你们工作组要拿出点气魄来,你们怕什么?要杀出一条血路来,要做大文章,要敢于突破,要在更高层次上开掘意义!(市委领导);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想发财靠的是黄佬堂思想(庆丰公司老板)。这些就是所谓的精英、有头有脸的人说出来的话,这些就是改革开放三十年造出来的一批“先富起来的人”,这些就是我们的宣传机构每天鼓吹的正面形象。他们配吗?
这是一个需要觉醒的时代,三十年的成就并没有多少值得吹嘘的东西,我们需要听到当代的“盛世危言”,唐源醒了,柳叶叶醒了,可沉睡的人依旧很多,每天被宣传机器折腾得晕晕乎乎的人更不少,不在沉睡中惊醒就在沉睡中自然死亡,一个腐败横行、公平正义缺失的社会是不可能长久的;这是一个需要组织的时代,工人要有自己的组织,农民要有自己的组织,一切处于社会底层的人群都需要组织起来,资本的力量太强大了,单靠个人的力量根本不能与之对抗,只有联合起来才能让弱者的声音更有力量,才不会被资本随意蹂躏;这也是一个需要英雄的时代,青年时期的毛泽东说过“君子当存慈悲之心以救小人”,如果每一个人只顾争取自己的权益,而不管其他更多人的死活,这不是“君子”所为,社会需要像唐源那样的人站出来为弱者说话,启迪尚未觉醒的人,推动更多人的进步。这样的事业和大多数人的福祉紧密相连,像山连着山,像海连着海,并不需要响亮的口号,只求脚踏实地地怀揣理想,并且为之奋斗,不惜舍弃自己的一切。做这样事情的人才称得上有了事业,才称得上真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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