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李昌平的两万亿加个磅

：滚滚素最胖滴日期：　2008年12月1日　

看罢李昌平的《假如给我2万亿》，过瘾，不过还没过足瘾。干脆结合对法国等农村改革以及民主制度的一些思考，给这两万亿再加上　一磅　。

一、法国钟摆的背后

我把自1789年至今这个大时段（grande étendue de temps）继续称为法国大革命。

——《旧制度与大革命》〔法〕托克维尔

从1789年革命到1870年第三共和建立，法国共耗费了八十年时间，一张馍烙了三个来回。大多关于这段时期的研究都聚焦于喧嚣的城市（尤其是巴黎），聚焦于无数的大写人物以及他们的梦想与破灭。

难道是历史老人的“青睐”，才令其惨遭钟摆的噩运？答案很简单：法国的农村基础过于雄厚。

“在大革命前夕，经过50多年的经济增长之后，农民仍然还占全国2600万人口的85%。农产品至少占国民生产总值的60%。……无论是属于农民的土地还是地主出租的土地，都被分割成了小块。在当时盛行的三圃制耕作制度下，个人拥有的土地细小而分散，而且每年都有三分之一的可耕地和某些公用地要休耕。”①

法国这种人多地少，自耕农化的经济基础决定了其上层建筑的特殊性。经过历代君王的不懈改革，终于在路易十四时期彻底建立了自耕农基础上的中央集权帝国。虽然只延续了一百年，但这种最高级的固态（金字塔型）社会模式，全世界除中国、法国别无分店。正如“emperor，皇”与“king，王”的分野，中央集权帝国与封建制国家间的本质区别，我们也可比拟为晶体社会与非晶体社会。（西方的封建制仅能描述我国秦汉以前的社会模式。）

这类最先进的晶体型社会在固态岁月固然风光无限，但当转型为液态流动型社会时，却需要付出高于其他国家数倍的代价。这就好像金属晶体虽然坚硬，但熔化起来也需耗费更多的能量。法国在固液相变（熔化、融化）过程中，鲜血与动荡的惨痛，是历史的咏叹，更是历史的必然。

这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时代，城市所发生的一切，知识分子在书本里所记载的焦点，都不过是冰山浮于水上的七彩反光。而庞大的水下农业根基的缓慢融化过程，才是法国冰山横冲直撞、左右轮回的本质肇因。

二、法农贷历史=法国农村民主学习史

极力保护农业收入，维护社会稳定的梅利安税法的实施结果，延缓了人口从农村转入城市，从而扶植了低效的生产者。1910年前后法国有活动能力的人口中有41%从事农业，而他们绝大多数是经营小块土地，这对法国的生产力和整个国家财富显然是个累赘。

——《大国的兴衰》〔美〕保罗．肯尼迪

唯有站在一地血腥之上，我们才能体会以1892年的梅利安税法维护农村稳定的智慧所在。连摔了四五个跟头，荒废了八十年后，法国政治家终于醒悟：农业文明国家的稳定扎根于农村的稳定。（要让保罗．肯尼迪这个急性子的美国佬穿越回去，法国还得继续烙饼。）

而自上而下的政策之外，真正“融化”冰山，赢取稳定的却是自下而上，进而促成民间与政府合作的法国农村信用互助组织。

l885年，“主要是乡村的一些精英看到个体务农的农户很难得到信贷的支持，自发成立了信用互助社。当时互助社最大的贷款额是500法郎。”②

l894年，随着互助信用社的蔓延，法国通过法律确认了农村互助信用社的法律地位。

1899年，通过基层信贷组织的自由竞合产生了地方信贷银行。

1920年，“法国政府在地方信贷合作公司和基层地方信用社的基础上，建立了官方的中央机构‘农业信贷局’，作为隶属农业部的一个部门，指导监督区域银行的运作和落实农村金融政策。该机构在1926年更名为法国农业信贷银行，成为从区域银行到基层信用社的最高管理机构，受到农业部和财政部双重领导，其负责人是农业部任命的官员。这时的法农贷带有政策性银行的色彩。”③

“在这个过程中，法农贷自下而上建立了金字塔式的三层架构。在这一架构中，基层地方信用社构成了集团的基石。570万名社员入股组成了2599家基层地方信用社，职责为吸收和管理活期存款及储蓄资金，推销中央机构发行的库券。”③

对我们最有启发的恰恰掩盖在这些略显乏味的历史白描之下：

1、法国八十年革命的“大时段”中，自由民主博爱的口号喊得震天，却并没真正在农村踏实有效地进行“训政”。包括拿破仑帝国及路易·波拿巴的第二帝国，都提供给农民所谓的“普选权”，却毫无实效。民主的本质显然不是空头票选。

2、真正的民主正是从互助社的点滴学习与实践中得来的。法国农民参股互助社后，通过经济组织的运行，培训着民主投票与民主监督的基本规则；通过互助，培训着合作博弈的现代精神；通过信用，培训着液态社会的商业规范。

3、随着互助社的发展，农民经济共同体就非常自然地寻找政治代言人。经济体中所接受的民主培训，被轻松地移植到政治博弈当中。

4、他们以经济实力支撑政治的自我保障，以政治资源支撑经济的不受侵害，以经济、政治的人字型稳定结构，推进着民主的学习过程。而农民阶层自下而上的民主进化，才使得他们自身从动乱根源转变为稳定的磐石，才给整个法国社会带来可持续发展的真正稳定。

5、农民所展示的经济与政治力量，换来了政府更大的合作善意，使农民与政府进入合作博弈的良性循环。

法国农业信贷银行体系扎根在农民的基层参股权之上，将中央集权与市场化、民主化有效地结合为一体。

1、中央拥有监督权，指导权，政策引导权，同时也有保护整个信贷网络的义务。

2、地方信贷银行在接受中央与农民利益代言人监管、引导的同时，按市场规则自由竞合。

3、地方信贷银行早期严格限制于农村实体经济领域，直到二战结束法国大规模城镇化后才按经济规律逐步扩大经营范围。

4、法农贷是为农民、农村实体经济服务的，是农村专家。

5、因此，整个法农贷体系的根基是“农村”而非“金融”，是沟通中央政府与广大农村民众的金融服务体系，与城市金融体系天壤之别。

越过近百年历史，今日的法国农业信贷银行（Crédit Agricole）已经脱离法国政府独立，成为了欧洲最大的银行集团之一。在大中城市战线，著名的里昂信贷（Le Crédit Lyonnais）也已被其通过资本运作收归旗下。而在法国农村或小城市，没有任何银行敢于挑战法农贷的霸主地位。更值得关注的是，虽然农业人口比例已经小得可怜，但法国农民政治力量之彪悍同法农贷一样闻名于西方世界。

三、泰国的教训

当欧美国家进入稳定的液态社会之后，民主制度在固液相变（熔化、融化）过程中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就被遗忘在角落，积满了意识形态的尘埃。

十月革命后，马克思主义被西方主流彻底视为邪教，否认了其在民主制这个合作博弈衍生过程中，博弈惩罚的正面价值。而在冷战期间，出于液态与固态社会斗争的需要，“自由”作为攻击性“大杀器”重出江湖，民主也随之被打造成一个无学习过程、无博弈惩罚的伟光正形象。这个西方的“自由民主路线图”宣扬第三世界国家，只要将此制度从上向下照搬就可万事大吉。

自此，民主被彻底篡改为肤浅的党派票选制，从而掩盖了与人民、民生共同学习、成长的本质内涵。

泰国本来是一个农业基础，固态沉淀比较雄厚，城乡二元化严重的国家。由于种种历史原因，在农村缺乏现代经济、政治的民主培训时，就贸然闯入了党派票选的假民主陷阱。

与左右的分析思路不同，我按照民生，民众的“趋利避害”分析下泰国的五股主要政治势力：

农村大地主阶层，代表人物泰国皇帝。

城市大资本阶层，代表人物他信。台前唱戏的多为傀儡。

城市中产阶层。出于对大资本的“避害”，选择与大地主阶层结盟。

乡村农民阶层。出于对大地主的“避害”，选择与大资本阶层结盟。

军人集团。相对尊敬泰国皇室。一方面维护国家免遭分裂，一方面也具备执政牟利的冲动。

大家不要以为泰国离我们很遥远。在前段二次农改的大讨论中，已经充分重现了中国城乡的“泰国分裂模式”。

城市中产阶级中的左翼，已经从近年历次改革被剪羊毛总结出教训。他们出于“避害”选择，坚定反对“大资本”以及“权贵一体化”推动的一切改革，因此也强烈抵制二次农改。

而农民阶层每日面对的是“权力官僚”的“剥削”。他们同样由于“避害”选择了“大资本”甚至“权贵合流”倡导的“加速土改”。相当数量的农民，表态支持农村加速改革。

这个很正常的民生选择，被一些左边的城市群众误判为“枪手”捣乱，或斥之为农民兄弟的愚昧（我也一度犯此错误，本文正是反思后的产物）。

所谓民主，一定要从民生，从真正的人性出发。老百姓都是趋利避害的，因此民主的选择也是趋利避害的。老百姓是正常视力的，他们看到的首先就是身边最大的痛，是民生之痛，因此作出了相应的“避害”选择。

他们既不近视，也不远视，既非神，也非魔。当你从左右的“圣经”出发无法解释民众的选择时，一定不是他们“近视”，或者他们愚昧，而是你或你的“圣经”太“远视”，太“泛道德化”。

党派票选制在城乡二元国家的水土不服，其实不乏西方著述。泰国所发生的，只不过再次验证了公共选择学派的理论。

根据197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罗的阿罗不可能定律推演，当某国出现势力较均衡，而相互利益冲突较大的两个大比例人群时，民主投票体制也无法解决冲突。社会将陷入左右动荡并走向失稳。

而后，1986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詹姆斯·布坎南在此基础上加以修订，如果买选票半合法化，将可以资金转移的方式慢慢化解这种冲突。很不幸他们的预言在世界上城乡分化严重的第三世界国家轮流上演。

西方的“自由民主路线图”从理论上就是瘸腿的。一方面纵容了自由无节制的大资本横行，一方面没有提倡民主自下而上的学习过程，缺乏博弈惩罚理论，直接以“党派票选”替代“学习化民主”，导致了城乡撕裂（泰国、台湾等）与左右钟摆（俄、拉美等）两种形式的悲剧。该路线图在第三世界国家的大面积破产是图纸的问题，而非什么“民族素质”问题。

打一个简单的比方，西方液态国家在山顶，固液相变的第三世界在上山的路上。美苏争霸时，西方以自由为武器，就相当于从山顶扔石头，是非常奏效的。但是当第三世界想登顶的时候，也按照这种直上直下的自由之路（西方路线图）去走，肯定直接摔死。看起来最慢，而实际上最稳妥的方式，就是盘山而上。这个盘山而上才是民主的真谛。

从上述法国与泰国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今日的中国，民主一定要有，但是需要民众自发学习，需要中央与人大训政，需要从基层经济、政治组织中学习民主程序，积累民主经验。我们当前亟需的不是一步到位的党派票选，而是盘山而上的基层民主。

四、民主的力量

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无法充分做好事，甚至会走向反面。

——邓小平

民主不是拿破仑的假普选，也不是西方所说的党派票选。

那么民主到底是不是好东西，我们用近期的实践来检验。

前段的“毒奶粉”事件，是彻底伤及民众生存底限的恶性事件。不再赘述那些惨痛的教训，如此大范围、长时间的恶性事件，各级政府、企业、奶农“无法充分做好事，甚至会走向反面”，只能证明是制度出了问题。是坏的制度产生了坏的结果，导致了中国“非合作博弈”与“不可持续发展”的大环境。

但是我们更有必要从反向思考“毒奶粉”以及近期众多民生事件：

正是民众的拒绝购买逼垮了“三鹿”，逼疯了“蒙牛”。

正是民众的毫不留情的惩罚，杀鸡儆猴了其他企业，减少了他们未来造孽的可能性。

正是民众的蒸腾内力，逼出了“三聚氰胺”的“潜规则”毒素，才可能使中国制造、中国创造，排毒养颜，重建信誉。

正是民众的排山倒海，扫清了笼罩的阴霾，为经济界、社科界、媒体界、法律界人士打拼出了一个“用事实说话”的良性循环空间，才可能帮助中国去伪存真，用真相战胜谎言。

正是民众的“惊人一跃”，呐喊出了“保障人民基本权利”的历史足音，为那些尚存良心的官员、人大代表提供了抗争权贵的民意保障，才可能“民进国退”，使中国重建官民合作的“大和谐”。

这就是民主。

民主的本质就是民众按照“趋利避害”的原则，从维护自身民生，维护个人基本权利中学习的液态化社会的合作博弈法则。

老百姓“站起来了”，这就是 “维护自身民生”、“维护个人基本权利”。

老百姓从毒奶粉的震天哭声，到楼市的万众一心拒绝地方乱政，到猥亵门用骂声为选票淹死林官人，到连锁罢运用行动捍卫微薄的基本权利，这就是学习进化的过程。

而最后这种力量赢得政府、企业、媒体的尊敬与让步，这就是合作博弈法则。

民主所过之处，大量各级政府以及企业、媒体这些所谓民族精英，多年无从下手的宿疾，都被利索地解决掉了。中国的“不可持续发展”的趋势被民众扭转了，企业与老百姓，政府与老百姓的“合作博弈”又重新建立起来了。

因此，是中国老百姓的民生、民权、民主运动在救中国。

因此，民主是个好制度，因为他“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

民主是个好东西。那么谁反对民主呢？

老百姓、中央政府、企业、媒体等都能从民主中得到好处，都会支持民主。

只有一心想从民生中剥削的硕鼠们，只有彻底坏了良心的权贵们，才会反对民主。

这些坏东西动辄说中央政府反对民主。这是绝对的胡扯。中国是民主集中制，怎么可能反对民主呢？这只是权贵在给中央抹黑。

这些坏东西动辄要引进西方的民主路线图。这绝对没门。国产的假奶粉毒死人，就没人喝了。西方的“自由无节制”假奶粉也毒出来个次贷危机，“民主无学习”更毒得第三世界尸横遍野，大家更不会喝。

这些坏东西藏在左右翼的大旗下，天天招摇撞骗，挑拨离间，我们如何分辨他们？

很简单，只要聚焦民生、民主，他们就无可遁形。

民生、民主是照妖镜，是“批判的武器”，更是“武器的批判”。我们每个人坚守自己的民生权利不侵犯，权贵就至少不会那么气焰嚣张；我们每个人坚持民主监督，就给权贵戴上了手铐脚镣。

我们还要升级下武器，那就是“人民的人大”，一个不再是“泥塑木雕，橡皮图章”的人大。我们要通过基层民主，维护草民们的基本权利。

五、给两万亿加个磅

到二0二0年，农村改革发展基本目标任务之一是：农村基层组织建设进一步加强，村民自治制度更加完善，农民民主权利得到切实保障。

——三中全会公报

李昌平先生的计划妙在何处？

1、继续推进二次土改。前文已述，农民阶层呼吁改革，这是不以城市左翼的善良意志为转移的，只能引导，无法阻止。

2、“肥水不流外人田”。一切出于农村，用于农村，不给“权贵”夺食的空间。

3、真正启动了信用合作社这个经济组织，以保障从经济活动中引导农民学习民主。

4、给信用合作社运作出了启动资金，并为农户入股及集体控股预留了空间。使得理想蓝图变为切实可行的，受农民群众欢迎的改革方案。

而我要加磅的就是农村基层民主。

“农村基层组织建设进一步加强，村民自治制度更加完善，农民民主权利得到切实保障”正是推进农村基层民主的尚方宝剑。

法国、日本等各国农村改革的成功案例都已证明：农民政治、经济组织必须要两条腿都过硬，才能“切实保障”“农民民主权利”。

人大是我国民主制的组织架构，村民委员会是人大的最基层组织，更是农村自治制度的组织资源。农村信用合作社则通过农民入股，形成民主式的经济组织。这两者的完美结合才是中国二次土改的必由之路。

同时，对我国来说，唯有以人大的毛细血管村民委员会为纽带，才能同时保障集中制的贯彻与民主制的学习与完善。

从宏观的角度，农村信用合作社与村民委员会，都是农民阶层的利益代言机构，博弈组织资源。这有助于跳出当前关于集体所有制的理论怪圈。

1、这种集体模式正是法、日这些与中国类似国家的成功突围模型。对于农村人口比例偏高，人均耕地面积偏小的大国，基于自愿的集体互助是符合现实约束条件的必然选择。

2、这种集体模式是流动性的，其退出机制是市场化的，而非计划指令性的。这将保障宏观人力资源的最佳流动配置。

3、强悍的经济、政治组织资源将保障农民阶层拥有足够的博弈能力对抗权贵的侵扰。恰恰是当农民合法权益、合法渠道被堵塞时，才会出现近年频繁的县政冲突乱象。唯有农民具备合法惩罚能力时，才能倒逼权贵学会收敛，才能达成合作博弈的大环境，才能维持可持续的稳定架构。

4、中央政府仍需发挥集中制的优势，严格督导，禁止农村信用合作社将资金投放于虚拟经济领域，重演吉首乱象。

从法国、日本（韩国）的农村民主化改革进程中，我们还能得到一些有益的启发：

1、法国农村信贷合作体系与日本农村互助体系，都强调从经济组织与政治组织中同时学习、实践民主基本操作，都强调经济组织与政治组织的相互支撑。

2、其结果都是农村改革平稳、顺利过度，没有拖国家的后腿，没有产生大的反复，更为城镇化提供了具备良好民主素质的新鲜血液。

3、法国培养出法农贷这样的超大银行集团，日本培养出三井等超大型会社的前身。

4、他们都强调金融体系出于农村，用于农村，强调信贷金融的农村性。法农贷央行以政策形式保障资金用于农村实体经济领域。而日本则以行政命令等手段确保大资本不进入农村金融领域肆虐。

5、他们都强调国家为农村经济供血而非抽血，这种供血是政策性的优惠引导。法国在五六十年代的小城镇大发展过程中，将小城镇建设的高利润商机优先提供给法农贷，并以盈利作为农村发展资金的来源。而日本则以扶持综合商社的模式，将围绕农村生产生活周边的大量高附加值领域特许给农村互助体系，作为农村经济的血源。“以城镇养农村”、“以周边养农村”背后共同的基本判断就是：农村发展不可能成为现代经济的火车头，只要不拖后腿就是胜利。

此外，他们都培养出了彪悍的农村政治共同体。事实胜于雄辩，这对于城乡二元鸿沟化的国家反倒稳定的保障。如果农村政治组织过于孱弱，不能培养自己的政治代言集团，一旦受到其他阶层的利益排挤，或者受到谗惑性挑拨，就必将形成泰国的撕裂模式，甚至颠覆性的农民革命。唯有形成强悍的，属于农民阶层自己的政治利益集团，才能够以刚性的博弈惩罚换取实际的合作。

以台湾为例，城市中产阶级对台南农民利益有过间接的冒犯，民进党借此谗惑台南农民，导致台湾的严重撕裂。而这个过程只能随着台南农民形成真正为自身利益代言的强大政治力量，才能达成最后的稳定合作。这也反证了农村学习性民主的必要性。

中国的特殊之处在于，我们目前已实际形成了城镇居民、农村居民、农民工（潜在城乡流民）的三元体系，而非过时的城乡二元体系。必须从这个现实出发，为农民工群体提供同样的经济与政治组织资源，才可能获得长久的三元稳定结构。

六、农村改革的五个敌人

随着二次土改的拉开序幕，我国再次进入了固液相变（熔化、融化）周期。权贵率先完成相变融合，形成权贵一体化格局，导致近年中央改革善政大部分被该阶层掠夺，民生不升反降，民怨沸腾。

而今年这个固液相变元年，全国相当比例的地区与民众完成了液态化、流动性的跃升，令世人感到陌生，眼前一亮。

民众从小写的固态人跃变为大写的液态人，从平面的居民跃变为立体的公民。正是中国人民“站起来”，自觉维护个人基本权利，才衍生了与日益嚣张的权贵阶层的激烈冲突，举国上下，连锁动荡。

而平息乱局的根本解决方案，就是上层建筑顺应经济基础的变化。固液相变期对应的政治制度正是民主集中制，而现在只需补足货真价实的基层民主，从民主的小学课本认真学起。

中国的固态积淀之深，全球绝无仅有，第一次相变失败回归固态的大轮回也在情理之中。在此二次相变的关键时刻，我们更应从历史中学习相变周期的规律，结合中国的固态国情，总结出一条稳健前行的道路。作为比法国固态基础更雄厚十倍的国家，我们更应“如履薄冰”，既不延宕改革，也不贪功冒进，以免龙族沦入或左右钟摆，或从中撕裂的无间轮回。

借鉴法国历史我们可以看出，农村稳则中国稳。当前农村改革面对的剪径强盗，明火执仗的就有两位，“权”与“贵”。

“权”所凭仗的是“在承包经营权不变的情况下，要加快土地流转”的中央精神。至于“要给农民谈判权”的中央指示他们则是正话反听。

“贵”期待的就是“土地证券化”。他们已经抛弃了“权”的部分利益，忽然变得满嘴民生，其实就是要掐断地方政府的后路，逼地方入彀他们的“证券化赌局”。他们的杀手锏就是“2020年农民的人均纯收入要增加一倍，这样算起来每年要增加6%，这个任务很艰巨，但是必须做”的中央指标。

“权”这个强盗，只要给农民基层民主，铐住他们不算太难。

“贵”这个强盗，对农民具备相当的欺骗性。因此就需要中央坚定农村金融不虚拟化，不证券化的立场，任他们吹破大天也不为所动。

至于藏身暗处的第一个敌人，其实就是“唯GDP论”。为什么每次中央发布某项禁令后，总会有次级政府冒死忤逆呢？就是GDP烧的。GDP决定政绩，也决定腰包。

其实本次中国经济危机，只是美国次贷“提前引爆”了中国的国内危机。我们必须认清“两个经济危机”的本质。在去年底今年初美国危机尚在潜伏期时，中国从股市到实体经济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逆转。而这个国内危机的肇因就是“唯GDP论”与“国企垄断”的合流。

对于中国这类人均实体经济还与发达国家有巨大差距的国家，唯GDP就等于鼓励发展虚拟经济，因为GDP指标是不分实体还是虚拟的，而虚拟经济显然滚动周期短见效快。其恶果之一就是房价虚高，民众拒绝接盘。“唯GDP驱动=虚拟经济驱动=伤害民生驱动”已经成为恶性循环。

而国企垄断就是此次国内危机与美国29年大萧条相似的根本所在。垄断的恶果是民企缺乏盈利空间。国企垄断是符合国家“唯GDP”战略的。但垄断企业内部的高利润率，是建立在整个社会的就业率降低与民生亏空基础上的，是典型的不可持续发展模式。

民企被挤出高附加值空间，同时由于股市与炒房高于实体经济利润率，形成了民企资金的“躲避垄断——投靠虚拟”循环，最终使得中国这个实体经济大国彻底栽倒。

日本虽然也是会社垄断模式，但其会社航母的黄金年代，是外向型为主，出海作战攻城拔寨为主，而不是中国国企的窝里横模式。而日本最终的惨败，固然有货币政策的不谨慎，更根本的原因还是房价的击鼓传花将所有经济组织都吸引到“郁金香”的芬芳中不可自拔。丢掉实体经济也就丢掉了日本的黄金机遇，等到“老龄化”大潮席卷，乌龟翻不过身也只能说是忤逆经济规律后的天谴。

我们提早摔了这个跟头也有好的一面，从现在到“老龄化”还留给了我们改正错误、重新翻本的时间。当然如果还稀里糊涂地继续“唯GDP论”，虚拟经济，垄断国企，大家趁早洗洗睡吧。

近期的国企航母出海战略是正确的，但力度仍可加大。同时应开放部分原来的国企垄断空间，放水养鱼，重振民企，重振实体经济，中国创造与中国制造双箭齐发，才是中国走出低谷的希望所在。

同时也应对“唯GDP论”作出根本性的修正，如改以实体经济为考核指标（为此必须建立严格的金融长城），以民生为一票否决指标等。而根本性的改善还需等待民主集中制中“民主”要素的完善，“人民的人大”也就更需加快步伐。

同样的道理，在“唯GDP论”胁迫下，鉴于本轮农村投资并非充裕，与“翻一番”的艰巨指标，必然令地方政府勇于投入“土地证券化”的虚拟经济怀抱。当击鼓传花无以为继时，遍地“吉首”也就不难预见。

农村改革的第四个敌人就是城市中产阶级，可能就是写文的我与看文的你。

民主是个学习过程，最初的“趋利避害”是肯定想不长远的，城乡（农民工）三元鸿沟也是客观存在的。城市中产阶级为维护自身权益，间接地伤害了其他两个百姓阶层的利益也很正常。农民与农民工阶层对城市中产阶级的诸多抱怨，乍一听似乎是无理取闹甚至恩将仇报，可是你只能承认“百姓都是神魔一体的”，只能多反省，多沟通。

在法国有个风俗，当驱车经过田野，看到农民劳作时，会长鸣喇叭以示敬意。这种发自内心的善意释放描绘了阶层间的尊重与合作。帮别人就是帮自己，这个法则在我们的三元民众阶层间同样适用。

或许这个劝告没有什么意义，或许只能期待民主学习进程的展开，通过博弈惩罚与博弈合作的选择，才能让更多人明白：让步也是进步。

农村改革的第五个敌人就是农民阶层自身。

城乡合作问题同上，不再赘述。此外农民阶层还存在“趋利性”、“珍重选票”等疑难杂症。

湘西吉首集资事件中，有无良企业，无良政府的罪过，但是并不能说民众就全然无辜。“趋利性”是人的天性，即使健全的民主模式，同样会绊倒在这个“心魔”上。美国的次贷危机，并不是民主的小马虎，而是民主根本不会去监督一个给大家发红包的“虚拟经济”。欧洲的福利肥胖症也是同样的病根。西方已经在液态文明积累了足够经验，尚且无法避祸，所以我也就不指望中国老百姓能逃过此劫了。

我赞同民主（集中制）是最适合当今中国的政治制度，不代表我会把民主神化得完美无缺。就像次贷是以更高层次的博弈惩罚，教训民众“虚拟经济”的危害，“吃一堑长一智”也是民主学习中的必修课程。

当农民坐拥“信用社”这个聚宝盆时，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贪小便宜，被各路资本的击鼓传花做套抽血。这方面一靠中央监督，二靠经济规律发挥惩罚作用，在吃亏中成长。

“出卖选票”也是同样的道理，惨遭过几轮盘剥后，才能从教训中学会珍惜选票。

七、尾声

可能有点革命浪漫主义，在这个风雨飘摇，众多头等舱乘客跳船跑路的历史节点，我看到的却更多是龙族的希望。

如果这么多的民生惨剧，百姓仍只知跪地嚎啕，甚或“麻木的看客”，那么这个民族也只配拥有“卑微的灵魂”。

历史女神青睐的是有担当，有智慧，有耐心的民族。担当我已从民生的崛起中看到，那么就更要呼唤智慧与耐心。

我们要拂去历史上那道德谎言的尘埃，寻求相变期的规律，分辨他人翻车落崖的端倪。

我们要正视人民的神魔一体，正视相变期民粹化的本质，正视民主背后的“趋利避害”。

我们要看透中国的冰山之下，固态的积淀，有糟粕有宝藏，龙族的相变之道操诸己手。

不抛弃，不放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