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反对技术投降主义
张庆松
二〇〇八年十二月十七日
一， 引言
2008年的全球金融风暴给以出口为导向的中国经济带来巨大的冲击，同时也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提高科技水平，用科技进步来促进产业升级已经是中国未来发展的主要途径。 而科技要进步，贯彻落实自主创新的战略决策更是一个关键。胡锦涛最近在辽宁考察时指出，“增强企业自主创新能力，对于有效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冲击、增强发展后劲至关重要。”
落实自主创新的战略决策，一个关键的工作是要整顿思想，统一认识，破除那些保守、过时、落后和错误的思想观念。最为突出的问题是目前甚为流行的“技术投降主义”思潮。
目前，有一些人（这些人还占据着各个领域内的重要权位）虽然口头也高喊自主创新，但在行动上迟缓，甚至还反其道而行之，利用掌握的权力，采取各种手段打压自主创新。这种情况最突出的是在信息产业领域。有些人利用种种借口，继续推动引进国外的技术（甚至是已经被证明是落后和过时的技术），但对真正自主创新的技术却全力封杀。这些人口里讲着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很容易让一些不明就里的人信以为真。但是，无论这些理由多么诱惑人，其本质是技术投降主义。不把这个障碍清除掉，中国的科技进步就将步履艰难，自主创新的战略决策也难以达到既定的目标。
二， 自主创新的本质
党中央将自主创新这一概念作为国家经济可持续发展的一个重要战略手段，这是一个非常英明而且非凡魄力的决策。自主创新的核心就在于“自主”这两个字。创新是一个非常普遍性的概念，世界许多国家都重视创新。但中国决策的特别之处在于提出了“自主”这个概念。所以，我们需要认真研究“自主”这个词的真正涵义和意义。
在笔者看来，自主是由“自”和“主”这两个字组成的，每个字都代表着一定的涵义。因此，必须要完整地了解“自主”的涵义，我们才能理解并正确贯彻其中蕴藏的指导性思想。
第1， 自主的第一层涵义是“自发”。这是相对于“引进”而言的。曾经有一个时期，以市场换技术是国家指导方针。这在一定历史时期内和特定条件下（如改革开放的初期）是合理的。但事实证明，市场换来的技术是有限的。由于种种原因，如国外垄断性技术拥有者的“留一手”心理或者政策性限制等，市场很难能够换来核心的技术。而中国企业却既丢失了市场，又沦为打工者。自主创新就是要改变“市场换技术”的过时理念，不再将科技进步的希望寄托在“引进”上，而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推动创新。自主创新的第一个原则是“自发原则”，发动自己的力量进行创新。这解决了创新的来源问题。
历史经验同时还证明，凡是受到国外封锁的技术领域（如航天），中国的技术进步显著而有成效。中国人不是不能够依靠自发力量来进行创新和赶上世界先进水平的。相反，那些依靠引进和西方合作的领域（如大飞机制造），则最后的结果是步履维艰，甚至是全军覆没（如DVD产业）。
第2， 自主的第二层涵义是主动。创新既然不靠别人，只能靠自己，那就必须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自主创新的第二个原则是“主动原则”，不能消极等待，不能庸碌无为，而要在创新中发挥积极主动性，要运用智慧和谋略，寻找突破口，要不断发现和创造机会，有所为有所不为，这解决了创新的动力问题。
第3， 自主的第三层涵义是主导。要争取在创新活动中的主导权，要争取在科技创新中发挥主导作用。特别是在信息产业领域，标准已经是科技创新的制高点，是引导创新的重要力量。创新主导权的一个衡量标志就是标准的制订权。而对标准制订权的衡量标志不仅仅是在于贡献了多少标准，而更应该关注标准规则的制订、标准领域的开拓、底层协议的制订、研发上的领先程度和对国家民族的利益贡献等等许多因素。所以，自主创新的第三个原则是主导原则，要争取创新的主导权。没有主导权，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是无法实现跨越式发展的，是无法满足国家和民族的需求的。
第4， 自主的第四层涵义是自决。自决是指在科技活动方针和政策措施等方面有充分自决的权利。自主创新是中国的战略决策，要推动的是中国境内自己的科技创新活动。这就需要中国完全掌握自主决定事情的权利，而且这种权利也是国际法所赋予的。自主创新的第四个原则是“自决原则”，要保留并使用自主决定的权利，并用之来合理地促进创新活动。
以上这四大原则“自发、主动、主导、自决”是落实自主创新必不可少的。缺了一个，都会影响自主创新的成效。
然而，这四条原则却受到近年来出现的技术投降主义的阻碍和挑战。而国内宽松的舆论环境又使得技术投降主义违背自主创新原则的各种错误言行大行其道，严重干扰和混淆了人们的视听。
三， 技术投降主义的表现
所谓“技术投降主义”是指在科技创新活动特别是信息产业领域内一种不依靠自己力量，不发挥主观能动性，不争取主导权，不使用自决权，而是继续依靠引进国外技术，将解决科技问题的希望和权利拱手让给国外利益集团来控制和指挥。
技术投降主义往往有如下表现：
1， 大肆渲染国外技术的先进，国外科技实力的强大，国外科研体制的优越，国外理念的先进等。技术投降主义者在言行中处处表露出对国外的盲目崇拜。
2， 与此同时，刻意强调中国科研实力的薄弱和技术水平的差距。
3， 在以上两种思潮的影响下，出现悲观主义的倾向，认为中国的科研无法赶上或者超越国外先进技术水平。
4， 这种悲观情绪又会导致对自主创新决策的怀疑，和对自主创新政策及活动的抵制甚至破坏。
5， 技术投降主义对于凡是主张自主创新的观点和人事不但不与以支持，反而会给以嘲笑、诋毁、排斥甚至是打击。有些人更是利用自己的学术地位和政府权位封杀新思想和新技术，被称为“学霸”和“自主创新的屠夫”。
6， 技术投降主义往往会主张引进国外的技术，即使在国内已经有了自主创新的性能和效益都更好的技术情况下也是如此。
7， 技术投降主义会使用各种同样是自国外引进的法律、标准、论文、观点来替自己的立场辩护。同时他们往往会引用所谓国外的技术“权威人士”的片言只语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8， 技术投降主义会成为国外垄断性标准组织的代言人，会得到来自国外的各种荣誉称号如“先锋”等，在推动国外标准的国内应用上不遗余力。
9， 技术投降主义会成为国外产业链条代理人，通过代理各种信息产品及网络资源，从国外与国内通过具体的代理实业中得到丰厚的共享利益, 形成利益绑定关系，并得到各种荣誉称号如“优秀企业家”等。
10， 技术投降主义往往会为了一点个人小利，而忽略甚至伤害国家利益。
11， 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动机，技术投降主义也会用一些国内时髦的概念装饰自己。他们往往会以“打假”、“开放”、“科学”、“全球化”、“中立”等话题来打击别人，掩护自己。
12， 技术投降主义会采取阳奉阴违、欺上瞒下、弄虚作假等许多不光明的小动作来避免问题的暴露。
四， 技术投降主义的危害
技术投降主义是一种危害极大的思潮和行为。其危害性表现在：
第一， 技术投降主义宣扬崇洋媚外思想，不利于人们形成全面平衡的世界观。压迫民族自信和自尊，不利于民族自信心的提高。
第二， 悲观和怀疑主义的情绪会导致在政策制订和执行，企业创新投入和策略等方面的犹豫不决。
第三， 对创新概念和人事的嘲笑打压等会打击发明家的创新意愿，损害其再创新的动力和回报机会。
第四， 技术投降主义将导致中国继续依赖技术进口，导致技术持续落后和产业升级的缓慢。
第五， 技术投降主义使得中国政府无法掌握科技产业发展的主动权，削弱政府对科技和经济等的主导能力。
第六， 技术投降主义将迫使中国继续在关键的领域如信息产业使用国外技术，从而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对国家至关重要的信息安全问题。
第七， 技术投降主义者的行为将使得中国的可持续发展前景暗淡。
第八， 技术投降主义将使得科技的社会经济效益流失，每年向外支付越来越多的知识产权费用。
第九， 技术投降主义者的内外勾结、利益捆绑、立场不公、玩弄手段等行为带坏社会风气，形成不公正、不公平、不利于创新的社会环境。
第十， 技术投降主义者的错误观点会导致一些重大科技决策的失误，形成丧失良机，外交被动等局面。
所谓这些都不利于形成鼓励创新的环境和文化。技术投降主义将使得自主创新的战略决策沦于形式，而无法起到其所期待的效果。国家、民族和社会将会深受其害。
五，技术投降主义的根源
技术投降主义的种种危害使其成为落实自主创新战略迫切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要解决这一问题，首先要了解技术投降主义的根源。
技术投降主义的第一个根源是观察力不足的问题。有些人在看问题时，只见其一，不见其二。尽管其所看到的是事实，如西方发达国家的一些科技优势和中国某些方面的不足，但是由于其不是全面地看问题，而只是片面地从某个角度看问题，见木不见林，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也就会出现看问题不全面的问题，产生那种盲目崇洋、缺少自信的情况。
技术投降主义的第二个根源是思考水平问题。技术投降主义者往往习惯于直线型的思维，喜欢机械地比较（如比较一些数据）然后就得出结论。由于看问题和思考问题的方法不够高明，他们难以透过现象看本质，或者忽视人的主观能动性，忽略了人是可以创造条件，改变环境的，忽略了运用智慧和正确的方针策略是可以形成 “以弱胜强”的。
技术投降主义的第三个根源是机械经验主义。比如在一些反对创新技术的所谓评论中，经常可以看到“这是又一个汉芯”，或者“这让我想起水变油的故事”等言论。用过去发生的不相干的事情来批判新的创新事物是不合理的。怀疑一切的态度也是不正确和不具建设性的思维方式。
技术投降主义的第四个根源是“怕事”现象。某些官员信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引进国外所谓“成熟”的技术不会出问题，但如果使用自主创新的技术则会有风险。于是某些国产新技术因为“太先进”有风险而被打入冷宫，而国家大量宝贵的经费被用来购买引进国外的二手技术。怕事还表现在另一个方面，那就是在对外工作中，不敢理直气壮地维护国家的权益，反而总是一步步退让。
技术投降主义的第五个根源是习惯性思维。尽管中央一再要求“与时俱进”，但技术投降主义者还是依据陈旧观念，将八十年代的思维应用到21世纪来。
技术投降主义的第六个根源是幼稚病。搞技术的人如果没有注意吸取渊博的知识，就很容易在涉及科技的宏观性政策、外交、程序规则、文化背景、社会环境等方面缺少素养和判断能力，以至于在科技相关领域内犯幼稚病，做出非常幼稚的行为。比如，盲目地相信所谓的“技术中立”，要求政府让开道路给市场等都属于这种现象。
技术投降主义的第七个根源是受人误导。技术投降主义者无法进行独立判断，辨别不出香花和毒草，因此很容易受到国外媒体、舆论、权威等误导性观点的影响。特别是国外的所谓“非政府组织（NGO）”很多是有政治目的或者是跨国企业的代言人。非赢利和非政府的外衣却使得其观点很容易诱惑人。而那些国外的企业“名人”更会站在其企业利益立场上，发布所谓的权威观点，这些观点却往往是不利于中国国家利益的。
技术投降主义的第八个根源是私利驱动。有些人同国外利益集团形成了利益捆绑关系。为了自己的利益，其也就成了国外利益集团在中国的“先锋”，也成了扼杀自主创新的“杀手”。
技术投降主义的第九个根源是腐败。某些官员被国外利益集团收买而在暗地里为外国利益集团服务。这种情况往往是在某个领域占有举足轻重的权位的人，其能够否定或者撤消创新项目。
六，技术投降主义批判
技术投降主义是一个极端危险的思潮。为了推动自主创新，我们就必须批判技术投降主义。下面给出一些进行批判的主要思路。
技术投降主义的错误在于没有认识到，中国的科研实力虽然尚有差距，但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独特优势。西方虽然科研实力较优，但这种优势正在弱化。中国的进步巨大，在科技领域已经同西方发达国家接近，而且在某些领域已经具备了超越的条件。比如在信息产业领域，对新型互联网的基础理论及算法方面，西方也有自己的不足。
技术投降主义的错误在于没有认识到，整体条件虽差，但不代表在局部领域可以具备领先的可能性。自主创新的关键就在于发现并扶持那些具备向世界领先水平冲击的技术领域，形成局部突破，纵深发展，以点带面等胜利态势。这些在解放战争中解放军用落后装备攻城略地战胜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军队的成功经验，在科技活动中依然有用。
技术投降主义的错误在于忽视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全面地进行条件评估，选择合适的战略战术，聪明合理地运用资源（如采取有所为有所不为）等原则，即使在稍微不利的情况下，也能够改变形势，创造胜机。
技术投降主义的错误在于其没有认识到，悲观消极、被动等待是不可能有机会来临的，而只有主动出击，积极努力，奋发图强，创新才有可能发生。
技术投降主义的错误在于其没有充分地认识到自主创新的伟大战略意义。
技术投降主义的错误在于没有认识到，依靠引进是不可能得到最优秀、最为核心技术的。而且依靠引进是不可能实现产业升级和中国创造这一目标的。
技术投降主义的错误在于其不知道创新的机会到处都有，而且创新的主体在于中小企业和发明家的个人努力。
技术投降主义的错误在于没有认识到，中国人民是不缺乏智慧和创新能力的。中国能够在五千年的历史进程中发展出独具一格的完整的中华文明，也就能够在21世纪推动科技自主创新。
技术投降主义的错误在于不知道自主创新和改革开放是并不矛盾的。自主创新并不会带来闭关锁国，而是可以采取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策略，在至关重要的领域（如新一代互联网和新一代未来网络）形成突破，来带动其他领域（如工业信息化和安全）的发展。至于那些正常技术贸易领域，则会按照国际惯例进行。
技术投降主义的错误在于过于相信国外媒体舆论的宣传，而不善于冷静地思考立场、角度、利益等方面的观点偏差。来自国外的赞誉和褒奖有可能是对国家和民族极为不利的，因为国外存在着敌对势力，科技领域也存在着国际竞争关系。
技术投降主义的错误在于过于幼稚，光看到绵羊，却看不到披着羊皮的狼；光知道“融合”，却不知道保持独立的重要性；光知道“全球化”却不知道民族性和国家主权的意义；光知道引进，却不知道自主创新的必要性。
技术投降主义的错误在于，自主创新是对国家和民族意义重大的战略。任何组织和个人都必须与这个决策保持一致。那些因为个人利益或者被拉拢收买而站到自主创新对立面的人早迟是会受到谴责的。
七， 如何克服技术投降主义
克服技术投降主义需要提高认识能力和思维能力。要学会辩证地、全面地、观察和思考问题。要认识到人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要认识到机械思维的局限性，要善于从战略高度来看问题。
克服技术投降主义就需要认识到中国实行自主创新所具备的条件和能力，这些包括举世第一的消费者群体，坚强有力的政府领导，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勤奋智慧的13亿人民，飞速发展的国民经济等。这些优越条件是其他国家所无法具备的。
克服技术投降主义就需要告诉人们，中国的科研水平目前已经缩小了同发达国家的差距，而且在某些领域已经具备了自主创新，跨越世界先进水平的能力。
克服技术投降主义就需要打消对引进国外技术来提高科技水平的幻想。
克服技术投降主义要积极争取主动权和主导权。要利用标准来引导科技创新。还要认识到，中国标准是创新的首要保护措施，而国产技术走向国际标准是需要有条件的（如高昂的费用的问题）只能在某些领域推动，而且必须有国家重点支持。还必须认识到，成为国际标准不是在中国进行研究、示范和应用的先决条件。只要是创新的技术，在中国都可以应用，而不必等待国际标准。这是过去几年在国际标准工作中得到的一个宝贵经验。
克服技术投降主义就要争取自决权。要知道即使在全球化背景下，政府和国家仍然可以 有所作为而不违反国际规范。国际法存在着大量的灵活空间，如尊重主权、安全优先、性能要求等都是可以用来推动创新的杠杆。
克服技术投降主义必须消除那些以“开放”作为借口打压自主创新的现象。自主创新并不妨害开放。政府在重点领域推动自主创新也没有背离开放原则。
克服技术投降主义要保持对国外舆论的独立分析和客观评判的态度，不要盲目地迷信国外的权威人士的话语，因为那些可能是故意忽悠人的。要敢于对国外的误导性言论进行驳斥，对不实的指控要严词拒绝。
克服技术投降主义要加强爱国主义教育和路线方针教育。要加强监督和防腐败工作，要防止某些人以权谋私，防止掌握权位的人丧失立场，沦为外国利益的代言人。要加强对国外利益集团在华的游说活动，防止外国势力的渗透。
克服技术投降主义要加强理论研究，特别是对于“事实标准论”、“国际接轨论”、“技术中立论”、“市场选择论”等似是而非的观点进行透彻而信服的分析，不可任其流行。
[后记：反对技术投降主义这个题目几年前就想写了，但觉得题目太难，一直没有写。直到今年经历了IPV6和IPV9的辩论后，才深切感受到技术投降主义确实还存在，而且在干扰国家决策。这才决定写这篇文章。有人会觉得此文“火气太足”。然而，为了自主创新的大业，不得不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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