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国企改革很艰难，又哄又骗攻坚战
——南昌江南汽车配件厂9年破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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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以来，江西这个把红歌唱到人民大会堂的革命老区，努力发扬“以人为本”的“井冈山精神”，精诚团结，上下一致，发起了国企改革攻坚战，声言“改革是一场革命，革的是计划经济体制的命，革的是计划经济运行机制的命，革的是既得利益者的命”，要在两年内完成国有工业企业改制任务。尽管火力很猛，可战况却很不尽官意：南钢工人在T钢、L钢事件背景下上访，江纺工人（多为女工）罢工，现在又有江南汽车配件厂工人的堵路、斗争。南钢是省属企业、江纺是市属企业、江南汽配是区属企业，但在这场攻坚战里，有很多东西却是一样的。这里要介绍的就是南昌江南汽车配件厂的破产路，这个成立于1970年的老厂从2001年就着手破产，历时9年仍没完全结束，足见国企改革的艰难，也可以看看这场个“革命”究竟是怎么搞得。最近因为拆迁厂子的生活区问题，与官方发生分歧，工人们选出职工代表与政府交涉，6月23日到南昌市湾里区信访局上访，6月24日，区长作出批示，9月9日，区发改委作了书面回复。
一、破产到底是否经职工大会同意？
官方表示，江南汽配厂于1998年下放到南昌市湾里区，由区经委管辖，在编职工329人，其中退休职工71人，下放时企业处于高负债、停产瘫痪状态，拖欠了大量社保资金和工资。2000年12月25日，江南汽配厂召开职工大会，到会职工271人（全厂在编329人），大会讨论并表决了破产事宜，共发放表决票271张，同意破产的224票，弃权4票，反对票2票，无效票21票，破产决定通过，还特别注明“有签名为证”。2001年4月湾里区政府批准汽配厂破产，并成立了破产清算工作组。
官方称这次职工大会有签到表，职工通过破产决定有签名为证。然而工人质疑这种说法：（1）2000年12月25日召开的关于企业破产的职工大会时，根本没有书面的《企业破产职工安置方案》发到职工手中，便于职工表决时心中有数；（2）官方所说的签名，有许多不是本人签名，而是别人代签，弄虚作假。
二、关于资产变现及分配问题？
官方在给上访职工的答复中说，2003年7月10日，清算组在《南昌日报》发布公告，通告汽配厂职工于7月15日上午9点参加职工大会，就变现资金的使用问题征求意见。“到会职工178人，实际参加有效表决的职工149人，表决程序符合有关规定”。答复中还说，与会职工一致同意优先解决职工的社保金和欠发工资、欠职工款等费用，而不同意开支失业保险金、买断工龄和宿舍维修等费用。
在笔者看来，这种解释极其荒谬，近乎脑残。工人无法认同这种答复，他们认为这里有很多常识性问题：（1）全厂在编职工329人，实际到会178人，缺151人，没有达到职工总数的三分之二，首先程序就有问题；（2）到会178人，实际参加有效表决149人，在这149人中没有说明多少职工赞成，多少人反对，未向职工通报，属于“暗箱操作”、“违规操作”，况且其他26人怎么回事也没有说明；（3）这次大会根本就没有书面的关于买断工龄、经济补偿和失业保险的议题，根本就谈不上表决；况且职工根本不会同意经济补偿和失业保险不列入职工安置方案之中。
对比官方在同一书面答复中关于这两次职工大会的说法，不难发现其中的蹊跷：对于2000年12月25日的那次会议，答复文件中强调到会职工达到法定的三分之二以上多数（注明有签到表），和三分之二以上职工同意企业破产，还说明有多少人赞成、多少人反对、多少人弃权以及多少无效票，并特别注明“有签名为证”，可以说很详细，生怕别人不相信；但是对2003年7月15日的那次会就不那么客气了，轻描淡写，比例也不算了，表决票数也不说了，“有签名为证”的特别注明也没有了，只说实际参加有效表决为149日，符合有关规定。到底怎么搞得，只有他们自己晓得！
三、工人阶级的劳动成果是怎么被贱卖的？
江南汽配厂是成立于1970年的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2000年的时候正好30年，两代人为着这个厂子奉献了青春和汗水，也创造了辉煌。尽管如此，还是挡不住“改革春风”的肆虐，1998年，朱总理上台，为了实现国企“三年脱困”的伟大目标，加大了以铁手腕铁心肠砸工人阶级的铁饭碗的力度，一大批中小国有企业被下放，为的就是砸掉工人的铁饭碗，江南汽配厂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下放的，结果工人被甩包袱，厂子被当破烂卖。我们不妨看看工人阶级的劳动果实是怎么被贱卖的。
1，2001年8月30日，清算组委托江西中达财务公司评估机器设备，评估价值57682.5元，结果第一次拍卖时就窜标，遭到职工强烈反对，后以竞买报价方式变卖，同时确定了同等报价下，原企业职工竞买优先原则，最后以39.5万余元成交。评估了不到57000元，结果卖了近40万，前后差距如此之大，到底是中达财务公司不会算账，还是最终的买家犯傻，还是另有名堂？
2，湾里区土地估价所评估厂区内土地（60.9亩）及地上附着物评估值为636050.63元（为便于比较，本处约为64万元），平均约1万元/亩，而2002年1月拍卖时公开拍卖，最后包括地上建筑物，以总价240万元一并成交，每亩约合4万元。
但是，同样是对汽配厂的生产用地的估价，湾里区土地估价所2000年2月20日的湾土评字（2000）第01号评估报告的评估结果却认为“宗地位于新开发的云湾公路起点，交通便利，发展潜力巨大，环境优越”，估价结果为7.225万元/亩，该报告有效期一年。我们要问，2000年估价为7.225万元/亩，到2002年拍卖的时候却以4万/亩的价格卖出，是怎么回事？同是一个土地估价所评估，一个估了7万/亩，另一个估了1万/亩（官方并没有说明这个评估是什么时候搞的），为什么是这样？
汽配厂生活区的两块狭长地（25.58亩），湾里区土地估价所单独估价为每亩1.8万元，2002年6月公开拍卖，以总价51万元拍出，每亩约合2万元。
把良田当稻草卖，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四、还有这样安置企业职工的？
官方答复称江南汽配厂2001年4月由法院宣布破产，“根据《破产法（试行）》及1995年《劳动法》有关规定，破产企业与职工的劳动关系自企业宣告破产时自行解除。2001年12月区法院公告，江南汽配厂职工自2001年4月开始，企业职工工资、福利等待遇自行终结”，这倒是很有创意，笔者翻遍当年的《破产法（试行）》和《劳动法》，不仅找不到“破产企业与职工的劳动关系自企业宣告破产时自行解除”这一说法，就连这种意思都没有，倒是要求妥善安置职工的文件很多，试举两例：
国务院《关于在若干城市试行国有企业破产有关问题的通知》（国发[1994]59号）规定，“企业破产时，企业依法取得的土地使用权，应当以拍卖或者招标方式为主依法转让，转让所得首先用于破产企业职工安置”、“ 处置企业土地使用权所得不足以安置破产企业职工的，不足部分应当从处置其他破产财产所得中拨付”、“ 破产企业职工失业期间，依照《国有企业职工待业保险规定》享受失业保险待遇”、“ 破产企业职工的安置费用来源不足的，按照企业隶属关系，由破产企业所在地的市或者市辖区、县的人民政府负担”； 财政部《国有企业试行破产有关财务问题的暂行规定》（财工字[1996]226 号）则规定破产费用中包括清算期间职工生活费。
企业破产，给职工既没有买断工龄费，也没有失业保险金，工资和社保退费只发了75%，湾里区官方却能根据这些法律法规得出“劳动关系自行解除”、“ 职工工资、福利等待遇自行终结”这样的荒唐结论；更可恶的是，说什么与会职工一致同意不开支失业保险金、买断工龄和职工宿舍维修等费用，似乎工人是能靠喝西北风活命的。简直是岂有此理！
五、天上掉的馅饼，还是地上的陷阱？
官方称江南汽配厂破产工作2004年7月全部完成，破产后的房产、土地已无组织管理，经市政府同意，2007年将汽配厂生活区36.023亩土地及6栋房屋划拨给湾里区房管局，并办理了土地证。
2009年8月，湾里区决定在汽配厂35亩生活区用地上，拿出8亩土地留用原单位职工住房建设，余下27亩拟规划为“城镇职工安置房建设用地”，并给予每亩10.3万元补偿，共计270万元，据说这是考虑江南汽配厂属特困国企，职工在破产时安置标准偏低所给予的生活补偿。天上掉的馅饼、迟到的补偿还是实实在在的陷阱？
原来的职工住房，这次是要拆一还一，但是原来的住房面积小，大部分在40㎡左右，而还建的安置房面积则在75㎡左右，均价为780元/㎡,这样计算，原住房为40㎡的职工，这次最少需要交58500元，而实际上根本不止这个数。
由于270万元的土地“补贴”的分配方案还没有最终定下来，笔者无法确定到底会怎么样分配。但是，毫无疑问，每个人只能分一点点，仅仅是点甜头而已，但是每套房子要交六七万块钱，这是实实在在的，要不然得睡大街。这叫放长线钓大鱼，欺负的就是工人阶级。
六、江南汽配厂没有破产？
笔者发现了这么一份材料《关于江南汽配厂职工生活区土地补贴资金的分配方案》，就是分配前面说的那270万土地补贴资金的，其中的参与分配条件中赫然写着“2009年8月31日劳动关系仍在江南汽车配件厂未退休的正式职工（2001年4月前未退休职工仍参加分配）”，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难道一个厂子破产了还能活过来不成？更加令人不解的地方是，这份文件只有“2009年9月2日”的日期，却没有制定单位的落款和盖章。工人表示，该方案是发改委制定的，但死活不盖章，工人认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接到到某地开职工大会的电话，会上威胁职工签字，说10月1日之前不签字就视为自动放弃，发改委主任称对此事不知情，副区长邱钧生在职工的强烈要求下在该方案上加上“草案”的批示（补充说明），工人认为，政府拿出这270万土地“补贴”是为了走完破产程序，这个方案主要是要让工人签字。既然如此，笔者不妨作个大胆猜测，2000年12月25日、2003年7月15日的职工大会就是这么开的，所谓的决定就是这么做出的！
工人反映，9月9日的答复，湾里区发改委不愿盖章，是工人们交涉了很久才盖上去，所以这个书面答复没有落款，只有日期和盖章。
还有一段小插曲：6月23日，江南汽配厂职工代表到区信访局上访，当日，该局以《信访快报（第5期）》的形式抄报有关区领导，6月24日，区长王建平在快报上做出“法改委理清情况，提出解决建议”的批示，但是现在，官方却要追查这份快报是怎么流传到工人手中的。
被追查的区长批示
综合上述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江南汽配厂根本没有破产，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谎言，是有人利用假破产在一点一点贱卖企业设备和土地，而所谓的10.3万/亩的土地补贴背后隐藏着见不得阳光的交易！当然，这让我们想起了南昌市要在明年6月之前完成国企改制工作的“军令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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