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刀：高房价剥夺了一代中国人的繁衍权
——答新华社《嘹望》周刊记者问
记者： 近期房价走势会怎样？
牛刀：从目前情况来看，一线城市的房价已经在空转，有的经济学家认为是滞涨。我觉得还是空转比较合适，从市场特征来讲，是从量价齐升到量缩价涨的过程，成交量已经大幅萎缩而房价还在涨，这个过程结束了，才会步入量价齐跌，房价开始进入调整。现在还没有进入调整，说是滞涨不合适。实际上房价还在涨。
二三线城市房价开始疯狂。这是中国经济要出大问题的主要表征。一线城市体量巨大，市场伸缩性较强，比方说企业感到成本过高可以内迁，年轻人觉得生活压力太大可以往二三线城市寻求发展。这种状况表明，中国的工业化还没完成，城市化就面临衰退。而到了二三线城市很多企业和个人就基本没有退路，这种住房需求带有强制性的，房价过高，普通居民如果不堪重负，那是要爆发社会危机的，甚至影响中华民族的正常繁衍。所以，如果不回收流动性，不赶紧采取措施，恐怕要激化社会矛盾。
近期情况来看，二三线城市的政府有作为的不多，大量的是在烘托房价拉高地价，因此，房价和一线城市上半年一样呈现的是量价齐升。这种情况将要延续到央行回收流动性为止。
记者：推动房价暴涨的原因是什么？具体有哪些？
牛刀：推动房价暴涨的主要因素首先是流动性泛滥。今年商业银行新增贷款规模高达9万亿，尽管没有确切的数据反映出来，但是，大量的实体经济的流动资金流入房地产，用于炒楼的现象十分普遍。温家宝在上海说“要遏制楼市投机行为”，算是高层的一个表态，但仅有表态是不够的，相关部门应该尽快做出相关规定，严格执行。
其次是人民币贬值的趋势让老百姓感到恐慌，他们已经不相信人民币还能充当货币，有的甚至认为人民币将会像俄罗斯叶利钦时代的卢布，于是开始储蓄大搬家，把人民币都变成了房子，这就是我们讲的房地产的货币化。这个房子已经大部丧失了居住的功能，而变成了金融投机的工具。而且，是全民投机。再发展下去，可能会发生挤兑风波，老百姓会把钱取出来去购买实物黄金。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政府出手救房地产，彻底打破了城市居民对房价调整预期的幻想，使他们深刻认识到中国的楼市不是一个市场，而是政府生财的工具，房价在政府的烘托下不可能按市场规律进行调整，只会越来越高，迟买不如早买。
第四就是中国没有物业税，持有再多的物业也没有多少成本，导致了大量的富豪阶层囤积了大量的房子。中国住宅空置率早就超过国际预警线，1989年日本住宅空置率超过5%，2008年美国住宅空置率超过3%，就爆发了经济危机。日本是房价泡沫破灭，是日本失去了20年。美国是次贷危机爆发，全球美元资产缩水50万亿。而中国住宅空置率已经超过15%，泡沫的破灭是不可能阻止了。
记者：你也有过言论房价泡沫将最终破裂，何时会破裂？之后给百姓们带来的利弊有哪些？
牛刀：中国房价泡沫的破灭，是中国经济结构深层矛盾的总爆发。我们的体制，可以控制社会矛盾的爆发，但是控制不了房价泡沫的破灭。房价泡沫何时破灭取决于央行何时回收流动性。央行不回收流动性，就会发生大量的人民币购买外汇和大宗商品资产的情况，国内通货膨胀恶化，货币贬值严重，不仅仅只是货币体系崩溃，整个宏观经济也会推倒重来。因此，央行将被迫回收流动性。央行一回收流动性首先将引发股市暴跌。从日本的情况看，日本政府颁布《土地融资限令》两年内房价泡沫破灭。中国应该是央行回收流动性后两年内房价泡沫破灭。这是一条破灭的路径。
还有一条泡沫破灭的路径是银行资产出现问题，像迪拜一样出现主权债务违约后房价泡沫破灭的情况。中国的银行体系风险高度聚集，最近两年的地方政府欠债超过原来30年的烂账情况，而且情况继续恶化，全部是在银行的贷款。明年还要大量印刷钞票，才能维持新上马的基建项目。这个时期的正确做法，应该是赶紧停建缓建一批浪费极大完全过剩的工程，休养生息，安抚民心。可是，地方政府不愿停，从各自的利益出发透支中国的未来，压榨老百姓的血汗，有一天透支不了的时候，房价泡沫就要破灭。这个时间也不会超过三年。
记者：已经不新鲜的年轻人“啃老”买房现象，这也是房价过高的原因之一，您如何看待这一现象？
牛刀：高房价已经威胁了中华民族的正常繁衍，多少人没有住房就是不结婚，就是结婚了也不要小孩。最近有一个买不起房租房住的网友，要求我给他们的女儿取个名字。我给他们的女儿取名：安如。表达的意思是我们的时代首先要保证的是普通民众的安居。这个问题解决不好，经济繁荣只是一句笑谈。他们的女儿满月后，我正好在北京，专门去看望他们，了解他们的居住情况。我一下觉得他们很伟大，小两口房租占收入的30%，大学毕业在北京打拼，即使压力再大，也不影响生儿育女啊。我觉得他们在这个时代的生活压力面前，写了一个大写的人，中国人。我们这个时代如果让年轻人连后代都不敢繁衍，那是对民族的犯罪。
顺便说一个数据，2004年，中国小学新生入学人口2500万人，有小学89万所，现在呢，新生入学人口不到1000万，小学减少至38万所。高房价把一个民族的未来都透支完了，你这样的经济增长还有什么意义？年轻人啃老不是年轻人的过错，也不是房价过高的原因之一，而是我们的住宅开发和供应体制出了问题，逼迫老百姓把祖宗三代的财富都堆积在房子上。更为可耻的是地方贪官和奸商合谋，还在囤积居奇炒买炒卖哄抬房价。年轻人谁愿意啃老？啃老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中国的老龄化会提前到来，这些啃老的家庭，未来将面临的是老人的保障问题。
记者：如何看待“合作建房”这一手段？可行性有多少？
牛刀：我自己在深圳发起过合作建房，老百姓热情很高，参入程度非常高，而且对我非常信任，在我没有任何法律约定的情况下，每人十万的资金就打入我指定的银行账上。但是，我们碰到的情况是，在土地招拍挂上，我们和开发商不平等，不在一个层面，根本不可能拿到土地。因此，没有政府的主导，合作建房很难成功，而地方政府是不可能来主导合作建房的，因此，合作建房只是我们的社会理想，操作难度上非常大。要做好合作建房，首要问题是把老百姓的住宅用地的权属，还给老百姓。
记者：房价高的问题最终该如何解决？
牛刀：悲观的说，中国社会已经失去了解决高房价的时机，也就是说，高房价积累的社会矛盾已经无法解决。政府主导来降房价是可以，而且很简单，开征物业税，二套房贷首付四成，加大普通住宅的供应，房价很容易降下来。那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是，许多花了大价钱买了房子的怎么办？因为只要开征物业税，遏制楼市投机行为，一线城市的房价起码要降50%。
我算了一下，在北京上海深圳广州四个城市，今年用借钱啃老等办法买房的普通家庭多达近70万户，他们的资产将会缩水50%，大量的白领家庭陷入破产。把地方政府和开发商的罪孽，让普通老百姓来承担，这不合理。所以，尽管物业税开征地方财政收入巨大，但是，很有可能刺破房价泡沫，政府在利弊权衡之间很难取舍。
不解决高房价的问题，我们面临的问题就是一个民族的衰退，经济十几年都不可能复苏，当然，还有更多买不起房的人陷入生活困境，导致社会的不公正不平等，两极分化越演越烈。而失去了公正平等，只会引发社会大倒退。
所以，高房价的最终解决，只是房价泡沫的破灭，而且是被动的破灭。至于是什么方式，这要看历史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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