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企工人的困境与斗争
——林钢工人斗争事件述评
鲍狄埃
原载:劳动民主网
林钢工人斗争历程回顾
林钢的规模远不及通钢[1],工人斗争的舆论影响也不如通钢来得大,但比通钢工人激烈。这表现在林钢工人多次采取大规模的集体行动。
第一次集体行动发生在2009年3月初。公司在改制前要求职工签署一份意向调查表,强迫他们选择将经济补偿金入股或借出(没写明入谁的股或借给谁)。有人分析:“管理层企图以借职工全员持股之名义,钻国家政策的空子,空手套狼,将林钢据为己有。”[2]具体来看,把经济补偿金变成借款或股份,可免于在改制时支付现金,将来还可以使手段令其缩水,或将其侵吞。建龙入主通钢时就是这么做的[3]。为了压服职工,管理层又是强迫、威逼(不签名不让上班,不给公休),又是利诱(签了便发300元外加3天假)、全天开会。此时有工人在二生活区门前发起一个签字活动,号召在改制过程中维护职工权益,工人踊跃响应,三天内签名人数过千。
3月12日,工人向濮阳市改制工作组提出了经济补偿金[4]、补发拖欠工资、住房公积金、集资款、职代会的合法性等问题,要求在20日答复。
21日,工人与改制工作组“对话”失败。他们打着“维护职工合法权益,工人是企业的主人”的条幅,冲过林州警方的三道防线,徒步30余华里,封堵安林(林州至安阳)高速公路近30小时[5]。
4月21日上午,大批工人在获知1号高炉炉体出现裂缝,存在重大安全事故隐患后,自发聚集到综合楼前,要求公司停产检修,并当场提出有关职代会、工会会员权利、重选职工代表及等问题。情绪高昂的职工封堵了公司北大门,喊出“严防国资流失、保卫公司财产”的口号。
26日[6],六七百名职工前往濮阳市上访,还对某部长造成了“身心伤害”。“前方据理力争,后方倾力支持”,并发生了堵路事件。30日,工人在清丰县和警方发生冲突,砸毁3辆警车。行动延续到5月1日。5月25日,又有工人砸坏林钢董事长办公室,及办公楼四楼、五楼的部分玻璃。26日,近百工人骑摩托车到涉县去北京方向“红色旅游”。
到了7月24日,也就是通钢工人打死陈国君总经理的那一天,林钢在“无人竞标”的情况下按照比竞拍价(3.2亿元)低6400万元的价格卖给当地著名的血汗工厂凤宝公司[7],经济补偿金也未于8月10日全额及时到帐,从而触发了新一轮工人斗争的高潮。[8]从8月11日上午起,4千多名职工及家属开始集结到公司综合楼,要求取消私有化,偿还改制期间欠发的所有工资和奖金。官气十足的改制工作组负责人(濮阳市国资委副主任董章印)被工人“软禁”约90个小时,15号才放出。工人在综合楼前架锅造饭,准备“打持久战”,并且占据厂房,在大门外巡逻,组成人墙。这次他们打出的条幅是:“向通钢工人学习,四十年的财富积累不容侵吞”,“用毛泽东思想占领我们的阵地,做企业的真正主人”。当局调派出四五千名武警、特警,14日那天几次试图进入厂房。工人与警察发生对抗。由于发生手机信号被屏蔽事件,工人猜测警方准备动手,于是砸毁并掀翻了两辆改制工作组的尼桑天籁轿车。工人的此次行动有可能受到通钢工人的启发:“向通钢学习,但又不能全学。不能弄出人命案子来。”工人的目标达到了,政府宣布改制暂停。
同斗争规模及激烈程度相比,成果颇为有限。用某网民的话说:工人的“抗争精神,团结一心,不屈不挠……在贪官污吏的面前显得黯然无色。”[9]
团结一心和抗争精神自然不是一帆风顺就形成的。逆来顺受者、明哲保身者、坐等分享他人奋斗成果者不在少数。从工人之中涌现的王海力、常素芳等积极分子或“ 好事者”,起了很大的领头、激励和推动作用,也得到工人们的极大尊敬和管理层的深刻仇恨,并且荣幸地跻身于政府的黑名单。
官僚专制和市场化改革
“一直以来,林钢的效益很好,职工的福利待遇也很高。当地人都以成为林钢人而自豪”[10]。到了90年代,和其它国企一样,林钢工人的境遇在改革中每下愈况。“1994年,随着劳动法的出台,工人们的档案工资被停发,而代之以效益工资,拥有10年以上工龄的普通工人,月工资只有700多元。”[11]厂领导的亲友则陆续进入公司中层或从事与公司有关联的生意,收入远高于工人,还大肆侵蚀国有财产,如“偷铁、偷电、盗油”等。林钢工人直呼老总们为“贪污犯”、“林钢肌体上的毒瘤”。
“集资风”是国企内颇为盛行的“改革”招术,即要求工人必须集资、参股,才能保住工作,而被迫“借款”或缴纳了“股份”的工人对企业经营仍然没有任何发言权,结果是工人的积蓄、养老金进一步被侵吞。林钢工人也遭到这种敲骨吸髓式的剥夺。2003年上任的老总刘俊生,“名义上是为企业的发展,大上项目,上项目没有钱就向工人要钱。不出钱就不能得工资。使得全厂职工挣的没有出的多”[12]。最大的手笔是强迫工人每人集资3000元建设450立方的3号高炉[13]。后来当工人及干部提出何时归还集资款和利息时,忙着算计通过最后的卖厂行动吸干工人血的刘总大发脾气:“我正在困难时候,你们都来为难我,秋后算帐,到时候制死你们”,“要钱!要屌去吧!”“谁要,让他去3号高炉上面割一块吧”……
如果说已改制的通钢工人把火力集中在“外敌”建龙集团身上,很少揭发原通钢领导的蛀虫行径,那么在林钢工人眼中,最大的敌人就是“内敌”——以刘总为首的管理层。通钢“盘子大”,实力雄厚,改制前的工人仍能过上“并不富足,但却安乐的生活”。林钢工人则从“不饥不饱”发展到入不敷出,尽管在此次经济危机及 “产能过剩”爆发以前,钢铁业一直是高投入高收益行业,而林钢作为全国铸造生铁生产基地,具备一定实力,拥有低钛生铁冶炼技术专利,“在业内无人不晓”。但管理层一门心思都用在努力地蛀空企业:
“前几年钢铁行业形势看好,就2008年来说林钢附近几家铁厂大都盈利,凤宝盈利1.6亿多,合鑫盈利7千多万元,惟独林钢亏损近亿元……而林钢还有自己的两座优质矿山自给,08年自采矿石17万吨,为什么林钢的矿铁比是1.861(用高价位购进劣质精矿)?……”(林钢工人,2009-8-19)
反私有化和国企前途
工人被一轮轮改革剥夺得胆战心惊,但同时,他们又自觉不自觉地寄望于彻底改制。而对于如何改制,除了关注经济补偿金和工作岗位等问题之外,工人基本上处于被动状态,消极等待着管理层或政府给出改制方案。但同时,几乎所有的改制都意味着大幅裁员,林钢也是如此。[14]工人的这些典型心态,大抵被中国工人运动的观察者和评论者所忽视[15]。林钢工人对改制前途所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比通钢工人强烈得多:
“改制成功,林钢的明天会更好,广大职工充满了希望和期待,对林钢改制坚决拥护并积极支持……”[16]
“改制的目的无非两点:企业得到发展、职工得到实惠。在政府的支持下,职工的努力下建设好林钢,发展好林钢。”[17]
“核心问题是对林钢前途失去信心,担心自己的未来,担心失业。正如部分职工所说:‘如果能被安钢等有实力的大型国企收购,我们情愿放弃一切要求’。其次,林钢领导班子问题……”[18]
直到今天,职工仍普遍寄望于同行业大厂(尤其是安钢,即河南安阳钢铁股份有限公司)来“接收”林钢。刘总则盘算着私吞林钢,且另有合伙人,所以一直设法拒绝其它“改制重组”方案[19]。这或许让工人们更加相信被安钢接管会是个不错的前途。上层已在与安钢接洽:“安钢最近召开中层领导开会传达了省委要求接收林钢的意见……许多职工皆已知情,对此事很平静并无异议;预计年前可以完成正式接管”(2009-11-1)。另有消息称“安钢认为原来评估的资产高,要求重新评估,时间需2个月左右”(2009-11-2)。假如属实,就意味着安钢正努力“杀价”,尽可能低廉地收购林钢,或侵吞林钢资产。无论如何,安钢对林钢工人只会是另一颗灾星,而非福星。
为此,很有必要听听安钢职工对安钢的评价:
“安钢的利润都是剥削工人的血汗钱啊,多少年安钢的普通工人收入在全国都是最低的,当头的真想把工人连骨头带肉给吃了。”(2008年4月19日)
“讨论一下安钢工人生存的问题吧,怎样在冒者被榨干血汗的危情下,争取我们最大的收入。”(2008年4月15日)
“什么安钢特色啊,纯粹堕落……把薪金都集中到了几个非法获取的贪污犯手里,一旦企业走弱,他们就溜了,反正他们已经捞够了。看看基层的黑暗。一般工人还有什么发言权。工段里贪,主任黑,厂长捞。一旦下面有意见,车间就压下去了……凭实际劳动能力发不了,要么就送礼……”
“一些猪脑袋的狗在管理”(2009年7月7日)[20]
除了对改制前途的幻想之外,工人对濮阳市政府、河南省政府及改制工作组也曾一再抱有幻想,甚至把后来因贪污而被双规的王相玲副市长呼为“青天”……幻想不能长久遮蔽现实,现实逼迫和推动着工人斗争,并且规模越来越大,卷入的群众越来越广泛,斗争进一步清除幻想。工人对政府官员的态度从相信、期望发展到顶撞、冲突、反击……
老左或新左们反对私有化的理由通常包括:国企——尤其是大型国企——往往占据战略地位,或对国计民生有重大影响,应当由国家掌控;国企中的收入待遇相对公平,工人较有保障,有助于社会矛盾的缓和;等等。但林钢的状况表明:国企内部的收入差距早就随着市场化改革越拉越大,比起私企和外企毫不逊色;工人的福利保障则被不断削减和拖欠(更不用说已被迫下岗的职工)。尽管贪污腐化在私企和外企管理层中并不罕见,但国企老总们甚至不必像他们那样多少受到老板们的监督,需要负责实现“利润最大化”,因此,他们不仅露骨地把自己表现为颟顸无能和尸位素餐的寄生虫,而且能够把最大的精力投入到捞钱、享乐、压榨工人和打造关系网上。他们尽其所能地在企业内安插亲朋和党羽,不管这会对企业生产和效益造成什么损害。总之,中国特色市场经济下的国企,兼具了一般资本主义企业和旧体制下国企的丑恶:对工人的严酷压榨;管理层的膨胀和低效。
因此,在当前,不论“反私有化”、“保护国有资产”对工人来说多么重要,都远远不够,即便它能够为工人的抗争提供一点依据或信心。不难想像,继续由刘总和整个原管理层统治的林钢,对工人们意味着什么!最致命之处在于:多数工人已对国企前途丧失了信心。“保护国有资产”对他们来说,仅仅是一场并无把握的防御战。并且,不论是在政府的私有化路线和管理层贪腐之下走向败落的国企,还是中石油那样蒸蒸日上财源滚滚的国企,多数工人都陷入暗无天日的压榨中——大量下岗,从正式工变成劳务工和临时工,薪资福利削减而劳动时间和强度增加,生产安全条件恶化,如此等等。工人的茫然和失望,不仅源于半死不活、每下愈况的国企现状,也源于他们在官僚计划经济下的体验。尽管国企以至整个国民经济的资本主义化是严重的倒退与反动,尽管两种制度有很大不同,但对工人来说都是压迫性的。归根究底,不论在复辟前后,工人对国企的财产处置、经营决策和利益分配都无权置喙。他们的命运始终不曾掌握在自己手里。毛时代的所谓“工人参加管理” 事实上也仅限于献计献策和分担生产、技术管理工作。至于经营决策和利益分配权,始终是官僚的禁脔。
一位了解内情的毛派网民写道:
国企发展到21世纪就没有了活力吗?工人懒惰、机制不活、不好管理、企业倒闭,这一切似乎顺理成章。“大锅饭”不是个事。国家要改,国企高管要改,工人也要改……工人不改不行啊!得生存活命;高管改不改都行啊!不改我捞,改了我大捞……当然了,国企发展到非改不行的第一功臣是高管们。他们掌企业的大舵,想怎么就怎么,如入无人之境,平庸无能、不思进取,把一个红火的国企搞得一塌糊涂。第二功臣就是管理国企的官员了,他们受点贿、懒得管……第三个功臣就是国企工人了,民主意识差、斗志弱,或只知埋头苦干,或浑浑噩噩过日子。[21]
从这曲“大势已去”的哀歌里,可以读到国企工人进退维谷的困境。不过,我们无意于跟在毛派屁股后面指责“浑浑噩噩”的国企工人。工人们的政治消沉、阶级意识和阶级斗争意识的匮乏,以及反抗之无力,正是几十年来革命官僚们在“社会主义”名义下独占政治和经济权力,高高在上翻云覆雨,一再利用和“运动群众”的结果。旧体制下,尽管工人的社会地位和福利待遇相对较高,但不论在社会层面,还是企业层面,工人阶级事实上都被剥夺了民主权利,包括自我组织的权利[22]——这正是工人在当前和未来的斗争中亟需争取的权利。
林钢工人深深意识到争取企业内民主权利、自我组织权利的重要。他们已经发出“罢掉贪官,还我民主”的呼声,尽管其中仍时时夹杂着对“市委、市政府英明决策”的期望。4月间,他们就已“向公司工会提出了行使工会法赋予的会员权利,提出重选职工代表的要求”。随着斗争的发展,他们还强烈要求重新任命各级领导:
工人应当有说话的机会,重新选举职工代表,重新任命各级领导。从老总到车间主任,都要顺乎民意,要不,工人是不会罢休的。(林钢工人,2009年8月15日)
不过,“重新任命”还不等于“工人选举各级领导”[23]。如果说后者意味着对官僚权力的重大侵犯和剥夺,是当权者不可容忍之事[24],那么前者尽管“要求不高”,照样难以实现。3·21堵路事件中,“被喂熟了的部分濮阳官员”早已向工人表态:“不让现在的领导干,让谁干?”[25]令工人大为寒心。在统治阶级仍然强大,而工人斗争的力量依旧弱小的现状下,多数低水平的改良要求都显得“不切实际”。但是,工人所提出的要求,不仅反映出他们的力量和斗争规模的大小,也反映着他们的觉悟程度和斗争水平,即便这些要求像“八小时工作制”一样“不现实”。关键在于,这些要求应当能够为工人集体指引斗争的方向,有助于提高工人的意识和推进斗争。说到底,在这资本主义垂暮之年,唯一“现实”的前途只能是由工人阶级领导的、彻底的社会革命。
斗争僵局和工人的困境
林钢工人的斗争,在8月中的高潮过后,和通钢工斗一样陷入僵局。
所谓“立即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是落空了。工厂继续停产,厂区静悄悄,综合楼亦然。“部长和老总们工资一分钱不少,听说他们还有奖金呢!”“这也许是最后的疯狂吧……”工人一边警觉地注视着,一边心急火燎,因为停产拿不到工资。这对本不宽裕的工人家庭简直是灾难,对工人的士气也是很大打击。政府与管理层有可能想以此消磨工人的斗志,拖垮工人。早在4月21日停产后,就有职工背井离乡去打工,或到附近姚村做装卸工,失业职工则饱受家人、街坊邻居“同情”的目光。当局承诺的每月550元生活费当然不够工人们养家糊口,何况这笔钱是否有保障还不清楚。“怨气和愤怒”充塞着工人区,但“买粮买菜只认钱,不认怨气和愤怒”。陆续又有工人自谋生路去了:
有能耐、有手艺的人都挣钱去了,在生活区转悠、打扑克麻将的女同志和老弱病残的比较多,他们需要照顾家庭,只有领550元维持生活了。……可怜啊!如果林钢正常生产,有工作,有工资,还用象民工一样去打工吗?他们要生活,孩子要上学,都需要钱哪。(2009-10-26)
愤怒什么,愤怒得连工作、工资都没有了,愤怒得都背着铺盖卷到外地打工去了,愤怒得有的女职工去饭店洗盘子去了,愤怒得林钢职工的生活水平明显下降……愤怒得生活区水、电也快停了……(2009-10-29)
但卷起铺盖出门打工的只是部分工人。“林钢多中年职工,上有老下有小,出去干己很不现实”。
有多少工人亟欲恢复生产,并不清楚。事情似乎要复杂些。前引的有关工人困境的描述和“恢复生产”的鼓动,部分来自于管理层[26]。对他们来说,“恢复生产”意味着恢复对工人的控制,和继续蛀空企业的机会。停产则须每月“白白付给工人”一百多万的生活费。有工人回应道:“生产一个月亏1000多万。有些人还不遗余力地鼓吹生产,因为在生产的过程中可以浑水摸鱼侵掠国有资产和广大职工的血汗。现在一个月给职工发200万的口粮钱,偏偏就有人不愿意了!!!!”(2009-11-2)何况工人的斗争确有斩获:除了每月550元生活费之外,在8月间领取的凤宝为收购林钢而支付的经济补偿金,尽管改制暂停,工人们并不愿退还,还要求大幅提高;凤宝为了利诱林钢工人签订劳动合同而发放的每人一百元,也打了水漂。这些都有助于工人们一解燃眉之急。
更有管理层或其走狗以目前的停产状态为由,攻击“闹事精英”,试图转移和利用工人的怨气:“是谁堵住大门工人不让进出?是谁以高炉有隐患为由不让出铁?是谁以低价卖铁为借口不让开门?是谁以保护国有资产为借口不让生产?”(2009-10-23)这当然蒙不了群众的雪亮眼睛。有工人答道:“我们林钢工人感到很悲哀,林钢走到今天,不是工人的错!是林钢管理者的错!是政府主导者错!”(2009-11-5)
何谓主人?如何作主?出路何在?
工人在3月21日的堵路行动中喊出“维护职工的合法权益,我们是企业的主人”的口号,8月抗争中又打出“用毛泽东思想占领我们的阵地,做企业的真正主人”的标语。初看起来觉悟可谓不低。但要深究口号的具体意思,却不像一眼看上去那么清楚。“毛泽东思想”指哪些思想,如何指导行动?怎样才算“企业的真正主人”?应当如何作主?……工人自己也未必讲得清楚。正如在其他一些国企工人抗争的场合,“当家作主”的呼声中常常并行不悖地夹杂着“请上级为我们作主”的请求。
工厂停产还造成其它结果:原先的销路可能难以恢复,设备面临报废的危险。8月间有职工提出不走改制重组之路,靠“国资和林钢集资把企业搞活”。还有人提出生产自救:
组织起来,先找销路,有了销路自己再生产!俗话说靠谁不如靠自己。同志门团结起来!齐心协力!一起奋斗!我相信林钢明天会更好!林钢人都不是小孩子,社会道理都懂!坚定信念坚定目标!(2009-10-23)
但是不难想到,假设工人有意愿要组织起来生产自救,将会面临诸多难以克服的障碍。即使找到销路,设备正常运转,但只要工人不能把原管理层拉下马,这伙后台强硬的贪污犯将会是巨大的阻力。至于政府,不论从哪方面(工商登记、税收、环保、银行贷款)下手,都不难把工人置之死地。
通过利用职代会斗争赶走当权者并接管企业的成功案例,到目前为此似乎只有郑州造纸厂。具体情况我们还不清楚。据一位毛份子说:“像造纸厂等例子……尽管能够夺回工厂,但直到现在也拿不到营业许可,不能正常开展生产。事实上,私有化分子不允许出现一个集体自救成功的工厂,这就是他们讲政治的地方。”[27]
在百度林钢吧上,有两则有趣的对话:
“工人真正是企业的主人吗?名义上是,其实不是。”(2009-11-5)
“不是,股东才是。”(2009-11-9)
不论国企股东是“国家”、国资委,还是由刘总之类的董事长们来代表,工人的地位都只是牛马而已,是为老董们创造剩余价值的工具。林钢工人对此也心知肚明:“你们以为工人真的当家做主哦,工人最惨了。” 要踏上真正的当家作主之路,还需要漫长艰难的抗争。在斗争中趁热打铁,尽力争取重选职工代表,从工会官僚手中夺取权力,从而为工人的自我组织和监督工厂开辟道路,这或许较为可行。事实上,在被推上改制悬崖以前,拿着微薄收入的工人并没有什么有效的集体反抗。换言之,国企工人日常的反剥削斗争是相当薄弱的。争取改制下岗的补偿金和养老金的斗争固然有着背水一战的强大爆发力,但相比之下,工人阶级日常的反剥削斗争有着更为绵长和坚韧的后劲。
就林钢事件来说,例如在8月中,当工人“挟持”了董章印,迫使省市政府官员前来谈判时,重选职工代表和落实工会会员权利应当是最有希望的(当时政府多少担心通钢事件重演)。可惜谈判结果仅止于“改制暂停后,有关企业出路和职工利益等问题,由林钢职工代表大会集体决定”。当斗争高潮过去之后,政府再次派出工作组“吸取群众对改制的意见 ”,最终仍以无结果的官样文章结束。工人在民主权利和自我组织权利方面则毫无收获。努力突破官僚的高压专制,争取和落实这些权利,将大大有助于工人增强日常反剥削斗争的力量。
(2009年12月8日)
说明:文中未注明的引用多数来自林钢职工的网上发言,主要来自百度林钢吧。引用时直接更正少数错别字及标点,兹不一一注明。
附录:
林钢改制与工人斗争历程
2003年,刘俊生任林钢董事长、党委书记、总经理,同年开始筹划改制。濮阳市国资委先后与安钢、永煤等企业进行沟通、洽谈。6年间做过4至5次评估,花费了两三百万的费用,但没有结果。
改制初期,刘俊生采用种种手段,以“为企业的发展”为名大上项目,要求工人集资,不出钱就拿不到工资,导致“全厂职工挣的没有出的多”。集资项目有:
2004年成立林州市路通运输有限公司,由职工集资入股,注册资金100万元。
2005年成立林州市宏达工业有限公司,由职工集资入股,注册资金100万元。
2007年5、6月,强迫林钢职工集资1300多万元(每人3000元)建设3号高炉,2007年12月30日建成。
此外,公司还“借用”了职工风险抵押金800多万元。
据称,刘俊生曾在中层干部会议期间公然宣称:“越是亏空,越有利于林钢改制,越有利于我们收购。”
2008年3月,濮阳市政府启动林钢改制工作,“拟实施整体改制,面向全国公开处置资产”。
2008年8月,濮阳市政府批准林钢改制。
2009年3月初,林钢改制启动。公司要求职工签署一份职工意向调查表,内容为“选择题”:企业改制应发给职工经济补偿金,职工是选择留下还是拿走?如留下,则选择“入股”或“借出”(不知入谁的股或借给谁)[28]。面对大多数职工的愤怒与不满,公司采取了强迫、威逼(不签名便不让上班,不给公休)、利诱(签了便发300元外加3天假)、全天开会等手段。
有工人在林钢二生活区门前搞了一个签字活动,号召在企业改制过程中维护职工的合法权益,得到大批职工响应,三天内有千人以上签名。林钢管理层对“签字者”进行录像,找“职工代表”谈话、威吓“积极分子”。于是有职工声称要到濮阳市去反映。
林钢管理层迫于压力,提出让濮阳市改制工作组在3月12日上午9时与职工对话。
3月12日上午8时左右,广大职工冒雨聚集到俱乐部门前,等待对话。一个多小时后得到消息,说工作组下午才来。职工便纷纷又聚集到综合楼广场讨说法。一位姓申的退休老职工被下来劝阻的公司领导和工作人员当胸一拳,在场职工义愤填膺、情绪激烈。某女工激愤之下骂了一句某单位领导,双方发生争执。之后公司以发生“群殴”为名,借助公安力量强行驱散职工。
下午2时左右,市改制工作组终于来到。他们要求职工选派代表对话。一位叫王海力的职工(后来被公认为“闹事头头”)自告奋勇当代表,并和其他被在场职工推选出来的代表(这几人后来也上了传说中的“黑名单”)一起前往4楼会议室,向工作组提出了经济补偿金、补发拖欠工资、住房公积金、集资款、职代会的合法性等问题,请市改制工作组在20日前给予答复。
3月21日早上,职工再次聚集到综合楼广场。由于对工作组答复的失望,有人提议到濮阳市见市长书记讨说法。有工人弄来一个条幅,上写“维护职工合法权益,工人是企业的主人”。1000多名工人冲过林州警方的三道防线,徒步30余华里,到达安林(林州至安阳)并封堵了高速公路出口。当晚下雨,几百名林钢职工冻得瑟瑟发抖。林州市政府和公安局送来火腿肠、水等食物。厂内职工及家属也及时送来水果和食物。但前来现场的濮阳市的市长们只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并未满足工人的要求。当工人提出要刘俊生“下台谢罪”时,濮阳市官员的答复是:“不让现在的领导干,让谁干?”封堵近30小时(另一说24小时)之后,工人陆续散去。
之后,濮阳市政府改派以王相玲副市长为首的工作组进驻林钢,声称改制延期,要求公司各单位派代表并邀请广大职工反映问题,了解情况。4月12日上午召开职代会,针对改制问题搞“无记名民主投票”。有工人称:“但计票时把结果搞反了,实际同意票只有50张,不同意的68张”。不久改制小组便无动静,倒是有“闹事”职工遭到打击报复。百度林钢吧上的工人发言被一删再删。
此时,1号高炉炉体出现裂缝,存在重大安全事故隐患。据说炼铁分厂向公司提交的停产检修报告未被公司管理层批准,此事引起了工人的极大愤慨。4月21日上午,大批职工强行停炉,堵塞生产区道路,并自发聚集到综合楼前。王海力再次“出头”,在征得职工们的一致同意后,向公司提出了停产检修的建议,并当场质疑了十届职代会的一些不合法的程序和做法,向公司工会提出了行使工会法赋予的会员权利,以及重选职工代表的要求,同时还反映了公司销售工作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最后,一号高炉在林州市公安局的监督下终于停产检修。接着,公司北大门被情绪高昂、早有不满的职工封堵,并喊出了严防国资流失、保卫公司财产的口号。工人们开始募捐资金,筹备上访等行动。
高炉停产三天后,濮阳市工作组无所表示,公司高层则勉强同意发放一些职工的集资款红利。
4月26日(另一说法是27日开始),六七百名职工前往300华里外的濮阳市上访,要求“惩治国企腐败,严防国资流失”。“前方据理力争,后方倾力支持”,工人堵住市政府大门。吴灵臣书记接见职工代表并交谈了三个多小时。市委常委会于5月1日早上七点召开专门会议。
4月30日,工人封堵106国道,在清丰县(属濮阳市)和警方发生冲突,砸毁了3辆警车。工人于5月1日返回。期间,濮阳市政府与职工代表有过两次对话。从网上消息来看,似乎4月30晚工人们因为“众愤难平”跟市委组织部考核组起冲突,并且使高素冰副部长“身心受到伤害”。[29]
5月13日,史济春副省长主持召开省长办公会议,研究林钢的改革问题,决定成立濮阳、安阳、林州三市领导及有关部门负责人组成的河南省林钢改制联合工作组,省政府领导为总协调人,省国资委领导为观察员。
停产之后,管理层以及濮阳市政府多次试图恢复生产。市领导甚至宣布谁再阻碍生产就绳之以法,但无法实施。工人似乎曾努力阻止其他工人上班,并且多次冲击办公楼。5月21日,工人用一把没有钥匙的锁将林钢的(厂房?)大门锁死。25日,工人砸坏林钢董事长办公室,及办公楼四楼、五楼的部分玻璃。
5月26日,近百工人骑摩托车到涉县去北京方向“红色旅游”,详情未知。当时林州市正要举行滑翔伞比赛开幕式,
6月底,省政府林钢改制联合工作领导小组面向全国发布林钢整体产权转让公告,征集竞买方。
7月24日,也就是通钢工人打死陈国君总经理的那一天,林钢在“无人竞标”的情况下按照比竞拍价(3.2亿元)低6400万元的价格卖给当地的林州凤宝钢铁有限公司。凤宝公司当即支付了1.8亿元,作为前期的工人补偿金等费用。双方约定在8月10日前把尾数结清。
林钢职工称,他们对拍卖毫不知情,数日之后才从企业管理层口中得知公司已卖与凤宝的消息。
7月29日,公司发出通知,开了“最后的散伙会”。工人们情绪激动,每个工人都非常气愤,因为多次的集体抗争,却没有带来任何改变
8月6日上午,林钢联合改制工作组的濮阳官员称:“林钢职工对于林钢改制及职工安置、身份置换金广大职工是比较满意的。”他们对去反映补偿金太低和拍卖不合法问题的职工说:“你们来只能代表你们个人,代表不了全体职工,绝大多数职工还是满意的。”另一位官员说:“个人的问题,各人讲各人的,不要说别人的事情”;“ 你提的问题我们来解释,别人的问题没有来讲就默认他放弃了”。工人大为不满,号召有意见的广大职工于8月10号上午8点30分到综合楼广场集合找工作组说明。
8月10日,4000万元尾数没有下发。对改制本已不满的工人感到受愚弄,新一轮斗争开启。
8月11日上午8点多,林钢改制小组副组长、濮阳市国资委调研员董章印前来公司宣布相关改制决定。
当日上午起,林钢4千多名职工(包括离退休人员及工人家属)集结抗议。工人的心态是:“我们都下岗了,还怕什么?我们都没有饭吃了,还怕什么?”由于董章印常在林钢职工前露脸,还教训工人:“看谁能拗过谁!”工人早已大为不满(“他太横了,要杀杀他的官气”),于是将其“软禁”。此人曾向工人们坦承,自己经手改制的八家濮阳市国有企业已经全部倒闭。
下午5点半,工人们凑集了1200元钱,在大楼前架起了大锅,并由专人负责做饭、买菜。厂门口还派出了巡逻队,以防止董章印被救走。一时间,“综合楼里热闹非凡,一直到夜里10点多还有几百人,真是前所未有呀,林钢(工人的)第二轮维权行动正在紧张进行,都是改制惹的祸,3000职工把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献给了林钢,创造了巨额的财富,而补偿金只有2万多元,后半生无法生活才被迫起来和政府交涉,争取利益最大化。”工人要求取消私有化,并偿还改制期间欠发的所有工资和奖金。他们在办公楼前支起了大锅,许多工人中午时间都在那里吃饭。在岗职工号召那些拿了十几年“待业证”的工友们一起积极行动,争取十几年的生活补助金、失业金。工人决心打一场“持久战,达不到目的不撤兵”。他们占据厂房,在大门外巡逻,组成人墙。这一次他们打出的横幅是:“向通钢工人学习,四十年的财富积累不容侵吞”,“用毛泽东思想占领我们的阵地,做企业的真正主人”。一些情绪激动的工人们喊出了“向通钢老大哥学习”的口号。许多老人彻夜未眠在铁路口静坐。
13日,河南省政府开会,要求尽快平息事端,改制暂停,收购暂缓,公安部门做好排查工作,找出幕后组织人员。当晚,警方突然将厂区范围内的手机信号全部屏蔽。职工估计“他们要采取行动了”,于是掀翻并砸毁了两辆改制工作组的尼桑天籁轿车。
凤宝公司获悉政府关于暂停改制的决定后,鼓动本公司近千名工人于8月14日凌晨围堵改制工作组住宿的酒店施加压力[30]。为此,林钢工人发了一份《告凤宝职工同胞书》,号召凤宝工人也起来维护自己的劳动权益。
当日,当局调派出4、5千武警、特警,几次试图进入厂房。工人与警察发生对抗,至少砸毁并掀翻两辆政府的尼桑天籁轿车。
当晚10点半,省市领导20多人,林钢公司代表60余人在中州国际饭店五楼再次协商。“会议上气氛有点紧张”,有代表质问政府为何改制6年最后却造成这样的结果?国资委一位官员异常愤怒,拍桌子试图发难,被他人制止。
15日凌晨3点,协商之后,濮阳市政府有关人员向林钢工人宣读了“六条意见”:
一、尊重广大职工的意愿、暂停改制工作;
二、改制暂停后,有关企业出路和职工利益等问题,由林钢职工代表大会集体决定;
三、立即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
四、在林钢恢复生产之前,按照有关政策规定,为企业职工每人每月发放生活补助费550元;
五、成立濮阳市委副书记盛国民为组长的工作组,脱离日常工作,进驻林钢解决问题;
六、在林钢改制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凤宝钢铁公司不介入林钢的事务。
董章印当场被释放。群情振奋的工人在办公楼前的广场上燃起爆竹和烟花。“中午也还有人放鞭炮。上午还有职工去综合楼打扫卫生,向毛主席致敬。这几天的林钢比正月十五元宵节还要热闹。可是我在想我们的出路到底在何方呢?……”
18日,改制小组宣布要在林钢重做民意调查,吸收工人对改制的意见。但很快不了了之。不久之后,工作组撤出,只留下两名办事员。职工气愤地说:“是我们工人站出来要回林钢的,应该让我们参加(工作组与林钢职工代表的)会议。为什么要让这些出卖掉林钢的蛀虫代表我们来和政府工作组开会?”据说政府正联系安钢来“重组”林钢事宜。工厂至今仍处于停产状态。
附录:
林钢工人的要求
林钢职工的要求和建议
濮阳市委、市政府及有关主管部门:
林钢1979年建厂,历经近四十年的风风雨雨,有过无数困难挫折,但在几代职工的奋斗和努力下,也曾创下无数荣耀和辉煌。近十多年来,林钢昔日的荣光已不复存在,企业的处境日益艰难,林钢广大职工虽然工资微薄,待遇低下,生活艰辛,满腹怨言,仍然以林钢利益为重,坚守岗位,辛勤工作,积极配合企业的各项改革,昐望林钢的日子会好起来,自己的生活会好一点。但是天不遂人愿,林钢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终于要改制了。改制成功,林钢的明天会更好,广大职工充满了希望和期待,对林钢改制坚决拥护并积极支持,同时林钢改制不可避免地要涉及到国家、集体和广大职工的切身利益。就此林钢广大职工就改制过程中的一些问题和看法。提出如下要求和建议,请市委、市政府及有关部门给予明确答复:
一、2008年12月5日林钢十届六次职代会通过的林钢改制方案和职工安置方案,并不符合广大职工的心愿,其通过的合法性、合理性、公开性、公正性,广大职工对此提出质疑。
二、改制后职工应得到的经济补偿金明显偏低,此数据是否符合国家、省市相关政策,同时考虑到同类企业、林钢实际等情况没有;经济补偿金是否必须在改制后的新企业入股?
三、按照国家规定,企业必须给职工交纳的住房公积金如何解决?
四、养老保险金、失业保险金、医疗保险金等各种待遇,目前企业给职工缴到了何时?欠缴多少?欠缴原因是什么?
五、多年来职工的集资款、入股金为什么不一资性解决?以后又将如何解决?
六、听说3号高炉、宏达公司、路通公司和电厂二期的资产不参加林钢本次改制,那么林钢这次改制是否彻底、全面?遗留问题又将如何解决?
七、林钢企业资产评估结果始终没能公布于众,即使公布的也是片片面面。广大职工对工作奋斗几十年的林钢,在改制中是否不需要参与和知情?其评估结果是否合理、真实、有效?
八、无论谁来接收林钢,其管理能力、资金状况、银行资信、经济实力等各方面情况,广大职工有多少知情权?因为改制毕竟是林钢广大职工要接授的现实,不是一卖了事的事。
以上意见是林钢职工的心声,也是林钢改制工作过程中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同时也是牵涉到林钢改制工作能否顺利进行的大事。因此林钢广大职工请市委、市政府和有关部门,贯彻胡总书记提出的关注民生、以人为本、建设和谐社会的重要思想,以国家和集体利益为重,以林钢改制大局为重,以林钢职工利益为重,在2009年3月20日前给予明确答复。
附:林钢职工签名表(略)
林钢广大职工
二零零九年三月十日
关于对林钢改制广大职工的部分意见
2009年3月29日
一、鉴于原职代会不合法,程序不规范,要求重新组织职代会,公选职工代表,或直接召开职工大会,审议讨论决定关于林钢改制的所有文件。
二、档案工资属于变相拖欠的工资部分,必须在改制前一次还清职工。
三、各种集资款必须在改制结束之前一次还清职工。
四、职工安置方案经重组后的职代会或职工大会通过后,作为改制的重要条件.
无论谁来接受林钢,必须接受职工安置方案。
五、现任林钢领导班子必须在职工大会上对林钢近几年来的亏损,特别是2008年至今的近亿元亏损作出解释,由职工大会决定这个管理层是否有资格收购林钢。
六、如果林钢全员持股,全员收购,新的管理层的产生必须经新职代会或职工大会通过。
七、对国有资产要求重新评估。
林钢工人致书记省长的留言
http://www.hnsjct.gov.cn/system/2009/07/15/010145784.shtml
2009-7-15人民网
【网民留言5】
29-30日,濮阳市林钢工作组的工作进展似乎快了一些。但有些条款不能认同,不敢苟同。再次重申我们职工的要求:
1、期盼省工作组进驻林钢,严肃党纪,惩治腐败,打击不作为。
2、舍身处地地维护好广大职工的权益。
3、我们能理解濮阳市有“好吃”的习性,但千万要嘴下留情。林钢己经不起你们胡吃胡喝,不管谁掏钱,都知道不是你们自己掏,都知道是人民的血汗钱。
[1] 河南濮阳市林州钢铁有限公司资产总额7.3亿元,注册资金1.3亿元,共有5122名职工,其中在职职工3282人(另一说2995人)。通钢集团则是吉林省最大的钢铁企业,资产达268亿,全部职工约36000人,改制时“新通钢”注册资本达38.83亿。
[2] 有人分析:“管理层企图以借职工全员持股之名义,钻国家政策的空子,空手套狼,将林钢据为己有。”佚名《全面解读及审视林钢工人之抗争(一)》(2009年4月26日)
[3] “经济补偿金已经转入通钢的股权,职工仅有作为小股东的知情权”。《通钢事件的双输悲剧》(商务周刊,2009年8月2日)这些股份自然随着“新通钢”财产的缩水而缩水。
[4] 经济补偿金按职工每月实发工资即效益工资(月工资低于1090元的,按照1090元计算)乘以工龄年限的方法。工龄20年约两万左右。工人认为偏低,要求按档案工资计算。
[5] 另一说是24小时。
[6] 另一说法是27日开始。
[7] 工人怀疑林钢资产已被严重低估。有人估计至少应值8亿。关于林州凤宝钢铁有限公司的来头,参见梁闻道《“林钢事件”之幕后与“定角改选”之抗争》(2009年8月17日)
[8] 多家媒体称工人于8月11日聚集的原因是经济补偿金未到帐,但从网上工人发言来看,可能是因为公司拍卖后工人的要求被政府改制工作小组拒绝。
[9] 《林钢改制文章选》之三(马列毛钢,2009年8月18日)
[10] 陈一方《林钢事件前前后后》(新民周刊,2009-8-31)
[11] 同上。林钢工人的抗争重点之一是争取“档案工资”。濮阳市国资委有关负责人声称:“从1994年开始,工业企业绝大多数开始执行效益工资,不再执行档案工资。”(《河南就林钢改制问题提出六条意见》2009年8月17日)工人则指出:1、林钢职工1996至2000年调的档案工资是根据上级政策和职工代表大会讨论通过的,有合法依据;2、少数职工(实际上是领导干部及其家属)就享受了档案工资。(林钢工人,2009年7月30日)
[12] 《林钢改制讨论》(2009年3月29日,网名“aybls2008”)
[13] 林钢建3号高炉建成于2007年12月30日,资金来源共3460多万元,其中林钢职工集资1300多万元。公司还“借用”了职工风险抵押金800多万元。(匿名网民:《濮阳林钢三号高炉改造资金使用情况》,2009年4月2日)此外,分别成立于2004年和2005年的配套关联企业林州市路通运输有限公司和林州市宏达工业有限公司(注册资金都是100万元)都系林钢职工集资入股成立。
[14] “工人们担心,凤宝钢铁接手林钢后会大规模裁员。濮阳市国资委企业改革科科长胡连选证实,按照同行业标准,林钢生产规模只需1500人,这仅相当于林钢现有工人的一半。”(《林钢改制遭遇三大质疑官员称如何收场是难题》,新京报2009年8月21日)
[15] 参看劳动民主网林聪《在官僚和资本之后——四川双马工人抗争事件述评》和鲍狄埃《“你要活,我们就得死”——吉林通化钢铁厂工人斗争事件述评》的案例和分析。
[16] 《职工要求和建议》(2009年3月29日,网名“aybls2008”)
[17] 《林钢人要主宰林钢》(2009年8月15日)
[18] 《林钢工人北上旅游说明了什么?》(:追随mao 2009年5月29日)
[19] “刘造假账,拒交手续,把安钢拒之门外,还三番五次往省里跑,致使安钢接林钢工作停止。工友们我们怎么办?”(林钢工人,2009-10-31)《全面解读及审视林钢工人之抗争(二)》(2009年5月5日)一文则谈到:濮阳市吴灵臣书记接访林钢职工代表时,谈到前两年有加拿大投资商愿给林钢投资二千万加元(合人民币二亿),被林钢管理层拒绝。吴书记还因公司强迫职工集资一事当场批评了国资委某些领导和林钢领导班子。
领导的改制路线分歧或分赃纠葛或许存在,但毕竟传闻居多。官字两把口,不应排除他们在制造烟幕、转移视线的可能。
[20] 股吧“安钢论坛”帖:http://guba.hexun.com/600569,guba,407273.html
[21] 毛一钢《也评林钢、通钢事件》(2009年8月23日)
[22] 群众自我组织而撇开“党的领导”,只存在于文革之初。当时毛泽东和中央文革小组为了发动群众来整肃日益腐化堕落的党,缓和干群矛盾,不得不号召“群众自己解放自己”。
[23] 有工人在网上呼吁“召开职工大会,在职工中海选我们自己的领导人”,但是否成为多数工人的要求,尚不清楚。
[24] 现实中也有成功案例:“延安机械厂的职工群众早在10年前曾举行过罢免一届贪官腐败无能领导的自发性工潮,在当时的市委,市政府,经贸委,信访办,市总工会等党政领导同志的关心下,通过民主选举取得了罢免狗官的胜利,可惜在民主选举新的领导班子时,因群众意见不统一而改由上级委派……”(《延安工人阶级的吼声!!》)
[25]《林钢改制文章选》之《七、林钢人的想不通》(马列毛钢,2009年8月18日)
[26] 林钢工人斗争事件中,从头到尾都有不少管理层或其走狗伪装成工人发言。需要认真分析和鉴别。
[27] 打靶归来《苦读马列,深入工农》,2007年4月一次座谈会的讲话记录。这里,造纸厂应当就是郑州造纸厂。
[28] “维权抗争缘于三月初因为林钢改制让职工签署一份职工意向调查表,此表本来设计的就十分莫名其妙,上面没有什么公司名称,却有着企业改制应给职工经济补偿金的留下或拿走的意向,还有既要留下又要再拿再借给不知是谁的调查。这也就罢了,但更为莫名其妙的是林钢当局又做出了更为荒唐的举动,让职工不但要签字,并且最好是签将经济补偿金入股或借出,至于入谁的股或借给谁职工却不知所以然,此举引发了大多数职工的愤怒与不满。”——佚名《全面解读及审视林钢工人之抗争(一)》(2009年4月26日)
林钢吧上一位站在管理层立场劝说工人的发言者称:“原来林钢规划,经营团队持股票30%,职工持股份70%,这个比例应该说合理,被一些人说成领导用职工的补偿金空手套白狼,不认账于是就闹。”(2009-6-4)可作旁证。
[29]《全面解读及审视林钢工人之抗争(二)——维权抗争之未来与方向》(2009年5月5日)
[30] 据林钢工人称,凤宝给每个前去的工人发一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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