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10 连跳”说明什么
陈石宇
提笔写这个题目，心里沉重异常。在不长的时间里，在富士康一个企业里，就连续发生了10次跳楼自杀事件，被媒体称为“富士康10 连跳”。10个年轻的生命，就在这10连跳中八死两伤，这在中外企业史上，可算是一大奇事，亘古未有，中外皆无。这样的悲剧居然发生在被称为社会主义的中国，被誉为改革开放前沿的深圳，发生在其规模已经发展成为世界500强的大型现代化企业富士康，实在令人可叹、可悲、可气、可恨。
几天以前，在残杀儿童的案件屡屡发生以后，一位中国财经传媒人联盟特邀观察员，香港凤凰卫视特约顾问撰文认，像这样一再发生把罪恶之手伸向孩子的事件说明，我们的社会病了，且病入膏肓。他还在文章中用另一条新闻印证自己的这一看法。这条新闻报导的是北京一位被人们称为“抢房女”的“富二代”的事。此人家中有多套别墅和经济适用房，却花钱雇一些枪手操纵某机构举办的“房梦成真”用户回馈游戏的排名，并扬言一定要抢到游戏中大奖所送的房子，还甩出了一句非常刺耳的话，说什么“越是买不起房子的穷鬼，越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一套玩游戏送的房子上”。咒骂买不起房的贫困人群为“穷鬼”，并非她的发明，在西方典型的资产阶级社会里能够经常听到，在我国已经被打倒的地主豪绅嘴里也不是新鲜事，现在在我国一些右派精英那里亦早已有之，只是右派精英分子为了骗人，还少有如此张狂的，没有这次“抢房女”那样引起如此强烈反响。这位特邀观察员兼特约顾问认为，当这种嘲弄穷人事情一再出现，“它同样暴露出来的，是社会患病之深”。
现在，富士康一个企业出现了“10连跳”，仅仅一家企业，在短短几个月内就连续出现了10次，同样都是从高楼跳下结束生命，或者说以死抗争事件，这不能不令人肉跳心惊。在今日的中国，采用跳楼，跳水，自焚等多种方式，以死抗争者远不只发生在富士康一家，按一年为单位如实统计，也是异常惊人的，恐怕也创造了历史的纪录，只是“富士康10连跳”实在太突出。这次“富士康10连跳”又再一次暴露出中国社会的确患病很深很深了，需要动大的手术。
在同一个企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以同样方式以死抗争或曰轻生自杀事件接连发生竟然已多达10起，不能不令人疑窦丛生。富士康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们的人民政府又到哪里去了？富士康的资本所有者及企业主管人员在发生第一件轻生自杀事件以后，对事件抱什么态度，是否认真调查分析了事件发生的原因，做了自我反省，是否采取了积极措施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为什么在发生了多次类似事件，媒体已经报导以后，类似事件还在继续发生，还无法阻止？要回答这些问题，弄清企业所有者及高管们的态度是十分重要的。据媒体多次报导，在采访中了解到，企业管理层对事件发生原因的解释与企业职工的反映完全不同，他们根本没有从内部寻找原因，而是将问题的责任全部推给社会，他们自然不愿意也不可能采取有力的措施予以制止。在发生10连跳以后，高管人员包括工会主席连手机也关闭了，拒绝任何采访。如果他们已经正确认识，采取了强有力的措施，还会拒绝采访吗？至于政府有关部门对于这一事件的态度，由于报导不多无法得知。不过，如果死的不是一般工人，而是富翁或高管，不要说连续出现七跳八跳，只要先后出现两三人次，可能就会引起重视了。只是现在死的都是工人，不如富翁们的命那么贵罢了。而且，如果真有了能够解决问题的措施，恐怕问题早就能够制止住了。
对于事件发生的原因，现在也是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工作压力太大，承受不了；有的说是爱情问题，失恋所致；有的说是心理不健康，神经有问题等等。从这10个人中的某个具体人来讲，上述说法可能能够沾上点边，但是，这些仅仅只是诱因，还有没有更深的原因，或者说带有共性的东西呢？据有人分析富士康的管理模式有问题，基层管理人员太少，管理的面太宽，无法掌握弄清楚每个员工的思想动态，也就没法防止类似事件发生，这也许算个共性原因，但是还是不够。据有关报导说是富士康内部管理规范，员工福利待遇也好，从未发生过克扣工资现象，许多年轻人正是看中这一点，才由全国各地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工作。按理职工应当满意这里的工作，心情舒畅，工作愉快，不应当轻易自寻短见，至少不应当连续发生如此多起的类似事件。在富士康刚发生跳楼事件以后，有人曾指责富士康是“血汗工厂”，这种指责是否属实呢？从公开的报导中还没有人认可，有待深入调查。现在，连续发生了10次跳楼自杀事件，已经引起全社会的高度关注，从中央到地方都会采取措施，做进一步调查，我们期待着有一个符合实际情况的公正明确的结论，以昭示天下，以安慰亡灵，以杜绝再发生类似事件。
富士康是否是血汗工厂，这里我们暂且不论。但是，富士康这次连续发生达10次之多的跳楼事件，至少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我国社会确实已经产生相当严重的问题。这就是许多人最不愿意看到但却又不是人们的意志所能左右的问题，这是铁一样的规律。无论怎么讲许多好听的话，无论施行什么恩惠，似乎都无济于事，最多只能暂时缓解一下，无法从根本上消除。这个问题，就是经过30余年改革开放的大力倡导、扶持的资本主义因素从无到有再无限膨胀的结果。不管是原有的典型的资本主义，还是共产党领导搞资本主义，都跳不出资本主义固有的内在规律的支配，都解决不了资本对劳动的残酷压榨和剥削，从而也都无法解决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阶级对立和激烈冲突。
资本的本性就是要增值，要获取剩余价值，要千方百计实现资本增值的最大化，不然就不叫资本。这决不是什么秘密，在西方发达国家里，早已是公认的事实，在我国近30余年新生的资本家（官方称为民营企业家）的内心里从未含糊过的，我们的舆论在鼓动资本进入某一领域时也是说的如何可以赚取大钱，我们在表彰那些赚了大钱的先进代表时还是这样讲的。至于资本如何去获得最大限度的利润，那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这些年出现的“黑砖窑”，“血汗工厂”都是已经公开曝光的资本为增值而不择手段的事例。而未曾揭露出来的卑劣和残忍的手段恐怕远比这些还多得无法用文字表达，只是在有话语权的人那里，能遮盖过去的是一定要尽可能的遮盖的，老百姓难于弄清真相。例如，最近的黑豆、绿豆、大蒜价格猛涨，明明有投机资本炒作，像炒房，炒普洱茶，炒君子兰一样，从中获取暴利。可是，中央某权威部门的权威人士急忙出来说话，却矢口否认有人炒作，硬说是天灾引起的供求不平衡造成的。对资本家如此关爱，真令人感动，说来也是，要是讲了真话，和谐稳定就可能要泡汤，岂不坏了大事吗？何况国务院最近公布的新36条，就是名正言顺地在千方百计为所谓的民间资本寻找出路，踢开玻璃门，让“民间资本”的资本力量横行无阻，全方位地占领一切市场，关系国家国计民生的那些极重要行业，现在也被冠以垄断行业，以打破垄断为名，成为新36条号召“民间资本”进攻的主要目标。由此可见，在我们一些手握重权的人那里，国企真是肉中刺，眼中钉，不全部消灭誓不罢休，“民间资本”可是亲儿子，心头肉，美丽无比，应该海阔天空任鸟飞，谁也不准说个不字。现在私有化尚未完全成功，国企尚未彻底消灭，掩盖资本的罪恶实属当务之急。
说富士康内部管理规范，员工福利待遇好，是不是事实，可不可以信呢？应当说很可能是真的可信的。可是，这不过只是问题的一面。另一面是其内部的规范管理怎么个规范，员工们好的福利待遇又是需要付出什么，付出多少，才可能得到。记得若干年前有一部由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卓别林主演的电影（对不起名字忘记了），讲的是在一个企业里工作的工人犹如刻板的机器部件，始终重复同一动作，一干就是一整天，连吃饭也由机器机械地送入口中，手仍在重复地干那同一件事，以致下班回家的路上，见到类似工厂里的模样的东西，那双手就立即忙起来。这个故事通过卓别林的滑稽表演将资本家剥削工人的残酷性血淋淋地反映出来。试问那个工厂的管理规不规范？应当说规范到家了。对于这一点，我们的老祖宗马克思、恩格斯早就论述得十分清楚，他们在分析资本主义整个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时，曾指出加强这种无政府状态的正是无政府的对立物即个别企业的严格组织和精密计划。但管理规范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牟取暴利，绝对不是为了职工。富士康短短几十年内成了世界500强，没有像滔滔江水那样涌入的巨额利润能办到吗？这些巨额利润又是谁创造出来的？是员工，几十万拼命干活的员工们的辛勤劳动创造出来的。说员工们福利待遇好，不知有多少员工成了富人，恐怕除了少数高管以外，绝大多数人的收入只能维持自己的劳动力再生产的需要。现在在手握重权的一些领导人口里和媒体的论述中，连我们国家存不存在资本家剥削压迫工人的事都闭口不提，更不要说那些右派精英的胡说八道，对资本家无休无止的歌功颂德。因此，富士康的内幕，富士康发生“10连跳”的真相，不知最终是否能够真正弄个水落石出，仍然是个未知数。
19世纪40年代，年轻的恩格斯在英国一家工厂实习经商的时候，调查研究了英国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英国工人的生活条件和劳动条件，考察了英国工人的斗争。在他回到德国以后，写了《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详尽地揭露了英国资产阶级穷凶极恶盘剥工人的罪行，撕下了他们的伪装，揭露了英国工人阶级的悲惨生活，以唤醒工人阶级联合起来为自己的翻身解放而斗争。要是恩格斯还在世，他一定会像他在英国做的那样，深入到中国的工厂企业，了解在一些美丽的词藻后面，隐藏着的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压迫的种种手段，比较由共产党一手养肥的中国资产阶级是否比英国当年的资产阶级温顺善良，在资本家工厂出卖劳动力的中国工人是否不比英国当时的工人凄苦。恐怕结论是肯定的，俗话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同是资产阶级，同为资本的化身，能有两样吗？
中国现代的工人阶级中，农民工所占比例较大，他们加入到产业工人队伍，成了事实上的产业工人。但是，他们不是传统的产业工人，还残留有小农经济的某些特点，缺少组织性，纪律性，不容易团结为一个整体，采取合法手段去争取自己的权利。他们进城务工以后，尽管干的活路比别人重，拿的工资比别人少，只要条件略觉过得去，也逆来顺受地接受了，不愿去计较。生怕一计较丢了饭碗，他们还有养家糊口的任务，更不敢轻易计较什么，能忍就尽量地忍下去。实在忍不下去，又不敢面对真正伤害他们的人，更不敢向企业提出强有力的要求，有的只好一走了之，有的人特别是一些涉世不久的年轻人，在找不到别的出路的情况下，就可能选择以结束生命求得解脱以示反抗。对于中国工人来说，这10连跳又是十分可悲的问题。
过去都说工人阶级是国家的领导阶级，社会的主人，自然别是一番风光。可是，现在谁还认你这个领导阶级，除了像劳动节的时候可以听到两句劳动光荣，还能听到什么？你不像牛马一样干活，小心砸烂你的饭碗。现时的社会已经被金钱侵蚀了，金钱成为主宰社会的上帝，有钱就是老大，连官员都要怕三分，谁还敢同富翁们去计较什么。但是，现在我们的国家还是共产党领导的国家，我们的政府还叫人民政府，还没有公开宣称只为资本家服务，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看到，在任何阶级社会里，靠自己劳动维持生活的劳动者始终占社会人口的绝大多数，而依靠剥削他人占有他人劳动的富人始终只能是占社会人口中的极少数人。只要工人能够善于组织自己的力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尽可能争取用合理的手段去争取自己的权利，是完全可能的。不过，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也绝对不应当用生命作代价，草草了之，这是消极的办法。而应当以积极的态度，去争取环境的改变，以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毛主席有一句名言：“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社会病情加重的过程，也是更多人觉醒的过程。“富士康10连跳”确实可悲，但也可能是促使更多人，包括高层中健康力量觉醒的一个推动力量。
2010年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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