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外滩,上海,曾经是我熟悉的地方。
年轻时,我曾随着成十万的人潮,在外滩附近看庆祝香港回归的礼花;同着十几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元宵节外滩的彩灯装扮;还曾亲历过在某知名理工院校的迎元旦舞会上,当接近零点,电视里《歌唱祖国》的豪迈歌声响起的时候,全体人员都停了下来,集体手拉手一起合唱的场景。
上海,不是一个缺少对大规模群众聚集的疏导管理经验的地方;在上海的青年,不是缺少集体精神、协作意识的人群。
然而,在上海,在青年自由聚集的外滩,却发生了人群踩踏的惨剧、悲剧。原因在哪里?教训是什么?今后应如何避免这种悲剧?
二
我们可以想象,类似的拥挤人群如果出现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局面会是怎么样?
应该会有共产党员、革命军人、后来是青年知识分子,那时他们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意识,对危险性敏感,需要时会主动站出来,对人群进行疏导,而群众也承认他们的社会中坚地位,会积极予以配合,其间,还会涌现出协助他们一起行动并乐在其中的积极分子。雷锋是他们的典范,从电影《今天我休息》中可以看到这样的氛围。
社会管理机构没有闲着,他们会根据预计人群流量的多少,抽调青少年学生、甚至青年职工做自愿者,协助疏导人群,保障安全,保障人们对活动的参与。当人数明显超出预计时,他们中会有人相当警觉,及时向上级报告。
那时的公安机构本身力量是弱小的,但可动员力量是强大的。正是在这实质上是依靠社会进行社会治理的工作方式中,也培养了新一代观察社会、参与社会的能力,发现、锻炼了社会的中坚分子,并从整体上使社会能力得到提高。
三
必须说,之后的主要依靠警力进行人群疏导的方式是有效果的。同时,这也与社会节奏更快,人们更忙碌,社会分工更加细化 、具体化的社会大势是一致的。
但是社会在变。随着资本、金钱驱动社会发展越来越成为社会的规则或者是潜规则,从前在集体劳动生活中容易脱颖而出的、喜欢管“闲”事的中坚分子受到了越来越严重的冷落和限制,他们在群体中的号召力被大打折扣。随着一波又一波的改制潮、拆迁潮、投资潮(如几万亿)的涌起,短期行为受鼓励,坚持操守被鄙夷。投机行为,只顾自己,朝秦暮楚成为很多“成功者”的行为范式,并引领着年轻一代。在这种情形之下,人群聚集时的社会能力下降是必然之事,而下降之速,已经使依靠警治系统维持安全难以为继。
有人提出观点:主要依靠警治系统已经产生了大量的社会成本,相当规模的出警还要有足够的经济力量支撑。警治系统内相关人员的无利不动和寻租倾向,更可能导致这一系统有时对外体现出该作为时不作为(如上海外滩踩踏事件),不该作为时过分作为(如太原打死讨薪女事件)。以警治力量维护社会安全稳定,已经到了只有束缚社会才能维护得住的地步。
其实,警治系统是社会能力的一部分。警治系统的问题也是整个社会问题的一部分。保持社会经济政治的平衡前进,通过警治系统结合自愿者组织(青年中坚力量),借鉴共和国前几十年的宝贵经验,提高社会能力,完全可以在尊重人们自由权益的前提下,以较低的社会经济成本保障社会的安全与稳定。
四
我非常担心,会有人设想,为避免外滩惨剧,今后不允许人们出现大规模聚集,并得到政府采纳。因为如果这样,中国社会面对将来可能的压力、面对敌对势力的挑衅将不堪一击。
今天,我看到了法国巴黎370万人大游行的新闻。
我意识到,如果我担心的那种设想真被采纳(这种可能性很大,当然,采纳可能是变相的)。中外社会能力以卵比石的那种落差,将导致整个中华民族的悲剧将迅即到来。
我经历过七十年代学校组织的在田间、工厂的劳动协作中培养社会能力(小学),八十年代丰富多彩的课间、假期活动和体育游戏中提升社会能力(中学大学),九十年代前几年学生在蔚然成风的远足、春游、文体活动中发展社会能力(工作后),然而,这些年,我亲眼目睹,学生的课余活动(特别是出行、跨校跨单位体活动等)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受限制了,自由空间也越来越局促了。而每一波限制学生活动的理由,都往往是防止事故发生。学生不动,不会有事,把学生拴住,以避免有事,成为一些管理者的秘诀。你带学生活动了,没事,没有人鼓励,出了事,唯你是问,成了必然的结果。至于学生的能力、素质是发展了还是萎缩了,反正高考不考,那都是次要的。甚至一些家长也是这样认为。与之并行的必然结果是,学生的创造力、集体行动能力也越来越退化,学生的生命力、活力比往年明显不足。
我们的社会会不会遭受类似于学校这样的局面?
必须承认,群体活动也是社会需求。《老子》: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论语》: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在这当今钢筋水泥的建筑森林里,整日面对电脑手机屏幕的一代,去相对更接近大自然的黄浦江畔,和着千千万万年轻人一起数着倒计时迎接新的一年,这未尝不是一种令人憧憬的场面,至少谈不上是一种过错。对于群众的这种需求,这种接触社会,融入群体的心理要求,我们应该尊重和保护。我们需要做的,是对人群的疏导,是对安全的保障,是在这疏导和保障中锻炼出有担当、有行动力和协调力的新的一代。群体秩序乱,应管理引导,社会能力弱,应加以锻炼。这些问题都是可以在实践中解决的。“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天下观天下”,也只有在这样集体、社会的活动中才能锻炼出集体、社会本身,并从其中发现和培养集体中的中坚力量和积极分子。
关心社会能力者,得民心。养护社会能力者,天下从。毛泽东、中国共产党就是通过放手发动社会能力、锻炼社会能力、依靠社会能力,使中国摆脱半封建半殖民地局面的。而帝国主义及其代理最害怕的就是,中国人民锻炼出较强的社会能力,从而摆脱它们的经济吸血和控制企图。
五
我对通过在群众聚集中锻炼社会能力的具体建议方案是:
一、 在青年中选拔和培养锻炼一定比例的积极分子,通过相当时数的学习、实践、研修,授以危机处理志愿者、交通疏导自愿者、消防协助自愿者之类的称号,发给证书和相应标志,并给以需要时候站出来管理或协助管理秩序的权力。在较大的群众性活动中,可以成建制的调动他们。需要说明的,这些都是义务的,不发工资,做出的贡献也仅仅作为荣誉表彰。对该记功的,要记功。
二、 在群众活动的聚集现场,可以招收临时志愿者,发给相应标志,分配给既有一定自由度,又有一定要求范围的任务,并授予一定权力。这些志愿者在离开场所时返还标志,返还时可赠与象征性纪念品。对临时自愿者的姓名、分担责任、贡献等可以采取网络登记,对其中同意公开的,应予以公示,以作为表彰。对于其中不履行责任造成损失的,则可以通过公布的方式予以批评。对他们的工作评价可以通过专业人员、经过培训的自愿者、群众反映结合相应技术手段等进行。
三、 鼓励并要求大中小学开展丰富多彩的活动,将学生组织起来,将集体锻炼出来,并从中发现负责、机敏、行动能力强的骨干分子,推荐给相应机构作为更高层次的自愿者进行重点培养。
四、“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危不忘安,王震曾要求战争时要保护“墨水瓶”(知识分子,相);同时,安不忘危,我们在和平年代也要注意保护、适度宽容那些有些主见、有些个性、同时让领导、老师有些头痛的学生(将)。让他们有机会展示自己,有渠道发展自己。2008年我在北川震区支援教学时,有一个课堂上老是动,老是说话的学生,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教育部授予称号的抗震小英雄,关键时,他勇敢站出来立了大功。对这样的人,即使在批评的时候,也要有爱护的心。危机时刻,这样的人往往更能奋不顾身,可能也更容易找到处理危机的关键点。
五、要有危机意识,意识到五百年来殖民主义、种族主义的扩张还没有停止,宏观的说,中华民族还没有结束“最危险的时候”。在这种局面下,对任何勇于保护自身权益,勇于同恶性势力做斗争的人都应当支持、鼓励、甚至表彰。如太原遇难的讨薪女,以及为保护证据跑了几里路的工友,敢于讨薪,敢于冒着危险保存证据就是见义勇为。社会能力就体现在这千千万万的具体小事中。保护着这些勇于为正义发声地弱者,也就保护了社会能力。他们现在敢于冒着生命危险、不为收买所动为伸张正义而行动,在集体、人群、国家发生困难、危机时,那时主要靠得住的也是这样的人。那时社会最需要的,就是从他们身上体现的这种精神。所以为避免危机、战胜危机,我们要鼓励这种精神。
二〇一五年一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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