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热症候
——江南雪
年终岁尾,气候变冷,但中国偏偏在很多时候却是越来越“热”,岂不怪哉!
GDP热
年终岁尾的中国,GDP无疑是最热的话题。2009年“保八”成功,修正后2008年GDP也高于原先统计数据,现在中国GDP已经超越日本,稳坐世界老二的宝座。今年的年终GDP统计可以肯定又会给全国人民送上一个大大的糖衣炮弹。
2009年的丹麦气候峰会上对中国过高的期待和过分的批评责难应该都与中国GDP“准世界老二”的身份大有关系。此外中国的出口总量已经超越德国位居世界第一,汽车产销量世界第一……中国一向热衷追求“第一”,现在看来是可以经常享受到这种快感了。国际上“G 2” 的说法也甚嚣尘上,似乎有很多“国际友人”都急于将中国送上世界领袖的宝座。而且国内外媒体都有人肯定地说美国主导的单极世界已经解体,中美共治的时代即将到来。还有人(主要是西方经济学家)估计中国的GDP将在不久的将来超越美国,而且这个时间被一再缩短,最乐观的估计是2020年中国就将成为全球老大。国内的媒体在引述这些观点时似乎以得意居多。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想来就不仅是让人兴奋,更是让人喉头发紧了。后来又有一份中国社科院的研究报告认为中国军力已居世界第二,不管这个结论是从什么角度得出,我想都是够骇人听闻的了。
2009年的中国不仅抗住了世界金融危机的冲击,而且经济形势向好,在全世界期待与嫉妒并存的目光中真真假假的消息奔涌而来。形势一片大好,美好的前景几乎可以预见,怎能不让人兴奋莫名。但我又依稀想起20来年前的苏联GDP好像也是世界第二,他们也有着超越美国做世界老大的雄心,但恍惚之中喀喇一声大厦倾,壮志未酬国已灭,让老毛子至今想起泪满襟。现在的中美之间让人觉得似乎是“龟兔赛跑”的故事又将上演了,只是不知道美国佬是不是愿意做那只傻瓜兔而让中国立即成就乌龟的梦想。
我的这些想法当然只不过是杞人忧天,随便一个懂点国际常识的中国人都可以找出无数的理由告诉我今天的中国和和20年前的苏联的天壤之别,我也确信中国人早就知道了前车之鉴的道理。现在的国内外形势不错,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近十年中国的飞速发展全世界有目共睹,神舟飞天,奥运扬威,不管是在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面前,还是世界金融危机的冲击,中国都岿然不动。那些期待中国变天的人似乎已经泄尽最后一口阳气。威武雄壮的60周年国庆庆典之后,时速高达350公里的高速铁路又一次让世界见证了中国的速度,而今年的上海世博会肯定又将续写中国式的辉煌。我们已经准备好做世界老二,而绝不可能是苏联第二。而这一切似乎又都源于GDP给我们的强大信心。
然而当年终岁尾各级党政官员为GDP举杯相庆时,我却不能不回归于大多普通百姓对于GDP的“肤浅”理解:GDP就是国家的财富。国家的GDP增加了,就像一个生意人做了一年生意挣钱了。国家的GDP增加了,老百姓就像一个孩子听到大人说家里收入增加了,相信来年会吃的更好,穿的更漂亮。说得更直白一点,13亿中国人在为GDP增加而欢欣鼓舞的同时,更期待着GDP的增长能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更渴望自己的生活幸福指数也能随着GDP而水涨船高。
改革开放三十年来,随着GDP的增长,国家机关、事业单位的工资在不断增长,但农民工的工资并没有像GDP一样增长,而社会分配金字塔的塔尖却在不断增长,社会财富不断向少数人手里集中,社会贫富差距急速加大,甚至超过资本主义发达国家。我们国家的城市面貌日新月异的同时,占总人口70%的农民居住的乡村的生存环境却并没有得到同样的改善,绝大数社会福利设施依然扎根于城市。
在GDP让国人抬头挺胸自豪的同时,我们更应该问问是否13亿中国人中的大多数都对自己的生活感到幸福:
在中国乡村无数留守儿童幸福吗?
在偏远贫困地区《父亲》们幸福吗?
在城市为“蜗居”而“被房奴”的年轻一代幸福吗?
在城市为生存而苦苦挣扎的新生代进城农民幸福吗?
在工厂里辛勤工作却连工资都无法按时拿到的农民工幸福吗?
在城市阴暗的角落无数曾经清纯而今却靠出卖肉体求生的妓女幸福吗?
……
当时速350公里的高铁在中国的大地上奔驰的时候,偏远贫困地区的人民更希望至少能让自己的驴车甚至哪怕是双脚无论阴晴风雨都能走上坚实平坦的路面;当中国宇航员在太空遨游俯瞰地球时,大多数中国人更希望自己至少都有能力坐上飞机俯视一下自己的家乡和祖国;当东部的人民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依靠政策的支持,早已跨越小康时,中西部贫困地区的人民更希望至少能解决自己的温饱;当城市的高楼大厦如森林般蔓延扩张时,大多数的人更希望至少能住进坚实安全的房子;当城里人准备为宠物的权益而立法的时候,农村的留守儿童更希望至少能得到起码的亲情……
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一部分人已经依靠国家的政策或者扶持先富起来,但很多人已经为此等待了三十年,三十年足以让人由少年到白头,我们不能让更多的下一代为此等待,我们不能忘了“共同富裕”的誓言!
作为一名普通的中国人,我由衷地为GDP的增长、为国力的增强而自豪,但我们更希望能从GDP的增长中感受到自己生活的幸福!而且我还很自私也很自以为是地相信,这绝大多数人生活的幸福才是我们国家GDP持续、健康、快速增长的力量之源,也是我们将来成就更多世界第一的意义所在!
公务员考试热
2010年的国家公务员考试又要创造了几个历史新高我不太清楚,但参考人数肯定是其中之一,此外当然还有某些岗位招录人数与报考人数令人瞠目结舌的比例。说实话我对这些数字没有丝毫的兴趣,但各类媒体包括中央电视台的新闻都不厌其烦地报道了这些消息,而且在分析其原因时都无一例外地强调了就业压力。
确实,现在的中国就业压力很大,特别是自世纪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中国的失业人数增加,失业率上升。想想中国每年新增的几百万高校毕业生,再加上无数离开土地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中国的就业压力之大足以让世界上任何国家谈之色变。不过就我所知,公务员(特别是国家级公务员)招录条件都比较高,绝大多数岗位至少是本科以上的学历,要求硕士、博士的都有,那么这些报考人员应该都是社会中层次较高的知识分子,如果他们都因为就业压力只好去选择百里挑一乃至千里挑一的公务员考试,那么剩下的一部分学历比他们低的需就业人员岂不是笃定要失业了。
我倒认为参加公务员考试的人除了少数是因为就业压力之外,大多数恐怕是奔公务员这个“铁饭碗”而去的。公务员工作稳定、收入较高、福利待遇好应该是这个“铁饭碗”最大的诱惑力。这些年来几乎只有国家机关、事业单位人员的工资在逐年稳定增长,社会福利和保障也对这一人群的不恰当倾斜,再加上公务员享有的一些或明或暗的特权,导致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人们心中的“铁饭碗”其实一直没有被真正打破。还有一个大家都没有宣之于口的原因是很多人都将考公务员当成进入仕途的捷径。“公务员”的名字很动听,但是否都能名副其实呢?现如今很多的“公仆”不是早已让人民做了他的仆人吗?我总觉得中国延续几千年的“官本位思想”更是公务员考试热的一大原因。
中国是一个“官本位思想”源远流长且根深蒂固的国家,“学而优则仕”是中国的传统。为什么古人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因为古时候的贫寒之士大多数情况下只有读书才有可能做官,做官才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极力推行科举的唐太宗看着熙熙攘攘进京赴考的士子得意地说“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还有人写诗说“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中国古代大量的文人把进入仕途作为唯一的人生追求,这一方面让中国古代官员中涌现了许多杰出人才,造成了中国古代文化的鼎盛,但另一方面却导致中国古代,特别是近现代科学技术发展缓慢,直至被西方列强超越,古代著名的科学家屈指可数,国人引以自豪的“四大发明”中,造纸和印刷都和文学的兴盛密切相关,而火药和指南针只不过是古代炼丹和堪舆学的副产品。中国古代自然科学技术日趋没落,乃至被西方列强用枪炮轰开了大门,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恐怕正是大量优秀人才为政府所垄断的结果。
今天的中国当然不是闭关锁国的封建时代可比。我们的高校每年都为国家培养大量的有用之才,民间也多奇人异才。但如果社会的最优秀的人才大多都被吸纳到社会政府部门做起了公务员,恐怕并非国家之福。因为这固然可以提高公务员的整体素质,更好的为公众服务,但同时也可能造成政府对优秀人才的垄断或对人才流向的误导。其实很多公务员岗位并不一定非要高端人才,可能很多的大专生甚至高中生经过培训皆能胜任。与其让这些国家花费不菲培养出来的人才坐在政府部门的办公室提供公共服务产品,还不如让他们进入各自的专业领域,以自己的专业知识为国家经济和科技的腾飞作出自己的贡献。
国家要获得持续、健康、快速的发展就必须让各种资源得到最合理的配置,人才任何时代都是国家最宝贵的资源,更应该通过合理恰当的途径得到最优化的配置。小小的日本之所以能在战败后咸鱼翻身,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日本最优秀的人才都走上了教育、科研的岗位。美国二战后吸纳了大量欧洲的人才,而且真正做到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这让美国的经济和科技都得以突飞猛进,最终成了今天的世界霸主。现在奥巴马政府正准备推出一项措施,以做满十年公务员作为免除助学贷款的条件,从中不难看出美国人才的流向,做公务员并不是很多人才的首选。可以说,西方世界能后来居上,合理的人才配置应该是极其关键的一环。
中国有一个很不好的传统,无论哪个行业的人才只要干出了成绩,最大的奖赏就是脱离本职变成了纯粹的行政官员。我国的老一辈科学家中就有人坦言走上领导岗位严重影响了自己的科研活动。
不要让最优秀的人才都变成了官员。什么时候不再有千人竞一岗的公务员考试热,当是我们国家民族之大幸,那时我们都应当为之浮一大白!
英语热
英语其实不仅仅是“热”的问题,借用一下李阳的品牌,应该叫做“疯狂英语”。
其实仅仅是一百多年前,情形完全不是这样。在那之前的数千年,华夏民族一直有着天然的文化优越感,其中当然包括语言,汉民族一直以不屑的语气将汉语言以外的语言称为“蛮话”“夷语”“胡言”,甚至还杜撰出“李白醉草吓蛮书”这样的故事来显示语言文字的优越。长期以来其他民族哪怕取得了中原统治权,最终也得屈服于强势的汉文化,甚至他们自己的语言最终也只能走向消亡。但满清末期以来,西方的大炮不仅打碎了中国的国门,同时也打垮了很多人心中的汉文化“长城”。谁说中华民族是个中庸民族?中国人很快就从民族文化的狂妄自大滑到了崇洋媚外的极端,只有奴颜婢膝的传统没有变化。随着洋人在中国的强势,听到洋话点头哈腰,甚至膝盖发软成了很多中国人的心病。同时中国一个特殊的群体——方鸿渐式的“假洋鬼子”开始形成,现在叫做“海归”或者“海龟”。这个群体以说洋话或者土洋结合的杂交话来彰显自己与一般中国人的不同和自己身份的优越,听说今天的很多海归仍然乐于此道。
1949年以后中国人总算找回了一点民族自尊心,这时俄语是中国的第一外语,即使是在和苏联交恶之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是至理明言,中国在学习外语上又一次走了极端。中国人学了三十年俄语后,随着改革的春风,中国人将英语变成了第一外语,三十年后已经走向了全民学英语。现在英语已经走进了幼儿园,会说几句英语的学龄前儿童比比皆是;大清早上学路上神神叨叨念念有词的学生十有八九在背英语;现在所谓的外国语学校(中学)大多其实就是英语专业学校;大学生戏说大学现在只有一个系——英语系,因为大多数的学生都为了拿毕业证而把大部分的精力用在英语过级上,专业知识反而退居二线了;很多人退休后在老年大学又捧起了英语课本。这是一个真正的“疯狂英语”时代!据说英语教育是一个很大的产业,不仅为中国造就了很多亿万富翁,甚至已经可以达到为GDP做贡献的程度,更为很多英语国家失业者提供了再就业机会。
学习外语无论是对个人还是对国家民族的积极意义勿庸讳言。一百多年,无数盼望中国崛起的中华儿女学习西方的语言,留学海外,学习西方先进的科学文化,涌现了诸多如钱钟书、朱光潜、李四光、钱学森这样学贯中西而又有民族良知的知识分子,他们为促进了中国的发展和崛起作出了巨大贡献。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掌握外语更成为了走向世界的必备条件。但问题是我们现在的外语学习已经走上了极端,变成了全民学英语。全民学英语究竟是为了什么?大部分中小学生仅仅是为了将来的高考,而大学生又是为了拿文凭和就业找工作。大家可以想一想,中国在校的学生中如果每年有10%的人去国外留学、工作或者移民,这恐怕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这些几乎从幼儿园就开始学习英语的人中有没有50%的人以后能用上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掌握的英语?即便如此,那剩下的50%耗时费力学英语又有多大意义,再算算全国每年为学习英语又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而这些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英语的人如果把这些人力、物力、财力都用在自己喜欢的科目或者专业上,是不是不管是对个人还是国家都更加有利。现在年轻一代中崇洋媚外的恶习很难说与这种从娃娃抓起的全民英语教育没有关系。
学习掌握外语本是好事,但这样全民学英语实在是有点疯狂,这让人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大炼钢铁时代。我们用三十年把赌注都押在俄语上面,难道又要用几代人的时间来把赌注押在英语上面吗?外语本是工具,完全可以根据需要去掌握它,应该给受教育者选择学或不学的权利。即使要学,也没必要强迫全民都去学英语。如果说以前没条件在学校开设多门外语,那么现在应该有条件给受教育者这个选择的权利了。
因为英语,有多少可造之才已经被扼杀;因为英语,有多少人被本来可以胜任的工作拒之门外;还是因为英语,又有多少人耗费了十几年的时光却一无所获。在这全球化的时代,中国人已经走向了世界了上的几乎所有国家,我们的外语教育不能总是只盯着英语。在这全球化的时代,单一僵化的教育模式就应该让它早点寿终正寝。
气候变暖从长远来看会给地球带来灭顶之灾,而象以上这些热点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只怕同样会给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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