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既是技术,也是胜负的标志。尼葛洛庞帝写了《数字化生存》一书,成为20世纪的圣经,默多克成为“数字化生存”的佼佼者。他不仅把他的媒体帝国从传统领域扩展数字领域,而且还打破了不同媒体之间的界限,成为一个庞大的、多功能的媒体集团。默多克的成功也就是数字的成功。当《太阳报》在小小的英国发行到几百万份时,任何指责它“低俗”的言论,都敌不过它无可撼动的发行数字。这是一种数字的成功,一种数字化的胜利,它的性质与商品的覆盖率,与选票的得票率完全一致。默多克的确掌握了商品经济与“民主制度”中成功的精髓——把数字变大!
默多克认为:“全球化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把政府的权力转移给全球的消费者。正是这些消费者,决定了我们生产什么、生产多少,而且必不可少的是,决定我们的努力得到了什么价格。”这话与政客们拉选票没什么区别,但落实到“新闻”上,就会有些特别的技巧。
奔驰、宝马之类豪华商品,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普及率最高的是麦当劳、可口可乐之类的大众产品。把它与默多克的“新闻产品”、“新闻消费”作类比,那么,伊拉克战争之类的新闻,可以看成是奔驰、宝马之类的“豪华新闻”。商品社会知道大多数人不可能拥有奔驰“豪车”,但它用了一个变通的招数,配上比基尼美女!于是,看豪车的人也就很多了,财产关系上未必拥有,眼睛拥有也可以。而眼睛拥有的也未必都是“豪车”,更多可能只是与豪车关系不大的“美女”,但它可以决定你现在的欲望。事实上,默多克的“豪华新闻”性质也差不多。例如,读者未必了解伊拉克战争的真相,也未必想了解,但是,把对方描绘成专制独裁,把自己描绘成自由民主,就是与“豪华新闻”搭配的“新闻比基尼”,读者们看看“新闻比基尼”,就以为自己真的看懂了“豪华新闻”。
在新闻的大众消费方面,默多克也有他的“新闻麦当劳”,“新闻可口可乐”,这就是以《太阳报》为代表的低俗、色情、八卦。它与“豪华新闻”相配的“新闻比基尼”一致。只不过,在与“豪华新闻”相配时,它只需要你看看“新闻比基尼”的表面;而在与“大众快餐新闻”相配时,它恨不得抛开法律、把比基尼撕下、扔掉,让你看得痛快。数字就是目的,商品叫“市场占有率”,新闻叫“发行量”、“收视率”,民主体制叫“得票率”、“民意”。拥有市场与拥有发行量与拥有民意,本质上完全一样。当“比基尼”能撩拨你的时候,还有多少人会在乎麦当劳、可口可乐违背自然的这一垃圾食品对健康的伤害?但是,它在民主体制中,在以数量取胜的体制中胜利了。
高雅的、真正的价值,永远只能是少数,默多克的媒体给大众提供的,要么是价值的赝品,要么就是直指生理层面的肤浅真理,数量化的民主必定粗鄙、低俗。尽管西方社会也有人批评他,但是,谁能阻挡它在民主体制里“数字化生存”的脚步?马斯洛将人的欲望分为五个层次,它们呈金字塔形。在金字塔底部的是人们的生理欲望,层次最低,基数最大。在金字塔顶部是“道德”、“创造力”等自我实现的欲望。默多克的数字化民主就是针对马斯洛金字塔最底部的生理欲望的“新闻消费”,虽然它粗鄙、低俗,但它毫无疑问是西方民主体制的本质:数量为上。
当人们说,数字胜利就是金钱胜利的时候,某种程度上是说媒体对利益、利润的追求,这是毫无疑问的。在这个问题上,默多克的成就还在于:当他迎合了大众的生理需求,获得了利润的回报,它同时也实现了大众生理层面上对“新闻比基尼”的消费垄断。它类似于麦当劳使大众只能吃垃圾食品,其他健康食品的占有率被挤压;可口可乐使大众只能喝这个毫无营养的糖水,茶叶这样对人更有益的健康食品也难以推广。默多克的新闻消费垄断,其本质也一样。消费欲望是被制造和被垄断的,新闻真相也是被制造和被垄断的。戴安娜的系列绯闻给《太阳报》带来了超过5000万美元的收入,但是真相呢?至今还在云里雾里。甚至,如果没有媒体制造的“新闻比基尼”,戴安娜会惨死吗?
然而,如果我们把媒体的数字胜利只看成是利润,那就又狭隘了。在资本主义社会,金钱就是政治,政治就是金钱;金钱能决定政治,政治也能决定金钱。数字至上就是金钱至上。因此,掌握数字胜利的“民意”,既是直接的金钱,也是政治。英国前首相布莱尔在决定跟随美国向伊拉克动武之前有过一段犹豫。媒体披露,在布莱尔做出决定前10天,他与默多克有3次通话,默多克在电话中承诺全力支持布莱尔。这不是窃听的结果,而是西历2007年布莱尔下台后,公布首相记录的结果。于是我们看到,默多克通过满足大众的生理欲望而获得新闻垄断,便由此获得制造、影响“民意”的能力,由此成为民主体制中的决定性力量,由此影响一个国家的政策,由此获得更大的赚钱空间。
不管对西方民主体制的理解有怎样的差异,很多人始终相信民主是美好的,种种弊端只是运用得不好,或者民众素质不高。这是一种“民主的天真”。英国是否西方民主的典型?英国人是否经常作为高素质的代表?《太阳报》是否低俗媒体的典型?为何在民主高素质的英国,低俗的《太阳报》会有如此巨大的发行量?民主与国民高素质之类的论断只是想象。马斯洛的理论没错,不管是否是民主体制,最低层次的生理欲望是最庞大的欲望群,谁能满足低层次的生理欲望,谁就能成为民主数字化生存的优胜者。因此,民主一定低俗,民主一定粗鄙,民主一定是芙蓉姐姐、罗玉凤的天下,民主一定是肤浅的“学术比基尼”、“理论丁字裤”的天下。默多克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西方社会对默多克感到难办,是因为默多克绝不是民主体制的癣疥之患,而是民主体制的心腹之患,是西方民主体制真正的“体制问题”。默多克说:莎士比亚写作也是为了卖钱。资本主义民主体制就这样把一切都变成可以用金钱数字衡量的单一标准,而且,这个标准还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他们居然称之为——民主!无数膜拜它的人,除了因为膜拜金钱,还能有其他理由认为它高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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