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过去的阶段,从你发表了声明,等于过了年三十,今后还应当从
年初一做起。你们协商的绥远和平条款,我看了,就按那执行吧。”
话说1949年5月6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关于即行部署断绝沪敌逃路等问题给粟裕、张震等的指示电,他写道:
粟张(转谭王吉),并告陈饶,刘邓:
一、陈饶微电悉。
二、请粟张即行部署于辰灰以后、辰删以前数日内先行占领吴淞、嘉兴两点,封锁吴淞江口及乍浦海口,断绝上海敌人逃路,使上海物资不致大批从海上逃走(据上海吴文义几次报告,汤恩伯正在运走物资),并迫使用和平方法解决上海问题成为可能,请粟张以具体部署电告。
三、为着占领吴淞,对于昆山、太仓、宝山3城,恐不能不去占领。但嘉定城及昆山城以东之陆家浜、安亭等处,如果可以不占,则暂时不要去占。
四、在占领嘉兴以后,应继续占领嘉善、金山、平湖、乍浦、金山卫诸点,但青浦、松江、奉贤等地暂时不要去占。
五、此外,谭王吉集团在杭州地区休息数日后,应派一个军至两个军迅速向东,占领杭州、宁波一线及该线以南之奉化、嵊县、新昌,诸暨、义乌等县,然后展开工作。在占领奉化时,要告诫部队,不要破坏蒋介石的住宅、祠堂及其它建筑物。在占领绍兴、宁波等处时,要注意保护宁波帮大中小资本家的房屋财产,以利我们拉住这些资本家在上海和我们合作,或者减少他们的捣乱行为。
六、占领吴淞、嘉兴并不放弃推迟占领上海的计划。何时占领上海,仍须依照我方准备工作完成的程度来作决定,最好再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充分完成准备工作,但是你们仍须准备在不可避免的情况下,早日去占上海。我们的准备工作愈快愈好。
七、请粟张预先告诫部队,在占领吴淞时极力注意避免和外国兵舰发生冲突。
八、请刘张李注意保护南京的孙中山陵墓。对守陵人员给以照顾。
后来在5月16日,第7兵团决定迅速向浙南、浙东进军。第21军南下温州,第22军东进宁波。第22军在军长孙继先、政委丁秋生率领下,从余杭三墩出发,向浙东进军,5月24日深夜解放宁波。与此同时,第21军第61师在师长胡炜、政委王静敏率领下,从新昌向蒋介石老家奉化溪口逼近,5月25日到达溪口。
第61师指战员们已经学习了毛泽东的指示,在进入溪口时,师领导再次重申了纪律,讲明解放溪口的意义和注意事项。师部就驻在蒋介石祖居丰镐房里,为避免家具受到破坏,指战员们把那里的地毯卷起来,蒋介石撤走时来不及收拾的物品如象牙筷子等,也没有一个人去拿。刚参军不久的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青年学生发现了一架钢琴,听说这架钢琴是美国总统罗斯福送给宋美龄的,就忍不住弹了几下,刚好被师政治部组织科科长马贝禾看见了,当即严厉地批评了他。
师部离开丰镐房时,师参谋处科长石冰把蒋经国遗忘在办公室上的一支金笔交给了看门老人,吩咐他一定要保管好。留守在丰镐房的师政治部组织科科长马贝禾和一部分战士,吃的东西都是去乡村里采购,尽管部队生活艰苦,粮食缺乏,一日三餐只吃稀饭,但他们对丰镐房里存放的20多袋大米和其它东西,从未动过。
再说5月7日,粟裕、张震将作战方案电告中央军委:
“以第29军并配属两个炮兵团攻占吴淞、宝山,以第28军主力控制太仓、嘉定,以第30军攻占嘉兴、嘉善、平湖、乍浦、金山卫一线,为防敌向南汇、川沙撤退,以第30、31军进入浦东截敌退路。预定12日、13日发起攻击。”
5月8日,毛泽东复电粟裕、张震并转总前委说:
“1、同意7日电部署,请即照此执行。2、与攻占吴淞、嘉兴等处之同时,派足够兵力占领川沙、南汇、奉贤,将敌一切退路封闭是很必要的。”
5月上旬,南京军管会外事处长黄华根据毛泽东可以同司徒雷登进行接触的指示,会见了司徒雷登的私人秘书和顾问傅泾波,他说:
“待时机成熟,应该由美国首先采取行动,与人民民主政府建立关系。”
司徒雷登也通过傅泾波,向黄华表示说:期待有机会访问北平。
5月13日,黄华同司徒雷登首次会晤。黄华向司徒雷登转达了中共中央的意见,他说:
“希望外国政府尤其是美国政府抛弃已经丧失人心的国民党政府。人民民主政府希望同美国及其他国家建立外交、商业和其它关系。”
司徒雷登说:
“建立全国政府问题是中国的内部事务,共产党自己目前尚未建立。国际惯例是承认任何明白无误地得到本国人民支持并有能力和愿意履行其国际义务的政府。所以,美国和其他国家除了等待中国局势发展以外,什么事也做不了。”
5月14日,林彪、罗荣桓率领第4野战军在武汉以东团风至武穴间100余公里的地段上强渡长江。
5月15日,国民党华中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河南省主席、第19兵团司令官张轸在湖北咸宁贺胜桥、武昌金口一带率部20000余人起义。
5月16、17日,4野解放华中重镇武昌、汉口和汉阳3镇。接着,又南下湖南。
5月16日晚,毛泽东身边的16名警卫战士围坐在香山的小餐厅里,为班长兼党小组长张瑞岐送行。李银桥主持欢送会,他告诉大家说:
“主席因有要事不能到场了。”
说罢,他将毛泽东送给张瑞岐的1条五台山牌香烟、1斤北平水果糖,转交给张瑞岐。这时,毛岸英也来了,递给李银桥一个红皮塑料本。这也是毛泽东送给张瑞岐的礼物,只见扉页上写着:
“张瑞岐同志:回到陕北继续工作,永远忠实于人民事业。毛泽东”
5月17日,毛泽东亲自带着张瑞岐,将他交给贺龙,让他乘坐贺龙的飞机经山西回陕北。毛泽东握着张瑞岐的手说:
“回去后,代我问陕北老乡好!”
5月18日晚,原中国共产党发起人之一、湖南大学法律系教授李达应毛泽东之邀,在他下榻的北京饭店上了轿车,朝着香山方向急驰。
早在4月份,李达接到了毛泽东、周恩来通过华南局地下交通送给他的一封信,信中邀请他到北平来。李达以前曾受湖南工委委托,做过程潜走和平道路的工作。程潜通过共产党长沙地下组织,知道李达将要到北平去,便委托省政府顾问方叔章到湘雅医院去看望住院的李达,送给李达500元做路费,并委托李达将程潜反对蒋介石、反对桂系、争取湖南局部和平的情况,面陈毛泽东。此后,李达经中共华南分局安排,在湖南大学法律系助教陈力新和湖南大学外文系学生、地下党员李梅彬护送下,于4月16日夜秘密离开长沙,4月20日抵达香港,接着乘船到了天津,在5月14日抵达北平。
毛泽东派人到车站迎接李达,并安排他下榻于北京饭店。林伯渠、谢觉哉、徐特立、李维汉都到北京饭店看望了李达。周恩来和中央统战部还分别举行晚会和茶话会欢迎李达一行。
且说李达来到香山双清别墅,见到了分别20多年的老战友毛泽东。
李达,字永锡,号鹤鸣,1890年出生于湖南零陵县,比毛泽东年长3岁,过去见了毛泽东,就叫润之;而毛泽东则称他为鹤鸣兄。如今老友重逢,李达无比激动,他本来是想改口叫“毛主席”,可他一来是由于过分激动,二来也不习惯,所以张嘴一连叫了几个“毛主”、“毛主”,“席”字却仍未喊出口。毛泽东见他如此,就笑着说:
“你主、主,主什么?我从前叫过你李主任(是指中国共产党第一届中央局宣传主任——笔者注)吗?你过去不是叫我润之,我叫你鹤鸣兄吗?”
李达见毛泽东如此说,便只好改口仍叫“润之”。他向毛泽东以及在座的周恩来、刘少奇、朱德汇报了程潜准备在湖南起义的情况。
汇报结束后,毛泽东又与李达单独进行了谈话。李达说,他曾经帮助程潜解除了对战犯问题的疑虑。毛泽东笑着说:
“那张战犯名单还真起了作用哩!如果我们不列上程潜的名字,蒋介石岂不把他列入通共名单了?他在湖南搞局部和平,也就不是战犯了嘛!”
李达向毛泽东检讨了早年离开党组织的错误。毛泽东说:
“你早年离开了党,这在政治上摔了一跤,是个很大的损失。往者不可咎,来者犹可追。你早期传播马列主义,还是起了积极作用的。”
李达说:
“很遗憾,我没有同你上井冈山,没有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
毛泽东说:
“你遗憾什么?你是黑旋风李逵,你比他还厉害。他只有两板斧,你有三板斧。你既有李逵的大忠、大义、大勇,还比他多一个大智。你从‘五四’时期,直到现在,都是理论界的‘黑旋风’,胡适、梁启超、张东荪、江亢虎这些‘大人物’,都挨过你的‘板斧’。大革命失败后到今天的20多年里,你在国民党统治区教书,还是一直坚持了马列主义理论阵地,写过些书,你在理论界跟鲁迅一样,这是有益的事嘛。只要做了些好事,人民是不会轻易忘记的!”
毛泽东还同意让李达重新入党,不要候补期,并愿意做他的历史证明人。
这天晚上,毛泽东同李达谈的问题涉及面很广,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毛泽东留李达在他的床上休息。李达问:
“你自己不睡吗?”
毛泽东说:
“我还刚上班呢!”
李达因为太疲劳了,也顾不上更多的礼节,便在毛泽东的床上睡了几个小时。一觉醒来,已是清晨,他见毛泽东还在批阅着文件。
几天后,毛泽东派人给李达带去一封信,劝李达说:
“身体欠佳,先安下心来休养一些日子,工作问题待体质增强一些再议。”
5月20日,毛泽东鉴于粟裕、张震在5月18日提出的从四面八方攻击上海的建议,为中央军委起草关于总攻上海的时间等问题致粟裕、张震等指示电,他写道:
粟张,并告总前委及中指:
一、据邓饶陈电,接收上海的准备工作业已大体就绪,似此只要军事条件许可,你们即可总攻上海。
二、为使侦察及兵力配备臻于完善起见,总攻时间似择在辰有至辰世之间为宜,亦可推迟至已东左右,如何适当,由你们决定。
三、攻击步骤以先解决上海,后解决吴淞为适宜,如吴淞阵地不利攻击亦可采取攻其可歼之部分,放弃一部分不攻,让其从海上逃去。
四、攻击兵力必须充分,如觉兵力不足,须调齐兵力然后攻击。
五、攻击前必须作战役和战术上的充分准备。
军委 辰哿
5月20日这一天,第1野战军攻占西安及渭河流域广大地区,歼灭国民党军第57军等部27300余人。
5月21日,刘仲容拿着白崇禧命其南归的电报去见周恩来,周恩来热情地挽留他。刘仲容说:
“古语云,鸟栖良木,臣择明主,几十年耳闻目睹,共产党是真正的明主,毛先生是真正的明主。毛先生、周先生一再挽留,不胜感激,我决意留下,听从驱策。”
5月21日这一天,毛泽东复信给柳亚子,他写道:
亚子先生:
各信并大作均收敬悉,甚谢!惠我琼瑶,岂有讨厌之理。江青携小女去东北治病去了,黄女士(即黄波拉,黄绍竑的侄女,1949年初摆脱国民党特务监视,仓促离开上海,到北平后食宿发生可能,曾给江青写信求助——笔者注)的信已代收,我的秘书并已和黄女士通电话,料可获得居处。国史馆事尚未与诸友商量,惟在联合政府成立以前恐难提前设立。弟个人亦不甚赞成先生从事此项工作,盖恐费力不讨好。江苏虚衔,宜似以不挂为宜,挂了于己于人不见得有好处。此两事我都在泼冷水,好在夏天,不觉得太冷否?某同志妄评大著,查有实据,我亦不以为然。希望先生出以宽大政策,今后和他们相处可能好些。在主政者这方面则应进行教导,以期“醉尉夜行”之事不再发生。附带奉告一个消息,近获某公诗云“射虎将军右北平,只今乘醉夜难行,卢沟未落登埤月,易水还流击筑声”,英雄所见,略有不同,亦所遭者异耳。孙先生衣冠冢看守诸人已有安顿,生事当不致太困难,此事感谢先生的指教。率复不尽。敬颂兴居佳胜!
毛泽东 5月21日
毛泽东在信中说:“以期‘醉尉夜行’之事不再发生”,安慰柳亚子,是因为柳亚子在1949年3月28日《感事呈毛主席》一诗中发了牢骚:“醉尉夜行呵李广”。他们二人用的这个典故,出自《史记·李将军列传》。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柳亚子曾经在《恭谒孙中山先生之灵堂有感》序中作了解释,他说:“余税驾(初到)北平之日,馆舍粗定,即思往香山碧云寺,恭谒”,“乃招待处诸同志恒以道茀(野草塞路不可行)为言(托词)。”又据柳亚子《北行日记》记载,他从六国饭店移居颐和园益寿堂后,友人夫妇带小孩来,柳夫人“邀登景福阁,为哨兵所阻,余大骂拂袖而归,不复管客人的事了”。第二天上午九时许,“侦查连连长陈登成至,为昨夜事道歉而来也。”这两件事便是柳亚子借“醉尉夜行呵李广,止宿亭下”发牢骚的起因。
另外,毛泽东在信中说:“江青携小女去东北治病去了。”实际上,江青与李讷母女二人是经东北去了苏联。
江青的病症是持续发烧,体重只有42公斤。后来,她在6月初飞抵莫斯科时,因身体十分虚弱,被人用担架抬下了飞机。江青的苏方翻译是只有25岁的卡尔图诺娃,担任中方翻译的是林伯渠的女儿林利。卡尔图诺娃在她1992年所写的《我给江青当翻译》一文中,是这样描述的:“苏共中央国际部部长B·R·格里戈良对我说,江青此行是秘密的(她在苏联用尤苏波娃这个姓),并强调,领导对我高度信任,而我则不得把此事告诉任何人,除非是那些必须知道此事并将与我共同工作的人。他讲了我的职责的大致范围,再次强调说,我应该尽一切努力,使客人觉得在莫斯科如在自己家里一样,使她对在我国进行的治疗、休养和日常生活氛围都感到满意。”卡尔图诺娃还写道:“她身材优美,穿着得体(她穿长裤和连衣裙都同样惹人注目,不过连衣裙只有天气热并且是接待客人或者外出时才穿),举止文雅。她有一双生动活泼的杏仁似的黑眼睛,五官端正,但牙齿略微向前突出了些。一头漂亮的黑发向后梳,挽成一个紧紧的发髻。十指纤细,身高一米六四。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会露出富有魅力的愉快的微笑。以我看,江青的记性很好。那年夏天和她见面的人,谁都叫什么名字,她一直都记得。她熟悉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情况,知道差不多所有的共产党和工人党的领导人,对东欧各国人民民主运动的形势也有相当地了解,更不用说在中国发生的事情的动态了。总之,江青作为毛泽东的私人秘书,常年‘泡’在大量的信息当中(这些信息源源不断地送到她的办公桌上),已经修炼得能够毫不费劲地记住它们了。再谈谈她待人接物的方式。我不得不惊叹她在同来探望她的大大小小的人物交谈时驾驭对方的能力。我看她怎样变换谈话的调子和话题,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对什么人应把握什么样的分寸,她总是测度得很准确。我想,昔日在上海当电影演员的经历对于她大有裨益。”
再说5月25日,毛泽东为中央起草《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贺各线伟大胜利电》,他写道: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野战军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诸同志,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野战军刘伯承、邓小平、张际春诸同志,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野战军陈毅、饶漱石、粟裕、谭震林诸同志,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野战军林彪、罗荣桓诸同志,各野战军全体指挥员、战斗员同志们,南方各游击区人民解放军同志们:
我各路人民解放军在4月下旬解放南京、太原等地以后,继续胜利前进。5月3日,我第3野战军解放杭州。5月16日及17日,我第4野战军解放汉口、武昌、汉阳。5月20日,我第1野战军解放西安。5月17日及22日,我第2野战军解放九江及南昌。现我军已解放江苏大部,浙江大部,安徽全部,福建一部,江西一部,湖北大部,陕西大部。在海南岛、广东、云南、广西诸省的游击战争,亦获得新的胜利。我军军行所至,敌军则望风披靡,人民则欢声雷动,城市生产迅速恢复,学校师生迅速开课,军民关系融洽无间。凡此均我各前线人民解放军将士,人民游击部队,地方共产党员、工人、学生、各界民主人士及爱国同胞同心协力所获致的结果,特电庆贺。尚望前后方军民继续努力,为消灭反革命残余力量,解放全中国人民而奋斗。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
5月下旬,贺子珍已经调至沈阳工作,贺怡这时正在姐姐家里帮忙。苏联驻沈阳的代表尤金受毛泽东之托,准备把毛岸青和娇娇护送回北平。
这一天,贺子珍和妹妹正在为毛岸青和娇娇收拾东西,娇娇奇怪地问:
“干嘛要把我的东西收拾起来呀?”
贺子珍头也不抬地说:
“收好东西,娇娇带上和哥哥一起到北平去见爸爸呀!”
娇娇说:
“妈妈,您也跟我们一起去北平见爸爸吗?”
贺子珍笑了。娇娇觉得妈妈笑得不是很自然。只听她说:
“不,妈妈不去。你和岸青哥哥两个去见爸爸。”
站在一旁的贺怡也说:
“你妈妈现在不去,她要过些日子才去。”
说罢,她又转过脸对姐姐说:
“我和两个孩子一块去。我要见主席。我会为你把一切事情办好的。”
贺子珍没有说话,只是忙碌着。
毛岸青和娇娇走的那天,由尤金、贺怡带着从沈阳乘火车到了北平车站,换乘小汽车,一直被送到香山双清别墅。尤金把毛岸青、娇娇送到毛泽东身边,他说:
“主席先生,我将您的公子和千金都给您送来了。”
贺怡见娇娇一直呆呆地审视着毛泽东,就说:
“娇娇过来,他就是你爸爸,是给你发电报的毛主席。快叫爸爸,快叫呀!”
娇娇毕竟是在国外长大的小孩子,听姨妈一说,就情不自禁地扑上去,叫了一声:
“爸爸!”
立时便投入了父亲那宽大温暖的怀抱。毛泽东也兴奋地抱着娇娇,喃喃地说:
“娇娃,我的小娇娃!”
说着,就用脸紧贴着娇娇的脸蛋亲了起来,“娇娃,我的小娇娃……”,一直说个不停。
晚上,毛泽东为庆贺父子、父女重逢,请几位中央领导人来作客。他乐滋滋地说:
“我给你们带来了个洋宝贝。”
客人们正猜测他的洋宝贝是个什么洋玩意儿,贺怡领着娇娇进来了。娇娇穿着深色薄呢裙子,梳着两条齐肩小辫子,脚上穿着一双大皮鞋,充满了稚气,也充满着洋味。毛泽东指着娇娇对大家说:
“洋宝贝来了,我有个外国女儿。喏,就是她!”
他看着12岁的女儿,长得跟八九岁的孩子个头差不多,身体又特别瘦小,心疼地说:
“娇娃是吃面包吃得不长个了。改吃中国饭,中国饭好吃,养人,能促进发育长大个。”
后来,毛泽东每次看着娇娇吃饭,总是说:
“多吃点,再吃点。”
他有时候还笑眯眯地站在娇娇的旁边,说:
“娇娃莫急,慢慢吃,细嚼慢咽好。”
娇娇和二哥毛岸青不仅能经常见到爸爸,而且每天还能和爸爸一起吃晚饭,跟爸爸一起在香山的小道上漫步。爸爸总是拉着她的小手,毛岸青跟在身边,3个人高高兴兴地聊天散步。
在一次散步时,娇娇时不时地用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看它们一个个骨骨碌碌地往前跑,觉得特别好玩。她看见路边的小花小草,一会儿问爸爸这是什么花?一会儿问爸爸这是什么草?走着走着,她又看见一个老头梳着一条小辫子,就问:
“爸爸,男人为什么也留辫子呢?”
毛泽东就走上前去问那位老人:
“您为什么要留辫子?”
娇娇紧走两步站在爸爸身边,也想听听老人怎么回答。可是那位老人只是冲他们笑笑就走开了。毛泽东没有得到答案,就向娇娇和毛岸青解释道: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要留辫子?他这是封建。满清皇帝统治时期,人们都得留辫子,谁要是敢不留辫子,就是对皇上的反抗,皇上就要杀头的。这个人他的思想还不开化,害怕皇帝一旦再出来,要杀他的头。所以他还要留辫子,等皇帝出来,表示忠于皇上,是皇上的好平民,皇上就不杀他了。”
毛泽东说着,回头看着毛岸青,笑着指指他的头说:
“你头上没有留辫子,你不是封建,你是不怕杀头的革命者。爸爸也没有辫子,也不是封建,也是革命者。”
说着,他又用手扯了扯娇娇的两个小辫子,笑着说:
“娇娃留了两个辫子,你是个封建!”
毛岸青和娇娇都被爸爸一句玩笑话逗乐了。出了双清别墅北门不远,有一个特别大的院子,那是朱德、刘少奇、周恩来和任弼时几家的住处。毛泽东告诉毛岸青和娇娇说,不得允许,不能随便到北边的大院去,不能影响大人们的工作和休息。后来,毛岸青和娇娇就没到过那个院子里,他们时常是出东边的门到外边去玩。
北平5月的天气,气温并不高,很多人还穿着毛衣、绒衣,有的人甚至还穿着棉衣棉裤。可是早已习惯了苏联寒冷气候的娇娇,却感觉像是到了夏季一样。她穿着妈妈做的小短裙、小背心,光着脚丫晒太阳。晒过了,她就在院外的小道上树林间跑着玩着,累了又跑回家,继续晒太阳。毛泽东见女儿如此打扮,就说:
“你这身打扮,太不成体统。要改改哩!”
娇娇不明白什么叫体统,只好抬头不解地望着父亲。毛泽东走到娇娇跟前,关切地说:
“娇娃,现在的天气还太凉,不可穿得那么少。会着凉生病的,这儿的风很硬哩!这里不兴光脚丫,这地方地又不平,莫把娇娃的脚扎破了,快把鞋子穿上。”
毛泽东叫来叶子龙,对他吩咐了一番。没过两天,娇娇就穿上了爸爸给她做的白底兰花的连衣裙和一双皮凉鞋。这种衣服在苏联常见,在北平却是很少见到有人穿。娇娇看看自己这身打扮,心里想:这大概就是爸爸说的“体统”吧。
娇娇刚回来的时候,老想妈妈,后来功课一紧,就顾不上了。有一次,毛泽东突然对女儿说:
“娇娃,是不是该给妈妈写封信。”
娇娇就给妈妈写了一封信,她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妈妈:
您好!我在爸爸这里很好。您想我吗?我很想您……
娇娇写到这儿,心想,再写点什么呢?是不是也该替爸爸代个好?于是,她接着写道:
“爸爸问您好,希望你保重身体。”
有一天,娇娇跟在爸爸的身后在双清别墅外的林间小道上散步游玩,她见爸爸背着手漫步向前走,就学着爸爸的样子,也背着手,漫步向前走。可没走上三五步,她就被拉下了一大截路,赶紧甩开小手小跑跟上去。等她张着小嘴喘气的时候,爸爸已经站在老远的高坡上了。毛泽东见娇娇气喘吁吁地跟上来,高兴地拉着她的手,找个曲折小径往回走,父女俩边走边聊天。娇娇突然停下脚步,仰着脸问道:
“爸爸,江青会不会打我?”
毛泽东愣神看着娇娇,那眼神是惊奇,是疑惑。此时,娇娇还没见过江青的面呢!毛泽东一时也没说什么,继续往回走。走了几步,他停下来,看着娇娇问道:
“娇娃,是哪个说江青要打你?”
娇娇如实地告诉了爸爸,她说:
“姨妈说江青爱打人。我看小说里写的后妈,都爱打孩子。”
毛泽东闻言,没再说什么,领着娇娇回到了家里。
有一天,贺怡来到了毛泽东家里,娇娇一见姨妈来了,心里特别高兴。她早就把说江青爱打人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可没想到爸爸还记着呢。毛泽东当着毛岸青和毛娇娇的面很认真地对贺怡说:
“你要向孩子道歉。”
毛泽东认为,贺怡不该那样说。他怕在孩子幼小的心灵中产生不好的影响。再说江青也还没有回来,还没有和娇娇见过面,怎么能那样说呢?其实,贺怡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当时为姐姐抱不平,才随口说的一句气话而已。
娇娇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将姨妈的话告诉了爸爸,爸爸会如此认真,竟然把它当成一件事来处理。她就用俄语和二哥毛岸青交谈起来。毛岸青在和妹妹谈话中,一会儿摊开双手,一会儿又耸耸肩。他们的表情似乎让毛泽东感觉到了什么,毛泽东就问:
“你们在说什么?”
“莫名其妙!我们感到莫名其妙。姨妈的话对我没影响,道什么歉?如果对哥哥有影响,就对哥哥道歉。我没事了,我玩去了。”
娇娇说罢,正要抬腿走,就听贺怡对毛泽东说:
“我姐姐在岸青、娇娇离开她以后,感到特别孤独寂寞,想让他们回沈阳去。”
毛泽东说:
“我不同意他们去。让他们留在我身边。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你也可以问问两个孩子,看他们自己的意见怎样。”
贺怡就征求毛岸青和娇娇的意见。娇娇毕竟是个小孩子,她并不了解妈妈的处境和心情,只知道爸爸这里环境美,又好玩,就和毛岸青同时表示不想回去。
贺怡在毛泽东家里和毛岸青、娇娇一起待了几天就走了。至于她和毛泽东还谈了些什么,娇娇并不知道。
5月27日,上海战役结束。人民解放军第3野战军第9、第10兵团及第8兵团一部共8个军,攻占了国民党军25万人固守的中国第一大城市上海。
此前,蒋介石曾给汤恩伯下了一道命令,要他“死守6个月到1年,挽救局势,反守为攻”。怎奈飞将军汤恩伯一贯是保命要紧,仅率国民党军一部5万余人由海上逃跑了。停泊在长江口外准备为国民党撑腰的美国等国的军舰,听到国民党军被歼灭的消息,扯下他们的旗帜,悄悄地向茫茫大海溜去。
在上海战役中,人民解放军为了保护城市建筑和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作战使用的全部是轻武器,经过16天激战,共歼敌15.3万人,缴获各种火炮1370门,各种枪支8万余支,坦克、装甲车119辆,汽车1161辆,舰艇11艘,以及大量各种物资。上海地下党也发挥了重大作用,促使国民党淞沪警备副司令刘昌义派人和27军接洽,率国民党51军、21军、123军4万余人起义。人民解放军在此战中也伤亡了2万余人,其中牺牲连以上干部433人。
在3野攻占上海城区之夜,毛岸英立即带着扫雷专家入城排险,攻城各部全部露宿在街头上,秋毫无犯。战士们戏言:“想上海,进上海,进了上海得到两条破麻袋。又有铺,又有盖,晚上睡觉真凉快。”
外电也曾报道说:人民解放军“纪律严明,态度和蔼”,“为世界陆军第一”。
毛泽东非常敬重宋庆龄,得知宋庆龄在上海很安全,他十分高兴,委托陈毅和其他领导人前往其公馆慰问宋庆龄,并派出警卫部队保证她的安全。陈毅和潘汉年亲自拜访了宋庆龄。宋庆龄高兴地说:
“解放就好了。国民党的失败,是我意料之中的,因为它敌视人民、反对人民,压迫人民。共产党取得胜利,是必然的,因为它代表人民,为人民谋利益。”
不久,2野第4兵团司令兼政委陈赓到上海后,也去拜访了宋庆龄。陈赓素来敬重宋庆龄,尊称宋庆龄为师母。宋庆龄看重带兵的人,她也很看重陈赓,就问道:
“你带多少兵?”
陈赓说:
“20万吧。”
宋庆龄说:
“你们黄埔1期的胡宗南带兵30万,4期的林彪带兵100万,你怎么才有20万兵?”
陈赓听她这么说,挺不好意思的,只好说:
“他们进步很快。”
5月29日,中国民主同盟主席张澜从上海致电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和董必武,他在电文上写道:
毛主席润之、朱总司令玉阶、周恩来先生、董必武先生勋鉴:
人民解放军渡江以来,时仅一月,南京及苏浙鄂赣陕5省会相继解放,近则上海亦全部解放。蒋军到处崩溃,人民咸庆来苏。人民解放军得到如此光荣胜利,谨为诸公庆贺。上海为东亚著名大都市,国内及国际人才多集于此。今后工商业之新发展,尤为新民主国家所利赖。值此战后,困难较多,如何安定,如何建设,想早在诸公运筹策划中。澜不久将与罗努生兄等来平聆教。
张澜 叩 艳
张澜说的罗努生,即罗隆基,字努生,江西省安福县车田人,中国民盟创始人之一。
5月31日,刘少奇根据在天津了解到的情况,为中共中央起草了《关于对民族资本家政策问题给东北局电》,批评东北局在这个问题上“左”的错误,电文中说:
“这是一种实际上立即消灭资产阶级的倾向,实际工作中的‘左’倾冒险主义和错误路线,和党的方针政策是在根本上相违反的。”
东北局书记、东北人民政府主席高岗看罢电文,非常恼火,便把刘少奇天津讲话抄出来上报中央及毛泽东等中央主要领导人,指责刘少奇鼓吹“剥削有功”,说刘少奇向资产阶级投降。
刘少奇和高岗的矛盾自此日益激化,以致后来酿成了高岗自杀的悲剧。
1949年6月1日,毛泽东以他和朱德、周恩来、董必武4人的名义复电给张澜,他在电文中写道:
表方先生:
艳电敬悉。革命战争迅速发展,残敌就歼为期不远。今后工作重心在于建设,亟盼各方友好共同致力。先生及罗先生(指罗隆基——笔者注)准备来平,极表欢迎。
毛泽东 朱德 周恩来 董必武
6月1日这一天,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了一封致斯大林的电报稿,他写道:
“据说,在苏联已将东北局出版的《毛泽东选集》译成俄文,拟在最近出版。但是该选集在论文的选择方面和分类及次序排列方面均有缺点,并且在论文中也有许多错字错句。现在中央正在重新选订《毛泽东选集》,并经毛泽东同志亲自校正,此校正本可于本年6月底出版。那时我们可将新版迅速送达苏联。所以希望暂不要将东北局出版的《毛泽东选集》俄文译本付印,待我们的新版(《毛泽东选集》订正本)送到时,根据此新版与原来的东北版对照作了增减和修订后,再行出版。至盼。”
此后,毛泽东因指挥战争、经济建设等事务繁忙,将《毛泽东选集》的编辑工作往后推迟了。
6月2日,毛泽东收到乔冠华来自香港的一份报告。
原来白崇禧在5月间率领桂系部队20余万人撤退到湖南以后,说是要湘桂联合与共军决战。为了镇压湖南的和平运动,他在开会时当着程潜的面指桑骂槐,还要改组湖南省政府,并建议国民党广州政府调程潜去广州任考试院院长。程潜感到了很大的压力,就派支持他和平起义的国民政府监察委员唐鸿烈去香港,找关系与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直接联系。唐鸿烈到了香港,会见了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乔冠华,向乔冠华讲述了程潜与蒋介石、桂系李宗仁、白崇禧的矛盾,以及程潜和国民党长沙绥靖公署副主任李默庵等人对避免战火、实现湖南局部和平的愿望,请乔冠华转告中共中央和毛泽东。
毛泽东看了乔冠华的报告,想到了湖南省工委向华中局和中央报告的关于争取程潜、陈明仁的情况,与周恩来等人进行了商谈。毛泽东还说:
“单做程潜、陈明仁的工作还不够,要发动湖南人民,争取地方势力,这样和平解决湖南问题才有希望。”
毛泽东让周恩来起草复电乔冠华,同时指示湖南省工委进一步做好争取程潜、陈明仁起义的工作。周恩来在给乔冠华的复电中写道:
“争取程潜、李默庵、陈明仁站在我们方面反美反蒋反桂,极为必要,请你们认真进行此项工作。如有可能,应与程潜或李默庵建立电台联系。”
不久,中共中央和华中局分别在长沙建立了秘密电台,华中局秘密电台与湖南省工委取得了联系。
6月4日,75岁高龄的陈嘉庚到达北平,受到董必武、林伯渠、叶剑英、李维汉等人的热烈欢迎。
6月4日,司徒雷登的私人顾问傅泾波自作主张,向黄华暗示,司徒雷登希望去北平燕京大学过生日。
6月6日,黄华与司徒雷登进行第二次会晤。司徒雷登傲慢地对黄华说:
“你们应该意识到,外国大使馆继续留驻南京是一种意味深长的发展。”
6月7日,周恩来到王府井北京饭店接陈嘉庚去双清别墅与毛泽东会晤。会见时,朱德、刘少奇也在座。
延安一别,转眼就是9年,胜利时刻,故人重逢,分外亲切。陈嘉庚对毛泽东说:
“在延安临别时,我答应你做的两件事全都做了。头一件,我回到重庆就跟蒋介石说,共产党一心为抗战,对国民党绝无恶意,劝他要和共产党团结合作。但他就是不听,我也拿他没办法。第二件,我等回到南洋,就把我在延安的所见所闻如实介绍。蒋介石因此对我产生恶感,我也不顾,凭我的良心与人格,决不能指鹿为马呀!”
毛泽东说:
“抗战取得最后胜利,陈先生功不可没。如今解放战争又已取得决定性胜利,我们要争取以最快速度肃清残敌,统一全中国,进行各项建设。现在你来得正好,过几天全国新政协筹备会就要召开了,请你一定参加。”
陈嘉庚说:
“毛主席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对政治素为门外汉,国语又不通,恐怕会辜负主席的美意呀!”
周恩来在一旁插话说:
“陈先生过谦了,众所周知,你敢言人之不敢言,敢为人之不敢为!语言不通不要紧,有翻译嘛!”
陈嘉庚在谈话中对解放大军胜利过江,迅速占领南京、上海,表示祝贺;并向毛泽东介绍了南洋华侨的情况,还谈到了归国北上途中的所见所闻,请求毛泽东派得力的文才武将去管理好福建。毛泽东告诉陈嘉庚说,已经决定派张鼎丞、叶飞前往接管福建。陈嘉庚表示满意,认为中央考虑得很周到。
6月8日,中共华北局和傅作义代表经过多次商谈,双方正式签订了《绥远和平协议》。
毛泽东在中南海接见了傅作义、邓宝珊、周北峰、阎友文。在座的还有周恩来、朱德和华北军区司令员聂荣臻、政委薄一波。毛泽东对傅作义说:
“过去的阶段,从你发表了声明,等于过了年三十,今后还应当从年初一做起。你们协商的绥远和平条款,我看了,就按那执行吧。不过,不要登报,因为你们没有写明有了北平解放,才有留待绥远的起义。不然,别处都要求绥远方式,我们就不好办了。”
欲知毛泽东此后的重要活动,请看下一章内容。
东方翁曰:毛泽东在1949年5月6日给粟裕等的指示电中特别强调说:“在占领奉化时,要告诫部队,不要破坏蒋介石的住宅、祠堂及其它建筑物。”后来,进驻奉化的人民解放军,非常严格而认真地执行了毛泽东这一指示,其情景着实感人!而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反动派头子,早在十几年前对于毛泽东,不仅以数十万银元悬赏要取其项上人头,而且还派出特务,毫无人性地掘他家的祖坟,并疯狂地搜捕和残酷地杀害了他的亲属杨开慧等人。国共之间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做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由此可以看出,双方首脑的德行之优劣,相去何其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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