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神
当人类开始学会思考的时候,“神”便来到了人世;当人类对本源问题无休止地追问而不得所以的时候,“神”成了一切未知事项的终极解释。人类对未知的好奇和恐惧创造了“神”,在众“神”的角逐中,集恐怖和善良于一身的“神”将取得最后的胜利,成为众多人们心目中共同的至高无上的“神”,宗教于是生焉。宗教为人们带来了无可替代的心灵慰藉,强烈震撼着每一颗孤寂、脆弱的心,指引人们走向生命的彼岸,因而得以最广泛而深远地传播。
漫漫黄沙,垒垒白骨,山川丘壑,堆堆荒冢,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孤独的人们无助地感知着生命的卑微,人性只有在孤独和卑微中才能发出最耀眼的光芒。在集体意志驱使之下的人们,恐怖的欲望蒙蔽了心灵的窗口,为了权势和财富,人们不择手段,友善、怜悯之心被集体暴力无情粉碎,甚至最基本的自然法则亦在所难免惨遭践踏。当人们再也无法忍受无尽黑暗的煎熬时,人们开始寻找人性的闪亮点,人们终于明白这个世界除了杀戮之外还需要人道,除了掠夺之外还需要共享,除了仇恨之外还需要爱。等级制度和身份歧视,为强势者赢得了尊严和体面,为有限资源的不公分配提供了圆满的解说,但也在人与人之间造成空前的隔阂,人们彼此猜忌、敌视、互不信任。高压之下无奈的人们在痛苦的忍耐之中发出了诅咒之音,肉体的枷锁从不能锁住精神的自由;当最恶毒的诅咒也无法遏制人性的贪婪时,新一轮的杀戮和掠夺将重新开始。宗教为人性而生,为饱受不公和奴役的人们找到了心灵上的自由与平等,给他们带去了“神”的普爱;人类需要共同的敬畏,需要一个共同的终极恐惧来震慑人性无厌的贪婪。
在一个虔诚的信仰者心里,“神”有且只有一个;在一个世俗的信仰者心里,多个“神”可以和睦相处。虔诚的信仰者少之又少,他们是可敬的,他们会为了自己的信仰而牺牲一切;他们是可怕的,凭借他们非凡的感召力,整个社会因他们而颤抖。世俗的信仰者多之又多,他们是整个社会一切上层建筑的基础,他们信仰宗教的目的只是为了获得心灵的慰藉或寻求群体归属感,他们是功利的,却是真实的,他们为一切宗教的传承注入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一个阅历人生,洞悉人性,领悟自然之道的虔诚的信仰者,是一个自悟的信仰者,堪为一代宗师,宗师为信仰而生;一个被点悟的信仰者,是他悟信仰者,堪当一个称职的传教士,信仰因传教士而普及。
没有“神”的国家是非常可怕的,在这样的国家里,人类原始的动物本能将暴露无遗,人性的善良和温存涤荡无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复归野蛮,杀戮和动乱将成为这个国家永恒的主旋律。由“神”统治的国家也是非常可怕的,在这样的国家里,人性以“神”的名义泯灭,一切肮脏、罪恶的勾当都会假“神”之昭示名正言顺地进行。当君权统治神权的时候,及当君权和神权结合成一体的时候,“神”都将堕落成愚弄和蹂躏普通民众的工具。经过了千年痛苦的探索,充耳无数冤魂的悲鸣,站在亿万尸骨堆积的山颠,人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逐渐从君权和神权的怪圈中摆脱了出来,重新定位了个体和群体的关系,找到了一条君权、神权和民权的和谐共处之道,这是人类之福。
当一个人试图对宇宙本源作人性化的解释,或对终极解释作人性化的理解时,他就成了有神论者;当一个有神论者对“神”丧失了敬畏之心或当他不再认为“神”具有人性时,他就成了一个无神论者。人性化的宇宙本源及终极解释是温馨且易于让人接受的,人类脆弱的心灵需要“神”的安慰,无神论者比有神论者更加痛苦,在有“神”和无“神”之间,人们更愿意相信有“神”。人们乐于接受“神”的关爱,享受“神”的仁慈,但人们不愿接受“神”的约束。道德的自律抵挡不住肉体的诱惑,“神”不会改良人类的本性,但会让人类的本性表现得更合乎道义。率乎本性是愉悦的,节欲是痛苦的,在愉悦和痛苦之间,人类自始至终都在寻找着那永远都不可能找到的倏忽不定的平衡点。“神”催生文明诞生,促进文明发展,但也经常抑止文明的进步,当有人尝试挑战神权时,跟挑战君权一样,残酷的打压都将不可避免。
人类本能的对未知的恐惧和认知欲迫使人类不断地探知自我,以期找到并证明自我。人类文明每进步一分,“神”的人性化就增加一分,人们对“神”的敬畏就消退一分。人类对未知世界的追求永不会有止境,当人类完全解开世界之谜,找到并证明自我的时候,也许就是人类自我毁灭的开始,因为人类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追求了。“神”永远都不会制造出凌驾于自己之上的“神”,人类永远不可能超越自我。当一个新的“神”走进人们的心灵驱逐另一个“神”时,因信仰而发生的社会动荡将不可避免,直至新“神”完全主导人们的心灵,建立起一个新的宗教秩序。
这个世界是人的世界,这个世界需要“神”,这个世界不能由“神”来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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