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南山马《谈谈毛主席和文革的错误》
“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我们希望一切同我们共同奋斗的人能够勇敢地负起责任,克服困难,不要怕挫折,不要怕有人议论讥笑,也不要怕向我们共产党人提批评建议。‘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们在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奋斗的时候。必须有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
南山马《谈谈毛主席和文革的错误》一文在贴出后,网上的反应十分有趣:右派以其特有的敏感,立即无声地予以封杀;而左派却掀起了一场严厉的“声讨”。但有一点却为人们所共识:这是一篇相当有深度、有分量的文章。看似行文潦潦,无遮无掩,又使人觉得草蛇灰线,疑窦丛生。还有位先生则直指该文内“暗着制造理论木马、理论病毒”。一篇文章为朝野左右一致反对,这的确很少见。
文章首先提出“评判是非对错的标准”问题。南山马是坚持所谓“客观规律标准论”的,这与多数人所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说法相对立。不过仔细想想:人的认识究竟要向什么东西看齐?当然是要向客观规律看齐,真理要符合客观规律,这是不言而喻的。从“发展是硬道理”到“科学发展观”,不正说明主流意识由“实践标准论”到“客观规律标准论”的变迁么?
这些天我一直在研究这篇东西。我得出的结论是:它不过提供了一个链条,把那段历史同全部历史连接起来,仅此而已。
这链条的大多数环节是马克思那里早就有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即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与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之间的辨证关系及其运动规律。南山马在文中多次引用这个原理,力图把它应用于“毛泽东时代”:“每一历史时代主要的经济生产方式与交换方式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所赖以确立的基础,并且只有从这一基础出发,这一历史才能得到说明。”
要说到南山马的新“发明”,不过是找到一个新的环节,也是读懂这篇文章的关键:经济关系的本质与现象形态的区别及联系。文章指出:
“所谓‘经济形态’,指的是生产方式中生产力要素的组合形式和生产关系的组织形式。这和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有重要的区别。就本质而言,资本是‘能够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但从经济形态学的角度看,资本就简单地表现为价值形态的生产力。资本形态就是不断增值的生产力价值形态。更重要的是,资本的本质和它的现象形态在演变过程中常常是不同步的:有时候,资本形态改变了,但资本的本质并没有改变;也有的时候本质改变了,资本形态依然存在。这个道理不难理解,比方说:狗和狼都是犬科动物,狗是由捕获的狼驯养而来的,但狗毕竟不是狼。狼会吃人,狗却能看家。
“经济形态又是生产力组合与生产关系性质的实现形式。人民公社、包产到户,统购统销、自由贸易,供给制、等级制,一长制、股份制,托拉斯、鞍钢宪法,等等等等,这些经济形态的取舍与调整,无不迅速而深刻地影响到经济关系的本质。列宁说:‘形式是本质的。本质是具有形式的。不论怎样形式都还是以本质为转移的……。’(哲学笔记.125页,黑格尔逻辑学一书的摘要)他还认为这二者之间的关系不仅是对立面的统一,而且是对立面的转化(同上书,210页)。资本形态以资本的本质为转移,反过来也影响着资本本质的演变”。
“资本的本质改变了,资本形态依然存在。”因而,改变了生产资料的私人所有制后,社会主义经济依然保留资本形态。不过,迄今为止,我还没听说有所谓的“经济形态学”这门学科——或者南山马先生有必要写一本《经济形态学概论》?
南山马发明的另一个新环节是“生产资料技术属性”。应当说,这个概念属于生产力范畴,但又不是通常所说的“劳动者、劳动对象和劳动工具”这样相对孤立的概念。它是一种复合概念,“生产资料技术属性”中当然包含着人和物两方面的因素。这样一来,的确能更好地说明历史发展的过程,突出“科学技术”的重要作用,以及生产力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同上层建筑之间的关系。因为“生产资料技术属性”与“经济形态”之间显然具有更直接的联系。这正如他在文中所说的:“生产资料技术属性决定着生产力要素的组合形式,从而又决定生产关系的组织形式。犁、耙、镰、锄等农耕工具最适合以家庭为单位的生产,但水库或灌渠这类设施仍需要地域性的组织;蒸汽动力的流水线是组建工厂的基础,电气化催生了大型的托拉斯和综合商社;而一旦有了计算机信息系统,就出现了大批跨行业、跨区域、跨国界的网络资本组织。”“经济形态的取舍与调整,无不迅速而深刻地影响到经济关系的本质”。
南山马认为社会主义时期的公有制经济仍具有资本形态,这一点,在《共产党宣言》中也可以找到根据:
“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无产阶级将利用自己的政治统治,一步一步地夺取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
“……
1. 剥夺地产,把地租(!)用于国家支出
2. 征收高额累进税
……
5.通过拥有国家资本(!)和独享垄断权的国家银行,把信贷集中在国家手里。
至于“用资本消灭资本”,这句话也不是南山马的发明。原文见马克思《57—58年手稿》:“资本不可遏止地追求的普遍性,在资本本身的性质上遇到了界限,这些界限在资本发展到一定阶段时,会使人们认识到资本本身就是这种趋势的最大限制,因而驱使人们利用资本本身来消灭资本。”
关于这种“普遍性”的含义,马克思解释道:“以资本为基础的生产,一方面创造出一个普遍的劳动体系,即剩余劳动,创造价值的劳动,——那么,另一方面也创造出一个普遍利用自然属性和人的属性的体系,创造出一个普遍有用性的体系,甚至科学也同人的一切物质的和精神的属性一样,表现为这个普遍有用性体系的体现者,而且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在这个社会生产和交换的范围之外表现为自在的更高的东西,表现为自为的合理的东西。”
马克思又说:“资本是生产的;也就是说,是发展社会生产力的重要的关系。只有当资本本身成了这种生产力本身发展的限制时,资本才不再是这样的关系。”
我们知道,未来共产主义生产方式的前提,就是“每个个人占有社会生产力的总和”。而这个前提恰好是由资本创造的!资本将“创造出社会成员对自然和社会联系的普遍占有”。
我个人以为,南山马的这些观点,是对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一种大胆诠释。由这种诠释引申出来的关于社会主义时期三种资本形态、公有资本形态经济的基本矛盾和主要矛盾的分析,以及它们在现实中的表现,等等,都是值得学界同仁高度关注的。
有意思的是南山马文章的结论部分。我注意到有这样一句:“无产阶级必须保护和发展公有资本形态的经济,才可能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使人联想到马克思在《法兰西内战》中对巴黎公社原则的概括:“工人阶级不能简单地掌握现成的国家机器,并运用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仔细数数,同样三十个字,一字不少!南山马把它看做是:“文革留给我们最严重的教训”。而我们通观全文,不难发现,只有这句话才是文章一以贯之的一个总纲。一切论述都是为了证明这个观点。
无产阶级怎样才能“保护和发展公有资本形态的经济”呢?南山马通过对毛泽东时代各次政治运动的分析,得出一个结论:“在进行这种斗争之前,人民还必须为取得斗争的形式、即真实的而不是虚伪的出版和结社的合法权利而展开斗争。”进而谈到国家形式的民主改革问题。文章引述马克思的一段话:“不掩盖社会矛盾,不用强制的因而是人为的办法从表面上制止社会矛盾的国家形式才是最好的国家形式。能使这些矛盾进行公开斗争,从而获得解决的国家形式才是最好的国家形式。”接着,文章又强调了人民的团结和理论的作用。我想,所有读这篇文章的人都会明白南山马的现实倾向。
我得感谢jimieweile先生的热情介绍,使我查到南山马的博客(“科学与人民”)。其中有一篇置顶文,题目叫《当前各派改革理论的分水岭》,同《谈谈毛主席和文革的错误》堪称姊妹篇。看了这篇文章之后,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左派和右派都必须反对南山马了。现将有关段落摘引如下:
公有资本形态的经济是“中国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之所在。广大工人、农民、职员、军人、学生以及一切正直的、拥护社会主义的人们,无疑都是公有资本形态经济的受益者与坚定拥护者。即便是那些自改革开放以来真正经过诚实经营致富的私营业主,他们的经营本身就是对公有资本形态经济发展的有力支持,同样也是公有资本形态经济的受益者与拥护者。
只有那些资产阶级政客及右派学者,官倒分子、贪污腐败分子,惟利是图的不法奸商,黑社会势力与国际资本主义势力,才坚定地反对、并千方百计地削弱和破坏公有制经济。他们清楚地知道,要恢复私人资本的统治,必须搞垮公有制经济的主体地位;而只要公有制经济停滞在它的原始状态,就必然走向崩溃。两种情况都会使他们梦寐以求的自由天堂重返人间。
应当说在最近十几年里他们战果累累。公有制经济真的被他们弄到“接近崩溃的边缘”、甚至大部分崩溃了!在上世纪末的这场对于公有制经济的全球性大围剿中,体制内的资产阶级政客及右派学者充当着主帅和先锋的角色(这类代表性人物,在前苏联和今日的中国都有)。一切复辟的罪恶勾当都是借“改革”的名义进行的。他们甚至心怀叵测地指公有制是“滋生腐败的温床”。而实际上,就对公有制经济的危害程度而言,全国所有的贪污腐败行为加到一起,也不如一项倒行逆施的政策或法令。
在反对公有制经济的阵营中,还有一批打着左派旗号的“马克思主义者”。
这些“左派”以“公有制经济”的保护神自居,也“批判”那些破坏公有制经济的敌对势力,但同时始终把矛头对准旨在建立完备的公有资本形态的改革。他们不假思索地把公有资本形态斥之为“复辟资本主义”,但对于公有制经济的发展、对于消除资本形态的负面影响却提不出任何有实际意义方略。其中有些人过去就是革命的对立面,今天又是改革的对立面。他们曾经是苏式官僚体制的狂热追随者,现在拼命要保住那种等级公有制下的既得利益。
他们有一个奇怪的逻辑,认为“生产要素实行完全的商品化,特别是产权和劳动力商品化,就是完完全全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和中央说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是一回事。”——他们能够容忍“社会主义商品生产”,却不能容忍这种生产的必然的现实形态,更反对它的发展!——在这些人看来,生命是美好的,但蛋白质容易腐败;孩子是可爱的,但性交与生殖可耻;进化是惬意的,但物竞天择过于残忍。
“左派”们用天使般的语言颂扬“计划经济”时代,意在打压市场化的改革。但“计划经济”是什么呢?那不过是公有资本经济的一个暂时的原始阶段。它的进一步发展必然要在以下二途中选取其一:或者是自然地蜕变为苏式官僚资本经济,或者是通过改革成长为强大而完备的公有资本。——只有前者才是这些人追寻的天国。
这些“左派”把自己打扮成“无产阶级专政”的卫士,也高喊着“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口号,但他们的“四项基本原则”只是一件件谁都可以借用的外衣。
什么是“无产阶级专政”?“左派”们总是用一些抽象的政治概念(比如“人民”、“革命”、“进步”之类)来注解,或者以执政者的阶级成份来证明。但是,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上层建筑的性质只能从其所保护的经济基础得到证明。无产阶级专政的基础只能是公有资本形态的经济。看一个政权是不是真正的无产阶级专政,最基本的就是看这个政权是否保护和发展公有资本形态的经济。
如果说无产阶级专政是从资产阶级那里学来的“没有资本家的资产阶级国家”,那么,公有资本形态的经济就是无产阶级从资产阶级那里学来的“没有资本家的资本主义经济”!只有这样的经济基础和这样的上层建筑才是相互适应的!加上由这种经济与政治产生的意识形态,就是我们所说的“社会主义”。除此之外,世界上不存在其他任何现实的社会主义!
这些“左派”自视为人民的救世主,常常装出悲天悯人或者愤世嫉俗的样子,意欲借人民的力量“拨乱反正”。他们的著述,极类似马克思所描绘的那样一种“社会主义文献”——“其中半是挽歌,半是谤文;半是过去的回音,半是未来的恫吓;它有时也能用辛辣、俏皮而尖刻的评论刺中资产阶级的心,但是它由于完全不能理解现代历史的进程而总是令人可笑。”“为了拉拢人民,贵族们把无产阶级的乞食袋当做旗帜来挥舞。但是,每当人民跟着他们走的时候,都发现他们的臀部带有旧的封建的章纹,于是就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用一句话概括这些“左派”的全部理论,就是:“保护公有制,反对一切资本形态!”而历史的实践却毫不留情地把它直译成:“消灭公有制,官僚资本主义万岁!”
对于共产党人来说,“资本”这个词太臭,一听就觉得不舒服,而且事实上公有资本形态还包含着许多“坏的”东西,但我们必须接受它——如果我们真想干社会主义的话。现在,我们已经摆脱了过去那种“憎虎仇猫、忧狼厌犬”的惶惑心态,完全不必遮遮掩掩、羞羞答答。我们可以公开宣布——包括对我们的敌人:公有资本形态正是我们终于发现的、能够最后消灭一切私有制经济形态的武器。而这个武器也是从资产阶级那里学来的!
综观共产党人一百多年奋斗的历史,这种“学习”一直没有中断过,“学习”过程中的争论也一直没有停止过。那最重要的结论便是
——凡是反对无产阶级学会用武装的形式战胜资产阶级武装的人,都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
——凡是反对无产阶级学会用资产阶级国家形式取代资产阶级的国家机器的人,都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
——凡是反对无产阶级学会用资本形态消灭私人资本乃至最终消灭私有制的人,都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
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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