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历史必然性与主观能动性的对话
赵磊||肖磊
(西南财经大学)
肖磊:赵老师,您最近关于金融危机的一系列看法,既坚持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又结合这次国际金融危机谈了古典危机和现代危机的区别,指出次贷危机依然没有超出马克思的分析逻辑。我感觉您的分析似乎一贯坚持了“历史必然性”这个隐含的命题,像这次金融危机一样,您认为在资本主义体系下,经济危机就不可避免,“不管怎么玩,最终都要死”,所以凯恩斯主义也好,还是透支消费也好,始终逃不出危机的历史命运,直到资本主义体系的消亡。
赵磊:是的,这个过程是长期的,从当前的形势来看,资本主义仍然能够存在很长的一个历史时期,而市场经济有它本身存在的合理性和历史必然性,这个过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但是已经有很多证据表明,市场具有的间接沟通供求信息的功能,正在逐渐被某种直接的沟通机制所取代,这些机制的产生是由于技术的进步带来的必然结果。关于这个问题,你以前曾经举哈耶克的观点来反驳我,哈耶克认为,每个人的头脑中都有不同的信息或知识,这些分散的知识是不可能通过一个中央计划者来控制和调配的。可以看到,现在的“B to B”、“B to c”等商业模式正在超越传统的市场模式,未来随着信息技术的进步以及对人脑的开发和掌握,计划机制是完全能够代替市场机制的信息功能的。当然,在现有的生产力条件下,市场的客观存在是无法超越的,其进步意义也是不能抹杀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可以去反思市场经济的历史性和局限性。这次金融危机的爆发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肖磊:所以,社会的发展本身是一个矛盾的过程,对市场经济也应该辩正地认识。最近有很多人对这次危机持相当悲观的看法,他们认为,整个资本主义体系会崩溃,不同意所谓的“V”型、“U”型、“W”型或者“L”型的看法。我也有朋友认为,资源和能源在最近几十年内将耗尽,将不能再支撑全球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我的看法比他们要乐观一些,我感觉“崩溃论”似乎太有点夸大其辞了,一方面技术进步能够发现新的能源和资源(比如核能、海洋资源等),另一方面资本主义体系似乎还没有达到它在全球统治的最后边界,还有进一步扩张的深化的可能性。当然,我是坚信资本主义会被一个新的社会形态所代替的,至于代替这个社会的方式和路径是什么,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将代替它,以及这个历史进程需要多长时间,我们无法精确把握,但有一点我是不怀疑的,原始社会消亡之后,从奴隶社会到现在,每一个社会形态的更替,人的地位、人的尊严、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程度都有提高,我坚信代替这个社会的肯定是一个更符合人的本真状态的社会形态。
赵磊:这说明你的认识有了进步。在人类未来的走向上,我是一个宿命论者,这个“命”,就是马克思所说的“规律”,也就是老子所说的“道”。我坚信,人的全面发展、生产资料公有制、按需分配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归宿,人类的发展正朝着这个方向前进。现在回过头去看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历史,为了这个“命”,毛主席把人的主观能动性已经发挥到了最大的程度,在他之后,还有谁能像他那样呢?“时来天地皆助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每念及此,我就禁不住潸然泪下!
肖磊:这是不是说,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发挥必须在给定的历史条件下,受到历史必然性的制约。就像马克思所说的那样,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任务。我对毛主席的认识还不深刻,我想毛主席晚年肯定是很痛苦的,他想采用大民主的方式消灭特权阶层,但是特权阶层的出现和发展似乎有其必然性。
赵磊:毛主席晚年是很孤独的,这种孤独是一种高峰体验似的孤独,一种穿越历史时空的孤独。任何阶级或阶层的出现都有其必然性,特权阶层也不例外;但任何阶级或阶层的存在,也有其历史性。能看透历史性的人,才是真正的伟人,马克思、毛泽东就是这样的伟人。
肖磊:最近,我读了一些斯威齐的书和文章,他在上个世纪40年代写了一本很有名的书,叫《资本主义发展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我感觉他在这本书的序言里面,对“世界资本主义的没落”的方式持与经典作家不同的看法,他认为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决斗可能使它们同归于尽,更大可能性是资本主义的自动瓦解:“一种比较平静的过渡”。在晚年的文章里,他的观点似乎有些悲观,在《革命后的社会》一文中,他指出前苏联的瓦解是因为一个特权阶层的出现,他们形成了一个自觉、基本上是自我再生的统治阶级;在《在毛泽东诞生一百周年纪念会上的讲话》中,他指出毛泽东在面临权力被架空的情况下,如何遏制那些因革命而取得特权阶层的跋扈,维护长期受苦受难的、非常贫困的绝大多数人民的实际利益,所以必须发动民众的力量去打击那些特权集团。他自己很清楚有失败的可能性,10年之后的事实证明,毛泽东的失败是因为他的逝世,而不是因为他的政治上的反对派。看来,特权阶层的出现具有历史必然性,在现有的历史条件下不可避免,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赵磊:毛主席用“大民主”的方式,是迄今为止,我所见到的最有创意、最能唤起民众、最令贪官污吏发抖的方式。当然,正如黎阳所说,这是一个杀灭癌细胞的放疗方式,也难免伤及无辜的细胞。何况毛泽东的巨大能量也要受到他自身生命周期的制约,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在客观环境面前,最伟大的主观能动性也会有突破不了的边界。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仅仅依靠人的主观能动性,就可以维持善良的人们所期望的社会正常运转,那么,我们才可以把酒告慰毛主席的在天之灵,一洗他老人家的心中块垒。我们现在还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并不等于我们不能从根本上把握这个问题;我们现在还无法根治癌症,并不等于我们现在不能从根子上去研究它、认识它。给定必要的时间,一旦历史条件具备,解决问题的手段和途径就必然会产生。
肖磊: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否定和超越历史必然性,并不意味着不能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人类历史的发展,恰恰就是人的主观能动性不断增进的过程。就当前的情况而言,广义的特权阶层(政治精英、经济精英、文化精英)正在做大,其对中国社会利益格局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广大人民群众如何采取积极有效的方式,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争取和维护自己利益,已经是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
赵磊:你的这个认识不仅很有历史感,而且很有使命感。毛泽东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谁也阻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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