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从”新经济政策“开放资本主义到全面反攻
——从十月革命说起
薛遒

英国革命,挺起一代伟人——克伦威尔。
俄国革命,推出一个傀儡——克伦斯基。
英国革命因克伦威尔而辉煌;俄国革命因克伦斯基而蒙羞。
克伦威尔是资本主义上升时期的正剧主角,克伦斯基是资本主义下降时期的闹剧之星。
如果克伦威尔专制不是顺应并代表人民的利益和要求,英国就不会有开拓人类历史进程的光荣。
如果克伦斯基专制不是顽固地附庸帝国主义和垄断资本集团,奏响新时代进行曲的就不会是列宁的苏维埃政权。
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英雄专制,立足于民主的基础,人民支撑专制。
资产阶级没落时期的反动专制,民主是被迫的让步,人民反抗专制。
两个“克伦——”,以鲜明的对比,揭示了资产阶级专制在历史上的地位。
列宁嘲笑:克伦斯基 “在资产阶级面前软弱无力但却善于摹仿波拿巴”。(《同资本家妥协的危害性》)
十月革命前夜,克伦斯基俨然专制之王,他限制政党活动,查封报刊,权势威赫。“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发布什么指示,其目的只有一个——使自己的权力无所不包,不受任何制约,不受任何监督。克伦斯基向个人独裁巅峰的终点冲刺。”(格·阿·格拉西缅科:《1917年俄国政权的更迭》)
人民被反动专制激怒,反抗蜂起。各地官员要求派兵镇压的电报雪片般飞向克伦斯基。终于,兵源枯竭,他派不出兵了,他没有能力镇压了,最后的卫戍部队也不听调遣,转而支持革命了。
克伦斯基手头无兵,成了实在的“寡人”,在千夫所指下,仓皇出逃。他把专制的权杖,留给了列宁。
列宁专制,在阿芙乐尔巡洋舰的炮火礼赞声中加冕。
这是被千百万俄罗斯人民支撑的红色专制!
资本帝国的形成,构建着对全世界的专制体系。任何民族形式的资产阶级专制或是横遭夭折,或是举民族之利奉承帝国主义做儿皇帝。这一宿命,克伦斯基逃不过,在他之后的中国蒋介石、伊拉克萨达姆同样逃不过。帝国主义不让他们专制,人民主权要求也不让他们专制。
能够与帝国主义专制相抗衡的,只能是社会主义专制;能够与大资本集团专制相抗衡的,只能是无产阶级专制。
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中分析道:“看到革命之初出现的某些无政府状态,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预言:这个革命的最终目的而且也是必然的结果,将是扩大和保护这个政权的特权。使民主社会的政治权力集中的第一个而且可以说是唯一的必要条件,就是他要喜爱平等并叫人相信他喜爱平等。”
为民主的独裁!
英国革命归结于克伦威尔专制,俄国革命归结于列宁专制,是历史的选择。
布尔什维克一党专制,固然因为其他社会党派不合作;但即使合作,多党执政,也不能改变布尔什维克的主导地位。列宁的排他性不容分说:“那个夺得了政治统治的阶级,是在意识到它是独自夺取政治统治时夺得这个统治的。这就是无产阶级专政这个概念的内容。”(《在全俄运输工人代表大会上的演说》)
或者布尔什维克一党执政,或者多党参政但实际上“陪太子读书”。“托洛茨基强调,在组成的任何政府中布尔什维克应该占据75%的席位。”(蒙·约翰斯通:《俄国一党制的出现是十月革命的必然结果吗?》)
不肯“陪读”,便没有多党派的联合。
这是列宁的初衷吗?
列宁指出:帝国主义时代,资产阶级已失去革命性。因此,俄国革命不同于过去西欧的资产阶级革命,而是工人阶级领导的民主革命。
新民主主义!
青年列宁,已经提出了这个思想:我国工人将“率领一切民主分子去推翻专制制度,并引导俄国无产阶级(和世界各国无产阶级并排地)循着公开政治斗争的大道走向胜利的共产主义革命。”(《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党人?》)
列宁强调:“无产阶级是我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领袖。”(《论工人政党对宗教的态度》)
列宁警告:如果没有“无产阶级和农民的革命民主专政,……资产阶级就会成为民主革命的首领并且使这个革命成为不彻底的和自私自利的革命。”(《社会民主党在民主革命中的两种策略》)
列宁反复申说:“无产阶级作为现代社会唯一彻底革命的阶级,应当成为全体人民实现彻底民主革命的领导者。”(《俄国社会民主主义运动中的改良主义》)
100多年前,剥夺资产阶级对“民主革命”的领导权,已经成为历史的诉求。新民主主义呼之欲出。
20世纪是新民主主义历经炼狱的世纪。
100年来,在人类社会的诸种矛盾中,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是主要矛盾,这两个阶级又对立、又同一的剧烈震荡,牵动世界与之俯仰;而农民小资产阶级、地主、贵族等矛盾则是次要矛盾,处于从属地位。
毛泽东说:矛盾的主要方面,决定事物的性质。(《矛盾论》)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不是谁打倒谁,谁消灭谁;而是在相互依存中寻求转化,以争取矛盾的主要方面,主导历史进程。
20世纪是帝国主义时代。在社会现实中,资产阶级居于矛盾的主要方面,成为小资产阶级的利益导向。社会的性质:资本世纪!
20世纪也是社会主义革命时代,在社会运动中,无产阶级居于矛盾的主要方面,成为引导小资产阶级进步的旗帜。革命的性质:新民主主义!
新民主主义拒绝向资本世纪投降;它以对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这个主要矛盾的自觉,推动资本世纪变革。
工人阶级领导民主革命!——新民主主义的实质。
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统一战线!——新民主主义的内涵。
列宁没有明确提出“新民主主义”的概念。
然而,列宁却在帝国主义诞生之始,尖锐地透视了“新民主主义”的精髓。
从根本上说,新民主主义不是工农联盟,不是与农民的统一战线,而是与资产阶级甚至与大资本集团的统一战线。
十月革命后,列宁明确指出:为了“造成使资产阶级不能存在、也不能再产生的条件”,必须实现“生产社会化”。(《苏维埃政权的当前任务》)
工农联盟不能完成生产社会化。“我们需要无产阶级国家同国家资本主义结成联盟,反对小资产阶级的自发势力。”(列宁:《新时代,新形式的旧错误》)
因为,“不是国家资本主义在这里同社会主义作斗争,而是小资产阶级加私人资本主义共同一致地既反对国家资本主义,又反对社会主义。”(列宁:《论“左派”幼稚性和小资产阶级性》)
社会主义和国家资本主义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农民小资产阶级与资本家却联手向这一“战壕”掷手榴弹。“投机商、奸商、垄断制破坏者——这就是我国‘内部的’主要敌人,即苏维埃政权在经济措施方面的敌人。”(列宁:《论“左派”幼稚性和小资产阶级性》)
农民及其对垄断制的破坏,被列宁尖锐地提到首位,“小资产阶级自发势力是我国社会主义的主要敌人。……或者是我们使这些小资产者服从我们的监督和计算(若把贫民、即把多数居民或半无产者组织在有觉悟的无产阶级先锋队的周围,那我们便能做到这点),或者是这些小资产者必然推翻我们的工人政权。”(《论“左派”幼稚性和小资产阶级性》)
——引导农民纳入国家资本主义轨道,或是农民推翻无产阶级专政。
列宁已经触摸到时代的隐秘:“如果我们先实行国家资本主义,然后再实行社会主义,那也许更好一些。”(《俄国革命五周年和世界革命的前途》)
工人阶级主导的国家资本主义,就是新民主主义。而新民主主义则是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的过渡。
这是不可跨越的历史阶段!
“现代社会主义力图实现的变革,……不但需要有能实现这个变革的无产阶级,而且还需要有使社会生产力发展到能够彻底消灭阶级差别的资产阶级。”(恩格斯:《流亡者文献·论俄国的社会问题》)
没有充分发展的资产阶级就没有社会主义变革。资本主义在人类历史进步中的地位应予尊重。
那么,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是垄断资本主义;新民主主义当然是社会主义与垄断资本主义乃至与帝国主义的统一战线。
列宁和考茨基在对立中同一。
列宁主义是革命的新民主主义;考茨基主义是改良的新民主主义。
铲除农村封建基础,属于资产阶级旧民主主义革命范畴;但是,俄国旧民主主义革命没有完成。
布尔什维克领导民主革命,不能不补旧民主主义这门课,并将其纳入新民主主义范畴。在这个意义上,工农联盟成为新民主主义的俄国形态。
工农联盟的思想,贯穿列宁主义始终。“联合、团结和组织农村无产者去同农民资产阶级以及俄国整个资产阶级作斗争。”(列宁:《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和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
然而——
十月革命前,列宁愤慨于农民小资产阶级政党与资产阶级联手“参与反革命的屠杀”,断然提出无产阶级独立掌握国家政权的主张。(《论口号》)
十月革命中,列宁一声令下,工人阶级赤膊上阵,以领导阶级的身份兼任突击队和主力军,攻占了冬宫,攻占了彼得格勒和莫斯科。
十月革命后,苏维埃政权在事实上放弃工农联盟,宣布剥夺农民,以“国家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
列宁慷慨激昂地建立了无产阶级专政。
但是,十月革命的胜利,依然是新民主主义的胜利。遍布全国的农民起义支撑着革命:“农民运动恰恰不是社会主义运动,而是民主主义运动。”(列宁:《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和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
广阔的农民经济规定了革命的性质。十月革命“以惊人的速度在几个星期之内建立了苏维埃国家,用革命的办法摆脱了帝国主义战争,完成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列宁:《论黄金在目前和社会主义完全胜利后的作用》)
考茨基说:俄国十月革命“实际上是最后一次资产阶级革命,而不是第一次社会主义革命。”(《无产阶级专政》)
然而,“最后一次”为什么不能同时是“第一次”?二者难道不能在对立中同一?这个同一,就是新民主主义。
毛泽东说:“社会主义的因素”在新民主主义中起决定作用,“但是就整个政治情况、整个经济情况和整个文化情况说来,却还不是社会主义的,而是新民主主义的。”(《新民主主义论》)
新民主主义是苏维埃共产主义的初衷,也是西欧社会民主主义的初衷。
欧洲1848,标志着“资产阶级民主派的革命性已在消亡(在欧洲)而社会主义无产阶级的革命性尚未成熟的那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时代。”(列宁:《纪念赫尔岑》)
欧洲1871,标志着无产阶级革命性经历着为成熟的痛苦。
欧洲20世纪初,无产阶级革命性走向成熟,试图全方位取代资产阶级成为民主革命的领导者。新民主主义跃跃欲试。
然而,帝国主义世界大战,使新民主主义的第一波冲击化解于无形。
在垄断资本的强力威慑下,考茨基和社会民主党被迫出让领导权,附庸帝国主义。考茨基新民主主义破产。
列宁和布尔什维克坚持工人阶级的主导地位,依靠工农联盟,引爆十月革命。列宁新民主主义胜利。
然而,布尔什维克一党专制,拒绝与资产阶级的统一战线,甚至拒绝工农联盟,新民主主义被抛弃。
殊途同归!考茨基新民主主义与列宁新民主主义,同被抛入历史储存箱。
历史提出了“新民主主义”的任务,但不具备实现“新民主主义”的条件。
新民主主义有两个基本要求:工人阶级主导和统一战线。
那么,工人阶级能够主导吗?
20世纪,资本魔影笼罩全球,帝国主义世界体系形成,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处于弱势地位,没有与资本相对均衡乃至超越资本的实力,因而,在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统一战线中,不能不屈从于帝国主义主导。
西欧社会民主党们在资本淫威下失节,苏联社会主义阵营解体纳入世界帝国主义体系,历史证实:由于资本世界强大,统一战线一般地有利于资本主义。
备受非议的斯大林专制和毛泽东专制,是不是天才地透视了这个道理?
早在1923年,临终前的列宁,已经被这个道理困扰而饱尝心灵被割裂的酸楚:苏维埃政权打退了资本的进攻,但国家管理却一片混乱,全面暴露出工人阶级管理能力的低下。列宁忧郁地写道:“为了改善我们的国家机关,我们已经空忙了五年,但这只不过是空忙而已。五年来已经证明,这是徒劳无益的,甚至是有害的。”(《宁肯少些,但要好些》)
列宁哀叹:一个文盲的国家是不能建设共产主义的。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相比,在经济实力、管理能力、文化水平等几乎一切方面都处于劣势,这种情况下实行统一战线,能不对资本主义俯首听命?
无产阶级不具备领导统一战线的能力。而没有“工人阶级领导”,当然没有新民主主义。
那么,拒绝统一战线吗?
列宁终其一生,不肯接受与资产阶级的统一战线。他把“新民主主义”付诸工农联盟。
然而,农民需要专制。他们诅咒“恶的专制”,却盼望“善的专制”。
民主是农民的根本要求。但是,几千年来,生产力发展程度不足以为民主提供充分的实现条件。因而,农民总是寄托于专制、寄托于“开明之王”和“青天大老爷”赐予民主。
因而,工人阶级与农民的统一战线,说到底,就是无产阶级专制。没有这个“专制”,便没有工农联盟。
任何农民国家,都不具备在工人阶级主导下与资产阶级建立统一战线的条件。而没有统一战线,自然没有新民主主义。
或者是资产阶级专制,或者是无产阶级专制。二者没有调和的余地。
资产阶级丧失革命性。无产阶级若屈从其后,便是放弃革命。“布尔什维克向无产阶级指出,要在民主革命中担任领袖。”(列宁:《〈十二年文集〉序言》)
然而,失去革命性的资产阶级,并没有失去生命力。帝国主义生机勃勃,欲囊括四海而一统天下,它怎能出让“霸主”之位?
逐鹿中原!
苏维埃政权,不能不经受阶级斗争残酷而惨烈的炼狱之火的洗礼。
资本淫威猖狂施虐,白色恐怖泰山压顶,14国资本军团铁壁合围,俄罗斯大地“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千万战死冤魂伴野外处处饿殍,悲吟于凄风苦雨中。
苏维埃政权被切割得七零八碎。然而,血的飘影里,顽强地挺起一面旗:“战时共产主义”!
历史上的农民革命,无不基于最原始的冲动:那是奄奄待毙为生存的劫掠。而“流寇”、“暴民”、“盗贼”、“群氓”之诅咒,也与农民起义形影相随。
苏维埃近乎无报酬的“余粮征集制”,实际上把这个“劫掠”提升到政治的高度——保卫人民!
劫掠,是对人性的践踏;然而,大批穷苦的老人、儿童、妇女甚至青壮年倒毙沟壑,难道是对人性的张扬?
谴责劫掠,还是谴责剥削制度?
“劫掠”,牵动博大的“爱”和崇高的“人性”。列宁说:为了“养活、维持所有的人,力求尽可能对所有的人实行平均供应。”(转引自吴恩远:《苏联史论》)
严酷的战争和饥饿,使苏维埃体制形成一个全国大军营,布尔什维克强制集中所有资源,全力保障人民生存和战争需要。“战时共产主义”之旗,在铁的撞击、火的吞噬和血的挥霍里,惨淡地飘扬。
普列汉诺夫为贫弱的俄罗斯母亲饱尝磨难而落泪,他“曾做过这样矛盾痛苦的反思:在像俄国这样一个落后的半亚洲式的国家内宣传马克思主义、搞社会主义是否为时过早?”(林辉基:《著名马克思主义哲学家评传·普列汉诺夫》)
他幸而没有看到,布尔什维克甚至跨越社会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了:从强迫性的余粮征集到高度集中制的计划经济,苏维埃工业迅速国有化,中央集权管理体系初步形成,私人企业一扫光,商品被消灭了,货币被取消了,贸易被禁止了,全国强制义务劳动。
1919年,俄共8大党纲确认:“要坚持不懈地把已经开始并已基本完成的对资产阶级的剥夺进行到底,把生产资料和流通资料变为苏维埃共和国的财产,即变为全体劳动者的公共财产。”(转引自吴恩远:《苏联史论》)
布哈林激情洋溢:“战时共产主义在我们想来并不是战时的……而是万能的、普遍适用的、也就是胜利了的无产阶级的经济政策的‘正常形式。’”(转引自黄宗良、孔寒冰:《世界社会主义史论》)
公有制取代私有制!
列宁早就说过:“当农民运动是革命民主运动的时候,我们是支持农民运动的。我们准备(现在立刻准备),当它一旦变为反动的、反无产阶级的运动时,就同它作斗争。” (《社会民主党对农民运动的态度》)
工农联盟只剩下一个外壳,实际上不存在了。列宁斩钉截铁:“‘中立’小资产阶级,特别是农民(用‘强制’手段克服其反抗性;用教育手段吸引其革命性)。”(《论无产阶级专政(提纲)》,转引自李振城:《苏联兴亡的沉思》)
无产阶级专政!
新民主主义被社会主义革命取代。列宁和他的党满怀信心:消灭阶级,跨入共产主义。
1920年底,“战时共产主义”欣欣向荣,共产主义乌托邦成为共识:乘车免费,用餐免费,食品免费、日用品免费,煤、水、电、燃气等公用事业一律免费。
苏维埃政权撕开“千禧年”的日历,公有制实实在在来到人间。不断革命!布尔什维克感受着欧亚人民解放的急迫鼓点,迎接着与世界资产阶级的大决战。
决战!一个震撼心灵的期待。
列宁说:“只要私有制存在,即使是民主共和制的国家,也无非是资本家镇压工人的机器。”(《论国家》)于是,消灭私有制,消灭资本家,解放工人!
然而,这却是一个尴尬的解放。
没有食品,没有燃料,没有衣物,没有日用品,“免费”岂非侈谈!
战争、流血、官僚主义和强迫命令,还有冷酷的“用军事办法来完成经济任务”(列宁),这是自由和解放的代价吗?
人民承担不起这样的代价。
宰杀牲畜、减少种植,无余粮余畜可供收缴! 广袤的俄罗斯大地,从消极反抗到公开起义——曾经推翻沙皇专制的农民军团,向着列宁和布尔什维克挥起愤怒的拳头。
“在1921年以前,农民暴动可以说是俄国的普遍现象。”(列宁:《俄国革命五周年和世界革命的前途》)
喀琅施塔得叛乱了!尽管它被资产阶级利用,但它实在是人民对专制的“叛乱”。它震惊了列宁,震惊了布尔什维克,震惊了全国。那是俄罗斯人民对列宁和布尔什维克的抗议!
“1921年3月发生的喀琅施塔得叛乱,所有的反对党派都参加了,政府此时甚至失去了工人阶级最后剩下来的那部分支持。”(蒙·约翰斯通:《俄国一党制的出现是十月革命的必然结果吗?》)
列宁终于醒悟:“我们跑得太远,以致不能而且也不应保持全部阵地了。”(列宁:《俄共(布)中央委员会的政治报告》)
列宁说:“直接过渡到纯社会主义形式,纯社会主义分配,是超过我们的力量的,而且除非我们证明能够实行退却,并限于去做容易一些的工作,我们就将面临毁灭的危险。”(转引自孙本亮:《斯大林传》)
为了苏维埃的自我救赎,列宁提出了“新经济政策”。
1921年3月,俄共(布)宣布:“改行新经济政策,退回到采用国家资本主义的经营手段、经营方式、经营方法”(《关于以实物税代替余粮收集制的决议》)
但是退得不够。列宁坚持从国家资本主义继续后退。于是,租让制、农业税、自由贸易……苏维埃政权“转而采取非常‘改良主义’的措施,……活跃商业、小企业、资本主义。”(列宁:《论黄金在目前和社会主义完全胜利后的作用》)
资本主义救俄国!
从“共产主义”退回社会主义,从国家资本主义退回小农经济。“小经济的发展就是小资产阶级的发展,也就是资本主义的发展。……而这种发展在有千百万小生产存在的条件下是不可避免的。”(列宁:《论粮食税》)
不仅如此,私人企业具有全部资本主义性质,社会主义公有制企业实行资本主义管理方式,也必然产生资本主义。但是,“必须让资本主义经济和资本主义流转能够照常进行,因为这是人民所需要的,少了它人民就不能生活。”(列宁:《俄共(布)中央委员会政治报告(十一大)》)
而且,“共产党员此刻在小农破产、贫困、挨饿的困难关头,正在实际上帮助他们。我们必须证明这一点,不然农民就会把我们抛到九霄云外去。”(列宁:《俄共(布)中央委员会政治报告(十一大)》)
列宁不回避:“我们在伟大的政治革命之后所处的环境是:我们必须同资本主义经济成份并存一个时期。”(《俄共(布)中央委员会政治报告(十一大)》)
列宁在给布哈林的便条中写道:由无产阶级国家掌握政权,有私商参加的商品生产是“资本主义 + 社会主义”。
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统一战线。
列宁确信:“国家资本主义里面并没有包含任何使苏维埃政权感到可怕的东西,因为苏维埃国家是工人和贫苦农民的政权已经得到保障的国家。”(列宁:《论“左派”幼稚性和小资产阶级性》)
工人阶级主导!
——实际上,新经济政策是新民主主义的第二波冲击!
但是,列宁拒绝统一战线,他只是为挽救苏维埃政权“利用” 资本主义。无论租让、租借、代购代销还是合作,“列宁提出的国家资本主义,实际上是向资产阶级赎买的一种方式。”(杜康传、李景治:《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概论》)
有“利用”,就有“反利用”。
对千百万小生产的放开,形成千百万股向资本主义的奔流之潮,一如“黄河之水天上来”,资本主义重定乾坤指日可待。
被苏维埃政权打得屁滚尿流的资本家们眼睛放光,顿觉柳暗花明。“关于共产主义你们随便怎么说都行,但我断定,这一切并不是他们的策略,而是蜕化。……你们正在滚进通常的资产阶级泥潭,那里不过有几面写着各种空话的共产主义小旗子罢了。”(转引自列宁:《俄共(布)中央委员会政治报告(十一大)》)
新经济政策的实行,使濒临危境的苏维埃政权起死回生。然而,“新经济政策”同时复活了在工商领域的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再造了农村新富农阶级。连中国赴俄记者也看出:“新资产阶级发生起来……戏院(私人的)、咖啡馆、饭馆、照相馆,市场经济越发扩张了,技师就私人企业家聘请的每月动辄百余万了。”(瞿秋白:《赤都心史》)
不仅如此。
列宁曾寄希望于布尔什维克和工人阶级:“无产阶级国家必须成为一个谨慎、勤勉、能干的‘主人’,成为一个精明的批发商。”(《十月革命四周年》)
“商”且“精明”,便是逐利之极。利用“商”难免被“商”俘获,追逐“利”难免陷于“利”。无产阶级国家向“商”与“利”倾斜,便不能不助长国家工作人员对“商”与“利”的垂涎,而“全民皆商”、“全民逐利”也就尾随其后。
无产阶级政权向与资产阶级的统一战线倾斜,社会生活便纳入资本主义经济规律。顷刻间,资产阶级来势汹汹席卷半壁江山,与工人政权产生强烈的离心力,它挣脱着制约,在焦躁不安中迸发出资本主义复辟的强劲动力。
“润物细无声”。资本主义笼罩了俄罗斯。
还有美、英、法、德、意、日等各国垄断资本集团的虎视眈眈:“全世界的资产阶级包围着我们,窥伺着机会,看见有片刻的动摇,就要把‘自己人’送回,就要扶起地主和资产阶级。”(列宁:《论粮食税》)
红色政权危机!
列宁惊出一身冷汗:“敌人力图使这种危险成为不可避免的事情,”因此,必须“停止退却”。 (列宁:《俄共(布)中央委员会政治报告(十一大)》)
列宁吹响反击资产阶级的号角:新经济政策“实际上是两个不共戴天的敌对阶级的斗争的又一形式。”(《俄共(布)中央委员会政治报告(十一大)》)
在“共产主义”和已经实行的“新经济政策”之间,列宁试图架起一座桥梁。“退却已经结束,……现在要按新方式来提出我们政策的全部任务了。”(列宁:《俄共(布)中央委员会政治报告(十一大)》)
什么“新方式”?
——首先,坚持社会主义与国家资本主义的结合。列宁强调布尔什维克学会并掌握资本主义生产和经营,利用国家资本主义,为最终战胜资本主义积聚力量。
这一“新”,确立公有制的地位,扭转资产阶级特权阶层对全民财产的专横和侵蚀,恢复并保证工人政权对国家资本主义的制约。
——其次,制约资本主义。列宁致信司法人民委员库尔斯基:应当对私营业主宣告:“做生意吧,发财吧!我们允许你这样做 ,但是我们将加倍严格地要求你做老实人,呈送真实准确的报表,不仅要认真对待我们共产主义法律的条文,而且要认真对待它的精神,不得有一丝一毫违背我们的法律。”
这第二“新”,坚决杜绝资本主义反攻倒算。资本家必须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必须对共产主义精神保持敬意。
——最后,向广大农村撒开无产阶级专制之网。列宁强迫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转化:“合作制”不再是国家资本主义经济形式,而是无产阶级引领农民建设社会主义的集体化之路。
这第三“新”,使“新经济政策”面对资本主义复辟的咄咄逼人,昂然扬起社会主义脸面。
这是一座“新民主主义”的桥梁:从苏维埃政权的自我救赎,向俄罗斯的社会主义进军过渡。
这座桥梁的柱石——工农联盟。
列宁反省:“我们转入新经济政策时做得过火的地方,并不在于我们过分重视自由工业原则,而在于我们完全忘记了合作制。”(列宁:《论合作制》)
向资本家过分让步,不是主要失误;但是,忘记了合作制,忘记了工农联盟,忘记了工人国家对农民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引导,就等于把苏维埃最广阔的土地和最广大的群体全面开放给资本主义。这是新经济政策“过火”的失误之本。
回归工农联盟!
列宁说:“新经济政策对我们所以重要,首先是因为它能够检查我们是否真正达到了同农民经济的结合。”(《俄共(布)中央委员会政治报告(十一大)》)
升华工农联盟!
列宁说:“新经济政策的全部意义就在于:要找到我们用很大的力量才能建立起来的那种新经济同农民经济的结合。”(《俄共(布)中央委员会政治报告(十一大)》)
列宁在临终前写下了《论合作制》。
《论合作制》是列宁毕生思想路线的结晶。它以对“合作制”的重新定义,拨正了“新经济政策”的船头;它以对农民利益与工人利益的统一,为苏维埃政权规定了一条新民主主义之路。
“工人阶级主导” !
列宁以生命的终极之呼,框定了苏联的历史进程:“新经济政策并不改变工人国家的实质”,而是“用所谓‘新的迂回方法’来夺取一些阵地,实行退却,以便更有准备地再转入对资本主义的进攻。”(《论黄金在目前和社会主义完全胜利后的作用》)
列宁生命的最后瞬间,已经开始从向资本主义的退却转入进攻。
列宁将新民主主义的诉求,汇聚成社会主义专制的强音。
社会主义专制——工农联盟的存在形式;而合作制,则是社会主义专制在落后国家的农村形态。
然而,专制不属于社会主义。
社会主义专制,是新民主主义的初级阶段。
100年来,新民主主义走过一条艰难求索路,在不同形态里丰富与发展,经历着痛苦的自我蜕皮。
新民主主义的成败,书写了20世纪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史。
人类,至今没有走出列宁主义时代。
20世纪,是帝国主义世纪,也是新民主主义为自身开辟道路的世纪。
21世纪,则是新民主主义在全世界胜利进军的世纪。
新民主主义的胜利,就是社会主义的胜利。
(本文节选自《中国:21世纪宣言(世界篇)》,美国学术出版社2015年3月版,题目为另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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