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述中我们谈到:中国自“新文化运动”以来,本国经历了以戴望舒、闻一多、徐志摩为成熟代表的“诗歌革命”及“新诗”创立阶段(期间大陆诗歌有过一段较长时间的“断裂”);再到以北岛、海子、顾城为代表的“新诗回归”及发展阶段。短短几十年年,本国诗歌艺术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辉煌成就。从某种意义上说:百年新诗无论从影响力还是诗人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比之数千年建设的“古体诗”,亦丝毫不为逊色。此点,我们可以从李白的《将进酒》及罗门的《麦坚利堡》中做出比较。现代大诗人的视野,已经不光是帝王(国家)、民族以及个人的情感,而是向内透视人之生存心灵之隐秘,发散则放眼全球;无论悲悯抑或激情豪放,比之屈原、李煜、苏东坡,艺术成就亦不能轻言相去多远。只是现代社会,分工愈来愈细密,世人生存、竞争压力亦越来越大,不像古时之农业社会,人们生活节奏散漫,艺术欣赏形式稀少,从而得以也只有以更多的时间奇情于山水诗画。其实,这彰显的恰是社会的进步。那种以唐宋时期妇孺人手一册诗文来哀叹今人之堕落抑或质疑“现代诗”之荒谬之凋敝之丝毫没有出路的观点无疑是肤浅的。而且,我敢大言:任何诋毁、怀疑现代诗成就及出路甚至企图以回归“古体诗”为主流的思想、言论皆是无视历史潮流之螳臂当车矣。
就我个人而言,我虽然不遗余力地大力提倡新诗须毫无羞赧地借鉴古体诗之神韵,勇敢地向“形式美”、“音律美”乃至“节奏美”索要至极之挑战;但是,我又小觑那些整天乐衷于填词摘句、穷究平仄的先生们。譬如,对埋怨自己诗写得不好是因为对“韵律”、“韵脚”掌握不熟练的青年,我常以“功夫在诗外”以告之;对试图将诗歌写得怪异、新奇一点的,我更是实言相告大可不必如此。当然,这不是否认诗歌的写作亦有一般之规律、同样需要各方面的学习。
好诗既不靠故弄玄虚,也不靠嘶喊人见皆知的哲理。不过,我敢断言:历史车轮滚滚前行带之辉煌的必将是“现代诗”而不是“古体诗”。因此,面了现世物欲的膨胀及精神文化的被挤压甚至被异化,头脑清醒的人们大可不必彷徨以致悲观绝望。
那么,海子、顾城以后的当代诗歌、诗人、诗坛又是怎样一个现状?有没有真诗人及令人鼓舞的作品呢?我曾经说过:“朦胧诗思潮”过去近20多年,迄今为止,我没有看到对“他们整体上的超越”。请注意“超越”一词。达尔文在其书中用“transmutation(嬗变;质变)”来表述他的思想。 mutation是变化的意思。现在作为遗传学的专门用语意为突变。而trans则有贯通、转移、超越之意。就人类而言,每一次“嬗变”哪怕伴随着血与火的洗礼,多半亦都是一次巨大的进步。但是,此“质变”并非是指要否定掉过去的一切或者文化上称之为“古典”的东西。打个最通俗也最粗俗的比方:你从四肢行走到双腿站立飞跑,可你用的还是你的肢体;你以爱情颂扬男欢女爱抑或生殖传袭但你还是回避不了情欲。所以文化上的“超越”乃至人类史上的一切“革命”都是相对的,大可不必将口号喊得震天响抑或非要置“旧的”置“对手”于死地,——而且此与艺术内在之一般规律更是相悖的。说实话:我对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满世界叫嚣的“Pass北岛”一直是持怀疑甚至反对态度的,虽然那时我更多的只是一位冷眼的旁观者。
传承了几千年的“孔孟之道”曾于毛时代被批臭又于“和谐社会”被官方主流文化重新拾起,有人又企图打倒之,——一部孔丘史,几多今人梦!
近代的诗坛:流派之林立、“主义”之喧嚣,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本国文化抑或诗歌,百家争鸣之表面繁荣景象比之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各领风骚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得力于网络“自由”之羽翼,今世文化盛况空前之景象千年后是否亦会为后世子孙所乐道所敬仰?我不是春秋时代过来的人,所以尚不敢妄断。不过,仅就诗歌艺术而言:我看到更多的确是“主义”或口号也许已经远远大于了其作品本身力量的现实。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反对绝大多数落寞穷困的诗人们高调推介自己。
“后朦胧诗的时代”我已数不过来:“新生代”、“非非主义”(周伦佑)、“神性写作”(海子、骆一禾、戈麦)、“撒娇派”(默默、京不特)、“新边塞诗派”(昌耀)、“莽汉主义”(李亚伟)、“下半身写作”(沈浩波)、“荒诞主义”(祈国飞、牧野)、“灵性诗歌”(北京诗歌沙龙)、“诗先锋”(陈肖)、“垃圾派”(皮旦)、“梨花体”(赵丽华)、“打工诗人郑小琼”、“第三极写作”(刘诚)还有不少人自封的“某某流派某某主义”等等。“网络”的兴起一方面给了传统纸媒及书籍以极大的挑战,另一方面网络的鱼目混珠及纸媒被“豢养”的尴尬和顾虑加重了写者们的各自为阵、各立山头甚至相互倾扎。这是一个群雄相争的时代,这是一个人人架一部电脑即可获得“相对话语权”的时代,这是一个纸媒与网络各不服气彼此断裂的时代,这是一片瓷片一张脸蛋一袭旗袍一段黄段子也能被炒至天价的时代。这是一个炒字当先“炒作”远大于一切商品之内在价值的时代;这是一个不是人们远离了艺术而是各种艺术非艺术均嘶叫着抢夺观众的时代。这是一个也许更伟大的艺术被搁置于书斋淹没于网络深埋于若卡夫卡似悲哀的大艺术家心底的时代。
但是,这又是一个几经血拼、挣扎、沉浮,——“自由”终于浮出了水面的时代;且因之不可逆转故绝非某些人所云之绝望悲观至极的时代。
因此,这当是一个呼唤大思想家、艺术家、文学家最好的时代。
在前面有人给我留言,说“《诗刊》比国足还臭。”我多时没有看过《诗刊》了,——早年时也很少看到让我震撼的作品——不敢妄言。说实话,我重新写作以来除参加“诗选刊年度大展”以外从未向任何纸媒投一字一稿,这与“清高”无关。若要逼问原因:1,有的诗作也许因了前述的原因根本不可能“发表”。博文尚且经常被删,说好听点,——若投稿岂不是让某些先生们为难;2,即使投稿想混口饭吃亦无相应之“人脉及渠道”,所谓枉费心机也。
出书出诗集也是一样。我虽不反对个人拿出点血汗钱出个本本,但我绝不会求爹爹告奶奶去做那样的事,也不会如何三坡先生那样冒一把风险98元一本“吊价”吆喝着卖书。我在他的博客看不到《灰喜鹊》的全文,所以也不知好坏(大概多半是好),——故此类的作品暂且放弃。在下面推出的诗人及作品中肯定也有类似的“遗珠之憾”,还请阅读此文的先生们体谅。
好了,因这一篇再往后推出当代诗人及作品的难度及“风险”都在加大,所以说了些也许是多余的话。我们马上开始正题。
听一位出了好几本诗集似乎对“圈内”还有点熟悉的诗人蔡培国先生说:目前“大腕的诗评论家”给诗人写评论或者序言一般要价是三至五千元。雁过拔毛,我听了唏嘘不已。我的任何点评及对诗人的推介皆是出于本心,倘若“一般”因了自荐能够让我看到好作品且推介给更广大的读者,需向表达谢意的该是我,——无论何种情况,不存在收费之说的。
“下半身”、“梨花体”、“郑小琼”我看过一些,不作推介。顺便再提醒诗歌爱好者注意几个用烂了的意想:“铁”、“马”、“木头”、“月光”、“太阳”、“麦穗”、“泥土”、“时光”、“故乡”、“大雁”、“爱情”、“大海”、“风”等等。诗歌的创作贵在新颖、独特,尽量不要拾人牙慧。
从这一篇开始既不以“流派”也不以长幼、作品“发表”时间等为序,一句话,完全用“作品说话”——即以我之“阅读力”为推出“标准”。大凡我看到好的作品即“不间断地”予以推出。为了帮助也许有的初学者阅读,与前面的不同,每一篇我会尽可能附上自己阅读的体会以供大家商榷。目的还是我在“”说过的那一句话:“希望推出的诗人及作品能够真正地起到提振信心、引领诗歌乃至文学事业之前行的作用。”
*朱湘(1904-1933)《中国现代诗歌、诗人及争议(上)》露掉了这位鲁迅先生称之为“中国之济慈”的唯美主义大诗人,甚是遗憾。蒙语默君指出,这里补上。(语默同时指出的冯至先生没有写属于计划中,尚算不上大的遗憾)
在本国新诗诞生初期的几位重要诗人中,如郭沫若、闻一多、徐志摩,——朱湘不可或缺。这位清华才子、“海外归来教授”性格刚烈、怪异,死时却连一张搭乘轮渡投江自尽的船票还是借来的钱买的,——怎不让人唏嘘不已!
呜呼!朱湘,这位英年早逝的先生让我又一次想到了海子。想到了20多年来我亲眼目睹或耳闻的众多饥寒交困的诗人们。在本国本人生活的时代非正常死亡的诗人名单中:有黑压压一长串名字——这些诗人们不仅是被恶毒的现世而且甚至是被最起码的生存需要亦得不到支持所戕害的。他们是:蝌蚪(女,1954-1987),海子(1964-1989),骆一禾(1961-1989),方向(1962-1990),
这是一个大诗人、真诗人得不到起码尊重甚至得不到生息残喘的世界。
因了梅州诗人梧桐树的自缢,我曾写过一篇《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悲剧,不想!》的文章,里面有这样几句大话:“
诗人们,我们需要的不是悲观、彷徨,与惊慌失措,而是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我们需要的是无畏地前行,
前行。”
此文曾被推荐到了新浪首页,获得一片叫好之虚荣。推荐时标题被改名为:《面对困惑及挑战,诗人们该如何前行?》想想当时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让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人们如今关注的也许依然是“诗人们该如何去展望明天?该如何前行?”而我关心更多的或许早已经悄然转变,——诗人们该如何活下去?!
诗人们自身天生的多愁、思维的苦痛、不得志的抑郁自是一个方面,——难道非要违心写作的才能苟活得好一点么?“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们这片诗人们爱之歌之泣血之的土地,——欠他们的太多太多了。
我也曾说过“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倘若倘若无了思想的火花、倘若失去了精神的支柱那是不可想象的”,此类的豪言壮语与我前面才讲的“希望推出的诗人及作品能够真正地起到提振信心、引领诗歌乃至文学事业之前行的作用”几乎如出一辙。而如今、现在,面了诸如朱湘、海子等的幽灵,我的理念及力量却可以说即刻即可以崩溃。我恍若沙漠中饥渴摇摆的困兽,亦如艾略特“荒原上的夜莺”,除了将撕裂的嚎叫付之与无边的苍穹外,——无他,我看不到绿洲。
朱湘先生《草莽集》的艺术价值远胜过郭沫若的《女神》及他早期鲜有的还算得上是好一点的作品。然而,除文艺生外,恐怕闻其名而深读其瑰丽之诗章者,今已鲜有人矣。
*朱湘《采莲曲》
小船啊轻飘,
杨柳呀风里颠摇,
荷叶呀翠盖,
荷花呀人样妖娆。
日落,
金线闪动过小河,
左行,
莲舟上扬起歌声。
菡萏呀半开,
蜂蝶呀不许轻来,
绿水呀相拌,
清净呀不染尘埃。
溪间,
水珠滑走过荷钱。
拍紧,
浆声应答着歌声。
藕心呀丝长,
羞涩呀水底深藏,
不见呀蚕茧,
丝多呀蛹在中央?
溪头,
女郎要采又犹疑。
波沉,
波上抑扬着歌声。
莲蓬呀子多,
两岸呀柳树婆娑,
喜鹊呀喧噪,
榴花呀落上新罗。
溪中,
耳鬓边晕着微红。
风定,
风飓荡漾着歌声。
升了呀月钩,
明了呀织女牵牛;
薄雾呀拂水,
凉风呀飘去莲舟。
花芳,
消融入一片苍茫;
时静,
虚空里袅着歌音。
*《有忆》
转眼中不留余迹。
一切的扰攘皆停,
一切的喧嚣皆息。
人了梦的乌鸦,
风来时偶发喉音;
和平的无声晚汐
已经淹没了全城。
路灯亮着微红,
苍鹰飞下了城堞,
在暮烟的白被中
紫色的钟山安歇。
寂寥的街巷内,
王侯大第的墙阴,
当的一声竹筒响,
是卖元宵的老人。
葬我在荷花池内,
耳边有水蚓拖声,
在绿荷叶的灯上
萤火虫时暗时明——
葬我在马缨花下,
永作着芬芳的梦——
葬我在泰山之巅,
风声呜咽过孤松——
不然,就烧我成灰,
投入泛滥的春江,
与落花一同漂去
无人知道的地方。
*《摇篮歌》
春天的花香真正醉人,
一阵阵温风拂上人身,
你瞧日光它移的多慢,
你听蜜蜂在窗子外哼:
睡呀,宝宝,
蜜蜂飞的真轻。
天上瞧不见一颗星星,
地上瞧不见一盏红灯;
什么声音也都听不到,
只有蚯蚓在天井里吟:
睡呀,宝宝,
蚯蚓都停了声。
一片片白云天空上行,
像是些小船飘过湖心,
一刻儿起,一刻儿又沉,
摇着船舱里安卧的人:
睡呀,宝宝,
你去跟那些云。
不怕它北风树枝上鸣,
放下窗子来关起房门;
不怕它结冰十分寒冷,
炭火生在那白铜的盆:
睡呀,宝宝,
挨着炭火的温。
(朱湘的作品有这么几个特点:1,唯美。《采莲曲》描写的如梦如幻的人间仙境,无疑就是“理想的王国”。这不单是对现实不满的逃避,也是一种“向往”;2:排列的齐整及内在节奏、音律的讲究。“诗以歌来唱”是朱湘对现代诗歌由自由体向格律体的大胆尝试并在他的如《摇篮歌》等许多作品中获得了很大成功。闻一多先生提出的诗歌“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在朱湘的不少作品(如《有忆》)中亦得到了完美的体现。3,人格魅力。这是他与郭沫若最大的不同。朱湘是一位崇尚自由者,他厌倦学斋似的死读书为此丢掉了清华的文凭;在美读书时他因为同学侮辱“中国人像猴子”又讨不到公道愤而退学,他是一位不择不扣的爱国者;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青年却饥寒交迫,他宁肯将自己年轻的生命付之江水也不愿意向恶势力妥协。
朱湘先生,请允许我再一次表达我对您的歉意。您是我青春时代就十分敬仰、敬佩有加的真正的诗人、学者、诗歌理论家。由于“上”篇的急草使我犯了如此令我不安的错误。我也想向语默这位才20多岁即才华彰显的青年再次表示谢意并送上我的敬意,——忘却不是理由。因了语默先生,我得以在这里哪怕改正我的错误于万一;哪怕我违背医生的叮嘱以此疼痛之右臂不断地敲打键盘、敲打下去,——皆是因了朱湘先生,如此伟大且让我敬仰的先辈们给了我以力量。)
人言西海岸心高气盛,稿子未发表一篇,铅字一个没有,脾气及口气倒还不小。翻他的“诗论”或其它文章看看:大骂官僚甚至朝野名流也就罢了,还动则批评获了鲁迅文学奖的“大诗人”——“同僚诗人”,也不顾及点情面人家还是湖北老乡!对余秋雨大师及获得矛盾文学奖的作家这小子虽未像何三坡那样指名道姓地尖酸刻薄但也逮机会就批评、甚至点到了厉以宁、郭沫若的头上。还有:这小子每每奉承的少批评的多,——这家伙真是不好缠,真是有毛病!
我在这里告诉大家:这家伙没有毛病,更没有世人皆惮惧的所谓诗人皆有的那种“精神病”;这家伙只是身体不像年轻时那么康健了所以有时不得不遵医嘱尽量偷懒少打几个字。不过,这家伙虽然步入中年但其心依然如年轻人一般渴望朝气蓬勃;依然愿意虚心地向如星汉灿烂君这样的兄长语默君这样优秀的青年学习。不学习怎么进步?所以这家伙愿意活到老学到老愿意与大家共同进步;愿意与大家一同去分享、分担这残缺的生活,——这星点的快乐,或者千丝万缕之忧愁。
好了,下面就奉上我的“学习笔记”并附上野人先生的博客“衔接”,以为共享。
夜
在饥饿
它大口吃着黄昏
在深处
渗出残弱的哭泣
人在昏睡中
伸展着顺从的四肢
野兽低垂着头
城市死一样静
它在枯裂
只有路旁的那盏灯
发着细弱的光
泄漏着
夜的腐烂
*歧路口
风
摇扯着夜
光沉浮
脚光着
褴褛背着我
躲在路的歧视里
欲望数着心酸
渴寻启点
一扇门微开
光从缝中挤出
我颤抖
轻轻扣击
先生
请把退路借给我
只需一半
或
……
门关上
光被夹死了
我僵在门外
心被寒气浸着
先生
那是我的退路
借给我
一点点
泪在委曲
夜静静的
不过,瑕不掩瑜。我认为野人先生是一位用心致力于诗歌创作及理论探索的完全值得肯定的大诗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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