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公元一千八百九十八年九月二十一日凌晨,“戊戌政变”发生。专横跋扈、祸国殃民的慈禧太后再次临朝听政,软禁光绪,废除新法,抓捕维新人士,持续了103天的“戊戌变法”运动终以失败告终。四天后,谭嗣同被捕入狱。关在狱中等待死刑的谭嗣同,写下了这首《狱中题壁》诗。
这是一首气吞山河的诗,这是一首独步千古的诗,这是一首彪炳史册的诗,这是一首用鲜血和生命写成的诗,这是一首应当跪着读的诗。据说,日本指挥家小泽征尔是跪着、涕泗纵横地听中国的名曲《二泉映月》的;那么,我们难道不应当跪着、涕泗纵横地读谭嗣同的这首《狱中题壁》诗吗?谭嗣同的这首诗,我不知读过多少遍了,但是,每读一遍,它都令我热血喷张,激情澎湃,思潮起伏,感慨万端。
谭嗣同在狱中回首往事,把自己的遭遇同汉朝的张俭和杜根做了对比。张俭因为揭发朝中权贵而受报复,被通缉,逃亡在外,望门投宿。杜根因为要求“垂帘听政”的“邓太后”还政于皇帝,被命摔死,因执行人手下留情,未死。谭嗣同钦佩他们主张正义、不畏强暴的高尚品质,将他们引为同道。
对这两句诗的解释,历来有所争议。有人认为,第一句是喻指逃亡中的“康梁”等人。我认为,此说也有道理,这里不作辨析。争议更大的是最后一句。一说“去留”分别指“康梁”和谭嗣同本人。一说“去留”分别指“康梁”和“大刀王五”。还有其他诸多说法,这里不一一赘述。
变法运动失败,光绪被囚,康粱外逃,而其余的主要人物:谭嗣同、杨锐、林旭、刘光弟、康广仁和杨深秀等六人被捕,并于一八九八年九月二十八日,被斩首于北京菜市口刑场,史称“戊戌六君子”。六个人中,谭嗣同完全有逃走的机会,他的好友“大刀王五”及当时日本驻华使馆中的友人,也都愿意帮助他出逃,但他都一一拒绝,他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这段话,自此就成了千古名言。三天之后,谭嗣同在菜巿口慷慨就义,年仅三十三岁。临刑前,他口中念着:“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一副多么大义凛然的英雄形象啊!
关于谭嗣同的身世,相信读者都有所了解。这里择其要点,概述如下:
谭嗣同,字复生,号壮飞,湖南浏阳人,一八六五年三月出生于北京,他的家庭世代为官。谭嗣同少年时期拜了两位师父,一文一武,文的是他的同县人欧阳中鹄,武的即是“大刀王五”。十九岁时的谭嗣同曾作诗述志:“策我马,业我裳,天风终古吹琅琅!何当直上昆仑巅,旷观天下名山万迭来苍茫!”
二十岁以后,他开始漫游全国,时间长达十年,实现了自己同杜甫一样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远大志向。更为重要的是,他也同杜甫一样,在游览祖国锦绣河山的同时,真切地看到了当时中国的悲惨情景:“风景不殊,山河顿异;城郭犹是,人民复非。”(《谭嗣同全集》,第206页)。
公元一八九四年到一八九五年,“甲午战争”发生,中国战败,被迫与日本签订了《马关条约》。清朝政府腐败和卖国的本质暴露无遗。这使谭嗣同悲愤无比,在给亲友的信中,他指责清政府“竟忍以四百兆人民之身家性命,一举而弃之”,并写下了一首悲愤幽深的七言诗:“世间无物抵春愁,合向苍冥一哭休。四万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神州! ”
之后,谭嗣同就义无反顾地参加了“戊戌变法”运动,成为运动的中坚人物……
虽然“戊戌变法”运动最终失败了,但是它不是没有意义的。戊戌变法是一次资产阶级的改良运动。它是资产阶级变革社会制度的初步尝试,符合社会的进步趋势。戊戌变法也是一次爱国救亡的政治运动。在民族危机加剧的时刻,维新派希望通过变法使中国走向强大,从而摆脱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符合民族的根本利益。戊戌变法又是一次思想解放运动。维新派提倡新学,主张民权,对封建思想进行了猛烈的抨击,符合历史的发展潮流。
正如科学的前进是由一次次失败构成的一样,历史的前进也是由一次次失败构成的。没有居里夫人的一次次失败的实验,钋和镭就无法发现。没有维新人士的一次次奋勇抗争,也许我们还停滞在满清时代。
“戊戌变法”运动失败的原因,我认为,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它没有彻底的发动人民群众。“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是最惨痛、最深刻的历史的教训。当然,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这种自上而下的“变法”也不可能发动人民,变法的领袖们都是历史唯心主义者,他们根本看不到人民的力量,不相信人民的力量,也害怕人民的力量,他们同人民隔着十分遥远的距离。假如当时各界人民都起来了,都上街、游行、静坐、请愿、示威、绝食、罢工、罢市……了。那结果将会是怎样呢?当然,这只是历史的假设,而历史是不能假设的。但是,历史也有不假设的时候——辛亥革命一声怒吼,清王朝的大厦就忽喇喇地倾覆了。
每一时代的历史人物都有他们的历史局限,我们不能苛求于他们。但是,我们不能忘记历史的教训,不能再害怕人民,不相信人民,不依靠人民,甚至愚弄人民,同人民搞“俯卧撑”、“躲猫猫”、“欺实马”之类。否则的话,我们就一定会被人民所唾弃!——这,是一条历史的规律,谁也违抗不了的铁的规律。
当初,慈禧太后大开杀戒,镇压变法人士,于今,她不是已经被历史公正地宣判为“暴君”、“刽子手”了吗?“戊戌六君子”于今不是已经在《中国近代史》上由“叛逆”被平反为“烈士”了吗?“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明天,我们的后代,也会这样评判我们的。
写到这里,我的心情十分的沉重和复杂。虽然“戊戌变法”那件事已经“尘埃落地”了,但是,今后呢?今后,历史每前进一步,难道仍然必须要用鲜血和头颅作为代价吗?自由之花难道必须要用鲜血来浇灌吗?嗟乎!历史呀,你难道就是这样的残酷吗?
此刻,我在悲愤中沉静下去了,然而积习却从沉静中抬起头来,凑成了这样的几句:
百年回望心含泪,
四海不竭命有根。
热血如涛流已去,
高山仰止是昆仑。
这是我的一首“和诗”,谨以此献给谭嗣同以及同他一样的为了中华民族的自由、民主、进步而献出生命的烈士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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