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现实,现实摇滚
——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之摇滚音乐
艺术源于现实生活,摇滚歌曲自然不例外。改革开放30年以来,中国的摇滚从无到有,其间或跌宕起伏,或举步维艰,或剑走偏锋,或呼叱呐喊,走过了不平凡的30年。细数摇滚的发展,可以看到中国社会的变迁。时日沧桑,各种思潮涌动,摇滚通常走在思想解放的前沿,却又能够回眸历史的车辙,品味历史风沙的苦涩咸淡。
从80年代初,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加快,中国社会迈进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年代。文革结束仅仅几年,人们的思想变迁却经历了几十年,天翻地覆慨而慷。思想压抑,沉闷,金钱变得越来越重要,信仰变得日渐飘零,道义承担几乎没有人想去做。于是,《一无所有》横空出世,吼出了当时人们内心的苦闷与彷徨。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物质上的极端贫乏与精神上的极端空虚,让人怀疑你到底能不能“跟我走”,会不会“跟我走”,为何要“跟我走”?
脚下的地在走身边的水在流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为何你总笑个没够为何我总要追求
难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一无所有
不错,我的强烈要求,我的深挚情感,都惹来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80年代改革初期,市场经济刚刚在中国露头,计划经济仍旧占主要地位,这时候的价格双轨制,为一些垄断行业占垄断地位的垄断个人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发财机会。只要有关系,弄几张批文,然后从国有企业倒出物质,转手私售,一进一出,获利丰美。这里面,没有法制,没有规则,没有技能,有的只是关系,是内部有人,是上面有人,凭着这一点,很多不被人们看好的人,包括文革中受批斗者,社会的二流子,总而言之,都是些不被正统社会人士所看好的人,就成为倒爷,夹着皮包,火车飞机满世界乱窜,票子哗哗地进来,由此导致正统人士思想大郁闷,倒爷也开始调侃正统人士:“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形成所谓的脑体倒挂现象。由此当我问姑娘“你何时跟我走时”,她“却总在笑我一无所有”就有了宽泛的社会意义。
随着《姑娘漂亮》令人心惊肉跳的旋律,时光进入90年代。双轨制大大发展,思想崩溃继续进行,正有些春秋战国时代“礼崩乐坏”的情势。警察拿着手枪,姑娘要汽车要洋房,而我什么也没有,——除了一辆吱吱嘎嘎响的床,和一辆吱吱嘎嘎响的自行车,你愿意坐在吱吱嘎嘎响的自行车上去看夕阳吗?当爱情遭遇破床和破自行车,当玫瑰遭遇金钱,美丽的瑰梦还能继续做下去么?
留学大潮汹涌,脑体倒挂继续,功名利禄向钱看,涸泽而渔焚林而猎杀鸡取卵一味追求GDP增长,天空浓烟滚滚,江河污水横流,大地垃圾遍野,人类思想芜杂纷争激烈。人们“吃的是饭,拉的是思想”,世界整个儿一垃圾场。
孙悟空扔掉了金箍棒远渡重洋
沙和尚驾着船要把鱼打个精光
猪八戒回到了高老庄身边是按摩女郎
唐三藏咬着那方便面来到了大街上给人家看个吉祥
我很有自知之明,你更加注重现实,毕竟自行车比不过宝马奔驰,破床比不过别墅花园,你只会在别墅的阳台上看夕阳,你只会在宽大的席梦思上向金钱展示你的柔媚多情。“你说这个故事不是香肠/我知道这个夕阳也披不到你的身上”你钻进了汽车你住进了洋房,我依旧孤身一人睡在吱吱嘎嘎响的床上,每天骑着自行车为生计奔忙。
时光继续推移,不知不觉走入90年代后期,人们的思想意识进一步创新开放。从社会到家庭,金钱是第一生产力,社会教育和家庭教育不知不觉就转化到资本教育上来。于是“姨娘/姨爹嘛教子/女贤良”,怎么贤良?有钱就贤良。正所谓笑贫不笑娼。于是,
一学那贤良的王二姐呀
二学那开磨房的李三娘
王二姐月光下站街旁呀
李三娘开的是个红磨房
张二哥的本事吗真正的强呀
满院子的牵牛花吗上了二梁
满院子的牵牛梗阻子掉在地上
李大爷的学习吗真正的强呀
上了一个大学吗上中专
中专里面学的是嘣嚓嚓!
女子学“王二姐站大街”(拉客),学“李三娘开红磨坊”(妓院);男子则学张二哥和李大爷,张二哥满院子牵牛花都上墙了,彩旗飘飘;李大爷上完大学没用处,再回炉练技能——上中专——上中专学的却是“嘣嚓嚓”,夜夜笙歌,红烛呼卢宵不寐。天上的奇男子/奇女子高不可攀,地上的拉拉缨虽有平凡的花儿却新鲜,可是与心上人却天地永隔。
这个时候,眼看社会断裂开始,贫富分化加剧,穷奢极欲与节衣缩食并存,夜夜笙歌与夜夜哀号并存,挥金如土与敝帚自珍并存,一掷千金买卿笑与浓装艳抹赚外快并存。上学、工作,都是破碎的梦。宾馆,大会堂都是永恒的梦。进退两难,苦命挣扎,长歌当哭,穷途难返。“太阳在天上放着光辉”,“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是晃花了眼,还是太阳照不到我?
身上盖着薄薄的破被
梦中有个姑娘和我相依偎
总想尝尝爱的滋味
可却总是没有这个机会
空荡的房间里没人作陪
只有去那街头看看姑娘的腿
想要上学可学费太贵
想要工作我又嫌累
吃的贵喝的贵自行车也要上税
这一天那一夜空度这年岁
想去那玻璃做的饭店去睡
想去那大会堂开个小会儿
想着那漂亮的姑娘和我伴随
想着那美丽的梦境不再破碎
理想光明,怎奈现实逼仄?
社会断裂继续,两极分化,一部分人被甩到社会高速发展的轨道之外。与此同时,精英开始联盟,政治精英、经济精英、文化精英联合成为强势的精英联盟,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和资源占有使用权。基尼系数越来越接近1,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夜夜笙歌,贫者夜夜哀号;富者一掷万金买博佳人一笑,贫者为了几千元的学费上吊跳楼。恩格尔系数在城市开始下降,农村仍旧居高不下,土里刨食,只是“为稻粱谋”:
孙子在土里玩耍
儿子在土里耕作
老子在土里埋葬
西部农村放羊娃的理想就是:放羊——赚钱——娶媳妇儿——生儿子——放羊——……这是一个怎样的生命循环?
现代社会两极分化造成的社会隔离感,仇富心态,都是有原因的。曾有个在Peking打工的少年,作案很多起,只是针对首都本地人,后来案发,问他为什么只是针对皇城人,他说:“他们不把我当人看……”也是,别说在皇城打工的受歧视,就是去求学、做生意,都存在歧视现象。洒家一哥们儿曾在皇城上过学,后来跟我们谈起皇城人的牛B,说:“公交车上,司机和售票员对外地人都不正眼看,说话不从嘴里出,而是从鼻孔里挤出来……”一副我是皇城人,我见过的世面大了去了,你小地方的懂什么?就是皇城一个扫大街的,自我感觉也比外地来皇城的经理强百倍:“我有Peking户口,您算啥呀?不就一给我们北京人打工的么?”
城乡二元化的结构,注定了社会断裂。仇富自有其合理性。人们开始“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从一定程度上,是富裕了,有肉吃了,可是我吃的是猪囊膪,人家吃的是后腿,这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人们的心理不平衡。孔二哥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当前的情势,正好是“不均”“不安”,都在所患的范畴。
贪腐堂而皇之,交易大行其道,虽然物质极端丰富,可是精神极端匮乏。于是人们怀念五六十年代毛时代的精神生活丰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虽然穷点儿,但是活得有志气有奔头斗志昂扬奋发图强。于是人民开始怀念毛主席,于是摇滚《国际歌》出现,人们如痴如醉;《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人们怀念长征。
一边走,一边想,雪山和草地
一边走,一边唱,领袖毛主席!
再往前走,路就分了
再往前流,水就浑了
再往前看,眼就晕了
再往前想,心就沉了
——现代剧《我们走在大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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