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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建洲长篇小说《心愿》连载(59)

余建洲 · 2023-06-02 · 来源:
《心愿》 收藏( 评论() 字体: / /

  余建洲长篇小说“心愿” 连载

  此作成稿六年,因难以言明的原因,连投二十余家出版社未能全部出版。作品大多数内容都是以亲身经历,亲耳所闻的真情实事为素材,将前三十年农村农业合作化、人民公社时期,共产党带领农民改造恶劣的自然环境,搞好农业生产的艰辛历程展示给读者。

  五十九章  这次有你家呀,你怎能沒领到?

  六一年的阴历二月底,春风还像住年一样吹绿了田野,然而严重水灾引起的饥荒却如同凌厉的寒风一样无情地向人们肆虐过来。

  郑集大队今天豋记发放对象。争着报名的人在吴正宝的桌子前围上几层,报名的声音响成一片,只有朱立方耷拉着脑袋蹲在门后的墻角。报名的声音不响了,人都走差不多了,他才站起来走到吴正宝的桌前小声说:“吴会计请你给我也写上吧!”

  吴正宝虽然没有郑明龙穿得洋气,却并不像三龙那样土,崭新的对襟布扣兰洋布褂子罩在已经旧了的对襟棉祆上,面色虽不太红润却也并不粗糙,加上下巴那点不长的稀疏的细胡子,使已经四十多岁的他看上去比三龙还要年轻。他刚写了个朱字,就被郑明龙给止住了:

  “他家呀!等以后再说吧!”

  “郑书记!我求求你了!我家已断粮两天了!”朱立方纤瘦的中等个对着郑明龙弯成了弓。

  郑明龙正眼不瞅他一眼,坐在椅子上坐仰着脸,喷着烟圈说说:“没办法!现在上面给的救济粮就这么一点,这点粮连贫下中农都不够分,像你这样和四类分子有至亲关系的人家还能给吗?”

  听到郑明龙的话,朱立方头上顿时像泼了盆凉水,愣了好大一会,才叹着气无可奈何地转身往回走。

  三龙心里有数,那天给他家的五斤蚕豆又能吃几天?他家肯定又没吃了。

  那天中午,三龙在粮站领了五斤蚕豆,骑着自行车顺着公路回家。离官道不远时,朱立方拦住了他:

  “大队长!你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什么事?”三龙急忙问。

  “大队长!我没法!家里断粮了,我那小儿子哭喊着向我要吃的,我思来想去,大队里几个领导,只有你好说话,你就行行好,帮帮我家吧!”

  听了朱立方的哀求,三龙顿生疑惑,问道:“你胡说!你家咋天才领的,怎能没粮吃?”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闺女咋天去领,郑书记说我家没有!”

  三龙更疑惑了,前天大队支委会研究时,前次有他家么?又问道:“研究时有你家么!你怎能沒领到?你等着,我去査査。”说完,三龙推着车就走。

  “大队长!我家都两天没见粮粒了!请你看在我们俩家的旧情上,现在就去查,赶快给点粮食吧!”

  听了朱立方的话,三龙愣住了,一件往事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是高级社刚成立那一年,朱立方、也就是朱立东的大死了,父亲买了一捆草纸要去给他瞌头送祭,三龙阻止不让去,自己这样的党员干部家怎能去给一个四类分子的大烧纸瞌头呢!可是父亲讲的一件往事却让他不好去阻止了。那年他的祖父母带着父亲要饭要到郑集那天,刚从安河堆上下来还没到街口,父亲就饿得晕倒在地,祖父母哭喊着呼叫着父亲。许多人都过来围观,朱立东的大从家里拿来一块大秫给父亲吃,不是那块大秫餅,父亲就倒在那起不来了.

  今天看到朱立方一家没粮吃,三龙实在是情意难却哪!人家那年救了父亲一次,现在没粮吃,自己不伸手拉他一把,从良心上讲也实在过不去!他对朱立方说:“你来!这是五斤蚕豆,你拿去吧!”三龙将挷在车后的蚕豆拿下来丢在地上说。

  朱立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惊奇地望着。

  “拿去吧!别忘了把空口袋还给我。”说完,三龙骑上车走了。

  三龙一直很纳闷,明明是决定好的事,郑明龙怎能随便更改不发给他家,他一直想当面问一下郑明龙,今天正是个机会。他坐在桌边用左手托着长满胳腮胡子的下巴:“上一次我们支委研究救济粮发放有朱立方家的,他家怎么沒领到?”

  “上一次!上一次没有他家呀!”郑明龙先是无语,马上又拿出认真的样子说。

  “我讲的不是今天发的这次,是今天这次的上面那一次。”三龙知道,救济粮太少,都是採取分批轮流安排,除去少数特别紧急的人家,凡是前一次领过的,下一次都没有,朱立方就是前次应该轮到领的。

  “啊!那次呀!那次我们考虑得不週道,像他这样的人家是不该给的!正好那天王道全来,说他家都两天没见粮粒了,就将他那份子给王道全了。”

  “ 你怎能随便将朱立方的那份子更改给王道全?他这个扒手整天出去偷钱凭什么吃救济粮?”

  听三龙这样问,郑明龙倒变得轻松起来,很有理由地反问道:“你说王道全不如朱立方?大队长!王道全是扒手偷人钱不是好人不错,可他没帮过阶级敌人的忙!朱立方呢?你能不知道?镇压反革命那年,他将朱立东藏在山芋窖里,要不是他给朱立东藏起来,朱立东就被拉去枪毙了!现在你竟还替他说话!你还能忘了?是朱立东当保丁时听从郑福全的命令,将玉山大叔抓去准备送给国民党军当兵的!玉山大叔将我们两人培养出来入党当干部,你今天说这话,对得起死去的玉山大叔吗?”

  郑明龙的一番话,说得三龙哑口无言。

  吴正宝见三龙太尬尴,就说:“算了!算了!全怪救济粮太少,现在家家都没粮,给了这家,就顾不了那家,等以后多了再说吧!”

  朱立方家的救济粮就这样被郑明龙给压住了,没领到救济粮,他到哪弄来吃的?

  郑家大院西北拐角对面的老街上就是朱立方的家。墙头框儿的北面搭了个一顺坡的小锅屋,后面两间门朝南的屋住人。西面原来有个‘拐’字形的墙头和前面那户人家的后墙连接起来,组成了个小院子。院子往西三四步远,有条两丈多宽一人多深的围沟,围沟那边就是安河那高高的河堆。

  朱立方坐在后屋门旁的地上,靠墙依着,叹着气说:“看来老天要灭我这一家子了!”

  陈玉搂着依偎在怀里的八岁的儿子,慌乱地说:“这怎办哪!才过立夏,麦子早着哩!一家人还不都饿死!美兰!郑明龙不就是想做那事,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你就答应了他吧!”

  “大!妈!我不!就是死,我也不能被他遭踏!”

  原来,那天上午去领救济粮,美兰排在领粮队伍的后面。她发觉郑明龙那双色迷迷的眼晴总是盯着自己看。轮到自己时,郑明龙却不看自己了,仿佛没有她这个人一样,而是招乎排在后面的人,等到剰下包括她在內只有三四个人时,却说肚子饿了要回家吃饭,余下的到下午再来领。

  午饭后,金色的阳光披撒在郑家大院的屋脊上,院子里的几棵大树已在前年被砍去炼铁了,原本就很大的院子更加显得空荡荡的,只有西边供销社的仓库里在传出保管员算帐拨打算盘珠子的嘀嗒声。朱美兰中等个头,身材纤细,一对凤眼,鼻梁略高一点地凸起在瓜子脸的中间,下面是两片不高的嘴唇,虽然穿着一件旧得变色的红底白花夹袄,却仍能透显出少女独有的娇美可爱。上午没领到的那几个人都先后来了,他们见办公室门锁着,都一个个独自到郑明龙家去了,此时就剩吴美兰一个人在办公室门外等着。

  她知道到郑明龙家里就可以找到郑明龙领到粮条子,也想到他家去.但是,她长这么大还很少到与自家没有亲緣关系的人家去过,少女特有的羞涩胆小的心理更让她犹豫。日头偏西了,郑明龙还没来。这时,一个到郑明龙家去的人来告诉她,他已经到他家拿到条子了,说郑明龙让他来叫她赶快去。

  郑明龙家的院门虚掩着,美兰轻轻地推开,扒在门旁墻边胆怯地伸头向里张望,堂屋里立刻传来郑明龙亲切的招呼声:

  “啊!美兰!你来啦!我等你好长时间了!来!进来吧!”

  郑明龙上身穿崭新蓝卡中山装,下面是条草绿色军式西装裤,左小右大的小分头梳得整齐发亮,笑容满面地站在堂屋里向美兰打招呼。

  美兰觉得轻松了一些,便低着头向堂屋走去。

  “啊!来!你呀!真好!真好看!这样好看的大姑娘怎能挨饿呢!你看!这是我准备好给你的,两份,一共二十斤,别的人家最多十斤,你看我对你家不错吧!”

  美兰被郑明龙这番热情的表白搞得不知所措,只是低着头拘谨地说:“多谢了!多谢了!”

  郑明龙走到美兰的面前,弯下腰,伸长脖子,色迷迷地盯着美兰的脸,嘻笑着说“对呀!我对你家这样好,你是该谢我呀!那你怎么谢我呢?”

  美兰为难了,她不知怎么回答得好,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别怕!我喜欢你!太喜欢你了!”郑明龙猛地张开双臂,将美兰搂入怀中。

  美兰惊得毫无反映。郑明龙抱起美兰就向套间走去。

  瞬间,美兰意识到郑明龙的接下来的行为,立刻用力地挣扎起来,大声叫道:“郑书记!你不能这样!不能!放开我!放开我!”

  郑明龙并不理会美兰的反抗,将她放在床上。美兰大声哭起来,拼命地推着郑明龙。郑明龙慌了,他怕美兰的叫声惊动外面的人,连忙抽出一只手来去捂美兰的嘴。就在他抽手的空间,美兰一个挺身挣脱出来退到床头。郑明龙紧逼过去。美兰顺手拿起放在床头梳桌上的剪刀,指着自己的胸口大声说:“你!你要是再来,我就死给你看!”

  看到美兰这架势,郑明龙愣住了。他知道李小妮带着孩子去医院打针时间不会太长,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原本以为美兰年纪轻容易得手的,哪知道这样难,再拖延下去让李小妮回来看到,那她还不和自己拼命!他坐在床上,并不看美兰,十分不高兴地说:“走吧!你走吧!”

  听到郑明龙这样说,美兰什么也不顾了,飞快地跑了出去。

  美兰拒绝母亲的劝导以后就失声痛哭起来。

  “唉!妈也是没办法才劝你的!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要不,我们去求求大队长,再请他帮帮我们吧!”陈玉说。

  朱立方为难地说:“他已经救过我们一次了,现在大队里是郑明龙当家,他没多大权,救济粮又这样紧张,再去找他,他又好办吗?”

  屋里的人说得伤心,却不知道屋外还站着一个人,天色开始变暗时,他就顺着西边的围沟边来了。他站在屋外听了一会,实在不忍再听下去,不声不响地走进屋。

  “大队长!你!”朱立方吃惊地说。

  “吵什么!还怕人家不知道!”三龙压低声说。他不愿让人知道他来朱立方家,来得很隐蔽。除了对朱立方家存有的那种旧情,今天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公社昨天召开会议传达县委决定,要各公社不准饿死一个人,今天来也是自己的责任,救人救到底么!在性格爽直的三龙看来,只要是认准了该办的事情就要把它办好。

  这时天已经暗下来,屋里找不到坐的地方,陈玉只好将三龙让到床上坐下来,低声说:“大队长!想不到这时你能来我家,好人哪!快救救我们吧!我们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你家没吃了吧?”三龙可怜这家人,但是,因为有救朱立东那事隔着,在心情上还跟他家保持着距离,说得很冷淡。

  陈玉连忙说:“想请你再帮下忙的,又怕你为难!”

  “我这里有十斤救济粮条子,凭这就能到粮站领到粮。”三龙掏出一张纸条递向朱立方。

  屋里沉默片刻,朱立方接下粮条子,十分感激地说:“恩人哪!你是我一家子的救命恩人哪!”陈玉拉着二岁的儿子小贵跪下来不停地磕头道谢。

  “都安静点,这粮是我私下给你们的,让人知道了,会提我意见的?”

  朱立方带着陈玉和儿子围着三龙在地上坐下来,连忙小声说:“大队长!你放心!你救了我一家人的命,我们哪能拖累你!”

  三龙回到家,家中只有大儿子带着一岁多的小女儿。小女儿跑到跟前晃着他的腿喊饿,向他要吃的。水花呢?水花哪去了?他自己也饿得慌,中午吃的胡萝卜缨子窝头,肚子里早就空了。他到锅屋去,锅屋里一点动静没有。他猛然想起:中午吃饭时水花就说家里怕粮食吃不到麦收,要找她大想法子的。三龙带上孩子向老丈人家走去。

  孙有田入社迟,单干时粮食积存的多,入社后就毎年用吃陈留新的办法把粮食往下转存,五八年秋后除去别人分到他都有以外,还有就是去年秋后起山芋时别人不要丢在地里的山芋他往家拾,晒了不少山芋干子,家底子在小李庄是无人可比的。可是他的开销也大。入社后李明胜就不再提孙武的事了,他已是孙有田的好亲戚。李明胜家早就没吃了,孙有田哪能不帮?三龙别看是大队长,可他是李玉山带出来的徒弟,行事作为就像李玉山,从不沾别人和公家一点便宜,粮也不够吃的,水花会隔三差五地来拿一点。如今他家的存粮也快完了,到这青黄不接的当口,他也是很艰难了。

  到了院门口,就听院子里传出老丈人的声音:“你们大队干部不是能弄到救济吗?”

  “别提了,就是有,郑明龙那龟孙子也不会给我们的!”看到三龙来了,水花又说:“他这大队长有什么用?郑明龙背着我们私下分,我们有什么办法?”

  三龙马上接下说:“大!郑明龙一直忌恨我,他们都背着我,不给我们,我们哪能捞到!”三龙拿到粮条的事,水花并不知道,他私下里将条子给了朱立方家,只好对水花说没领到。

  王秀英说:“我这粮食也不多了!到收麦至少还有十多天,分开来吃吧!”说完,拿了十来斤大秫面交给水花。

  大队部里又在发救济粮条。

  “郑书记!、、、、、、郑书记!、、、、、、请请你!我!我都排到一大会了,怎还没发到我啊?”这个柔弱温顺的叫声里,明显带着巴结讨好的意思。

  说话的人叫徐维民,他偎头缩脑地低垂着双臂,略有点臃肿的脸上堆满了强装出的媚态的笑。一看,就知道这是个窝窝嚢囊的男人。按照现定,救济粮每次发十斤,只要被认定为缺粮户,都可以领到。这个徐维民这次就轮到,是理所应当地该领到的。他排在队伍的前面,早就该发到他了,可是发条子的郑明龙就是不叫他的名字。

  郑明龙向他瞥一眼,并不说什么。

  见郑明龙并不理他,徐维民满是忐忑不安的样子只好在一边等着。

  条子发完了,办公室里走得只剩下两个人。

  “你家呀!有人提意见哪!说你家有吃的,不该给你发救济!”郑明龙正眼不瞅他一下,这个其貌不扬很窝囊的男人却有个漂亮女人,他心里忌妒得很。

  “郑书记!你可千万不要听人瞎说!我家早就断粮了,你要是不给,我家六口人就没法活了!你就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吧!”徐維民那样子都要给郑明龙下脆了。

  “这!这怎办哪?要是发给你,太明显了!人家会提我意见的!要不这样,你家换个人来拿吧!”

  “我家哪有人呢?两个老的病病歪歪的,走路都走不稳,两个小孩又小,那就只有陈英了!”

  “那你就叫陈英来拿!就是陈英来也要避点人,你叫她中午吃饭时到办公室来拿,我在这等,那时人少,不会被人看见!”美兰一闹,使他长了见识,在家办那种事会闹出动静,一旦被李小妮碰上了,那还不闹翻了天!

  陈英是朱美兰的小姨。二十五岁,长脸,浓眉大眼,鼻梁略高。饥饿使她变得清瘦,却使她原本就好看的面孔更加变得线条清晰,越发俊俏。进了办公室,她就被坐在办公桌跟的郑明龙那色眯眯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走到办公桌前,将脸扭向一边。过了一会,见没什么动静,就轻声问:“郑书记!是你叫我来拿条子的吧?”

  “嗯!对呀!有人提你家意见哩!给你我是要担责任的!你就这么好拿吗?”

  “郑书记!请你一定要照顾我们!不的话,我们就要出去要饭了!哎!现在到处都这鬼样子,要饭又到哪去要呢?请你了!”

  “请我!你怎么请我?”说着,郑明龙站起来,一边移动脚步,一边说:“要请的话,那你现在就请!啊!”到了陈英的身边,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想你!真想你!”

  “你干什么的呀?”陈英推开郑明龙,很吃惊地说。

  “我想你!你就陪陪我吧!”

  陈英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你原来是想这孬心!真瞎了眼!”

  “你!你!你对我这样!好!那好!你走吧!走吧!”郑明龙那热火的心立即冷了半截。他怕再出现美兰那种情况,陈英不同意,他就不敢硬来。不过,他已经有了让陈英就范的办法。他放开陈英,拿出恼羞成怒的样子说。

  家中没有一粒粮哪!就这么空手回去,一家六口人明天拿什么吃呢?陈英急忙问:“那!条子呢?你给我条子呀”

  “还能有什么条子?给你,让人家提我意见哪!我才不想白担那责住哩!”

  “你瞎说!那么多人领了都没事,怎么就我家有人提意见?你是有孬心!你敢不给我,我到公社告你!”

  郑明龙听后并没被吓住,冷笑着说:“你告我!告我什么?我怎么你啦?有哪个给你证明?我看你还是因为别人提你家意见,我没给你家救济粮,你想要救济粮没要到诬赖我哩!”利用发救济的机会,他己经将几个女人弄到手,像陈英这样不肯就范的女人也遇到过。他很清楚,救济粮是她们的命根子,在这上一拿劲,心再硬的女人也会软下来。

  陈英愣住了。

  郑明龙又放缓了声调:“别这样!我能不怕人家提我意见,照顾你家,你就不能把自己送给我吗?再说,你跟我,你家能有粮吃!有巧的还是你!你要能答应我,我保证以后每次有救济都给你家!”

  陈英不再说了,任凭郑明龙摆布去。

  这年把,郑明龙的父母都先后去世。李小妮上个月又生个女儿,一家四口过日子。

  不用听人说,李小妮就己经觉察出郑明龙有问题。他们家并不缺吃的,两人的精力并没受什么影响,平时夫妻之间的那种事还像往常一样,郑明龙是什么样情况李小妮最清楚。可是,近来李小妮发觉郑明龙变化很大,不但那种事变得少了,而且情致也冷淡多了。以前都是他主动,现在如果自己不想,郑明龙就全当没那回事。甚至即便是有时自己主动提出来,郑明龙不但不怎么热心,还烦得很。自己的男人陡然有了这种变化,李小妮怎能不起疑心?女人么!李小妮能没有这种天性?这一段时间她发觉郑明龙经常到半夜才回家,问他,他都说大队里有事,哪能有这样多事呢?她决定喑地里好好查一查。

  这天晚上,郑明龙又说去研究发救济的事,饭碗一丢就走了。李小妮将两个小孩哄好睡觉以后,就出了门。到了郑家大院,院子里空荡荡、静悄悄的,看不出一点动静。怪了!大队里研究事情不在办公室,能在什么地方呢?她快步赶向小李庄的三龙家。刚到院门口,就听到了水花和三龙俩人的说话声。她立即止步退了回来。水花一直是她的情敌,郑明龙要办那事,李小妮首先想到的当然是水花。如果水花不在家,那就能断定这对男女去打野了。见水花和三龙都在家,不但消除了对水花的怀疑,还证实了今晚大队里并没研究什么事情。大队里研究事三龙能不参加?干什么去了呢?李小妮在苦心琢磨着。她忽然想起,大队办公室里有个套间,里面还有张木板床,会不会那里头有什么鬼?她决定去看个究竟。

  李小妮又急匆匆地进了郑家大院。

  饥荒使得深夜的人声和动响变得极少,世间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郑家大院的前院里,供销社的仓库都是铁将军把门,大队部的办公室也是静悄悄的。四周一个个高翘起檐梢的灰黑色的屋脊,象一条条翘首以待、随时准备缠呑猎物的巨蟒。灰暗的院子里,透显出阴森可怕的威严。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朦胧的夜色中,仍能看清门上没锁。一推,竟还被从里面闩上了。

  “开门!开门!哪个在里面?快开门!”李小妮试探着轻轻地推着门问。她毕竟还不能肯定郑明龙就在里面。

  李小妮一连推着叫了几次,里面就是没人答应。如果要是别人,也不致于这样怕她在厔里头装死不作声的!肯定是郑明龙在里面,并且还能肯定他在这屋里有鬼。李小妮一时火起,把两扇门推晃得山响,大声叫骂起来:

  “郑明龙!你这个孬熊东西!你把那个野婊子带在里面啦?快开门!开门!、、、、、、。”

  夜深人静,李小妮推门的咣铛声和污垢难听的叫骂声显得格外奇特和响亮。屋里的郑明龙慌了神。今晚被他约来的就是陈英,乱搞女人是干部作风腐化堕落的大错,李小妮的叫骂声要是引来了人,那他可就倒大霉了!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小妮!你吵什么!不要吵!我去给你开门,你等等!”他等陈英穿好衣服后让她站在门后,门打开后正好将陈英遮挡住。

  李小妮以为陪郑明龙睡觉的女人还藏在套间里,进了屋就叫骂着直奔套间而去。当她进了套间的门以后,便隐约觉得身后的门后窜出一个人,她转过身来时,一个黒影已快步窜出门去跑走了。

  “婊子!你是哪家的臊货?”李小妮想冲上拽住她,却被郑明龙死死地抱住了。

  李小妮一边叫骂,一边奋力挣扎着要去追陈英,可是怎么也挣脱不了郑明龙抱她的双臂。陈英趁机快步跑走了。李小妮又把火力集中到郑明龙身上骂起来。

  “小妮!你别这样!你不要吵!”郑明龙将李小妮挡在屋里又将门关上。

  “你关门干什么?想弄死我啦?怕人看见啦?”李小妮去开门。

  郑明龙挡住李小妮:“小妮!我给你跪下了!我求你!别这样大声吵了!要是招引来人,被人看见,我就干不成了!我要不干这书记,还不跟社员一样没粮吃?没钱用?你、还有小孩还不挨饿受罪!”

  郑明龙这样一说还真管用!李小妮真的不再大声叫骂了。不过她的气并没消:“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说!这个臊货是哪个?”黑喑中,她并没认出陈英。

  “小妮!你别气了!我改!我以后保证改!你就饶我这次吧!”

  “这臊货是哪个?说!”李小妮又问

  “你问她干什么呢?小妮!别问了!”

  “不说啊!不说你就跪这不要起来!”

  “唉!她!唉!”

  “说!”李小妮紧紧地追问着。

  “她!唉!你问什么!我告诉你,你好找她闹!不行!这绝对不能告诉你!”郑明龙索性从地上站起来,横下心说。

  “啊!你这个孬熊东西,到这时你护着那臭婊子!”李小呢又大声骂起来!

  “好!你闹吧!闹吧!把我闹下台你就好了!你要不顾这个家,你就闹吧!”

  “不要脸的东西!”黑喑中,李小妮重重地扇了郑明龙一个耳光,转身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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