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洲长篇小说“心愿” 连载
此作成稿六年,因难以言明的原因,连投二十余家出版社未能全部出版。作品大多数内容都是以亲身经历,亲耳所闻的真情实事为素材,将前三十年农村农业合作化、人民公社时期,共产党带领农民改造恶劣的自然环境,搞好农业生产的艰辛历程展示给读者。
六十三章 孬好都是他自已选的,他不怨!
转眼就到了六二年。
孙有田对二桃家自留地的小麦很担心,眼见小麦快起节,再不说就迟了。早饭碗一丢,就到二桃家去。
二桃下田干活,就王秀平一个人在锅屋收拾碗筷。
“他姨父!你来正好!我正要找你哩!”王秀平停下手里的活,将孙有田让到后屋坐好。他家院门朝南,三间后屋还是过去郑福全家的锅屋,别看已有二十多年,因为墙基、屋梁都好,还很牢固。
“啊!什么事?那你先说。”
“你看!我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这家,哎!能把二桃媳妇带来就好了!”
“想亨福啦?”
王秀平笑笑:“怎不想?你知道的,我那大儿媳脾气烈,跟她过不来。要不,也不会把大桃分出去。美兰要是能带过来就好了”
“你家大桃不是不同意吗?”
“二桃就认准了美兰!我也看好美兰,这闺女厚道、温顺,又能干。大桃不同意也不行!就是美兰!去年是你提的,你好事做到底,再去跟他家说说,今年吃粮不会差的,秋后就把亲事办了。”
“行!这事我给你办!另外,我来也有个事。我看你家自留地的麦子,太厚!这地二桃用粪水浇两次,劲大,麦子长得盛,这样厚,就怕到抽穗灌浆时会倒的!要是一倒,就没收成了。”
“啊!那你说怎办?”
“要拔,至少隔一棵拔掉一棵。拔剩下来的再用脚踩,从根底把麦棵踩倒,让它盘棵壮根才行!”
“好!他姨夫!我们娘儿俩种地不行。地包下来,全靠自己,收多收少就看会不会种了,请你一定要给我们掌掌眼啊!”
“那行!春种快了,依我看,你家官道边的三亩多春田种一半金皇后,种一半小红玉。”
“二桃说都种金皇后的!说它能长大棒,多收粮!”没等孙有田说完,王秀平插话说。
“不行!这东西吃肥!肥跟不上,收成还不如小红玉哩!这两年队里地种薄了,没劲!种多了哪来多少肥往地里下!!就种少种点吧!”
“好!辛亏你说!就听你的!二桃种地上不懂,请你一定多关照啊!”
大桃听说孙有田从中说合,二桃和美兰秋后就结婚了,十分生气。趁二桃下田先走的空子,大桃过来找母亲:“妈!我不是说了吗?二桃不能跟那个美兰!你不要听孙有田的,多少成份好的人家,干什么非要听他话看中这个坏分子的人家?”
“大桃!美兰这闺女妈也看好了!你就不要再阻挡了!这事你不要怪孙有田!是我叫他去找朱立方家说的!”
“妈!你怎能也这样说?你要知道,我刚刚被批准为预备党员!跟她这样的人家做亲,除去对我不好,他自己将来生出来的小孩前途都要影响!”
“你都分家了,跟你有什么?小孩以后长大靠种地吃饭,只要有劲能干活就行,还怕苦不到饭吃?我们不怕这个!你看我岁数也大了,就不该亨几年福吗?你那媳妇跟我过不到一块,就指望二桃这个媳妇。现在二桃又犟住劲,除去美兰,哪个都不要。你不让他和美兰成亲,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就该洗洗刷刷忙一辈子?二桃要就是不要别人家的闺女,还能就叫他打光棍?大桃!你就不要问了!随他吧!以后孬好都是他自已选的,他不怨!”
刘大桃见母亲把话说到这份上,只好无奈地叹口气,走了。
李小妮还是街南队的妇女队长。妇女队长就是带妇女干活的角色,可是李小妮自打郑明龙当了大队书记,便妇随夫贵,别说带妇女干活了,连地都很少下。实际上李小妮也难,去年老婆婆去世了,孩子小没人照应,还怎么下地干活?街南队的队长也不好去督催她,都是任由她去,可工分却按标准如数照给。这两年李小妮都是在家带孩子、洗衣做饭,年纪轻轻地便在家享起清福来。
谁知包产到户却打破了李小妮的幸福生活。地分到户队里没活干,工分不发,粮食各家收各家的,不再搞分配,给李小妮的待遇还能有吗?李小妮去掉了那份待遇,郑明龙的收入也大如前。地里收的粮直接进了各家各户,不再存入生产队仓库让保管员保管。就是社员上交的征购,也都是要如数交到粮站的。那些按规定让社员提交的管理费、公益金、公积金折算出的粮食,也是有明码数字的很少一点,哪还能像没分地时那样有人经常在夜里往家里送!即便有,也不多了。郑明龙自己仅剩按观定给的干部补贴,加上一些巴结他的生产队干部再送一些,也只能够一家吃半年的。四口人也如数分到了包产的地,以后一家人的吃喝开销大部都要从这包产的地上拿。郑明龙在家是伸手不拿四两物,什么都不干,只管去家吃三顿饭,饭碗一丢,拍拍屁股就走。不只是锄地,所有地里的活自然就全落到李小妮的身上。
别人家的大秫锄第二遍了,可是李小妮的三亩大秫头遍一半都没锄。也不是她不想干,而是没法干。儿子七岁,上学都是自己去自己回,倒很省心。问题是那个才出生的小女儿。这两年虽然闹饥荒,她家的日子过得还可以,不缺营养,孩子照样能生。这孩子才会走路。学走路的孩子最烦人。整天缠着李小妮牵着她的手,歪歪扭扭地要走路。有这样的小孩缠着,李小妮哪还捞到安心去锄地?
孩子带到地头,好容易才把她哄在地头坐下来。到地头才锄几步远,孩子便哭叫起来。李小妮没理她。孩子竟然跌跌爬爬地挪到她身后,抱着她的腿哭喊着要她抱。李小妮气得没法,只好将自己的腰带解下,系着孩子的裤腰,将她拴在路边的一棵小树上。孩子睡在地上大声地哭闹,李小妮只装听不见,只顾锄她的地。锄了一大会,孩子的哭叫声停了,到跟一看,原来是闹得累了,倒在地上睡着了。李小妮终于得到解脱,可以放心地锄地了。
朱立方家的包产地离李小妮家的地不到半里路。李小妮十分注重那边地里的动静。刘二桃正在那和美兰一起锄地。
李小妮那天夜里虽然没抓到郑明龙从哪家出来,但她却可以认定,和郑明龙相好的那个女人,肯定就是那一段几家里的人。认真地去打听那几家的情况,当然是她比干什么都紧急都重要的一件大事。她认真地排査一下, 发觉那一段人家里的年轻女人都是结过婚的,谁家男人到了深更半夜不在家搂着自己的女人睡觉,给别的男人去钻空子?哪个男人甘愿戴绿帽子把自己的女人让给别人?那里只有朱立方家这个美兰是个独身大闺女。朱立方这个坏分子地位低下,很可能是朱立方为了找个靠山,用自己的闺女把郑明龙勾去了。他并不知道朱立方那顶坏分子的帽子是自己的男人有意给戴上的,只当是应该的事,坏分子拉胧腐蚀干部是近几年上面经常讲的话,她当然会向这上去想。于是,朱美兰就成了李小妮怀疑和注意的目标。
近来李小妮发觉刘二桃和美兰来往得很密切。干活都是俩人一块来,一块走。种大秫时先是二桃来帮美兰家种,后又是美兰去帮二桃家种。现在锄地,简直就像两家合在一起办互助组一样,锄过这家,再去锄那家。打听一下,听到刘二桃和美兰己经定婚了,李小妮不由得又对自己的判断有怀疑。一个十八九岁、正当谈婚论嫁的大闺女,怎么可能看上这个三十出头的、已有老婆孩子的郑明龙!可是那天夜里郑明龙明明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不是美兰,又能是哪个?李小妮实在是拿定不准,不过对吴美兰的怀疑并没消除掉。
太阳落山时,地才锄完。李小妮到地头路边一看,小孩的衣服都被尿湿了,尿水和着泥土,衣服和手脚都被糊上泥巴。小脸蛋上,鼻涕、泥巴交结在一起,糟踏得没有了孩子样。用手一摸,那腮蛋儿竟烫手。李小妮慌了神,起紧抱上孩子往医院跑。
孩子受点凉,加上受了惊吓才发的热,并无大碍。打了一针热便退去。离开医院,天己黑下来。
“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刚进院子,堂屋里就传来郑明龙的大声责问声。
郑明龙身穿崭新的蓝卡中山装裤褂,小分头梳得整齐漂亮。一副十足的干部派头。郑明龙当上大队书记,李小妮一直都感到十分荣耀。除去那几次因为别的女人和郑明龙吵闹以外,平时对郑明龙都是百般依顺。今天不同了,因为在地里时还在想着怀疑吴美兰的事,又被小孩折腾得很不耐烦,听了郑明龙的话,立即怒火中烧,冲着郑明龙大叫起来:
“不吃了!不吃了!你奶奶孙子的!什么都指望我!我要是死了,你还能去喝西北风!”
郑明龙被李小妮骂得心里发毛:“你凶什么?都什么时候了溜门子才回来?”
“你眼瞎了吗?锄地你看不见啦?你懒得屁股眼里掏蛆,连小孩子都不问,什么事都指望我,我家里忙地里忙,你闲得骨头疼去嫖婊子,你良心给狗吃了!”
“你!你再骂,我能揍你!”郑明龙此时不再像那次那样软了。毕竟不是那样被抓现行的,有软手把儿攒在李小妮手里。现在他还怕吗?他豪无顾忌地拿出了要打人的架势来。
李小妮将小孩往地上一放,任凭小孩坐在地上哭去,冲到郑明龙面前:“郑明龙!你这个孬熊东西!还想打我!我看你是嫖婊子嫖晕头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婊子是哪个,怎么不了你,朱美兰!那婊子是朱美兰!朱立方家的!坏分子的闺女你都敢嫖!你敢打我,我就把这臭女人抖落出去!”
“你胡说!” 郑明龙见李小妮说错了人,胆子立即大起来,一个巴掌搧过去,李小妮转了半个圈儿又跌倒在地上。
“我日你祖宗的郑明龙!你去嫖婊子,还打自己的女人!你不顾这个家,我也不问了!你敢嫖朱立方的闺女,我去公社告你,叫你去蹲大牢!挨枪孒!”
这时,李玉成进了屋。
郑明龙正在被李小妮缠得难办,见李玉成来了,马上找到了缓解的机会,迎上去说:“大舅!你来了?快坐!快坐”
李小妮并不放过郑明龙,反正在自己的舅舅跟,说了也不碍事:“郑明龙!你说!那女人是不是朱美兰?啊?装孬就算啦?你说!”
郑明龙刚要发火, 被李玉成止住了。
李玉成只知道郑明龙在那一带有个相好的女人, 但是是哪一个并不知情,听小妮说是朱立方的闺女,觉得问题严重,并不去听郑明龙的争辩,立即瞅着李小妮,以长辈的身份说:“小妮!你干什么的?什么事情都能说,这事也能说?你不想让明龙干啦?”
李小妮愣一下,不再说美兰了,又流着泪对李玉成说:“舅!他不凭良心,老是欺负我!他在家什么都不干,里外都指望我。我去锄地,小孩没人带,没法拴在路边树上,把小孩糟踏出病了。带到医院看好后,回来天黑了。他嫌我回来迟了,没把饭做好供他吃,就凶神恶煞地朝着我,我就该给他捧吃捧喝,给他做牛做马,受他罪!、、、、、、。”李小妮不停地数落着。
郑明龙见李小妮不再在女人上纠缠,也就不再提那事,毕竟那里有个女人跟他有关系。还说干什么呢?
李玉成劝小妮说:“小妮!现在这样把地包下去,又有什么办法?都是各家干各家的,不干也没法呀!我家也这样!过去地归生产队集体,地里活由社员干,现在地包下后就不行了,自家地里的活我也得下地干!”。
“你能下地干,他怎不能?我家包的十亩地那么多活,怎就该我一个人干”
“别说啦!像他这样大队一把手,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哪能去地里干活?”
“他不干,我也没法干,他不是有本事吗?那他就去叫人来干!”
“也难哪!过去地归集体时,干活发工分,按工分分粮分钱,社员只要有人发工分,叫他干什么都行!要是在那时,就你家这点地,我随便叫一下,就有人给你来干掉!现在哪行?凭白无故地哪个愿意去给别人干?”
李玉成说的这番话,勾起了李小妮许多幸福的回忆,越回忆,她越感到失落。她不再说了。
“明龙?我要问你!春种时你叫生产队安排人帮助军烈属、困难户种地的用工怎办?人家找我要工钱哩!”
郑明龙此刻因为李玉成来了,岔开了李小妮纠缠在那事上的邪劲,己变得轻松下来,他说:“这事呀!公社今天开会了,让各大队从社员手里提留的公益金里支出。”
“哪还有呀!去年秋季提那一点,大、小队干部的提的管理费太少,充到管理费里发了一些,剩点怎么处理你也是知道的,早就光了!队里现在一点余粮都没有。”
“记着,到麦子收上来,再从提取的公益金里还。”
“要按上面现定,那能有多少?”
“不!舅!上面有精神,今年包产到户,让社员上交的公益金、公积金可以提高。”
李玉成凭借自己和郑明龙有着特殊的亲戚关系,在损公肥私这些很隐私的事情上已经和他结成了很亲密的同盟关系,一旦上了贼船,捞到了实惠,干起贼事也很有办法,他很诡秘地对郑明龙说说:“啊!这还差不多!要是能多提,我们手头也就宽松好办了!”李玉成又向郑明龙跟凑凑:“明龙!我今晚来,就是想跟你谈这事。到时,你就安排我们生产队多提一些,只要生产队仓库里有粮,什么事都好办!我们吃的、用的都有了。还有像你家种这地,你不能去干,小妮又忙不了。到时我叫人来,什么耕种拉打,收运锄刨的,都给你干。来干的人工钱就抵他家上交的的数字!出心尽意,干得好的,给他都免了都行!还不会让人知道。”
“要这样,那多好啊!”没等郑明龙表态,李小妮就十分高兴地说。
“这当然好啦!你还用愁地没法种吗?小妮!你妈死了,舅就是你的亲人!你要听我话才行!”李玉成望着李小妮很认真地说:“以后不要再和明龙闹了,他也是郑集街上有头有脸的人,能没有人巴结他?在外就是有点不干净,你也要注意点说!闹出事来,他干不成了,你也得跟着倒霉!放在旧社会,像他这样地位的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要给你的话,你还能就不过了?不过,明龙!你也要注意点,太过份了也不行!”
李小妮不用再下地干活,她当然最高兴。这段日子下田干活一折腾,再加上李玉成的劝导,她真的领悟到,保持住郑明龙的位置,对她是多么至关重要的事情!那股极浓的醋意也就随之淡化了不少。
郑明龙见李小妮自打李玉成那次来开导一下以后,对他的态度明显地变得亲热温和了,原先那种惧怕李小妮的心理也渐渐地消失,找女人寻乐的胆子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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