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洲长篇小说“心愿” 连载
此作成稿六年,因难以言明的原因,连投二十余家出版社未能全部出版。作品大多数内容都是以亲身经历,亲耳所闻的真情实事为素材,将前三十年农村农业合作化、人民公社时期,共产党带领农民改造恶劣的自然环境,搞好农业生产的艰辛历程展示给读者。
第七十章 粮食扛到这,就不能由着你们!
老街十字街口向北是个略向东斜的弯子,从朱立方家破墻框儿向南望,望到十字街口时,南面老街上只能看到街东旁吴正诚家的前墻。今天不逢集,早饭后社员们都下地干活去了,街上空荡荡地看不到一个人。美兰还没走,她倚在破墻框的里口,不时地将头伸出去向南张望,急盼着能见到她想念的人。
他终于出现在十字街口,并且低着头向北走来。美兰不由得一阵激烈地心跳,马上又平静下来。等他走到破墻口时,她一个箭步跨上去,拦在他的面前。
三龙见美兰在拦他,惊得头皮发紧:“是你!”
山芋还沒锄完,三龙整天这个队跑到那个队,催促生产队加快锄地进度。他一般都是从小李庄先到街南,然后顺着街道再从南向北,一个队一个队地跑。
美兰已对三龙产生出深深的依恋,一心想见三龙。她知道三龙每天上午会从这里经过,今天特意留在家,躲在墙框里等。
经过那天的那种事,美兰已经在三龙的心里留下了深情难舍的影子,他很想时时刻刻都见到她,时时刻刻都和他温情在一起,可是这种乱婚男女关系的事会犯大错误的,要是让公社领导知道了,准会开除党籍、撤销职务!那天以后,他就不时地提醒自己,只能和她仅此一次,决不能再有第二次!
美兰低着头站在三龙的面前,用甜润的嗓音小声说:“到我家坐一会吧!”
“不了!我要到街北队去!”三龙侧过头去并不看美兰,绕开美兰就走。
“你不要这样!就陪我一会不行吗?”美兰颤抖的语音里饱含着凄怜和渇望。
听了美兰的话,一般懆动又令三龙难以自控,他査看一下两边的街筒子,确定没人后才用目光去正视美兰。
美兰身穿一件红黒黃三色相交的粗格褂子,这件还是她六年前做的用来漫棉祅的罩褂,旧得有点发白,就是这样,她也一直舍不得穿,是她唯一的一件最好的衣服。现在身材长高了不少,刚做时罩在棉袄上都不小,现在单穿在身上都显得紧巴巴的,尽管小一些,也还整洁一点,倒还使得她那不太高的纤细的身材显得窈窕好看,齐肩的黒发梳得很整齐,略微红润的桃形脸上,一对匀称好看乌黒明亮的眼睛里忽闪着泪花,也饱含着深情。
三龙和美兰对视片刻,便读懂了美兰内心隐藏着对他的令他实在难以割舍的情结,身不由己地跟着美兰走进她家的院子。
一会过后,三龙冷静下来,坐在床边框上虽然一句话没说,心里已经后悔不该跟着美兰到她的屋里来,更后悔刚才发生的事。
“你以后不要找我了!”
美兰说:“你别这样么!你怕什么!我要你多坐一会!”
“唉!你呀!这样黏住我,这样下去,叫我怎办?”
“有什么叫你不好办?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给你,全是我自己情愿的!我决不叫你受难为!”
“要是让人知道了,我会倒霉的!”
美兰愣住了。不一会,又抽泣起来,带着哭音说:“我!命不好!生在这样的人家,没人管没人疼的!”说到这,美兰趴到三龙的肩头上:“你就是我心里的根底,就是我的依靠!就是!唉!请你一定不要嫌弃我!我求你了,行吗?我这身子是干净的!二桃和我谈了这样多年,他都没沾过我!唉!还说他干什么!本来想依靠他过日子的,现在,唉!不说他了!、、、、、、。”美兰伤心得说不下去了。
美兰的一番诉说,说得三龙心里酸楚楚的,本来想走的,现在竟迈不动腿了。渐渐地他又把思绪转到自己的家里。和美兰发生了这种关系,实在对不起和自想亲相爱十多年的水花,深深的愧疚难以抺去。他在深深地责备自己。不!不行!不能再跟美兰了。想到这,他推开美兰:“美兰!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可是,你知道,我是个有家室的人,哪能和你长期保持这种关系呢?这样做,就是外人不知道,我也不忍心再做对不起水花的事!算了吧!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不么!我不!我不能沒有你!我无依无靠的,整天就象落在南湖那旷天野湖里无遮无挡的小鸡,生怕老雕刁走!有你护着,我不怕!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说着,美兰又将头贴进三龙的心窝里:“你别怕!我不会去碍水花姐的事!她过她的日子,我不会去打扰她,只要你心中有我就行!我家成份虽然不好,我的心是好的,决不会去做害人的事,以后要是有什么,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一个人担着,决不去害你!”
一股暖流涌上三龙的心头,他禁不住地说:“我心里知道!你也要知道,我也得顾好我这身份,万一让人知道我跟你,我就毁了!”
“这我知道,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
今天是阴历月底,又是阴天,半夜时,暗得十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东西。
孙有田还像往常一样在牛屋熄灯睡觉,故意把打呼打得山响。三龙、孙武在牛屋东面的草堆跟藏着。社场己几年没院子了,趴在草堆跟,正好能看到仓库的门。
这事孙有田早就和三龙计划好,要把郑明虎这几个人偷仓库的事抓个现行的。今天他吃过晩饭来牛屋睡觉,睡下不久,听到仓库那边有人敲门,偷偷地起来一看,仓库门开了,就着那边门空里的灯光,看到徐大柱正闪身进屋,进去后门又马上关上。这时分人们吃过晚饭都准备睡觉,没事哪个还往这里跑?他感到行迹可凝,赶快回到庄上把这情况告诉三龙,三龙估计他们今夜很可能动手,带着孙武在这里埋伏着。
过了一大会,有个人影从官道上岔下来。这个人先是轻手轻脚地走到牛屋门旁静听了一会,才走进仓库。从外形看,这人是李玉成。
三龙小声吩咐孙武,让他们把粮食扛出来,然后尾随着。等粮食扛进家门时再逮住。
不一会,三个人每人扛着一口袋粮食出了仓库的门。
三个人重物在身,除去在刚上官道时注意看一下周围动静以外,往下就只顾走路了,对远远尾随在后的三龙和孙武豪无察觉。走到小李庄庄头汪圹边时,李玉成下了官道,朝小李庒上走去,徐大柱和郑明虎则顺着官道向街上走去。
三龙决定跟踪向街上去的这两个,这两个扛的粮食肯定与郑明龙有关,抓住郑明龙李玉成也跑不掉。
徐大柱和郑明虎扛着粮食径直到了郑明龙的院门口。
三龙怕孙武沉不往气把事办砸了,拽了一下他的衣襟子,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别慌!一定要等粮食扛进院子放下来再上去逮!”
敲门声响了片刻,先是堂屋的灯亮了,接着院门又开了,扛粮的人闪身进去。开门的李小妮伸头望一下门外,随即将门掩上。就在这时,隐身在路旁的三龙领着孙武,一个箭步冲过去,推开院门,出现在院子里。
李小妮惊慌地一声大叫:“啊!你们俩!你们俩也来啦!”
徐大柱也慌忙问:“三龙啊!你怎来啦?”
“我怎不能来?许你扛粮送来,就不许我来看看啦?我说你们家怎么能有饼吃呢,原来还是这么回事!”三龙很严励地说。
“偷粮食!你们都是贼!把队里的粮往家里偷!你们还算是干部吗?还算是党员领导吗?”孙武大声嚷起来。
徐大柱、郑明虎、还有李小妮,都傻呆呆地站在院子里。
“什么事?啊?你们俩个人怎么搞的?我叫把粮食扛到饭店去,你们怎么扛到我这?啊?我不是说了吗!大队少饭店的钱,没法还,让你们队弄一百斤大秫去抵账的,你们怎么扛到我这了!啊?还不赶快扛去!”郑明龙睡在床上,听到情况,先是惊慌,马上又镇静下来,想了个搪塞的办法,就披着衣服,提着裤子下了床,一边从屋里向外走,一边说。
“啊!对!我们知道!你叫送一百斤大秫到饭店的!可这深更半夜的,饭店里能有人吗?我们想扛到你这临时放着,等明天再送到饭店去的!”徐大柱脑子转得快,紧跟着郑明龙的话音说。
“胡闹!集体的粮食,怎能随便扛到我这来?赶快给我扛走!”郑明龙这时说得严肃了。
“你们!你们偷粮食,还想抵赖?”孙武着急地说。
“胡说!你看哪个偷粮食?这是弄来准备还给饭店的!”郑明虎冲着孙武嚷着。
“那也不能随便弄!干部到饭店吃饭,凭什么叫我们队里还?”孙武以为就算不是偷,这也是错误。
“我家不准放这粮食!该弄哪就弄哪去!赶快弄走!”李小妮拿出很生气的样子说。
“别说了!别说了!我们弄走吧!要不,就还扛回仓库,明天再讲吧!”徐大柱趁势说。
“你家不给放,那我们就扛走吧!”郑明虎说完,举起粮口袋就往肩头上放。
三龙按住郑明虎说:“你们迷糊哪个?粮食扛到这,就不能由着你们!都扛到我家,明天交到公社去,让公社处理!”
郑明龙决不会坐以待毙,天刚亮,他就敲开了赵永华的门。
“赵社长!有个急事请你替我做主哩!”
赵永华望着郑明龙:“什么事?”
“我们几个大队干部研究事情经常会熬到半夜,到小饭店吃了几次饭。一共十几块钱,这些帐没钱还,我叫小李庄弄点大秫去把帐抵了,哪知道他们不会办事,昨天夜里把大秫弄到我家去了!正好三龙这时也到我家,三龙就说他们是把粮食偷来送给我的!”
“你们这不叫胡闹吗?这种困难时期,你们还能到饭店去大吃大喝?吃喝的帐还能弄生产队的粮食去抵帐?”赵永华的脸色很严肃。这种偷弄集体粮食去抵干部吃喝的帐是明显错误的事,作为公社领导,赵永华当然要给予严励批评。
面对赵永华的严励批评,郑明龙却显得一点不慌乱,他笑眯眯地低着头小声说:“我们是吃一点,不过,这里头也有我那次到饭店拿来送到公社食堂的菜,哦!主要还是我们到饭店去吃的饭,这肯定是不对的,这些都怪我!我保证检讨,要处分就处分我,我决不推给别人!”
郑明龙这样一说,一下子就把赵永华一脸严肃给消了。
郑明龙心中有数,谢部长那天来,张书记外出了,公社食堂除去豆腐豆芽大白菜,一点荤腥都没有,赵永华专门找他来安排酒菜的,这时候故意把谢部长的事扯上,也能减轻一点责任。
“你呀!那天你就不该去拿那些菜!后来你们怎能自己又去吃?花了这样多钱!就是还帐白天不能还吗?叫他们夜里弄什么的?还让三龙看到了!”赵永华听出来,郑明龙在这事上出了漏子。他思考片外说: “你提谢部长干什么?他能不知道党的纪律?不准喝酒吃肉他能喝酒吃肉?都是你们吃的就是你们吃的,你朝谢部长头上扯什么?那次开支的钱,算在公社的招待费上,我让公社司务长跟你算!以后不淮再提谢部长的事!”听到郑明龙提到谢部长,赵永华索性撂下脸来狠狠批评起来。他怕再让张德宝知道这次招待谢部长的事,又要招来麻烦。
“啊!对!我说错了!谢部长哪能让我们招待他!都是我们吃的!根本就没有他的事!”郑明龙的脑瓜子转得很快,干脆把责任全担了。他这时忽然变得清醒了,要是把谢部长的事照实说,不要说张书记不会让过赵永华,就连谢部长都不好看,赵永华此时的心意他能不明白?现在我把责任都担了,赵永华才好替自已说话。
“你们这些大队领导,都贪吃!许沟的群众昨天也来提这意见。多吃多占!不处理行吗?”赵永华又批评起来,不过,态度不再严肃了,他是在为郑明龙留点情面,让他将谢部长的事瞒住,毕竟谢部长的关系也要顾好。
早饭后,赵永华刚进办公室,就被隔壁的张德宝叫去了。
“你看!这是三龙和孙武刚才扛来的!郑明龙昨天夜里偷弄小李庄队里的粮食!被三龙逮住了!无法无天!四清还没清到,他这就犯了,不处理行吗?赶快宣布,把他大队书记撤掉!”张得宝取下刁在嘴上的旱烟袋,用冒着烟的烟锅儿指着两口袋大秫说。
“张书记!这事是不是先调查一下再说!”
“还用查吗?粮食扛到他家,都被三龙逮住了!一共偷出三口袋,给郑明龙两口袋,李玉成弄去一口袋,人脏俱在,不用查!”
“张书记!三龙跟郑明龙有矛盾!不能听三龙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是三龙一个人,还有孙武,是两个人!”
“孙武呀!他跟三龙是连襟!他俩要是串通一气的话,他们的话也能信?这事我也听讲了!不是这回事!我了解的情况是他们大队少饭店的钱,弄去准备还给饭店的!”
“是这样!这也不行!这个郑明龙,我早就说他不行!身为党的干部,群众生活这样困难,他还到饭店大吃大喝!让集体粮食替他还帐,太不像话了!把他那书记撤掉!”张德宝一边使劲地搕着烟锅里的栶灰一边说
“张书记!这样处理是不是重了点!”
“重吗?不重!就这样处理!”
赵永华又笑着对张德宝说:“张书记!不是我故意护着郑明龙,要按问题性质,是该撤他的职!可是,犯这错误的人太多了!最近一阶段就有四个大队的群众来告他们的大队书记有大吃大喝问题,要撤职的话也不能只撤郑明龙,都该撤,你看我们十一个大队,处理这样多大队书记行吗?大队书记的任免是要报县委组织部备案的,我们一下子撤掉四个大队书记,县里能不怀疑我们这问题严重?影响多不好!”
张德宝愣住了,停了一会才说:“那也不能轻绕他!叫他在全公社党员干部大会上做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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