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洲长篇小说“心愿” 连载
此作成稿六年,因难以言明的原因,连投二十余家出版社未能全部出版。作品大多数内容都是以亲身经历,亲耳所闻的真情实事为素材,将前三十年农村农业合作化、人民公社时期,共产党带领农民改造恶劣的自然环境,搞好农业生产的艰辛历程展示给读者。
第八十章 美兰有消息了!
能给郑明虎带来好生活的保管员的职务是被三龙那伙人整掉的,他对三龙的怨恨本来就深,去年冬天因为卖豆腐没去扒河受了这样大的罪,他知道刘大桃是个粗人,不会主动去干整人的事,认为都是三龙在后指使刘大桃办的,一直在想办法报复三龙。他早就想找郑明龙好好策划一下,要是放在过去,晚上到他家去找他就行了,可是李小妮那脸色那态度他不敢去。自从郑明龙下台以后,李小妮的特殊身份也就结束了,每天要像社员一样去干活,李小妮心里十分不痛快;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郑明龙乱搞女人的事被审查搞得明明白白,她实在难以容忍,平时都会对郑明龙骂骂咧咧的,要是到她家里讲那些相关的话又行吗?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中午豆腐卖完刚要往回走,忽然看到郑明龙从南面走过来,他将郑明龙拽到一边。
郑明龙看出他今天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话跟他讲。现在在郑明虎的面前他的身价是翻了个底朝天,当大队书记时是郑明虎顺从他,什么都听他的,现在官不当了,就是平民百姓,郑明虎在他的面前就毫不客气地摆出了老大的身份,他只能顺从地在郑明虎面前低着头站下来,还主动递给他一支丰收烟。以前他抽的大多是华新牌的,现在就连这最低等的劣质烟都抽不起。
“我问你,美兰那肚子到底是不是你弄出来的?”没上正题之前,郑明虎要先数落他。
“不说假话,真的不是我!”
“早要知道不是你的,我那时也不去催美兰去嫁人了!”
“这种人家,我哪敢去沾!”
“那几个女人你就该去沾?别的人粮食退赔了都能照干,你要不是那几个烂货能下台?害得我们现在都跟你倒霉!”
“美兰已经死了,还说这事干什么?”
郑明虎看一下四周,又址着郑明龙蹲下来,很神秘地小声说:“美兰没死!”
“你怎知道她没死?”
“她那天站在桥上准备往下跳,被我拽住了!那时我以为她那肚子是你弄上的,为了开脱你,我将她带到张大喜家,想叫张大喜把这事揽下的!”
“你真的当成是我的事!净瞎啰嗦!”郑明龙以为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想站起来走。
郑明虎拉住郑明龙:“你忙什么?再谈一会!”
郑明龙又蹲下来。
郑明虎很有思虑地说:“我看朱家这事就值得推敲,有一点可以肯定,朱家是不会凭白无故地让人将他的闺女搞出肚子来。”
郑明龙认真地想着说:“整我时我就怀疑过这个人是三龙,他那时为了不给朱立方戴坏分子帽子,说朱立东暗中给孙有田提供机会放走了李玉山,当时被我向赵社长回报,给了他一个党内警告处分的。三龙这样帮朱立方说话,就可以让朱立方将自己闺女送给他。”
“那时你为什么不讲?为你那些烂事,费了我多少心!”
“我那时被隔离起来了,不了解外面的情况,哪知道美兰怀孕的事?要知道我肯定揭发!”
“嗯!要照你说的这情况,给美兰搞上肚子的肯定是三龙!就是能有什么办法把这情况搞出来呢?”
“还要想什么办法!你不是救了美兰的命吗?她能不感激你?你去找她问问,她能不告诉你!”
“美兰嫌张大喜是傻子,不愿给他做女人,在他家没几天就跑走了,现在不知在什么地方呢!”
“那你就去问朱立方,你救了她闺女,他能不说?”
“这个老狐狸!专案组找他,他都不讲,能告诉我?我问了,他不告诉我!”
“一定要想办法找到美兰,只要找到她就好办!”
郑明龙被安排到公社林业站做看管员,他管理的范围在土窖一带的安河南堤上。看好树木防止被人偷,不像割麦锄地那些农活干多干少能看得出来,这活儿一天到晩不住腿地跑,跟三天五天査看一次分不出有什么区别,是个自在差事。闲着无事,他最爱到小土窑那边去溜达。除去这里有人说活聊天不寂寞,最主要的是他最在意那一块块土坯子能变成一块块砖,一块决砖又变成一张张钞票。也是个过来之人了嘛,对利益盘算上的事他还是心有灵犀的!现在他看出了门道,让二桃来管土窑就大有名堂,出窑的砖头由他计数,他说这窑出多少砖就是多少砖,吴正宝就按他报的数做收入帐,他要是瞒报一点也没人知道。他很想弄清这里头的实情,想来想去只有那个请来的窑师能说得清,可是掏问了几次就是掏问不出来。
近来常听到请来的窑师发牢骚说怪话,郑明龙觉得是个机会,今天下午见吴正宝没来,二桃也不在,就悄悄地溜进了窑洞口。外面凉飕飕地,窑洞里却热浪烤人。窑师正忙着指教他带来的徒弟往窑肚里戽煤炭,煤粉块儿均匀地散到窑膛里后立刻燃起熊熊的火焰。
郑明龙经常来,和窑师已混得很熟,他递给窑师一支烟:“歇会吧!”
平时郑明龙都是抽那丰收之类的劣质烟,给他他也不要,今天特地买了包华新烟。
窑师朝他手上的烟瞅一眼,见是华新牌的,才伸手接下。
“这窑辛亏有你!要不是你,哪能烧起来!”
窑师嘿嘿地笑了两声,露出一副很高傲的神态。
“这土窑给我们大队带来的好处太大了!以前别说拿钱给生产队买筐头扁担了,连干部的报酬都要生产队出!你可是我们大队旳功臣哪!全大队的社员都感谢你咵你好哩!”窑师和二桃正闹矛盾,闹矛盾就意味着对二桃有意见,郑明龙以为进行这种反向诱导,窑师会把他对二桃的不满说出来。
窑师真的中了他的套子:“这地方要都像你这样抬举我就好了!”
“怎么?有人欺负你?”郑明龙连忙接着问。
“拿我不当回事,想瞒我呢!我是什么人?不是吹的!哪窑能出多少砖,能瞒我?找来个毛头孩子想胡弄我!在我跟要小心眼儿!我还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到哪还能找不到一碗饭吃!”
“什么?二桃还能少报?不知深浅的东西!他少报多少?”郑明龙急于从窑师嘴里听到他十分渇望听到的情况,就趁着窑师的话意深挖一下,不失时机地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出乎意料的是他这急切的表现却引起窑师的注意,他望一眼郑明龙,搪塞着说:“不说了!越说越生气,说他干什么?啊!窑里的火瓤劲了,这徒弟还不行,得指点指点,没功夫和你闲扯了!”涚完,拿起煤铲向窑膛里加起煤来。
这个窑师心中的牢骚也是不能见人的隐私,刚开始时他和吴正宝私下约定,每窑出的砖扣留一千块,每块砖能卖一分钱,一千块砖就是十块钱,一个月烧三窑就是三十块,吴正宝毎月都要给窑师十块钱。可是从今年起他就发现二桃少报的数不止这样多,哪一窑都要超过不少。一次不多,十次八次加起来可就多了。窑师当然也想从中分到一份,来的徒弟一个月要给五块钱,他舍不得从自已的工资里开,想再多要点,给帮手的钱就不用从自己的钱里出了。他断定二桃是受吴正宝指使的,吴正宝和二桃把这完全当作自己的私人小伙了,只想两人独吞,不想让他沾到便宜,于是他便发起牢骚来。但是面对郑明龙的打听,窑师并不想把事情说得太具体,说得太具体会变成大问题,变成大问题就会把和吴正宝私订好的那一千块砖的事扯出来,在那事上一年可以捞百把块外快哩!他只像这样不接蚀实际地点示一下,让人抓不到把柄,同时也可以借郑明龙的嘴,把这事闹点风声出来敲打一下吴正宝,让吴正宝觉察出他对他另外少报的问题很不满意、对他做出让步、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了。
郑明龙虽然没有打听出他想知道的真实情况,却知道这土窑里确实存在着私蔽,并且还可以断定这私蔽和三龙有关,掌握到这情况也就够了,致于具体情况以后再慢慢想办法搞。
“你怎跑这来?我一直找到河堆那头,两条腿都跑疼了!”
郑明龙出了土窑刚上河堆,就见郑明虎从河堆南头急匆匆地向他走来。
“什么事这样急?”
“到屋里说!”郑明虎一头钻进河堆上的小屋里。
小屋是林业站盖的给郑明龙临时休息用的,离土窑十丈多远,一丈见方,里面铺着个麦草地铺。
“看你这样子像有要事”
郑明虎神秘地一笑:“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美兰有消息了!”
“啊!你找到她啦?她在哪?”郑明龙立即来了精神。
“湖里的渔船上!前天街上有人去赶赵集,路过一条河时,说看到她带着一个小孩在一条渔船上!”
“什么?有人看到的?还带着个小孩!你去找啊!找到她好好问,老子儿子九分像,再仔细看看那孩子是不是三龙的。”
“要你叫吗?我这不才回来!”
“找到没?”
“那么好找吗!看情况她是落在湖上的渔民家了,这种人家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到哪去找?等我到那地方一看,连个船影子都没有!”
郑明龙十分热切的心立刻冷下来,沉思片刻又说:“不能泄劲!还要找!”
“不用你说!看样她就落脚在赵集一带,我大姐家就住在赵集,她要是落在渔民家,打出来的鱼,肯定会到赵集去卖的!我大姐见过美兰,我叫她注意的。”
“嗯!这就行了!”接着,郑明龙又很有兴趣地说:“我又发现他们一个新情况!他们在这土窑里有问题!你看!二桃是大桃的弟弟,二桃和三龙的关系十分密切,吴正宝又是三龙的叔父,这四个人一个领导一个报数一个批条一个做帐,里头的私蔽大着哩!照这个样子土窑不就是他们四个人的吗?“
“嗯!早都该注意了!哪有猫不吃腥的?他们办这土窑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弄钱方便!问题被你查出来啦?”
“哪有那样快!只是看出有苗头,窑师近来对他们有意见,尽发牢骚,我找他了,具体情况还没掏问出来!”
“那有什么用!要弄清里头情况才行!窑师要是就不说怎办?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能有什么好办法?帐在他们手里,我还能去把帐弄出来查?我想来想去,只有还是到公社去检举,让公社派人来查他们的帐!那些烧出来的砖也是工人抬出来的,工人是按照抬出来的数字领工钱,查一下帐,看看工人总共抬出多少砖,入到收入帐上卖出的砖是多少,就能查出里头的问题。”
“那就赶快去举报呀!”
“我是被他们从大队领导整下来的,我要去公社举报,领导会怀疑我想报复他们,还是你去举报好。”
“行!就是我一个人太孤单了。”
“你去找玉成舅,让他跟你去!”
两人一时无语。停了一会,郑明虎突然抬起头:“你这里洋槐树给我几棵吧!”
郑明虎做了年把豆腐生意,腰包鼓了,吃穿都不愁,就是房子不够住。五六年入高级社时杀牛卖肉盖的三间堂屋里有两个偏间,一个偏间给大儿子三口子住,另一个偏间让两个没出门的闺女住,剩下的两小间偏房老俩口带着两个半大的儿子现在就没法住了,何况这两个儿子眼看着就要长大带媳妇,不盖屋行吗?现在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缺桁条。他盘算好了,这事得要找明龙解决,别说是自家的弟兄了,就凭这特殊关系他也要给面子的!现在来找郑明龙除去美兰的事,还有这事。
“你要几棵树?这哪行!”
“怎不行?人家能弄去盖屋,我这个自家人为什么不行?从南到北三四里长上万棵树少了十棵八棵算什么?不要太死心眼了!公社的树不弄白不弄!”郑明虎很失望,不高兴地说。
“这树经常少,连公社徐助理都批评我了,再少就扣我工资的!给领导查出来怎办?”郑明龙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清楚得很,他找到了捞取外快的门道,己经偷偷地卖起树来,少的树里头十有八成是被他偷偷卖给别人的,被他卖的钱都归他了。过去在任时吃喝穿用都不愁,如今断了来源,连买包烟的钱都没有,不想法偷卖点树哪来钱?让郑明虎砍去就是白送,还让他承担责任让领导批评,即便是自己的兄弟他从內心里也很不愿意,就找个借口拒绝。
“不能叫他查不出来吗?那些偷树的人都把根茬子留多高的露在上面,领导离多远就看到了,我把树根刨一下再砍,让根茬子留在地皮下,再用土盖起来,领导看不见不就行了吗?”
“那你也要注意点,千万不能让人看见!”郑明虎的指点一下子又让郑明龙找到了既能偷卖树又能不被发現的好办法,怕树少了被领导发现挨批评的顾虑消除以后,对郑明虎的情面便占了上风,于是他就放心地将这个人情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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