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与谩骂,都不是马列主义
毕永彪
三十年来,“十年动乱”说,一直就是文革的代名词。
当年随着毛泽东的离去、文革的结束,便很快地又迎来了另一种价值体系得以繁荣昌盛的黄金时代。
接着,“真理标准的大讨论”,成了从意识形态上进行“拨乱反正”的进军号。而所谓的“拨乱反正”,首先就是对文革的“全盘否定”。
而真理在经过一番检验之后,便成了不管黑猫还是白猫的硬道理。
社会生活中,我们不仅会把历史当成一面镜子,还因为意识形态的经常被垄断,往往又会把历史作为一只靶子。这样就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也就是说会从自己的一己之私出发,对着这只靶子去任意发泄。
因此也就在所难免地会出现偏见,甚至是颠倒黑白的声音来。
我是不喜欢政治的,因为我也偏执地认为,政治有时候会被人为地弄得就像那用锦帛包裹着的一块破尿布。
因此一直我也不愿意去弄懂马列主义之为何物——尽管我从小就在那个铺天盖地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等等语林中长大的,可是我对这一切,也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用白话说就是只知有这东西的存在,而不知其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但有一点我则深信不疑:马列主义,似乎不是偏激地认为“好事都是花大姐”,而“坏事又总是秃丫头”。因为马列主义里,好像还有“一分为二”,与“辩证唯物”等等概念的。
如今,随着政治民主的日渐加强,我们对文革及现实的反思与检讨,也逐渐深入。然而,我们还是摆脱不了那种“非此即彼”的偏执与僵化。也就是说,总是把文革与改革对立起来,不是否定这个,就是诅咒那个。
客观地说,我们无论是看历史还是看现实,都不应该戴着有色眼镜的。否则那种带有片面色彩的争吵甚至谩骂,将不可避免。
今天在对待文革与现实的问题上,好像就是如此。
在那种总是出不了某种框框的许多论调中,我们很难找到一种理性的与客观的评判声音,因此便常常有争吵甚至谩骂的现象发生。
依我之愚见,我认为我们要检讨文革与现实,首先要弄明白:
文革抛弃了什么?文革又倡导了么?
我们“全盘否定”了文革之后,又迎来了什么?
当然,无论是文革还是后来继“全盘否定”而开始的改革开放,都是有利也有弊的。而无论是利与弊的出现,又都有其深层次的政治因素与社会背景的。
在对待这类问题上,如果我们不愿意跳出个人恩怨与一己之私;如果我们不注意去改变那种不是盲目鼓吹,就是全盘否定的政治帮闲作风,那么我们将永远也找不到真理的。因为抓住一点不及其余的全面歌颂与全盘否定,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关于文革,除了反对那种无法无天的打砸抢之外,我还极不赞成那种虚无飘渺的“理想主义”说教。因为我觉得那无异于是从思想上,要在人们的脑子里制造一种“理想”的泡沫,是极有“愚民”之嫌疑的做法——因为政治不同于宗教。
也许可以说,宗教往往也是政治,但政治则绝对不是宗教。
我的理由是:政治是个可以让人讨论也是可以质疑的东西,而信徒之于宗教,则只有对其虔诚膜拜的义务,却没有让你心存疑惑之权力的。
然而事实上,我们常常就是有意无意地,把政治弄成了宗教。文革的最终走向以及后来的被全盘否定,都是把政治弄成宗教的闹剧。
而正因为我们常常会不自觉地把政治弄成了宗教,所以“拨乱反正”的硕果之一,便是对文革来了个“全盘否定”,而且不容置疑。
这大概是因为,只有“全盘否定”,文革才能成为培养另一种价值观的营养钵。
于是接踵而来的,便是让一部分人用种种非正当的手段,“正当”地富了起来。英雄主义与集体主义还有那雷锋精神,可以说是毁于一旦。而那种以道德为柜架所构建起来的社会价值体系,也随之便轰然倒地。
而对于这一切,现在却很少有人去正视,更没人有勇气去承认。
对于一个社会而言,抵御人性沦丧的堤坝,应该由两种要件构成:道德的与法律的。而一旦道德被抛弃了,法律就必然会被当做游戏。
于是物欲横流与唯利是图、是非颠倒与无法无天,便不可避免地要成为社会的主旋律。
进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讲道德成了不是虚伪就是迂腐的代名词。而男盗女娼、巧取豪夺,则备受青睐又大行其道……。
如今完全可以这么说:中华民族所面临的最大危机,就是传统伦理道德的正在沦丧。这是因为,在某种价值观的指导之下,已经让为数不少的人,在其灵魂的深处,形成了史无前例而又牢不可破的道德真空。
客观地看,尽管文革中出现了许多混乱,并在很多领域都导致了不可弥补的重大损失。但文革所进行的,还是一种意识形态的斗争。然而全盘否定后的改革开放,也不见得就是一位完美无缺的花大姐。
真理,既不是无原则地肯定一切,但也不是无视客观事实的否定一切。但可惜对于这一切,我们的理论家与批评们却并不愿意去正视,而只一味地在那里根据自己所扮演的社会角色、或是依据自己个人的与小集团的利害得失,去各执一词。
这大概就好比鲁迅先生所说的那样:他们“是受了官的恩惠时则艳羡官僚,受了官的剥削时便同情匪类”罢。①
因此他们彼此间争吵与谩骂之目的,往往只是为了出于对个人既得利益的保护与诉求,而不是为了什么捍卫真理。
不可否认的是,文革其对经济建设的破坏、其对社会法制建设的破坏,都是相当巨大的。而要说那场运动对文艺、对道德等等也是一场不容置疑的“浩劫”的话,我这草根是不敢完全苟同的。
就以文艺为例吧。如果我们实事求是而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么我们就应该承认,文革十年中,文艺领域也并非就是荒漠一片的。
而与其相反的则是,从那个莫名其妙的话剧《于无声处》开始,我们的文艺,就昂首阔步地走进了滑稽无聊的“戏说”泥潭之中:
戏剧,仍然还是一成不变的才子佳人与帝王将相。我们还恬不知耻地美其名曰“发扬传统”。因此欣赏戏剧,就等于是在一遍遍地吃剩饭。
音乐,那种或鬼哭狼嚎或无病呻吟的噪音,让我们的耳根不得清静。
影视,那种比比皆是的宣扬暴力、夸奖色欲,歪曲历史、践踏人性的东西,让我们的视觉神经饱受折磨。
至于道德一端,我觉得文革时所倡导的,虽然也很有理想主义的空洞说教色彩,但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有人敢公开地与传统道德叫板。
再从民主与法制以及经济建设角度来说吧。
事实证明,大跃进与文革,由于不理智的狂热,让我们吃了许多亏。但后来的拨乱反正与改革开放,也同样是走了缺乏理智的极端主义老路,而让我们再次吃了许多盲目与瞎干的苦头。
现在的经济建设是上去了,但从整个社会来看,国家的主人们,受“资本”的盘剥与“官僚”的压制,是否存在?
公民的基本权利,如话语权、如监督权甚至生存权,是否得到有效的保障了?
官民对立,政府公信度的一再下降,是因为刁民无状还是因为依法行政不到位,办事的公平性与透明度不够所致?
我看这些问题,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苦苦挣扎与荒淫无耻的并存,是不能否认的社会现实。
那么,是不是因为有了这些东西的存在,我们就可以像对待文革一样,去把改革开放“全盘否定”了呢?显然也是不可以的。
除非我们也甘愿地,去做一个拿负气当真理的小家子。
……
今天,我们进行“文明创建”的首要任务,似乎不是物质的小康,而是道德的复兴。因为我们需要的“社会主义”,应该是物质与文明都能同步、道德与情操都能实实在在,而绝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
不客气地说,如果我们不想继续讳疾忌医的话,那么这政治体制的僵化与意识形态的病入膏肓,已经到了必须正视的时候了。
如果不承认有阶级乃至阶级剥削的存在,不承认由于有阶级剥削的存在而形成的阶级斗争的存在,那么这不仅为非唯物的,百姓还有理由怀疑我们嘴里的“马列主义”,仅仅是个幌子而已。
总而言之,对待历史与现实,我们唯有正视并客观面对,才是“匡世”之唯一正确选择。
而那种各执一词的争吵与谩骂,都不是马列主义的。
注:①、鲁迅·《学界的三魂》
2008、7、5于巢湖(3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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