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旦生气，是因为收了两张假钞，都是一百元的。损失二百元事小，丢面子事大。自己也算识假高手，却收了假钞，而且还是两张，真窝囊哟。怪就怪大前天晚上，老婆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自己一个人多喝了两盅，还要硬撑到深夜12点才关门。对，肯定是那个光头付了假钞，他买了一百六十多元钱的烟酒，付了两张百元钞，自己找给他三十多元。刚才在储蓄所，验钞机验出两张假钞时，柜台内小张那怪怪的眼光，直刺得吴旦浑身冒汗，幸亏是老关系，要不真不好收场。市场上的验钞机也可能有假的，但这一次吴旦不怪验钞机，那两张百元钞千真万确是假的，自己就能看出来。吴旦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能想通，反正自己给光头的都是假货。
吴旦就是靠卖假货发了财的。店面不大，可商品也有上百种，大部分是假货。吴旦售假归售假，可自有分寸。例如卖假酒，只是假冒品牌以次充好，而不敢卖毒酒。汾酒瓶里装的可能只是散白酒，但不会是工业酒精加水勾兑的能毒死人的东西。一句话，吴旦是谋财而不害命。有时候，不卖假货也不行，因为市场上有需求。例如假烟，人们待客，特别是有婚丧嫁娶之事时，都要上烟，当然最好是名牌高档烟，例如“阿诗玛”、“红塔山”什么的，但又不想掏名牌价钱，于是假冒名牌烟应运而生。用假烟待客或送礼，既顾了面子，还省了钱。特别是在大场合，上真烟落不了好，上假烟得罪不了人。即使有人识破是假烟，也“彼此彼此”、“理解万岁”。再说，假烟多了，人们抽惯了假烟，就可能把假烟当成真烟，而把真烟当成假烟，即假作真时真也假。真烟进价高，卖价也高，销路不畅；假烟卖价低，进价更低，大有赚头。吴旦还有一条，认为抽烟人都是花钱买麻烦，还污染环境，因此坑他们也该。吴旦长期经销假货，不但发了财，而且还练就一身识假本领，更而且还与打假办的王队长他们混熟了。王队长带人来查假货，吴旦往他们口袋里塞上些真货，事情就算过去，即使罚款，也是象征性的。“打假”在这里就成了“假打”。只是最近全国开展打假专项斗争，吴旦不免有些紧张。
事情说来就来。傍晚时分，打假办的人又来了。这次来的，都是些陌生面孔，一个个异常严肃，甚至还有些凶。吴旦想要看人家的证件，可就是壮不起胆来，倒是对方队长主动出示了证件。看来这次是要动真的了。说不定王队长他们已被查办，如果他们被定性为受贿，自己就是行贿。吴旦直冒冷汗，但转而又想，王队长他们也许只是调到了别处。柜台上和后屋里的假货都被搜了出来，吴旦想故伎重演，塞上几百元“真货”了事，却被呵斥“少来这一套”。假货当场被封存，接着是一张三万元的罚单。吴旦赶紧作揖求饶，说自己是小本生意，说自己再不敢经销假货，说自己再不敢向执法人员行贿，说请政府开恩……
突然，警笛大作，说话间，两辆警车已经开到。打假办的人四散奔逃，还是有个胖子被警察逮住。原来是假打假队？吴旦又气又羞，扑上去抓那胖子的头发，却抓下来个假发套，细看是，胖子正是那天晚上来买货的光头。警察跟踪追击，在光头团伙的窝点里搜出假钞二百多万元，还有一堆堆的假证件、假制服、假印章……
是王队长报的警。近来打假风声紧，他顺道来“关照”一下吴旦，不想望见了那场面，就跑到远处电话亭拨了“110”。就这，也不敢肯定那警车和警察是真的。
200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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