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华诚第一棉纺织厂,原重庆第一棉纺织厂(简称重棉一厂),位于重庆市沙坪坝区土湾,建于上世纪二十年代,是一个具有近80年历史的老厂。历经军阀混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建国后的风雨几十年从未停产,一直是国家的纳税大户,工人们的贡献和待遇—直处于各行各业领先地位。(摘自“重棉一厂工人的心声”一文)
然而,这样一个历经世事变迁,在风雨飘摇中始终巍然屹立的老国企,却为何在被沈蔓菁1984年承包后仅二十余年就轰然倒塌了呢?那么,破产后的工厂是什么样?工人们的生活现状又是怎么样的呢?
我们学生六人一行于4月19日上午前往此厂,对部分下岗和退休职工进行了走访。
到达目的地后,顺着一坡青石板路一直往下走,我们看到了重棉一厂的“遗址”------ 一大片已成废墟的砖块瓦砾,工厂昔日的繁荣景象早已不复存在,与不远处正修建的一栋高楼形成了鲜明对比。我踩在碎石上,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工人们曾经在这里挥洒汗水,热情积极地劳作着,用勤劳的双手为自己、为工厂、为国家创造着财富,脸上洋溢着疲惫却又满足的笑容。可惜,这样的画面,随着工厂日益下滑的效益,随着工人们日益下降的待遇,随着2006年那一声“宣告破产”而彻底地粉碎了。
随后,一位工人维权代表将我们带到了一些下岗、退休工人的住处,使我们和工人们有了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在交流的过程中,我们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一、癌症患者诉衷肠
一间不足十余平米的破旧土房(如果可以称其为“房”),吃喝拉撒睡全在这一间屋内,阴暗潮湿,几件勉强可以称得上“家具”的床椅,这就是重棉一厂一位女下岗癌症患者分得的房子。我们进去之后几乎站不住脚,于是大家来到屋外一小块空地上,搬来凳子围坐成一圈,开始了交流。
据这位阿姨所说,她于1972年17岁进厂,1989年查出身患癌症,遂90年至95年只能在厂内进行间歇劳动(即在工厂忙碌之际,以零工的形式参与工厂作业。)1990年经多番周折分得此房(部分工人连这种房子都未分得)。在间接做工期间,由于她独自一人带孩子,加之每月只有60元的劳保和间歇做工为数不多的收入,难以维持生计,不得已只好去菜市场捡烂菜叶吃。她向厂长反应情况,希望能够得到一定得帮助,却不想厂长说出这样的话:“我量识你孤儿寡母没得办法……”在勉强度过几年极其艰难的生活后,1996年,她稍感身体有些好转,便开始正式上全班,然而厂里分配给她的工作却是很重的体力活-----撕烂纱,全不顾及她的身体情况。听到这里,我们不免觉得这个厂长太没人性,把工人当机器。她拖着羸弱的身体,坚持到了98年,终于得以退休,现在每月大概有1000元左右的退休金,即是一家人的生活来源。
二、为谁幸苦为谁忙?
你可以想象吗?如果你辛辛苦苦为工厂做了一个月工,结果却倒差工厂几十元,甚至几百元,这难道不荒谬吗?!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重棉一厂的工人身上。
不知何时,厂里出现了这样一条规定,未完成任务或是工作稍有差错,就要扣取工人的工资。看似挺合理,可是这工资未免扣得太有“创意”了,几分钟就可以扣出50元!93年的时候,纺的纱少一斤就要扣掉一元钱。有一位名叫张晓慧的工人,因搭线头出错一下子被扣掉800元,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帮别人代班想找点生活补贴的零时工,一分钱没赚到却反而要赔掉800;而另一工人,不小心划烂了3个铜管,就被扣除1200元(一个铜管扣400),而一根铜管的本钱仅要1元而已,这简直太不合理了!还有一个叫刘素梅的女工,在操作工车的时候不慎将车损害,而造成此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棉花的质量问题。在厂里有修理工的情况下,这位女工仍然被扣掉200元,而她当时一个月的工资只有400,就这样少了一半……类似的事件还有很多,工厂如此克扣工人工资,肆意侵吞工人血汗的做法,令人发指。
三、高层中饱私囊,工人未来在何方?
在与工人们的交谈中,我们无时不感受到他们对厂领导的痛恨。此厂自1984年被沈蔓菁承包以来,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系列“分厂”开始被建立-----嘉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四佳贸易公司(沈蔓菁弟弟所开)、重庆大山建筑公司、劳动服务公司、信德贸易公司(详见“重棉一厂工人的心声”一文)http://www.wyzxsx.com/Article/Class22/200707/21722.html ……各公司狼狈为奸,蝇营狗苟,变着各种花样中饱私囊,建立私厂进行无本盈利的勾当,肆无忌惮地侵吞国有资产和工人血汗,最终将好好地一个厂活活地弄死了,而一部分工人却连基本的生活都得不到保障。
一些工人这样对我们说:“我们现在也不指望她(沈蔓菁)能把贪污掉的钱吐出来,我们只希望她能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
由于各种原因,我们无法得知沈蔓菁的说法,所以这次走访是片面的,但是我们却了解到了部分工人们艰难的生活状况,他们的现状不是他们自己造成的,谁来对他们负责?!
待下午的时候,我们在工人维权代表的组织下和一些退休工人开了一个座谈会,先倾听了一位72年进厂,98年因直通车政策被迫下岗,到现在每月只有180元生活费且没有自己住房老工人的无奈讲述,随后进入到激烈的讨论中。在参与讨论的工人中,大多数都觉得还是毛主席时代的国营经济更好一些,据一位老工人讲,那时候基本上都是工人作主,工人享有民主权,职工代表由基层选举,代表的是广大工人的利益,生活质量比较好,福利也很不错,举个小例子,如果工人对饮食不满,一提出来,马上就能得到解决;工作氛围也很积极,风气好,基本无人迟到和早退。然而改革后,实行了厂长负责制,凡事由厂长作主,工会根本无法代表工人的利益,已然厂内高层的傀儡,工人们再也无法享有民主权利。虽然是一面之辞,但却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思考题,到底该如何看待两个时期的经济模式以及企业的经营方式?二者的利弊究竟该如何权衡?
如今,工人们的维权斗争已经进行了好几年,却依然没有结果,有些工人戏称,当时还不如把我们这些下岗的都拉出去毙了,省得事后生出这么多麻烦事来闹。什么再就业中心,就是个空架子,说得好听,实际上根本没人管,挂羊头卖狗肉。听到工人们这样的调侃,大家只有面面相觑,无奈地笑笑。维权的道路太艰难,想要和其他相同状况的工人联合,却又要被告“串联”。现在已经有很多工人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了,只希望能得到一点补偿,能养活自己的下半辈子就算了,谁谁谁坐不坐牢不关他们的事。(但我们知道,不是工人要维权,要进行所谓的闹事,只是面对如此生活困境,他们必须坚定的走下去,才能争取会一点能保障自己生存的东西,看到他们的生存状况,我们也很清楚这些工人的维权的动力在哪里,正如一位女职工所说,厂领导以为我们闹几次,哄一哄就不闹了,就像小孩一样睡着了,但是我们的生存每天都成问题,我们怎么会睡着。)在自身利益面前,即使是一个阶层的人也会有分化。无论怎样,分化的只能是少数人,因为大多数工人必须为自己的生存去争取一些利益,不会放弃本因属于自己的权利和物质保障,也希望社会能够给与更多的关注,这不只是重棉一厂工人的维权之路,也是国内所有类似国有企业工人们的斗争之路。
在访问接近尾声的时候,工人们之间又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认为我们青年学生来走访并无用处,无法解决问题;而另一种却认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或大或小的影响。很感谢能够这样想的工人们,没有小觑我们青年的力量,工人和青年学生需要相互交流和支持,相信假以时日,定能积聚一股更大的力量。
这次走访让我觉出了自己身上所应该承担的另一种责任,社会的责任。而我以后究竟能否承担起这样一种责任,则要靠自己的努力。希望更多的青年可以联结起来,深入到广大的工人农民中去,借用鲁迅先生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发声.有一份热发一份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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