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渣”工程的报道,几年来不曾中断过,近日更加密集起来。继上海“莲花河畔景苑”在建民居整体倒塌之后,至少又出现过石家庄在建小楼被“雷”击倒的事(这里的“雷击”是官方版本,民间另有不同的声音)。近期又闻听7月7日南京一座正在施工的居民楼一侧发生塌方,而此前一些房子出现裂缝,居民或暂时借住酒店,或投亲靠友,闹得人心惶惶(网称“楼脆脆”)。不几日北京瑞旗家园又闹出一个“墙脆脆”。一时间可谓“此伏彼伏”了。记得几年前听说北京通州一座在建楼房倒塌于一阵大风时,曾经大笑,笑这事的荒诞不经。此后再听说建筑物的倒塌(包括湖南湘西凤凰大桥因拆除脚手架而倒塌),笑神经渐渐麻痹起来——大笑开始被思考取代。
追溯“豆腐渣”工程,公认的发端应该是三十年前开始的建筑行业改革、承包。此后渐次形成的工程腐败是它顺理成章的归宿。影响最大也最恶劣的是,一些省市建设、交通部门第一把手“前腐后继”似乎成了规律。针对工程腐败,监理制应运而生,但腐败势头未见好转,可见“一切向钱看”的深入人心!钱之神通,连省级的“纪委书记”(比如在浙江)都可以一攻即克,何况小小的工程监理(当然不是全部)?今年初,一位多年从事工程监理行业的友人因为受不了行业内潜规则的困扰,出于做人的良心,决定离开该行业。现在我相信做出同样决定的决不会仅此一人。
工程腐败果真那么难以遏制吗?记得五六十年代的建筑行业并没有监理,建筑工程每一次出现质量问题都会是一件大事,倒塌事件则干脆闻所未闻。一年前,四川简阳那座坚挺于爆破烟尘之中的著名“桥坚强”,可以让70后、80后们领略到那时的建筑质量和社会风气。地质学上有一个名词叫做“时代沉积相”,描述不同地质年代在地层断面上的形态特征。建筑物因为存世稍久,也可以被作为后人观察、研究彼时社会特征的标本,所以也是一种“时代沉积相”。从这个角度看,“楼脆脆”也有积极意义。
鲁迅先生在论述雷峰塔的倒掉时说:“杭州雷峰塔之所以倒掉,是因为乡下人迷信那塔砖放在自己的家中,凡事都平安,如意,逢凶化吉,于是这个也挖,那个也挖,挖之久久,便倒了。”现今楼房的倒塌,岂不也是被一层层的贪官奸商“挖”的结果?“杭州乡下人”迷信的是砖。现今官商脑子里充斥的则是“拜金主义”。钱可通神,可以“逢凶化吉”,所以必须“放在自己的家中”。恐怕没有哪个贪了黑钱是因为急于购买生活必需品。
每听到倒楼事件发生,人们自然要惋惜那些惨死于无辜的生命,惦念那些生死未卜的生命。但是作为“局外人”的幸运者,我们自己果真远离了危险吗?只要你需要居住在房子里,需要过桥,你就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批被人们惋惜和惦念的对象。药品、牛奶的造假可以致一些人死命,也长久地剥夺了另一些人的健康。但那结果可以“立现”,既然可以“立现”,就不再需要担心害怕——死了的一了百了,致病的挂号看病,这后果的一目了然也是“好事”。建筑腐败则不然——虽然也有人在“立现”的倒塌中成了冤死鬼,但是更多“等待立现”的人们却要惴惴不安地接受“钝刀子”的杀戮!因为谁都知道是“楼脆脆”们在倒塌之前也都曾赫然屹立的呀!在“倒塌阴影”笼罩下,人的精神,以及癌、精神疾病发病率和寿命会有何变化,值得研究。心理学常识告诉我们,愁绪、担忧对人健康的影响非同小可。伍子胥一夜愁白头,他如果苦等十年过不得文昭关,又会如何?不怕被人骂作乌鸦嘴,我要再说一句“恶心”人的话:既然腐败和房价都在随着时间而“爬高”,那么越晚买的住房越堪忧,或者说——建筑质量大概会与房价成反比。
从法制节目中,我们常常会听到被抓捕归案的逃犯的一句由衷感叹:“这回可以睡安稳觉了!”住在危楼和疑似危楼的人们对此也许会有复杂联想。不同之处在于,逃犯的不安稳完全是咎由自取,而不安稳的危楼居民们招谁惹谁了?
那些“苦口婆心”劝说人们不必担心着急的官、学、商“铁三角”们想必睡得很安稳,因为他们买得起精心打造的别墅。那丰足的造价除却了各项工程回扣,仍足以保证工程质量。他们会安稳地劝说百姓们多看大局,放远目光,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们尤其会告诉人们:现今的一切问题都应该通过深化改革来加以解决。明摆着,如果听了他们的,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被罩进“倒塌阴影”之中!而谁又知道那些百姓楼被“黑”掉的建设资金中有多少正是流进了他们的腰包呢!
鲁迅先生从雷峰塔的倒掉联想到“日日偷挖中华民国的柱石的奴才们,现在正不知有多少”!是啊,国家和民族的基石正在这一次次的倒塌中遭受重创,所以无法安然入睡的应该还包括我们的祖先!(20090828)
此文收笔之后,又传来贵阳一在建公路铁路立交桥垮塌的消息。咱们骑驴看账本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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