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法但被迫犯法的无奈之举折射出什么信息
蔡金安
郑州上百名农民工多次讨薪未果,无奈之下铤而走险上街堵路。他们不是不懂得堵路是违法行为,那他们为什么不走合法渠道而要知法犯法呢呢?本来,他们一直是遵纪守法的公民,在讨薪过程中,一次次合法地找欠薪者,找主管部门,但对方却总是逃避、推诿、踢皮球,农民工们已经感到绝望。是严酷的现实逼得他们以违法的非常之举来抗争,多么令人震撼啊!一次次群体事件,不都是百姓在按合法途径运作后毫无效果的情况下爆发的吗?逼好人做恶人的诸多环境,何时才能得到改观?
据2010年2月2日《河南商报》报道,1日上午,郑州上百名农民工堵路讨薪,致北环主干道交通堵塞,车辆排起数百米长龙。讨薪农民工称知道堵路违法,但不违法要不来钱。
2月1日,郑州市针对拖欠农民工工资问题举行 “冬日暖阳——讨薪进行时”大型援助农民工公益活动。然而,当天却上演了多场农民工讨薪。上午,上百农民工堵路讨薪,致北环大动脉“肠梗塞”,车辆排起长龙。
在北环与花园路交叉口,上百农民工跨过护栏,拥到北环路上,扯起白色条幅,将车辆堵得水泄不通。
一个操着四川口音的女子情绪非常激动,正大声跟北林路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理论。“只要能将钱讨回来,我就算被枪毙了都没事。”这名女子自称姓何,是替由四川广元来豫的600多农民工讨工资,如果“讨薪”失败,他们就一直“堵”下去。
何姓女子说,堵路是迫不得已。她自称是河南省宏达建筑劳务公司的会计,因河南省航天建筑有限公司拖欠了公司600多名四川农民工的工资,“像孤儿一样无助”,只好到路上来堵车。
同在该公司的吴先生,言语更激动:“我知道‘堵车’是违法行为,但不违法不中,不违法要不来钱。”
何女士介绍,他们和河南省航天建筑有限公司签了劳务施工分包合同,负责北环一小区的施工。然而,从2008年1月进入工地起,航天建筑公司始终拖欠工程款,农民工如果缺钱,只能从公司“借”,工资始终没结。“从2008年1月算起,航天公司还欠我们492万工资。”经过多次交涉,拖欠方都不理不睬。1月28日,她曾找过郑州市建委清欠办和办公室,还曾多次找过北林路办事处,但对方都要他们去找建筑公司交涉,然而,航天建筑方的负责人毛姓副总却迟迟不肯现身。“我就像皮球一样,被一脚踢过来,一脚踢过去。”
农民工无奈堵路之后,又无奈堵人。
两拨农民工有相同的包工头,有相似的要账经历。为了找到包工头,他们结成了“联盟”。一拨在郑州找,一拨在新郑找。一拨农民工派人在包工头家蹲守了7天,终于见到了人。另一拨听说后,也赶了过来。
1日上午11时30分许,在郑州市经八路与任寨北街口,30多人围着一辆车,情绪很激烈。车内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就是欠钱人朱相钦。
许又军是一个小工头,他说,“他现在还欠我工程款42万,另外还有10万元借款也没还。”许又军手下有87名工人,分别来自驻马店、信阳、安阳等地,从施工到现在,一分钱还没有领到。
从许又军提供的合同复印件上可以看到,2009年5月22日,他和河南省新封建筑安装有限公司签订合同,承包其“农垦局清真肉业有限公司住宅楼”项目工程,负责土建主体和粉刷,工程地点在原阳。
眼看快过年了,工人都要回家,为了能要到工钱,许又军他们多次找包工头朱相钦,什么法儿都用上,他们死缠烂打地跟着,对方吃饭他们也跟着吃,对方上班他们也跟着,但总是被甩掉。为要工资,双方上演了“猫鼠游戏”。由于对方不接电话,许又军就派了十来个人,天天在朱相钦家附近蹲守。前几天在屋外守,不见人;敲门,没人开。后来开门了,他们就进屋去等。就这样,等了7天,终于见到人了。
于是,他们就带着朱相钦一起,到任寨北街与文化路口的一个咖啡馆。“听说管钱的天天就在咖啡馆‘上班’。”
而在另一边,黄真红等人也在寻找朱相钦。黄真红也是一个小工头,带着十几个老乡干活。他也从朱相钦手中承包了一项工程,至今,他们负责的部分已完工1年了,工程款还没结清。1日,当听说许又军找到了朱相钦,黄真红等人立马赶了过来。
黄真红说,2008年10月18日,他和新封公司签订合同,承担“新郑矿区龙腾大酒店”的施工事项,负责工程钢筋成形绑扎、模板支拆、混凝土浇灌及小五金工作。
合同复印件显示,2009年1月30日,工程竣工。黄真红表示,在施工期间,新封公司支付了30多万元工程款,但尚余16万元未付。
黄真红说,这个施工队有13个人,都是信阳潢川的老乡。工钱被拖欠了1年,他们电话打了上百个,就是没要到。去找业主单位,但人家说工程款都给了朱相钦。他们只好继续找。
朱相钦说,许又军的工程款,业主单位也没给他钱,这次到咖啡馆,就是来找人要钱的。
人找到了,现在该怎么处理呢?由于朱相钦只是中间承包人,黄真红和许又军商量,带着朱相钦,找业主单位,三方一起谈。
昨晚6时30分,许又军给记者打来电话,说正和农垦集团另一个负责人谈,还没有结果。
不知从何年何月始,上班按时领工资这种天经地义的事,在农民工那里却成了天大的难事。农民工们往往一年做下来,到年终准备回家过年时,却领不到他们应得的工钱。这种怪事笔者2005年在看32集电视连续剧《生存之民工》时就有深刻的感受。如今的现实生活与电视剧内容一样,农民工们讨薪之难触目惊心,有的为了讨薪竟被包工头的打手打残打死。农民工讨薪问题曾多次惊动过总理温家宝,温家宝作过多次批示,国家有关部门也出台过不少政策法规,如《劳动保障监察条例》、《国务院关于解决农民工问题的若干意见》、《建设领域农民工工资支付管理办法》等,但至今拖欠农民工工资仍然是一个久攻不克的顽疾。
略举几个案例:
2004年11月2日,在广州市海珠区南洲路某工地,讨薪的25名工人被锁在工地院子里。随后30多名男子持铁棍、拿砖块对讨薪者进行毒打。其中有3人还用灭火器向工人喷射干粉,造成多名民工受伤。此事报道后引起国务院的高度重视,温总理作出重要批示。
2005年12月20日晚,在北京朝阳区老君堂村平房工地干活的30余名农民工,到村委会讨薪时,遭数十名身着深蓝色制服手持棍棒男子殴打,24人入院治疗,一人重伤,另一人失踪。
2006年元月7日早上,43岁的阜阳民工李培岩到阜阳国际大酒店讨要拖欠两年的1万余元的工资,被该酒店的副总经理杨军伙同保安等人活活打死。
2006年12月20日,巴中籍农民工谢友远和大儿子谢宏生在宝鸡一工地结算工钱时,被一帮打手毒打,造成儿子死亡、父亲重伤的惨剧。
2007年3月22日,为讨回被拖欠的几千元钱,湖南籍民工杨先生找包工头何老板讨要被拖欠的4千多元工钱,却被何老板齐齐咬断左手大拇指。
近300重庆民工,因四个多月工资近500万元被项目业主拖欠,遂罢工抗议。不料,项目业主找来全副武装的人员实施报复。2007年6月29日,这一惨剧在广东省河源市东源县发生,十余名重庆民工伤亡,其中1人死亡,2人失踪,6人伤势严重。
2010年1月9日农民工高志强为了讨70元工钱竟被包工头指使的打手毁坏一肾。
年复一年的讨薪难,症结究竟何在?
讨薪主要有两种情况:一是工厂、商店、饭店等员工的讨薪,包括恶意克扣工资、不给加班费、随意辞退等,另外一个讨薪集中的领域,就是建筑企业农民工。
建筑领域的欠薪问题,涉及违法分包的比较多,往往都跟包工头有关。企业多是把工资交给包工头或带工老板,在工程结算之前,农民工只领基本的生活费。在一些项目中,由于拖欠工程款,甚至包括一些政府项目拖欠工程款,于是层层拖欠,导致农民工无法及时拿到工资。
由于农民工的流动性强、维权意识淡薄等原因,以及业内的大气候,对于签订劳动合同不是特别重视。这就导致很多农民工的权益无法得到有效保护。
讨薪问题的存在,是由于法律的严肃性没有得到尊重。付劳获酬,是劳动法中做出的明确规定,同时也是处理劳资关系最基本的底线。无论用工单位有何种理由,都应该对此坚持和尊重。
在我们这个具有“从权”惯性的社会里,权大于法是无孔不入的。应该说,中央的各项方针政策和规章制度订得很好,但在具体落实中总是变形走样,说做两张皮,根本不落实,一些执法部门为了保证既得利益,甚至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嘴上讲规章制度,具体操作却变成了因地因人因事而异的“潜规则”,规章制度形同虚设。
农民工讨薪难题也折射出了建设服务型、法治型政府的历程的艰难。一个法治型政府,必须彻底铲除“从权”思维方式,确立法治观念。为了让“老赖”们铭记“故意欠薪的结果是自砸掉饭碗”这一教训,政府有必要加大对故意欠薪行为的侦查和打击力度,让他们没有任何侥幸。同时对自身执法不严的问题,也要实行严肃问责制,让任何宽容和怂恿违法行为失去市场。
20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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