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收到一位网友的邮件,他把自己几天前与朋友相聚时的所谈所想记录了下来,写得不错,颇有真情实感。
这位网友来自山西,因我写过对孟学农写诗抒怀评价一文,引起了他的注意,遂在网上有过数次交往。
网友谈到的官本位现象在中国普遍存在,不足为奇,也不足为题。不过他从山西地处内陆,封建意识较强这个角度去分析,就有了一定的地域特色。从个人生活的一方热土上撕开口子看不足,这是需要勇气的。从这点来看,精神可嘉。
本文原题为《有没有比做官更有趣的事?》我对标题作了更改,其它文字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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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刚过,朋友同学文友见面后20年没创意的一句话便迎面甩来:提了吗?紧跟着就是第二句:怎么还没提?第三句就成了姥姥安慰外甥的口气了:熬着吧,是金子总会发亮的,啥时提了别忘请客吆。这就好似我去海南,朋友风风火火见面劈头一句:发了吗?紧接着就是第二句:怎么还没发?第三句便剩打气了:快出手吧,你不发谁发。
山西机关干部的官本位思想由来已久,从过往到现今,一方面是机关单位人满为患,另一方面是数届成千上万如过江之鲫的大学生汹涌而来,硝烟弥漫发狠般往一条道上挤,就差火拼了。能进个好的机关单位其实是件比找个好媳妇还困难十倍的事:你找媳妇,媳妇也再找丈夫----虽然这个丈夫不一定是你。
总有笑在最后的。杀进去的少数人难掩洞房花烛般的喜悦之情安慰睡在上铺的兄弟: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于是,漫长枯燥的官场人生之旅正式拉开帷幕,骚动蛰伏着,一切激情埋伏在殷殷的等待之中。
一旦进了这个圈,就身不由己了。在漫长的机关岁月里,不管你愿不愿意,在校时的所有棱角被无情的现实一点点磨光蚕食,连锐气与朝气亦渐渐在一种散漫的状态下消失殆尽。
论资排辈是机关单位一种潜规则。一个“熬”字多少沧桑尽在不言中。在山西官场上熬,要有小鸡熬白菜的功力才行,功力浅了怕你熬不到头。风霜雪雨数十年,多少风华正茂,壮怀激烈的愤青一代熬成了心意沉沉,低眉顺眼的老夫子。“拿破仑上马时我在机关温暖如春的写字楼里百无聊赖的用剪刀修理指甲,拿破仑下马时我还在写字楼里无所事事的用剪刀修理指甲”,只是剪刀的锋芒大不如前。
其实机关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处处看人眼色不说,你得学会给当权者丢媚眼-----地地道道的中国旧社会小媳妇丢给婆婆的媚眼。机关单位需要的是共性而不是个性,任何个性的张扬都会被视作是破坏秩序,漠视成规和挑战权威。中规中矩是机关工作的原汁,任何桀骜不驯的张扬在这里都会遭遇滑铁卢,搞艺术的不适合从政就是这个道理。在艺术界,小狗不会因为大狗的存在而不敢试声。艺术弘扬的是个性,提倡的是多样性,满足于一种形式的艺术是冬眠的艺术。机关奉行的是规则,是秩序,是等级,是命令,而几乎所有的规则,秩序,等级,命令是不能讨论的,只有认可遵照和不折不扣的执行。
“桔在淮北则为枳”,同样是机关单位,东南沿海地区的机关单位却并没有像内地那样吃香,以至炙手可热。在市场经济商品大潮的冲击下,任何想象空间都有可能被赋予崭新的内容。为官从政并不是首选,许多大学生毕业后纷纷选择自主创业,而许多在机关共事的干部亦心猿意马,人在曹营心在汉,终有抑耐不住者辞职下海,身后仿效者之众超乎想象。
由于受地域的限制,地处内陆的山西长期形成了相对封闭的自给自足的小农意识和落后保守的思想观念,自主创新意识薄弱,尤其是观念创新,知识创新意识更为浅薄。山西有几百万的人才队伍,在全国居于前列。但庞大的人才队伍却存在着严重的专业结构优化程度差,部门分配不合理,知识断层和老化现象日趋严峻。全省的优秀专家队伍大都分布在非物质生产部门,而物质生产部门和工商企业各种高新尖人才却频频短缺告急。究其原因,造成这种问题的因素很多,但与山西人长期存在的“官本位”思想和观念有很大直接关系。许多各行各业的精英和优秀知识分子宁愿在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无所事事混日子苦熬个一官半职,也不愿意到对口企业和商业、物质、流通领域与生产一线施展才华,自主创业。
最让人难以容忍的是山西几所在本省范围内姑且称得上是名校的大学举办校庆,主席台贵宾席位上坐着的全是清一色的政界成功人士,而且是按职位高低依次排列。昔日吃方便面你一口我一口不分彼此混得挺哥们的同窗,现在成了万人瞩目的厅长、市长,呼啸而来,围着之众,高堂之上须仰视才可辨其容。
这也真够山西特色的,评价一所大学的辉煌成就往往是以培养出了多少杰出的处级、厅级或者更高级别的领导干部为标准,而不是以培养了多少对社会做出突出贡献的优秀高级工程师、经济师、和农艺师、企业家为标准。
我的几位在某些科研领域颇有建树和影响力的朋友至今对参加校庆而受到的冷遇甚至是歧视而愤愤不平,难以释怀:自己忝为高级农艺师,在科研领域尚有不菲成就,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自我感觉一向良好。可大清早骑辆破自行车兴致勃勃的去参会,在校门口却被保安审贼似的盘查了半个小时,心里好不窝火。
校庆本身是件好事,但现在的校庆却不知何时变了味,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名利场,成了少数政界成功人士炫耀权利与资本的舞台。各种各样的豪华轿车暗暗竞赛着奢靡,衬托出主人身份的不俗。整个活动从始至终以他们为视觉趣味中心,无数双眼睛喷着灼灼的欲望之火迫切与那几双高贵的眼睛进行视线的对接,无数双激动颤抖的手竞相伸向那几双已经不知握了多少双手的手并极尽恭维奉承之能事。
权利对一个男人的诱惑大概仅次于性。权利是威仪的象征,是一种力量的炫耀,是一种资源的垄断。世上没有一种东西能替代权利,让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勃勃抬头并四处张扬。然而权利的拥有者毕竟是有限的,有限的东西就要去努力争取。
有没有比做官更有趣的事?这个应该有。而山西的一些机关干部却不这么认为:这个真没有!
这个表述很精彩-----如果一个人丧失了住更好更大房子的欲望,那他这辈子肯定住不上了。
这是内陆山西所有城市的脆弱泪囊,碰破了痛,不碰破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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