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缓刑基本上是不执行的代名词,尽管理论上不是这样,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周正龙虽然是斗大的字识不到一箩筐的农民,但他是聪明的农民,这个道理他懂,就算不懂也有人会教他,以他那出类拔萃的悟性,稍加点拨就能融会贯通。周老虎成了漩涡里的歌,停又停不下来,继续唱也难,为了从漩涡中摆脱出来,周正龙在二审时非常爽快地承认了虎照是假的,并让律师和家人不要再争辩。作为交换,法官给他的两年半徒刑缓了3年,也就是一个“名分”而已,不用真的坐牢,反正他又不存在副处扶正的问题,档案上的小点点对他没有什么负面作用。这下好了,“有关部门”悬着的心放下了,周大叔也不必继续在“政府部门”蜗居,可以安心回家盖房子。
看似皆大欢喜,其实“控辩双方”谁都不服谁,当初那些埋在土里的种子在立夏到来前终于发芽了,周正龙又被抓走了,和以往多次被抓不同的是,这次是货真价实抓去坐牢,完成“两年差两天”的未服刑期,因为“缓刑期间没有积极配合监管人员”,周老虎终于被打回了病猫的原形。
我既不是打虎派,也不是挺虎派,因为我不懂摄影,所以当焦点聚集在虎照上时,不但没有证实的资格,也没有证伪的资格,是真是假,就等着看权威机构的结论,既然权威机构说那是假照片,那我就相信那是假照片。不是因为迷信权威,而是因为我连数码相机都没有(如果手机上的不算)。没买的原因倒不是经济问题,买个数码相机不至于影响我家当月的饭菜质量,我是看到搞摄影的人太多了,打算等到想凑热闹的时候再买,暂时还不想。那时候我就盼着摄影家们早点给个准确的说法,早几天晚几天问题不太大,就是不要比解放战争耗时更长。我的愿望终于得到满足,年画和公诉方展示的虎爪模型证明老虎照是假的,周正龙也爽快认罪。
看似无懈可击的判决里面其实预埋了一大把种子。虎照真假和镇坪有否老虎不是一回事,这是其一;其二,签名是“周正尤”不是“周正龙”,按老周的说法,不是真心认罪;其三,周正龙充其量只是承认照片是假的,不承认诈骗罪;最后,让公众不服的是,周正龙只是一个小角儿,其在摄制组的地位显然要低于资方、主角和导演,而他们无一判刑,这是包括打虎派在内的最为人诟病的地方。周老虎们知道“有关部门”有软肋,这才导致被缓刑后周正龙改口称自己认罪是迫不得已,他真的见过老虎,而挺虎官员朱巨龙更是向两会发出公开信,称“华南虎照疑云未消”,要求代表委员监督。
“有关部门”就是吃这碗饭的,焉能不知没有办成铁案。“有关部门”虽有能量,但其能量有赖于“有关人员”,打虎派和挺虎派旷日持久的僵持让“有关人物”尴尬得很,再不专了周老虎的政,那就不是“下不了台”,搞得不好“有关人员”要像朱巨龙一干人一样“在不了台上”。本来对付周正龙这种不入流的角色,“有关部门”给他量身定做一套比喝水、洗脸、躲猫猫更先进的什么程序也就打发了,无奈周正龙不但蒸不烂煮不透,而且是世界级明星。一边是“限期破案”的压力,一边是网民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好糊弄,“有关部门”只好在夹缝中寻找出路。
出路总是能找到的。物证好办,警方料定过多少年周正龙都舍不得销毁虎爪模型,川流不息的记者发现不了不等于警察找不到,说不定老周还准备将那宝贝疙瘩捂个十年八年捂成国家一级文物呢,到时候又是一笔巨额财富,看一眼100元,小学生和下岗工人打半折,警方对此充满信心,怕就怕周正龙咆哮公堂,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角儿最难缠。吃到这碗饭,难缠也得将他缠起来啊!硬的不行只有来软的,交换!“周叔啊!我的亲叔啊!结不了案我们也没法交差,您老总关着也不是个事儿,孔老夫子说得好,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咱哥两合作一把吧,您爽快认罪,不白认,俺将您的刑给缓了。”周正龙何等聪明,认为这是个双赢的办法,辩护律师也点头称是,于是,周正龙就被判处有期徒刑2.5年,缓刑3.0年。
这个“双赢”结局其实是假象,双方都窝着一肚子火,都在找机会修理对方。辩方又是翻供,又是找虎,控方则外松内紧等待时机。功夫不负有心人,公元2010年4月27日,国家林业局政府网登出题为“陕西镇坪及周边地区华南虎等兽类资源调查完成”的消息。消息称,经国家林业局组织专家组调查,镇坪及周边自然环境不能满足华南虎最小种群单元长期生存。甭管这个有些拗口的结论是否就是镇坪县不可能发现一只老虎的意思,他们还是认为机会终于来了!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将你个乡巴佬抓去坐班房了!至于是否“积极配合监管”,那不是问题。多少毫克叫“积极”?多少毫克叫“不积极”?欲罚其罪,何患无辞!
不单是我这个非打虎非挺虎的人,恐怕就是坚定的打虎派,也不见得认为这个结果有多地道,他本质上还是个农民,只不过脑子活络一点而已,一个没钱没地位不识字的乡下老头儿,他本身能翻什么滔天巨浪?奖金全交回去了,一百两百的采访费都是有文化的人千里迢迢主动送去的,说诈骗绝对勉强,家里藏了把破铳,认真起来也就是违法不犯罪而已。正如《西游记》里面所写的,有后台的妖精都被神仙收回仙界了,小不啦叽的才被孙悟空一棍子打死。别看周正龙嘴硬,其实挺可怜的,找个什么理由放了他吧。费尽心机扳倒一个可怜的也谈不上什么罪大恶极的乡下老头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满打满算也就是这个可怜的人有些可恨之处,再要拔高就不像样了,没有大地震,他老周再怎么扑腾也掀不起印尼海啸,多少有头有脸的罪犯等着你去扳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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