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鞭炮声中,一个曾经的右派,我的姨妈在一片意犹未尽中离开了这个人世,享年八十五岁,记得年前去看她,还是那样精神矍铄,没想到此时已是人鬼殊途。
记得从小就给我讲她的亲身经历的许多故事,抗日,解放,入党,文革,以及她老夫妻作为右派的曾经的点点滴滴,还记得曾经怎样的想象日本人是怎么把一个共产党员,埋在地里一点点的弄死的恐怖,也还记得百思不得其解的她浑身的伤病是从何而来,还记得怎样的纳闷,为什么文化大革命整得他家那么惨,为何还要把一副主席像挂了一生,当然孩提时代,怎么知道文革的现状呢?没经历过,总是持有怀疑态度,并且容易被人误导的,至少现在已经这么认为,根源就在于姨妈这一位货真价实的右派之一。
姨妈是解放前的老党员,从一个革命者成长为一名国家干部,经历的与淳朴而不理解革命的农民家庭的决裂,到与志同道合的姨夫走在一起,起起落落,就如她自己所说,这辈子起也罢落也罢,总是跟着毛主席走过来的,不曾改变。
文革期间,姨妈与姨夫双双被打为右派,具体内容不知情,是何原因,谁们把他们打到,但是自我记事的80年代起,实在看不到他们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一个县城组织部长,一个工会主席,五个孩子,一个入伍做了职业军人,一个进企业做工人,一个学业未成,自谋职业,一个仅有的女儿,下岗待业,记得姨夫临终前几年,孩子们给他做生日,一个个对自己的现状颇多感慨,不免埋怨父母曾经身居官职却不能给孩子一个顺利的未来,其中有一个说,爸爸妈妈你们做了一辈子官,究竟给我们留下了什么?自谋职业?下岗职工?姨夫的回答是,我给你们留下的是安安稳稳的吃饭睡觉做人。一辈子不用担惊受怕。
记得在我高中毕业时, 也曾经问老头老太太,你们难道就不恨毛主席吗?还要天天挂着他的相片?没想到时一顿喝斥,你小孩懂个屁!没有毛主席,哪来的这一切,我和你姨妈说不定也不会活到今天,也不会有你们这些混蛋!我是很不服气了,两个人都被整的浑身病,我这不是替你们说话么?不是毛主席发动的文革?但是当时是不敢惹他们生气,所以也就不自爱多问,直到十年以后,老爷子过世,我再一次闲谈中再次问姨妈,姨妈只是淡淡地说,毛主席没错,错了的不是毛主席。我问她,那是谁错了?她只是笑了笑。
时间到了去年年底,老人还是要去看看的,都这么大年纪了,姨妈也是精神见长,很是欣慰,于是就跟她聊起来,不知不觉得聊起了孔和尚,老人家饶有兴趣,于是我也就把事情的原原本本说给她听,怎么说的有些香港人是狗,慢慢的怎么变成了香港人都是狗等等,无非觉得新闻一个,哄老人开心一下呗,没想到这个话题一聊就是一个下午,老人对这件事情很是敏感,不住的问东问西,最后落脚点就到了凤凰网,姨妈的面色很凝重,令人大跌眼镜,本人不了解凤凰网何许人也,闲来无事也少登陆,便从新找到了原新闻,和孔和尚的原版视频比对给她看,看完以后,她就说了几句话,孩子还想直到文革的情况不?我说想啊,她是这样说的:文革对与错我们这些过来人没权利说,你姨夫当年是大右派,可他一辈子没说毛主席一句不好,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这些事情都不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意思,我们相信毛主席,即使是毛主席的意思,我们也不能埋怨,因为人不能忘本,你也看到了,这个什么凤凰网的,就这么把你的话改一小下,意思变了,然后借着这个理由,开始批斗,开始挖空心思找你的所有需要打击的把柄,一句话否定了多少人呢!你以为毛主席这么糊涂?国家都建立起来的人,能这样做?关键在和尚,而不是经文哪!自古以来就有这种人的,若果说文革是好,哪么失败在这些人手里,如果是坏,也是坏在这些人手里,毛主席也是人,也会被这些人蒙蔽,外面的事他听不见看不见,当然就被这些人利用了!毛主席说过的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这种人,没良心,这就是老百姓通常说的小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右派。
初三的中午,老太太带着谁都不知道的心思去世了,没有多大的场面,也没有多少显赫的领导,就连工会这个原单位,也没人到场,作为晚辈的没必要替她鸣不平,只是完成了她最大的心愿,遗体用党旗覆盖,胸前别上了一枚鲜见的毛主席胸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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