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的制度设计,无非是要规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中,人与人之间的经济关系,可以划分为三种模式。第一种,是共享模式;第二种,是交易模式;第三种,是强制模式。第三种,通常是奴隶社会的模式;第二种,通常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模式;第一种,通常是共产主义社会的模式。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采取混合模式,同时使用共享模式、交易模式和强制模式。其中,对内主要是共享模式;对外主要是强制模式。理论上,全世界均以交易模式为主要关系模式。
社会主义新中国建立后,中国试图建立对内共享和对外交易的混合模式。但是,由于残酷的外部封锁,仅仅建立起来简单的内部共享模式(生产资料公有制基础上的共享模式),而无法建立公平的对外交易模式。过于简单的共享模式,往往忽略劳动者劳动价值的差异,致使高端劳动者积极性丧失,从而导致全员劳动生产效率递减。同时,由于无法实现公平的对外交易,剩余生产力无法释放,整体发展速度受到影响。所以,最后,中国还是选择了改革开放。改革的主旨,就是建立内部交易模式;开放的主旨,就是建立外部交易模式。改革的理想结果,就是先用交易模式替代共享模式;然后,再由交易模式转向共享模式。邓小平理论的一般论述,就是这个意思。但是,现实与理想是两回事。中国尚未建立起规范的内外部交易模式,却已经开始向强制模式过度了(维稳的涵义)。失控的权力和强势的资本,开始介入交易的各个环节,并获取不合理的暴利。并且,权力拥有者和资本拥有者,在合谋寻求强制模式的制度化安排。这就是一些学者所谓的“顶层设计”的本质。
一般而言,交易模式需要私有化和市场化作为前提条件。所以,鼓吹交易模式的人,习惯于将一切问题归结为私有化不彻底和市场化不充分。在中国,鼓吹交易模式的人们,认为所有交易模式的失败,都是过去共享模式影响的结果。所以他们将改革简单化为,彻底的私有化和彻底的市场化,也就是彻底根除共享模式。世界银行的报告就是这种逻辑的系统论述。这种逻辑正确吗?事实上,中国的私有化比例和市场化程度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平了。事实上,就私有化绝对比例和市场开放程度而言,中国已经远远超过了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了。甚而至于,中国已经出现了过度私有化和过度市场化的问题了。请注意,中国交易模式的问题,是中国的私有化和市场化存在不规范的问题。私有化没有真正合法化;市场化没有真正规范化。换句话说,中国交易模式的问题,不是比例和程度问题,是管理水平和制度建设的问题。简单一点儿说,中国交易模式的问题是被强制模式渗透的结果,而绝非共享模式残存的问题。有些中国人,有意或无意地偷换概念。他们一再将中国的改革方向引入歧途。
有意思的是,美国等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非常重视本国私有化的边界(很多领域严禁私有化),非常重视本国市场化的底线(很多领域严禁市场化),他们在国内越来越强调实现高水平的共享模式(通过大规模财政转移支付实现)。当然了,他们在国外推行强制交易模式,为此不惜发动一场又一场战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一如邓小平理论的设计,在建立比较完善的交易模式后,开始转向更加理性的共享模式。
然而,在中国,共享模式被刻意污名化了,成为了国际强制模式和国内强制模式的代罪羔羊。利益集团将中国的一切问题都说成是共享模式的问题,不遗余力地鼓吹无限度地私有化和市场化,为国内外强权介入中国市场获取暴利提供舆论掩护。这种掩护,面临国内外有识之士的严厉质疑,他们便发出“血路”和“死路”的威胁。
笔者是合理私有化和规范市场化的赞同者。笔者认为,在人类的特定历史时期,必须接受采用混合模式的现实。在发展的必要时期,可以采取以交易模式为主的发展模式。但是,笔者反对走极端。过去,笔者反对走极端共享模式,现在笔者反对极端交易模式。当然,笔者更加坚决地反对在国内实行基于权力和资本的强制模式。基于权力和资本的强制模式是新井田制,它可以将全体国民沦为新型的奴隶。
中国改革的方向是,在不断完善交易模式的同时,建立基于财政转移支付的共享模式。请注意,这将不同于生产资料完全公有制下的共享模式。事实上,从巴黎公社到北欧的社会主义实践,人类慢慢地找到了更加适合人类自然历史特征的共享模式。
无论是完善交易模式,还是建立共享模式,都需要全体国民的共同参与。伟大的智慧来自于基层,伟大的力量来自于底层。必须真心实意地相信群众,必须时时刻刻地依靠群众。不要通过“高层论坛”来搞“顶层设计”。所谓“高层”、所谓“顶层”,会严重脱离群众,会严重脱离实际。当年革命不能靠洋人,今天改革也不能靠洋人,改革需要人民的支持,改革需要社会共识。
改革的方向,可以用最简单的话来概括,就是让人民得幸福。搞改革的人,就是要为人民谋幸福。为人民谋幸福,真正需要的是立场,而不是天花乱坠的理论。改革的方向,就是立场的试金石。改革的终极指向,是建立适合国情民意的共享模式。共享模式,当然要讨论如何分蛋糕的问题。若非如此,改革的方向就一定有问题。试想,不是为人民谋幸福,那是为谁谋幸福?古今中外,可有一家理论证明了,私有化可以提高国民福利?不积极建立财政转移支付形成的共享模式,却非常积极地破坏生产资料公有状况的共享模式,这是为人民谋幸福吗?那个自称为幸福的地方,人民真的很幸福吗?
注:
1、 谨以此文纪念邓英淘先生。
2、 推荐阅读旧文《论占有价值》和《由共产到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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