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邱震海先生在《环球时报》发表《中国人精神盲点源于理性缺乏》一文,笔者有不同看法。如果说当代中国人做事或思考比较缺乏理性,笔者还勉强赞同,而邱认为这种盲点源于中华民族集体精神的深处,笔者则不敢苟同。中华民族精神深处不仅不缺理性,并且具有真正深刻的理性。
首先,从历史来看,一个思维只是浮在表面、容易情绪化的民族,如何能够绵延数千年而不断绝,并在历史上创造出灿烂的文化遗产,成为文明古国?中华民族能够历经磨难而延续其文化命脉,在今天显现出民族复兴的生机,更是证明其内在具有理性的根基,具有摆脱纷扰的深厚内蕴和生命力。
中国人从古至今,并不缺少理性和科学思维,比如中国人很早就有天文学和数学。再比如《本草纲目》、《天工开物》这些著作,以及都江堰、长城这些伟大的建筑,不都是理性和科学思维的结果吗?中国宋代,心学、理学等各种思想争鸣,兼容并蓄,而经济、社会、科技获得高度发展,四大发明在这一时期出现或得到更新。当代中国人靠自己的力量发展出了原子弹、宇宙飞船这些高尖端技术,这就证明中国文化的基因里并不缺乏理性和科学思维。
“理性”一词出自德国哲学,黑格尔因推崇“绝对理性”而奠定其哲学理论基础。实际上,邱先生认为中华民族精神缺乏理性的观点,是黑格尔观点的延续。黑格尔认为,孔子思想中,“思辨的哲学是一点都没有的”,只有一些道德教训。扩而充之到整个中国人的思维,他也认为中国人整体缺乏理性思维。黑格尔的这种看法,是对中国文化的误解,也是一种西方中心论式的文化傲慢。
中国儒释道及诸子百家的文化,是一种具有深度洞察力的文化,是一种对人世间乃至物理世界有深切认识的文化,展现的是超越时空的智慧。相关的典籍,就折射出这种睿智。这种智慧不仅在中华民族的传承中历久弥新,也让西方有识之士折服。
比如《老子》说“有无相生”,不是很高的辩证法吗?孟子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能说不是一种静定、理性的生活态度吗?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是点出了人际和谐交往的指导原则吗?甚至可以说,中国儒释道文化的思想精蕴,比西方的理性来得更加深刻、透彻。
有人考证,西方近代“理性”的源头,部分是来自中国宋明理学的启发。欧洲近代很多启蒙思想家,推崇孔子以及朱熹等人的思想,认为他们的思想尊重自然和理性,并以此为思想武器,反击欧洲的宗教蒙昧和政治专制。伏尔泰甚至感叹,中国人“是在所有的人中最有理性的人”。
中国人的思维传统里包含了西方的所谓理性思维。有人形象比喻中西文化的差别,如同青蛙和燕子比赛数数,燕子从一逐个数到十,而青蛙张口就是“俩五一十”。燕子代表西方文化,很理性很精细,青蛙代表中国文化,很简洁,却也体现了理性的一面。至于近当代中国人理性思维缺乏,思维浮浅,不是中国文化固有的表现,而是近代丧失了中国文化的深厚内蕴所致。(是新华社主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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