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行天道vs.西方行人道
文/翟玉忠
中国古典政治学经济学与西方当代政治经济学的根本分野在于:中国古典政治经济学行天道,而西方当代政治经济学行人道。《老子·第七十七章》释天道与人道云:“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这里,损有余补不足的目的是实现社会与自然,社会内部各阶层之间的动态平衡,《黄帝四经·道法》所谓:“应化之道,平衡而止。”
进一步讲,中国古典政治经济学认为人与人之间天生是不平等的,总会存在“有余”和“不足”,需要社会或国家整体力量依据自然法则进行调节,以实现各阶层之间的动态平衡;而西方政治经济学假定人与人之间生而平等,自由选举和自由市场会自动实现各阶层之间的动态平衡,要求社会或国家尽量少地干预。
据说是商圣范蠡老师的计然指出,治国的关键在于“视民所不足,及其有余”,然后制定相关政治经济政策。他说:“夫人主利源流,非必身为之也。视民所不足,及其有余,为之命以利之,而来诸侯,守法度,任贤使能,偿其成事,传其验而已。如此,则邦富兵强而不衰矣。”(《越绝书·越绝计倪内经第五》,大意是: 国君按照流通货物的道理去获取利益,不一定要亲自去做它。应该注意百姓有什么不足,以及有什么多余,然后颁布命令去为他们谋利;至于把诸侯吸引过来,遵循法度办事,任用贤能之人,奖励有功,都只是这些政策的延续效果罢了。只有这样,才可能国富兵强,永久不衰。)
具体反映到经济方面,政府要主动调节市场的平衡。越王勾践曾问计然,为何在丰收之年,仍会有贫困乞讨的人的人呢?计然回答说,这是因为人的天性就不一样,正如同母异父之人,一举一动都不同一样,所以由于各种原因有些人会陷入贫困,关键在于维系社会各阶层利益的整体平衡。于是计然提出了他有名的平籴理论,就是开官市,使买入粮食的价格最高不能超过石米八十,最低不能低于石米三十。这样,社会上两个主要阶层农夫与商人的利益就均衡了。《越绝书·越绝计倪内经第五》上说:“越王曰:‘善。今岁比熟,尚有贫乞者,何也?’计倪(即计然——笔者注)对曰:‘是故不等,犹同母之人,异父之子,动作不同术,贫富故不等。如此者,积负于人,不能救其前后。志意侵下,作务日给,非有道术,又无上赐,贫乞故长久。’越王曰:‘善。大夫佚同、苦成,尝与孤议于会稽石室,孤非其言也。今大夫言独与孤比,请遂受教焉。’计倪曰:‘籴石二十则伤农,九十则病末。农伤则草木不辟,末病则货不出。故籴高不过八十,下不过三十,农末俱利矣。故古之治邦者本之,货物官市开而至。’ 越王曰:‘善。’”
具体反映到政治方面,因为人的政治能力的不同,所以国家要“守法度,任贤使能”,就是公正地选择官员。《越绝书·越绝计倪内经第五》记载说,越王勾践问计然,为何他年纪不大,却精于政事。计然回答说,人天生就是不同的。聪慧人的后代当是品德高尚的,而不聪慧人的后代当是狂妄放荡的,这就好像桂树的果实长成桂树、桐树的果实长成桐树一样。先出生的人未必什么都知道,后出生的人也未必什么都不了解。所以,圣明的国君不依据年龄的大小来挑选官吏,有道的人进用,无道的人黜退。这样,朝廷里愚昧的人就会一天天减少,聪明的人一天天增多;国君是无私的,他所奖赏的只应该是有功的人。上面说:“越王曰:‘善。子何年少,于物之长也?’计倪对曰:‘人固不同。惠种生圣,痴种生狂。桂实生桂,桐实生桐。先生者未必能知,后生者未必不能明。是故圣主置臣不以少长,有道者进,无道者退。愚者日以退,圣者日以长,人主无私,赏者有功。’”(《吴越春秋·卷九·勾践阴谋外传》作:“越王曰:‘何子之年少,于物之长也?’计研曰:‘有美之士,不拘长少。’”这里的计研即计然。)
在经济上人的天赋能力不同,所以中国古典经济学中不可能有理性经济人的假设(概念),在政治上人的天赋能力不同,所以中国古典政治学中不可能有自由公民的假设(概念);关于人生而平等的理论假设符合西方的宗教传统,却不符合社会现实。当西方逻辑学将这些假设推向思维的峰顶时,理论与现实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西方学术的这种本质弱点有时会导致灾难性结果,特别是在社会人文领域!
可悲的是,即使在西方社会结构已经严重失衡,甚至已经威胁到人与自然的平衡的今天,西方政治经济学的主要观点仍为中国太多的学者所遵奉。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些理论上逻辑上自洽的,我们就可以对某些基本假定的荒唐熟视无睹?难道仅仅因为西方学术是现代大学的基本范式,我们就可以忽视中国古典政治经济学?
在天道与人道之间——我们必须选择天之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人类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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