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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大传 (第五卷 谁主沉浮)第170--171章

东方直心 · 2013-11-13 · 来源:
《毛泽东大传》 收藏( 评论() 字体: / /
话说1945年9月12日上午,毛泽东邀请许德珩和夫人劳君展到八路军办事处吃午饭。上午8时,许德珩和夫人劳君展徒步来到红岩村。作陪的还有周恩来、华岗、熊子容及另外2人。许德珩在抗战后期与梁希、潘菽、涂长望、金善宝等人一起,发起组织了“民主与科学座谈会”……

  第170章

  “现在打,我实在打不过你。但我可以用对付日本人的办法

  来对付你,你占点线,我占面,以乡村包围城市,你看如何?”

  话说1945年9月12日上午,毛泽东邀请许德珩和夫人劳君展到八路军办事处吃午饭。上午8时,许德珩和夫人劳君展徒步来到红岩村。作陪的还有周恩来、华岗、熊子容及另外2人。

  许德珩在抗战后期与梁希、潘菽、涂长望、金善宝等人一起,发起组织了“民主与科学座谈会”,经常召集在重庆的一些文教、科技界的知识分子,讨论时局、民主、科学、抗战等问题。1945年9月3日,民主与科学座谈会的成员在重庆青年会举行盛大座谈会,为纪念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伟大胜利,决定把座谈会改为“九三学社”,使之成为永久性的政治组织。在这次座谈会上,成立了“九三学社”筹备委员会。

  许德珩和毛泽东已经有20多年没有见面了。他们一见面,毛泽东就一手拉着许德珩,一手拉着劳君展,笑着说:

  “想不到我们在这里见面了。”

  许德珩的夫人劳君展,曾在长沙周南女校读书,参加过毛泽东领导的“驱张运动”,还加入了毛泽东发起组织的新民学会。前边已经说过,在1920年5月,劳君展等人赴法国勤工俭学在上海候船时,毛泽东约了十多名旅沪新民学会会员在半淞园集会,欢送他们这一批留学人员,并摄影留念。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后,曾经给在法国的劳君展写信,问她是否愿意参加共产党。劳君展回信说,因学习紧张,暂不参加。

  毛泽东和许德珩夫妇一起回忆了在长沙、在北大的往事。许德珩、劳君展还向毛泽东讲述了留法勤工俭学及回国后的情况。毛泽东也谈了自己20多年的斗争生活,他风趣地说:

  “你们知道我这个人怎么会打仗呢?我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毛泽东向他们介绍了延安的生产和生活状况,他说,经过大生产运动,现在陕北人民的生活,已经显著好转,基本上达到了丰衣足食。红军刚到陕北时,生活是极其艰苦的。那时北平的教授先生们,知道我们物资缺乏,还给我们送来了火腿、怀表和布鞋,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劳君展闻言,这才把她和许德珩在1936年初冬在北大听徐冰、张晓梅夫妇说陕北如何困难,许德珩让她和张晓梅如何买东西,如何托人送给毛泽东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毛泽东听了哈哈大笑,他说:

  “啊!原来那些东西是你们送的呀!早就收到了,让他们吃了、用了,我也吃了。”

  许德珩向毛泽东介绍了“民主与科学座谈会”的情况。毛泽东大加称赞,他建议说:

  “既然有许多人参加,就把座谈会搞成永久性的政治组织。”

  许德珩说:

  “我们也这样考虑。不过,担心成立组织人数太少。”

  毛泽东说:

  “人数不少,即使少也不要紧,你们都是科学、文教界有影响的代表人物,经常在报上发表意见和看法,不是也起到很大的宣传作用吗?”

  劳君展在告辞时,把他们夫妻二人为毛泽东安全担心的意思,含蓄地表达了出来。她对毛泽东说:

  “重庆气候不好,山城不可久留,早作归计为好。”

  毛泽东说:

  “多谢关心。”

  彼此心领神会,一笑而别。后来许德珩等人在1946年5月4日,为纪念日本帝国主义在1945年9月3日签字投降,在重庆正式把座谈会改为“九三学社”,许德珩当选为“九三学社”中央主席。

  9月12日中午,毛泽东、周恩来应蒋介石之邀,到林园共进午餐。毛泽东和蒋介石商谈了军队整编数目,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

  也就是在9月12日这一天,蒋介石命令胡宗南、孙连仲在郑州、洛阳、新乡等地集中了20万的兵力,准备进犯晋冀鲁豫解放区。

  9月13日,毛泽东批准了刘伯承、邓小平提出的上党战役计划。

  9月13日上午,毛泽东与周恩来、王若飞在重庆首次会见外国记者。毛泽东在会见中说:

  “全国人民希望和平,我到重庆来尽一切努力以达到和平。我们共产党人希望会谈有良好的结果,使中国能由抗战转到和平建设的时期。共产党竭力避免与国民党军队之间的冲突,自许多地区后撤,避免冲突的危险,但将继续与伪军作战,因为敌伪军依然攻击我军,并重占许多城市。”

  毛泽东还说:

  “目前双方保证不向外公布会谈情况,但希望会谈成功。”

  中午,毛泽东、周恩来、王若飞应赫尔利之邀,参加午宴。

  赫尔利在谈话中,无端指责中国共产党企图解决很多具体问题,致使谈判停滞不前。毛泽东则明确表示说:中国人的事,中国人来办。

  这天下午,毛泽东会见了《新民报》的部分工作人员。周恩来将《新民报》副刊编辑、被称为鸳鸯蝴蝶派的作家张恨水介绍给毛泽东。毛泽东夸奖张恨水主编的《新民报》副刊在抗战中很有贡献,说他是以小说、诗文为武器,对抗战起了积极作用;还称赞他的小说“比以往的言情小说进了一大步”,特别喜爱他的抗战小说《八十一梦》,喜欢那种嬉笑怒骂、痛快淋漓地揭露国民党达官贵人的腐败现象和黑暗面的文章笔调。

  是日晚,毛泽东、周恩来、王若飞应邀到戴季陶的官邸“陶园”赴宴。

  9月14日,毛泽东、周恩来接见日本反战作家鹿地亘和池田幸子。

  晚上,毛泽东、周恩来、王若飞应白崇禧之邀,到他的官邸赴宴。

  9月15日上午,毛泽东在桂园会见了梁希、潘菽、涂长望、谢立惠、李士豪、干铎、金善宝等进步教授,他问道:

  “各位对时局有什么看法吗?”

  梁希回答说:

  “我们感到很苦闷。”

  “噢,苦闷。”毛泽东重复了一遍,又指着坐在后面的金善宝问道:“那位白发老先生有什么意见啊?”

  金善宝起身将自己的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毛泽东接过一看,伸出两个手指笑着说:

  “啊!我比你大两岁。请谈谈你的看法吧。”

  金善宝说:

  “革命是要流血的。孙中山先生为了求得和平,让位给袁世凯,终于导致了革命失败。看目前形势,蒋介石对和平谈判并没有诚意,今后的内战还是要打的。重庆是虎狼之地,不宜久留,希望毛主席早日离渝回延安。”

  毛泽东边听边频频点头。

  后来在南京及全国解放后,金善宝作为著名的农业育种专家先后被毛泽东任命为南京大学农学院院长、华东军政委员会农林部副部长、南京市副市长、南京农学院院长兼江苏省人民政府委员。1958年,金善宝被调到北京工作,先后任中国农业科学院副院长、院长之职。1967年至1973年,他又多次受邀登上天安门观礼台观礼。此是后事。

  且说9月15日下午,周恩来、王若飞在四路德安里与张群、邵力子就光复区省份的划分、双方军队的驻地等问题继续进行谈判。国民党代表说,中共所提军队数目与中央规定相去甚远,无法再谈。解放区问题,中央之主张已不能再有变更。至此,国共双方谈判陷入了僵局。

  蒋介石在会见周恩来时说:

  “恩来,你告诉润之,要和,就照这个条件和。不然,就请他回延安带兵来打好了。”

  且不管蒋介石在这里如何恫吓周恩来,先说毛泽东在那边厢3访张澜。

  也是在9月15日的这天下午,毛泽东来到了特园。张澜、鲜英非常欣喜,将他再次引入张澜的卧室。张澜待毛泽东坐定,迫不及待地问:

  “润之先生,展望谈判,终将如何?”

  毛泽东答道:

  “表老,目前谈判是有所收获的,已有部分达成协议。首先,他们同意避免内战和两党和平合作建设新中国。其次,他们承认了各党派的合法地位和人民的某些民主自由权利。”

  张澜闻言点头微笑。毛泽东接着说:

  “另外,蒋氏已同意结束训政,召开政治会议。”

  张澜欣喜道:

  “召开政治会议,也即党派会议,这我们从年初喊到现在了,斗到今天了,蒋氏迫于时势,总算同意召开这个曾被他目为分赃会议的会议了,不容易啊!”

  张澜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他所说的蒋介石的话,是发生在这年2月份的事,那时,周恩来去见蒋介石,告知他中共关于召开党派会议的意见,蒋介石横眉道:“各党派会议等于分赃会议!”

  张澜接着问毛泽东:

  “那么,何时召开呢?”

  “未定具体日期,但我们当力争早日召开。”

  “那联合政府呢?”

  “我们提出在政治会议上讨论决定之。当然其它问题,如和平建国纲领、国民大会、宪法等等,都将在会议上讨论决定之。”毛泽东抽了口烟,又说:“上述这些您也已有耳闻,目前,大体上都有了眉目。”

  张澜欣慰道:

  “这些看来都是确定的了?”

  “口头是确定了,也记录在卷,问题是要看今后实现得如何了。纸上的东西,要变成现实的东西,还得加一大把力呢。”毛泽东接着告诉了张澜一个内情:“这次我们为了换得人民需要的和平民主,是作了一些让步的,我们准备让出南方8个解放区。”

  “这是为什么?”

  张澜为之惋惜。毛泽东解释说:

  “人家要回南京,我们的这些解放区在他的床旁边,或在他的过道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宋太祖是困不着觉的。他们硬要争,还造谣说共产党就是要地盘。我们考虑到这还不至于损害人民的根本利益,就做了这个让步。抗战时我们自动取消工农革命政府名称,红军改为国民革命军,没收地主土地改为减租减息,所做让步比现在还大呢。现在,我们让步,就有利于击破其内战阴谋,使他们的谣言制造厂破产关门,取得国内外广大中间分子的同情。”

  “您所见在大处,甚是,甚是。”

  毛泽东继续说道:

  “目前的症结所在,是军队和解放区政权两大问题。”

  “至今还谈不出一个圆满办法来?”

  “是啊。表老,关于军队问题,我们提出我们的军队可以缩编为48个师,国民党他们是263个师,我们占六分之一。后来,他们说,他们的军队要缩编到120个师,我们说很好,准备继续让步,照比例减下去,我们可以缩编到24个师,甚至20个师。这样一来,他们无话可说。但我看蒋氏本意是要在‘统一军令’的借口下,取消我们的军队,这就是这个问题实际上今天没有、也不大可能真正解决的根本原因所在。关于解放区的问题,我们先后提出了4个解决方案,但逐一给他们否定了,理由只有一个,我们所提均不合其‘统一政令’的口味,被认为与‘统一政令’背道而驰,看来蒋氏这个‘统一政令’非取消解放区不可。”

  毛泽东猛抽几口烟,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张澜静听着毛泽东的叙述,目光深沉凝重。他看到毛泽东的神情,不由得推心置腹地说道:

  “润之先生,在五四以后,为了摆脱北洋军阀的统治,使国人能够过问政事,我曾经和吴玉老在川北推行过地方自治,深知政权、军权之于民之重要。润之先生,国民党丧尽民心,全国老百姓把希望寄托于你们,你们当坚持的,一定要坚持,好为中国保存一些干净土!”

  毛泽东连连点头,神态肃穆而激动!鲜英夫人送来了点心。大家用毕,毛泽东又说道:

  “表老,这里我要告诉您一件事,他们正在美国支持下大力运兵,名为接受,实则准备内战。”

  “哦”张澜惊怒道:“此事先前虽有所闻,尚未能全信,今日看来,确然无疑了!”

  “表老,蒋氏在抗战之初,打仗还像个样子,一上峨眉,就基本上躲在山上观战了。对他来说,胜利是等来的。他的方针也是早已定了的:保存实力,准备内战。我们的方针是坚决反对内战,尽最大努力,委婉忍让以制止内战。但是,我们也清醒地看到,内战危机十分严重。如果蒋氏置一切于不顾,决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拿起刀来,那么人民被迫也只能拿起刀来。”毛泽东说到此处,想起在抗战时期,拥有军队的共产党,竟然被蒋介石规定为以文化团体资格参加国民参政会,就不无戏虐地又接着说道:“到那个时候,我们这个没有合法地位的武化团体也就只能回敬他一个‘无法无天’了。表老,对此我们是有估计的,也是作了精神准备的。”

  “假若时局真的发展到不可逆转的境地而被迫一战,敢问,前途如何?有几分把握?”

  “广大人民是和我们在一起的,这是我们的事业必然取得胜利的保证。我们有坚强的党,有从事人民战争的军队,又具有威力的统一战线,这是我们籍以取得胜利的三大法宝。当然困难是有的,但前途是光明的。”

  张澜凝视着毛泽东,他从毛泽东那睿智而深邃、敏锐而坚定的目光中体味出一种难以言传的东西来。他在心里忽然默默念道:“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沉默片刻后,张澜提出了一个重大问题:

  “润之先生,内战到了不可避免之日,四川该怎么办?”

  “表老,我今天主要就为这件事来的。四川支持8年抗战,蒋氏在这里有一定势力,他还都南京后,对此岂肯放手?是还会另有打算的。”毛泽东沉思片刻,忽一昂首,举起厚实大手,竖出两个指头,亲切而又诚恳道:“表老,如内战不可避免,我谨代表我党中央郑重拜托两件大事:第一件大事,请您以您之威望,影响地方实力派与我党通力合作;第二件大事,请您协助我地下党发展武装,组织游击队。日前,我跟恩来商量决定,派贾子群等在南充组织川北民主联军,打通华蓥山、大巴山,伏牛山至五台山,也就成了连接四川与华北解放区的地下通道。表老,这要请您大力协助了。”

  “我当尽力为之,不负君命!”

  张澜一口应诺。毛泽东紧紧地握住了张澜的手。四目默然相向,豪情壮气在双方感应、交融,溢满斗室。毛泽东缓缓松开张澜的手,拿起搁在烟缸边上仍燃着的大半截香烟,抽了几口,眉头一紧,密嘱道:

  “表老,如果国共谈判成功而建立联合政府,视情况许可,川康问题可由地方自己解决。如果谈判失败,内战打起来,川康力量够,就早起义,力量不够,可等我军进川时协同作战。”

  张澜郑重地点了几下头。毛泽东换上一只烟,吸着思考着,又提出了一个建议,他说:

  “表老,恩来和我都有一个想法,也是一个要求,我们希望今后在重大政治问题上,民盟能与中共事先交换意见,共同商讨,统一认识后采取一致行动,未知尊意如何?”

  “甚好,先前我亦早有此想,因如此始有力量掣肘蒋氏,以达到我们的目的。我们双方必须建立此种密切合作关系。”

  毛泽东站起身来,一边抽着烟,一边在室内来回走了几步,又回到座位上,继续说道:

  “表老,我们刚才谈的都是准备战争的事,当然,话得说回来,打仗,只是到了被逼至无可奈何的地步,出此下策,才走的一着棋子,我们总还是要用一切办法、尽最大努力来争取实现和平!”

  “是啊,是啊。这更为我素所主张的!润之先生,我们民盟不日将召开临时全国代表大会,民盟决心与中共为民主、统一、和平、建国共同奋斗到底!”

  毛泽东起身向张澜伸出手去,张澜也立即站起,二人长时间紧紧地握手。张澜忽然道:

  “现在,你们同国民党双方关起门来谈判,已经谈拢了的,就应把它公开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免得蒋介石以后不认账。”

  毛泽东欣然道:

  “您看用什么方法方式好?”

  张澜想了一想,说道:

  “这样,你们如有不便,由我来给国共双方写一封公开信,把这些问题摊开在国人面前,好受到全国百姓的监督和推动。”

  毛泽东笑道:

  “好,好,谢谢张表老!表老真是老成谋国啊!”

  “谈不上,谈不上,我只为蒋氏此人从来不讲信义啊!”

  毛泽东与张澜、鲜英挥手告辞,他高兴地说:

  “今日畅谈甚欢!”

  9月15日这一天,苏联远东司令部为与中共中央取得联系,派一名苏军大校由曾克林陪同飞抵延安。

  原来,八路军冀东军分区司令员曾克林率领部队进入沈阳后,在沈阳成立卫戍司令部,与苏军取得了联系,并从苏军处获悉:中共只要不用八路军、共产党的名义,而用“东北人民自治军”等东北地区地方性部队的名义,就可进入苏军未占领的城市和乡村,接管政权,维持治安。这样他们将不加限制。

  9月16日,中共中央与苏军代表会谈,苏军希望中共中央尽快派负责人去东北,以便协调与苏军的行动。中共中央当即向毛泽东报告了这一情况,毛泽东和中央商定:派彭真、陈云、叶季壮、伍修权、段子俊和莫春6人,于17日乘苏军飞机飞抵东北,在沈阳建立以彭真为书记的中共中央东北局。

  也就在此时,美苏之间也在暗自较劲:美国政府命令它在西太平洋的陆、海军司令,按期运送国民党部队前往东北。而苏军则尽可能地阻挠或迟滞国民党接管东北。详情待后再叙。

  9月16日下午4点半,美国驻华第14航空队总部的3个士兵霍华德.海曼、爱德华.贝尔和杰克.埃德尔曼,应毛泽东之邀来到红岩村八路军驻渝办事处,他们以好奇的目光欣赏着“小解放区”的初秋景色。

  毛泽东何以会邀请3个美国士兵呢?原来在不久前,海曼3人得知毛泽东喜欢抽烟,便从部队配给他们的香烟中拿出几条美国香烟,又写了一封对毛泽东表示崇敬并希望中国人民有一个繁荣、和平前途的短信,送到八路军驻渝办事处。他们还通过大学里的朋友见到了周恩来,向周恩来表达了渴望拜会毛泽东的愿望。几天后,他们就得到了回信,说是毛泽东接受了他们的礼物,并邀请他们到办事处去一起吃饭。

  且说海曼、贝尔和埃德尔曼走进办事处的接待室,担任翻译工作的龚澎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热情地说:

  “请坐,毛主席马上就下来。”

  毛泽东得知客人来了,便身着白色衬衫,外罩灰色中山装,顺着二楼楼梯走下来。他掀开竹帘,进了接待室,对客人们亲切地说:

  “欢迎你们。”

  说着,笑容满面地走到3位客人面前,同他们一一握手。他见客人们汗流满面,便把手中的扇子递给他们,把他们请进客厅。海曼他们打开背包,拿出香烟,腼腆地送给毛泽东。毛泽东接过礼物,微笑着说:

  “谢谢!你们太慷慨了。”

  宾主落座后,毛泽东亲切地和他们交谈起来,间或也讲两句英语。客人们见毛泽东如此随和、平易近人,刚来时的那种紧张和拘束一扫而光。毛泽东仔细地听着客人提出的问题,坦率诚挚地向他们讲述了共产党在一些重大问题上的立场和主张。他也询问了客人们的身世、家庭和在美国的生活状况及对战后生活的愿望,了解有关美国国内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情况。3个美国客人把他们剪辑的旧报纸送给毛泽东,毛泽东接在手里,认真地翻阅着,说:

  “世界正在变化,而且发展很快。”

  他还对客人说:

  “你们如有机会,请代我向斯诺、爱泼斯坦、史沫特莱表示问候,祝贺他们取得的一些成就。史沫特莱具有坚定不移的高贵品质。具有这种品质很重要,很宝贵,我们就是以此战胜敌人的。”

  52岁的中共领袖和20岁刚出头的美国士兵成了忘年之交,他们谈天说地,无拘无束。不知不觉间太阳渐渐西坠。毛泽东指着客人胸前挂着的照相机说:

  “你们是不是想照相?现在太阳还未下山,抓紧时间拍一张吧!”

  于是,3个美国士兵,还有办事处的钱之光、乔冠华、龚澎、舒光彩,簇拥着毛泽东来到办事处楼房西侧的一丛香蕉树前,摆好姿势,照了几张集体合影。

  晚上7时,周恩来从城内回到红岩,来到会议室,向客人表示歉意。

  毛泽东、周恩来请3位客人共进晚餐,在一张椭圆形的大桌旁,3人客人分坐在毛泽东和周恩来的两侧。毛泽东、周恩来先后举杯祝酒,感谢3位美国客人的光临,感谢美国人民对中国人民的援助。晚餐虽然没有美酒佳肴,但大家互相敬酒敬菜和祝福,倒也十分亲切。

  3位客人将他们积存的115美元赠给毛泽东,说是表示美国人民对八路军、新四军坚持抗战的支援。周恩来马上问:这些钱,都是谁的捐款?我们代表中国共产党、八路军和新四军表示感谢。

  眼看到了深夜时分,3位客人起身告辞,他们问毛泽东:

  “我们对中国应如何帮助?”

  毛泽东说:

  “你们将自己在中国所见到所听到的一切,回去告诉美国人民。”

  毛泽东将12幅一套的版画,赠给他们作为留念。他和周恩来送3位客人到办事处大门外,同他们一一握手告别。毛泽东还说:

  “希望有一天,在中国能再见到你们。”

  爱德华.贝尔回到兵营,按捺不住喜悦的激情,打开笔记本写道:“毛主席是我见到的最客气的人,对人极为坦诚。毛主席的个性不同凡响,第一次见面就给人深刻的印象,使你不由自主地喜欢他。”“他非常谦虚,”“他讲起话来声音柔和,从不高腔大调地讲话,从不激动,他是真正的人民领袖。”“我在毛主席面前,不由自主地有一种卑微感。”

  霍华德.海曼后来在毛泽东逝世后回忆这一段历史时,深情地写道:“学者和历史学家们可能向你们讲述毛是一位诗人、历史学家或革命家。可是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一位热情、恬静、关心人的人,他能很容易地立即使你不感到拘束。”

  9月17日,蒋介石亲自签发命令,在国民党军队中进行反共内战动员。

  9月17日中午,蒋介石邀请毛泽东在林园共进午餐,作陪的有张群、吴国桢、赫尔利。

  午餐后,他们一起商讨军事问题,毛泽东断然拒绝交出解放区。他想起蒋介石让周恩来捎给他的那句话:“你告诉润之,要和,就照这个条件和。不然,就请他回延安带兵来打好了。”他巧妙而又毫不含糊地对蒋介石说:

  “现在打,我实在打不过你。但我可以用对付日本人的办法来对付你,你占点线,我占面,以乡村包围城市,你看如何?”

  尽管谈判陷入了僵局,但是毛泽东和蒋介石谁也不愿把已经绷得很紧的弓弦拉断。在这种情况下,赫尔利就只好分别约见国共两党代表,劝说双方妥协。

  9月17日下午,毛泽东在桂园举行茶话会,招待实业界人士章乃器、刘鸿生、李烛尘、范旭东、吴羹梅、吴蕴初、胡西园、潘昌猷。毛泽东对他们在工业方面的成就表示赞扬,他还说:

  “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民族资本是得不到发展的,只有在国家独立、民主、自由之下,民族工商业才有发展的前途。我们不会把民族资本家看做敌人,而是看做朋友,不没收产业,而是调节劳资关系。”

  茶话会结束后,毛泽东起身送客,他问走在后面的范旭升:

  “如果国共两党建立联合政府,范先生可否出任一个部的部长?”

  范旭升沉思片刻,恳切地说:

  “毛主席,我不是做官的料。不过,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个人。”

  “谁呀?”

  毛泽东显然很有兴趣。范旭升说:

  “李烛尘!”

  李烛尘,原名华榗,1882年出生,祖籍在湖南省永顺县。他从20世纪初开始致力于创办民族化学工业,先后任永利碱厂厂长、久大盐业公司总经理。在抗战时期,他将工厂迁入四川后,以著名实业家的身份成为国民参政会的参政员。

  且说毛泽东回到办公室后,看着刚进屋的周恩来,问道:

  “恩来呀,我那位湖南同乡李烛尘怎么样啊?”

  “很进步,很有胆量。”周恩来认真地说:“他和我们党早就有了交往。上个月,他还对《大公报》和《新华日报》发表谈话,欢迎主席来重庆哩!”

  9月17日晚,刘少奇、朱德、任弼时以《为力争东北,控制热察之战略计划及工作部署》,电告在重庆的毛泽东和周恩来,他们提出了“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方针,建议新四军江南主力立即转移到江北,皖南、皖北新四军第7师也向北撤退,从山东、华中抽调10万至15万人北上。毛泽东、周恩来当即复电中共中央说:

  “完全同意力争东北的方针。东北及热河、察哈尔控制在手,全党团结一致,什么也不怕。”

  电报中还告诉刘少奇等人说,谈判无进展。

  9月19日中午,毛泽东设宴招待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

  下午,毛泽东会见了在重庆的美国战时新闻处的韩丁等人。

  韩丁回忆说:“记得毛泽东是在一个小房间里会见我们的。房间里除一张木头方桌和几把椅子以外再没有任何别的东西了。我们在桌旁坐下来。毛泽东和我是对面坐着,格里.坦纳鲍姆坐在他的左边。周恩来的助手、担任翻译的龚澎坐在他的右边。毛态度友好,但精神严肃安详。他有十足的自信心,但丝毫不想给人以任何了不起的感觉。”“毛一贯地设法同抱有各种见解的各式各样的美国人直接接触,来尽可能多地了解美国的情况,他同我们的会见便是这种坚持不懈的努力的一部分。”

  韩丁还记述了这次会见的情形,他写道:

  “我们本来准备要问他一大堆有关解放区、抗日战争、新民主主义和中国的未来等问题的;但是,毛却把问题倒了个个儿,反而问了我们许多问题,问的都是美国的情况。格里有过一段当工人和组织工会的经历。我以前从事过农业,搞过农业工会。毛向我们两个询问了有关美国工人和农民的生活、他们的组织和斗争情况,他们同政府和大企业的关系以及他们对这两者的态度等问题,不管我们对这些问题能提供什么样的见解。他提的问题表明,他非常了解美国社会的基本情况,这些问题使我们不得不去深入思考。

  他问我们:‘农业局和农场主联合会有什么区别?’‘美国的大多数工人为什么没有组织起来?’‘杜鲁门会主张对农民和工人采取什么政策?’对于这些问题是不能够毫无准备、简单地做出回答的。我们对于许多问题的回答都是很不够的。然而,即令是在这样的时候,毛也是耐心地、专心致志地听着。因此,我们一点也不感到紧张和拘束。

  我们离开时得到的主要印象是:毛是一位专心致志听别人谈话的人。”“格里和我都不是什么取得了伟大成就的人物,而是美国的两名各自有自己的社会经历的好心的青年。对毛来说,这就够了。他把我们看做是提供有价值的材料的来源,用了大半个下午同我们友好地交谈。”

  9月19日夜,毛泽东及中央为了进一步加强东北的领导力量,商定派林彪、高岗、李富春、张闻天及在山东的罗荣桓几位军政要员赴东北。

  毛泽东选择由林彪率10万人马出击东北,是经过认真的思考的,林彪是他从林彪当营长的时候开始一手培养起来的青年才俊。这是一个极富个性和极具特色的人物。林彪能打仗在全军是公认的。有一段非常重要的历史,几乎没有被人提起过,那就是在第4次反围剿中,毛泽东已经被排斥于领导之外,若不是林彪率部彻底打垮国民党陈诚部队的主力,很可能使红军第5次反围剿的失败提前发生。毛泽东早在抗战结束前夕的45年5月31日开始,就多次强调东北战略地位对于中共的重要性,此次派林彪及罗荣桓这一对最佳搭档作为东北地区的最高军事首领,的确是不二人选。

  而在这一天,林彪、陈毅一行在去山东赴任途中已经到了河南省濮阳境内,他们收到了由中共中央代主席刘少奇根据《为力争东北,控制热察之战略计划及工作部署》起草的一份“万万火急”的中共中央指示电,电文中写道:

  “1、国共谈判暂时很难有结果。国民党军队在敌伪掩护下业已进入许多大城市及交通要道,并有进入北平、天津之可能。伪军几乎全部为国民党掌握。热河及察哈尔两省我必须全部控制,东北全境我亦有控制可能,但苏联红军在12月初将全部撤离东北(热察两省将更早撤退),我必须迅速做妥善部署,能保障我党对于东北的控制。

  2、目前全党全军的主要任务,是继续打击敌伪,完全控制热察两省,发展东北我之力量并争取控制东北,以便依靠东北和热察两省,加强全国各解放区及国民党地区人民的斗争,争取和平民主及国共谈判的有利地位。为此,特作下列部署,望坚决执行之:甲:晋察冀(除冀东外)和晋绥两区以现有力量,对付傅作义、马占山向察哈尔、张家口之进攻及将来胡宗南由北平向张家口之可能的进攻,坚决打击傅、马及其它进攻之顽军,完全保障察哈尔全境、绥远大部、山西北部及河北一部,使之成为以张家口为中心的基本战略根据地之一。乙、山东主力及大部分干部迅速向冀东及东北出动。第一步,由山东调30000兵力到冀东,协助冀热辽军区肃清伪军,开辟热河工作,完全控制冀东、锦州、热河。另由山东调30000兵力,进入东北发展,并加装备。丙、华东新四军(除5师外),调80000兵力到山东和冀东,保障与发展山东根据地及冀热辽地区。浙东我军即向苏南撤退,苏南、皖南主力即撤返江北。丁、成立冀热辽中央局,并扩大冀热辽军区,以李富春为书记,林彪为司令员。罗荣桓到东北工作。将山东局改为华东局,陈毅、饶漱石到山东工作。现在的华中局改为分局,受华东局指挥,其人员另行配备。戊、晋冀鲁豫军区竭力阻滞并打击顽军北上部队,准备30000兵力在11月调到冀东和进入东北。己、全国战略方针是向北发展,向南防御。只要我能控制东北及热察两省,并有全国各解放区及全国人民配合斗争,即能保障中国人民的胜利。庚、关于各区具体部署另定。”

  林彪及邓华等人根据中共中央这一指示,立即拨马赶往东北。陈毅根据中共中央这一指示,“取捷径直到山东”,接替山东军区司令员兼政委罗荣桓的工作。

  欲知东北局势后来怎样?请看后边详细叙述。

 

 

 

 

  第171章

  “我到重庆来,还不是为跟反共头子蒋介石谈判吗?国民党现在是

  右派当权,要解决问题,光找左派不行,他们是赞同与我们合作的,

  但他们不掌权。解决问题还要找右派,不能放弃和右派接触。”

  话说1945年9月20日上午,毛泽东在王炳南的陪同下,登门拜访了陈立夫。毛泽东这一举动使他周围的人们非常惊异,他们奇怪毛泽东为什么要去拜访CC头目这样的反共头子。像陈立夫、戴季陶这样的反共专家和顽固分子,我们平时都看作冤家对头,相顾眦裂,有什么好见的呢?可毛泽东说:

  “不错,这些人是反共的。但我到重庆来,还不是为跟反共头子蒋介石谈判吗?国民党现在是右派当权,要解决问题,光找左派不行,他们是赞同与我们合作的,但他们不掌权。解决问题还要找右派,不能放弃和右派接触。”

  毛泽东想的是,越反动的头子越要去拜访他,越要去做工作,这样才越能显示出共产党和谈的诚意。王炳南心里暗暗想:同陈立夫这种人可怎么谈呢?没想到毛泽东在会见陈立夫时,他先以回忆的口气谈起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情景,然后批评国民党实行剿共的错误政策,他说:

  “十年内战,共产党不但没有被消灭,反而发展壮大了。而国民党剿共的结果,却同时引进了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险些招致亡国的祸害,这一教训难道还不发人深省吗?我们上山打游击,是国民党剿共逼出来的,是逼上梁山。我们就象孙悟空大闹天宫,玉皇大帝封他为弼马温,孙悟空不服气,自己鉴定是齐天大圣。可是你们却连弼马温也不给我们做,我们只好扛枪上山了。”

  毛泽东在谈笑自若中,对国民党的政策巧妙地进行了批评,同时又向陈立夫介绍了他对于国内时局的主张,提醒国民党认清人心所向。毛泽东的诚恳态度,使陈立夫不得不表示对这次国共谈判要“尽心效力”。

  毛泽东从陈立夫官邸出来,又去看望了在大革命时期他的老对头叶楚伧。接着,他还到上清寺程潜府上回访。

  此前,程潜曾到毛泽东的住处拜访,既是礼节性的访谈,也是同乡和老相识的会见,二人相谈甚欢。

  程潜,字颂云,1882年出生于湖南省醴陵县。清末秀才,同盟会会员。辛亥革命后,程潜曾任非常大总统府陆军总长;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担任广东大本营军政部长。他和担任国民党中央代理宣传部长的毛泽东,都是国民党政治讲习班的理事。程潜在北伐战争时期任国民革命军第6军军长。抗日战争时期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河南省政府主席等职。因他主张和中共联合抗日,与中共有较多往来,遭到蒋介石的猜忌,在1938年冬,被免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河南省政府主席职务,先后被调任为有空名而无实权的西安行营主任、天水行营主任、国民党战地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抗战胜利后,任武汉行营主任。

  且说程潜设家宴热情款待毛泽东。毛泽东向程潜介绍了中共的政策与主张,他说:

  “我们和国民党当局在谈判中,互相做了一些让步,希望国共两党能够和平合作建设新中国。如果今后蒋介石还要发动内战,那他就在全国全世界面前输了理。”

  毛泽东还说:

  “你是老资格,国民党政府下届改选,你可以参加副总统的竞选。你竞选成功了,好主持和谈。”

  程潜说:

  “我没有钱,竞选搞人家不赢。”

  毛泽东说:

  “你跟你的老部下商量,找他们想办法嘛!如果选不上,你就只要个湖南。有一个地盘,掌握实权,就好活动。没有实力,官做得再大也没有用。”

  后来程潜在1963年毛泽东70大寿时,写了12首祝寿诗,其中有句云:“我本多年邀默契,喜从中夜挹明光”。“默契”指的就是这次谈话。

  9月20日下午,毛泽东、周恩来、董必武、王若飞出席《大公报》负责人王芸生在李子坝报社举行的招待会。

  报馆里一片喜气洋洋,职工们一齐动手,将院内外清扫得干干净净,“季鸾堂”被装扮得焕然一新,正楼前的花坪显得格外艳丽。

  两辆小汽车先后开进报馆院内,首先走下汽车的大高个正在上台阶,只见他穿着朴素的中山装,面孔很慈祥,他就是毛泽东。跟在毛泽东后面的是周恩来、董必武、王若飞等人。《大公报》的负责人王芸生迎上去,与毛泽东等人握手,他们乐呵呵地走进正门,步入了2楼的“季鸾堂”。

  王芸生一直处在张季鸾的“国家中心论”的桎梏下,他仅从主观愿望出发,期盼国共合作,尽快重建破碎的国家。他在《毛泽东先生来了》这篇社论中,对于国共和谈寄于很大的希望,他以为只要蒋介石能坐下来和毛泽东谈判就是大团圆了。席间,王芸生对毛泽东说:

  “希望国共继续合作,不要另起炉灶。”

  毛泽东笑呵呵地回答说:

  “‘不要另起炉灶’的话我很赞成,但是蒋介石得要管饭。他不管我们的饭,我不另起炉灶怎么办?人家的锅里是不许我们造饭呀!”

  王芸生闻言,无言以对。在王芸生的要求下,毛泽东为《大公报》报社职工题了词,他写的是:“为人民服务”。

  这一天,重庆市市长贺耀祖特邀毛泽东赴其私邸出席晚宴。

  贺耀祖是湖南省宁乡县贺石桥人,早年参加同盟会,参加过辛亥革命。毛泽东来重庆时,贺耀祖在机场和他一见如故,视为知己。贺耀祖十分关心毛泽东在重庆的安全,多次严令有关方面加强保安措施。

  晚宴已毕,贺耀祖出于同乡及对毛泽东的敬慕,安排了一个小型的“湖南同乡会见”。他原定只有十数人参加会见,没想到消息一传出,众多的湖南故旧都来了,竟然有二三百人之多,客厅里坐满了,院子里也坐着站着许多人。毛泽东对乡亲们说:

  “两党共同领导抗战,打败了日本侵略者,今后应当继续合作。”

  贺耀祖说:

  “民同此心,国家有望。”

  毛泽东又说:

  “中国革命能取得这样的成果,社会各界和老百姓及诸君作了努力。”

  贺耀祖笑了笑,接着说:

  “是的,广东人出钱,湖南人出命。”

  毛泽东作了一个手势,诙谐地说:

  “是的,那些浙江人就做官了!”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后来,毛泽东离开重庆后,蒋介石把贺耀祖叫去狠狠地训了一顿,他说:“湖南人团结非国家之福,乃国家之祸!”

  20日晚上,毛泽东回到红岩村,收到中共中央本日来电说:据西安确息,蒋介石密示所嘱:“目前与奸党谈判,乃系窥测其要求与目的,以拖延时间,缓和国际视线,俾国军抓紧时机,迅速收复沦陷区中心城市。待国军控制所有战略据点、交通线,将寇军受降后,再以有利之优越军事形势与奸党做具体谈判,彼如不能在军令政令统一原则下屈服,则以土匪清剿之。”

  9月21日,国共谈判因一直陷入僵局,双方同意休会5天。

  这一天,赫尔利找毛泽东谈话,要求中共要么交出军队,要么破裂。毛泽东回答说:“我们还要讨论。”

  周恩来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向各党派、文化界、新闻界等阐述了中国共产党的主张,说明了谈判停顿的原因。

  9月22日上午,蒋匀田到桂园会见毛泽东。蒋匀田问道:

  “毛先生到渝20天了,谈判结果如何?”

  毛泽东说:

  “事关保密,本不能告人,蒋先生是友党领袖,不妨实告。商谈近20日,时间白费,毫无结果,已面临僵局了。”

  “20日来谈及那些问题?僵在那一点?能否相告?”

  “两个问题,一是军队的分配比例问题,一是我们管理地区的自治问题,没有协议,可以说商谈已经失败了。”

  毛泽东坦率地回答了蒋匀田的问题,没想到蒋匀田却说:

  “对你们来说,失败是可惜的。但从人民角度看,如商谈成功,那才是真失败!”

  毛泽东闻言,已知来者欲逞口舌之辩,便问道:

  “你意何所指?”

  蒋匀田面呈得意之色,说道:

  “第一,如军队分配获得协议,将来政府增1团,你方亦必按比例增加,否则失其比例。如双方俱增,那将演成国内军备竞争,人民何能负此重担?第二,如你们就划分领土管理权达成协议,其结果不外延缓今日之战争为明日之战争而已。”

  毛泽东又退了一步,问道:

  “那么,你们有何高见?”

  “最好恪守你在机场的书面谈话,争取民主与自由。只有真正的民主,才能为人民谋福利,在野党的安全也才有保障,此其一。其二,商谈不宜只限贵党与国民党,其他少数党领袖亦应参加。”

  “希望你的高见能够实现。如果贵党提出商谈参加人问题,我们一定主张邀请其他党派参加。”毛泽东抓住蒋匀田的话反将了一军,接着步步进逼,他说:“贵党张君励先生给我的公开信,主张我方把军队交给蒋先生。老实说,没有我们这几十万条破枪,我们固然不能生存,你们党派也无人理睬。你看,照张君励先生所说,把军队交给蒋先生个人,能解决问题吗?我想,如果张君励先生有机会练兵,他也会练兵的。”

  蒋匀田闻言张口结舌,只好转换话题说:

  “假如有一天不需要枪杆保卫,像欧美民主国家一样,你愿意放弃所有枪杆吗?”

  毛泽东知道对方理屈,就先放他一马,反问道:

  “请先回答,你相信共产党的政治斗争技术吗?”

  蒋匀田只好老老实实地说:

  “我确信你们的政治斗争技术不在任何党派之下。”

  毛泽东见蒋匀田已经举起了白旗,就再将一军,他说:

  “那好,你刚才提的问题,自己已经回答了一半了。试想,如单凭政治斗争就能取得政权,我们为什么搞几十万军队?请注意,别说是军队可以杀人,就是特务跟踪,你在前边走,他们在后边跟,步步威胁你,你受得了吗?”

  蒋匀田已经无话可说了,只有找话说:

  “请问,你对中国文化的估价如何?”

  毛泽东一看他又撞到枪口上了,就笑着反问道:

  “怎么?你是否怀疑我们相信共产主义,就不懂中国文化和历史了吗?”

  蒋匀田一看毛泽东的势头,只得连忙收手道: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9月22日晚上,毛泽东在下榻处分批会见了在重庆的作家和戏剧界人士。他在会见张恨水时问道:

  “张先生生活一向可好?”

  张恨水答道:

  “还可以,谢谢!毛先生大智大勇,以民族大业为重,不计前嫌,置个人安危于不顾,亲临重庆,国人无不感佩。和平有望,国家有望啊!”

  毛泽东说:

  “不敢当,我们共产党一向是主张和平的。正如先生小说所描写的那样,现实的中国社会魑魅魍魉太多了。多少年来,华夏大地战火频仍,弹痕累累,哀恨遍野,黎民菜色。尽罹倒悬之苦的人民无有一日不期望和平哇。”

  他说到这儿,使劲将手中的烟蒂摁灭,接着说:

  “过去我们和蒋先生打了几年仗,蒋先生把我们从江西送到了陕西。后来,日本人的枪炮,又帮助我们握了手,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嘛。现在日本投降了,我们不想也不能再打下去了,这是大家的意愿,是整个中华民族的意愿。孔夫子说,和为贵。我们就是为了和平而来的。我们愿以自己诚心诚意的行动,为实现和平建国的光明前途,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毛泽东见张恨水频频点头,微微一笑,接着说: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事物的发展并非那么简单。和平的实现,不仅需要国共双方的一致努力,也需要各党派、各界人士共同携手,为反对战争,争取和平而做出不懈的奋斗。张先生编辑的《新民报》副刊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我在湖南一师读书时,有位绰号叫‘袁大胡子’的先生,曾嘲笑我的作文是新闻记者的手笔。今天遇到了张先生,我可是小巫见大巫了哟。”

  张恨水说:

  “毛先生雄才大略,大笔如椽,我辈小说家,岂敢相比,真是惭愧。正如一些同道所批评的那样,我的小说脂粉气太浓了些。”

  毛泽东说:

  “脂粉气也未必有什么不好,我看曹雪芹的脂粉气比先生要浓得多,但《红楼梦》不也一样令我们叹为观止嘛!我以为,文艺作品的好与坏,不能在题材上作统而言之,关键在于我们的作品,是否真实地反映了社会,刻画了社会的人和社会的事,反映出社会的矛盾斗争。”

  张恨水一向被文学圈内人士笑骂为“鸳鸯蝴蝶派”,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政治家竟会说出了一番不同凡响的文艺理论,就好像遇到了知己似的,兴奋得不住地点着头。毛泽东又笑问道:

  “张先生‘恨水’一名,想是笔名吧?很有味道,愿闻其详。”

  张恨水说:

  “确是笔名。我原名‘心远’。‘恨水’一名是我17岁那年在苏州第一次投稿时自己取的笔名,是从南唐后主李煜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中截取出来的。那时,我想人生有限,决不能让光阴如流水一样白白流逝,所以取这个笔名,也好随时听人称呼,随时看到‘恨水’二字,时刻自勉,珍惜时光。可50年来,仍是蹉跎岁月。”

  毛泽东笑道:

  “先生著作等身,堪可欣慰。李后主词哀怨凄凉之作,竟被先生悟出如此深意,可敬可佩!我也用过许多笔名,却无先生之名寓意隽永。例如我以前常用的‘润芝’一名,便是在湖南一师时杨怀中先生为我取的。有一次,我在给杨先生的信中署名‘毛学任’,杨先生问我何故?我说学一学梁任公(即梁启超——笔者注)。杨先生便给了我一部《胡文忠公全集》要我读。我反复阅读后,觉得胡林翼(清代湘军将领——笔者注)确实值得学习,胡字‘润芝’,我就改为‘学润’。杨先生对我说:‘司马长卿崇拜蔺相如就改名为相如,你既然尊敬胡润芝,就干脆改成润芝吧。’以后,师长和好友们多叫我‘润芝’。”

  不知不觉间两个小时过去了,张恨水临别时,毛泽东赠给他一块儿灰色呢料、一袋小米和一包红枣,握着他的手亲切地说:

  “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块儿我们自制的精毛呢和延安的小米、红枣,就送给你吧!”

  张恨水回到距重庆30多公里的南温泉,高兴地向家人叙述了见到毛泽东的情景,他还对夫人说:

  “毛先生不仅胆识过人,且知识渊博,见地不凡,确是当今豪杰。”

  他吩咐夫人烧了一锅红枣小米粥,让全家品尝。不久,他用延安的毛呢做了一套中山装,只待集会、接客时才舍得穿。后来衣服的颜色褪色了,他就改染成了藏青色。

  且说毛泽东送走了张恨水,又和冯雪峰进行了亲切的会谈。冯雪峰最早获悉了蒋介石蓄意利用和谈的机会企图将毛泽东长期软禁的情报,他立刻报告了周恩来,使中共中央和南方局及时制定了迫使美蒋方面保证毛泽东安全来回的措施。

  毛泽东在谈话中称赞冯雪峰的杂文集《乡风和市风》和《真实之歌》。毛泽东在紧张的谈判之余,还阅读了冯雪峰的新作《奴隶与奴隶主义》。他说:

  “《奴隶与奴隶主义》是几年来很少看到的好文章,它抨击了帝国主义、封建法西斯奴化人民思想的罪恶。”

  9月23日至26日,毛泽东对外称外出访问友好。

  原来在9月下旬,江青带着女儿李讷秘密飞抵重庆,悄悄地住在中共重庆办事处。毛泽东抱着女儿,亲着她说:

  “我的娃娃,爸爸好想你们啊,好想我的娃娃哩。”

  江青打量着毛泽东的面孔,说:

  “怎么拖了这么久还没有定下来,都把人急死了。外面纷纷传言,蒋介石要把你们扣留起来,我实在是不放心呀。”

  毛泽东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谈判的进展,又询问延安的情况。江青把带来的材料拿了出来,她说:

  “据各根据地部队报上来的材料看,几乎所有的国民党军队都在积极地准备内战,只是他们的军队还没有来得及到达前线,所以用谈判来为他们赢得时间。这些材料都是最新的报告,有的来不及用电文发出,我亲自带过来了。”

  毛泽东看罢材料,对江青说:

  “你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以免让国民党知道了采取措施,要防止他们把你们作为人质。你还是看完病回去吧。”

  江青说:

  “不,我要等你这边有点结果再回去。既然来了,我总得能放心才回呀。只要我不暴露身份,其他的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毛泽东说:

  “谈判不会这样拖下去,我将召开记者招待会,向全世界公布谈判真相和我党的态度,然后通知蒋介石,我将返回延安。我估计,蒋介石还不敢公开扣留我,我们这一个多月在重庆的工作还是有成效的,你和女儿赶紧回延安,千万不要成为我说走就走的拖累。”

  江青听从毛泽东的安排,她和李讷看完病后,就秘密地返回了延安。

  毛泽东根据江青带来的材料,了解到国民党集中了50万大军,在日伪的掩护和配合下,沿平绥、同蒲、平汉、津浦等铁路线向平津、张家口和东北急进。他指示刘少奇等人以中共中央的名义发出指示,要求各解放区彻底破坏铁路、公路,迟滞蒋军的行动。他在指示中还说:“迟滞蒋军的行动是当前的战略任务。”

  9月26日,在国内外舆论的压力下,国民党代表不得不根据蒋介石的授意,主动提出恢复谈判。

  毛泽东决定率先让步,以打破僵局争取主动。他提出,中共仅要求军队数目达到全国军队的六分之一,即国民党现在263个师,中共应编有48个师;以后国民党军队缩编,中共军队亦按上述比例递减,如国民党军队编120个师,中共军队应有20个师;国民党军队编为60个师,中共军队可减至10个师。在国民党承认解放区民选政府的原则下,中共在广东、浙江、苏南、皖南、皖中、湖南、湖北、河南(豫北不在内)黄河以南的8个解放区的军队,撤到苏北、皖北及陇海路以北地区。

  周恩来、王若飞在谈判中提出了这一让步的新方案。国民党代表则说:允许中共增加数个补充师,但至多不超过5个军16个师;军队驻地与所谓解放区不可混淆;中共可以提出堪任地方各级行政官员的人选名单,报请中央量才任用,但不可指定何省应划归中央。

  中共自然不同意这个方案,僵局仍然没有打破。此时双方的让步,基本上都已经到了各自拟定的底线。

  9月27日,《新华日报》为了配合重庆谈判,刊出了毛泽东的答记者问。毛泽东在答记者问中介绍了中国共产党的基本情况,即现有120万党员,军队在120万人以上,民兵在220万人以上。他要求国民党政府承认人民军队和解放区民主政权的合法地位。毛泽东还说:

  “目前,中国只需要和平建国一项方针,不需要其他方针,因此内战必须坚决避免。”“我对谈判结果充满信心,无论在什么情形之下,中国共产党都将坚持避免内战的方针。为此目的,中国共产党决定作重要让步,包括让出一部分解放区和缩编军队在内。”

  此时,国共和谈已经达成了部分协议,外间纷纷传言,说是“军统”特务将有不利于毛泽东的行动。

  毛泽东在和章士钊的谈话中,问章士钊对时局作何分析,章士钊想了片刻,在纸上写下一个“走”字,并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章士钊认为蒋介石对和谈没有诚意,正在背后准备内战,乘他尚未准备就绪,毛泽东应迅速离开重庆,防止突变。毛泽东很重视章士钊的意见。

  这个时候,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冯玉祥也分别给蒋介石打电话说:

  “蒋先生邀请毛泽东赴渝共商国是,九州尽知其诚,然现在竟有微词,说先生有软禁毛泽东之意,这种传闻于和谈有碍。为正视听,余等准备通过报界予以辟谣,澄清事实。”

  蒋介石一听十分恼火,但又不便发作,只好故作镇静地说:

  “明人不做暗事,谣言不攻自破,请二位先生及其他党国要员不必介意道听途说。”

  9月29日,周恩来奉命去看望张治中,他说:

  “毛主席想早点回去,早一点签订协定好不好?”

  张治中问:

  “预定那一天回去?”

  周恩来说:

  “预定10月1日。”

  张治中思忖了一下,说:

  “让毛泽东主席一个人回去不好,我们不放心,我既然接毛先生来,当然还是应该由我护送他回去。但10月1日不行,我的活动日程都已经安排好了。我需要向蒋委员长请示。毛先生离渝日期,最好稍晚一些,以便安排,要10月10日以后才行。”

  周恩来闻言大喜,立即表示感谢。

  此时,八路军办事处从美军人员嘴里得知,国民党军队在昆明和龙云打起来了。王炳南深夜把毛泽东叫醒,向他报告了这一消息。毛泽东说,只要龙云能顶住就好了,你们要密切注意事态的发展,随时将情况报告我。

  龙云是张澜秘密发展的民盟成员,对民盟和民主运动贡献殊多。

  9月30日,毛泽东在红岩村会见青年学生,勉励他们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准备担负更重要的工作。

  1945年10月1日,张澜得知蒋介石命杜聿明以武力解除了龙云在云南的权力。骤闻之下,不胜震惊,他由此联想到了毛泽东的安全,立刻派人见周恩来,敦促毛泽东早日离渝。

  10月1日,毛泽东以中央军委名义电示李先念的新四军第5师说:

  “集中主力充分准备,打几个胜仗,歼灭国民党一部分主力,才能稳住中原局势。大量牵制蒋军,也就是支援了华北、华东的斗争。”

  10月2日,柳亚子应邀到红岩村会见毛泽东。

  原来,柳亚子把他准备将自己的诗词和尹瘦石的画卷举办一次联展的想法告诉了毛泽东,毛泽东表示完全支持,亲笔为《新华日报》编印的“柳诗尹画联合展览会特刊”题写了刊头,并约他一叙。

  柳亚子行前,对找他商量联展事宜的尹瘦石说:

  “今天,毛先生约我去谈话,你何不同往?应该为他画一张像。”

  尹瘦石闻之,精神为之一振,兴奋地说:

  “啊,这太好了!我非常想见毛先生一面,如果能为他画像,更是三生有幸!只是怕他太忙,恐怕无暇为我作‘模特儿’。”

  柳亚子一拍胸脯说:

  “包在我身上了。我们是老朋友,老交情。到时候,你不必说,由我提出来好了。”

  不一会儿,毛泽东派来接柳亚子的汽车就到了,尹瘦石连回去换衣服都来不及了,便匆匆陪同前往。汽车开进化龙桥,在一幢黛青色的建筑物面前停下来。办事处主任钱之光将二人迎入客厅。须臾,从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毛泽东健步走了下来,陪同他的是王若飞。尹瘦石举目望去,只见毛泽东年约50余岁,体态伟岸壮硕,上身穿黑色中山装,下着灰色长裤,布鞋。面庞方中带圆,隆准、高颧、广额;眉毛很淡,但一双眼睛深沉有神;蓄长发,中分,好像很久未剪,不修边幅;下巴上一颗显眼的小痣,略略偏右。毛泽东举止庄重而和气,微微笑着招呼柳亚子说:

  “亚子兄,我在此恭候大驾光临哩!”

  “我今天为你带来一位新朋友。”柳亚子一面和毛泽东搭着话,一面转身对尹瘦石说:“这是毛先生。”

  “欢迎,欢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毛泽东向尹瘦石伸出手来,尹瘦石连忙握着他那厚实绵软的大手说:

  “毛先生,久仰,久仰!”

  柳亚子对毛泽东介绍说:

  “这是青年画家尹瘦石先生。”

  毛泽东把紧握着尹瘦石的手摇了几摇,说道:

  “喔,艺术家!文以载道,诗以言志,艺术人才是极为重要的!延安有一所鲁艺,在抗日战争中起了很大作用。不过,那里的艺术家都是窑洞里培养出来的‘土包子’噢。”

  尹瘦石忙说:

  “我也是土包子,没有留过洋。”

  毛泽东笑着说:

  “我们是彼此彼此了。我只读到师范,没有进过大学。恩来他们去法国勤工俭学,我也没有去。我是觉得对中国的问题还未充分了解,首先需要好好研究一下,就一头钻进线装书里研究历代兴亡史了。不过,我对于美术却研究甚少。记得小时候,最不耐烦的是图画,在纸上画了一条横线、一条弧线就交卷,先生问我画的是什么,我说:这是李白的诗意,‘半壁见海日’!”

  说罢,他先自朗声大笑起来。毛泽东的平易近人、潇洒豁达,立刻使尹瘦石消除了拘谨心理。柳亚子说:

  “尹先生是我多年的知交,虽然年纪轻轻,却极富才华。端木蕻良说他‘龙蟠蠼曲谁家笔’,‘勾勒直寻吴道子’!”

  毛泽东笑道:

  “好嘛!中国绘画,源远流长,后继有人,将来,‘土包子’一定能胜过‘洋包子’。中华民族随着政治的独立崛起,一定会迎来文艺的复兴!”

  柳亚子说:

  “我和尹先生正在筹备一个诗画联展,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毛泽东问:

  “‘东风’者何?”

  柳亚子答:

  “独缺润之兄一幅画像。今天我请尹先生来,就是想为你写真,你要为他做‘模特儿’噢!”

  尹瘦石见柳亚子切入正题,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一位身系天下安危的政治家有没有余暇,肯不肯配合?没有到毛泽东不假思索,竟然满口答应了。他说:

  “可以,可以。”

  他回头望望王若飞说:

  “你安排一下时间,哪一天好啊?”

  王若飞有些为难,谈判期间,时间紧得很,这画像之举又节外生枝,还颇费时间。他马上查了一下预定的工作日程,说:

  “那么,只有5号下午了。”

  毛泽东说:

  “一言为定。”

  王若飞取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在上面写上几个字:“5号下午送尹先生到红岩村。”写罢递给尹瘦石说:

  “届时请先生持此到张公馆,有车子送你过来。”

  尹瘦石起身告辞,毛泽东即请柳亚子上楼进行预定的谈话。柳亚子正式向毛泽东提出了迁居延安的想法,毛泽东说:

  “亚子先生在国统区有一定的影响,还有更大的作用。亚子先生,我们不久就会要见面的。”

  柳亚子听了毛泽东的意见,连连点头,决定回到他的老根据地上海。毛泽东认为这蛮好。

  10月3日,蒋介石向部下下达密令说:

  “奸匪若不速予剿除,不仅8年抗战前功尽弃,且必遭害无穷,使中华民族永无复兴之望,我辈将士何以对危难之同胞,更何以对阵亡之将士。遵照所订剿匪手册,督励所属,努力进剿,迅速完成任务,其建功于国家者必膺懋赏,其迟滞贻误者当必执法以绳。”

  10月4日,毛泽东闻讯柳亚子的妻子郑佩宜因盲肠炎住重庆市立医院开刀,特意写了一封回信表示慰问,他写道:

  亚子先生吾兄道席:

  诗及大示诵悉,深感勤勤恳恳诲人不倦之意。柳夫人清恙有起色否?处此严重情况,只有亲属能理解其痛苦,因而引起自己的痛苦,自非“气短”之说所可解释。时局方面,承询各项,目前均未至具体解决时期。报上云云,大都不足置信。前曾奉告二语: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吾辈多从曲折(即困难)二字着想,庶几反映了现实,免致失望时发生许多苦恼。而困难之克服,决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此点深望先生引为同调。有些可谈的,容后面告,此处不复一一。先生诗慨当以慷,卑视陆游、陈亮,读之使人感发兴起。可惜我只能读,不能做。但是万千读者中多我一个读者,也不算辱没先生,我又引以自豪了。敬颂

  兴居安吉!

  毛泽东

  毛泽东在信中把他对时局的看法也告诉了柳亚子,毛泽东写道: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柳亚子对毛泽东的盛情万分感激,又写了两首诗,其中有:“驰笺问疾殷勤甚,合走深山慰病妻。”柳亚子还在另一首诗里写道:“瑜亮同时君与我,几时煮酒论英雄?陆游陈亮宁卑视,卡尔中山愿略同。”

  10月5日,周恩来、王若飞和张群、张治中、邵力子,在曾家岩蒋介石侍从室会谈。周恩来代表中共方面宣布: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定于周内返回延安。

  10月5日下午2时许,尹瘦石携带着笔、墨、纸、砚,到了上清寺桂园张治中公馆,随周恩来登上了等候在门前的汽车,前往红岩村。同行的还有中共四川省委书记张友渔。

  3时许,车子到了红岩村,周恩来陪同尹瘦石进了客厅,由18集团军驻重庆办事处主任钱之光陪同等候毛泽东下楼来画像,周恩来自去忙自己的事务了。

  这间客厅极为简朴,仅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而已。尹瘦石作画心切,短短的等待好像过了很长时间,他想,毛先生手头的工作可能还没有处理完,也许,毛先生还要梳洗一番准备一下。在尹瘦石的猜测和等待中,毛泽东突然出现了!他未做任何“化妆”,依然是上次见面时的装束,只是因天气转寒多加了一件黑色大衣,长发依然未加修剪,甚至连唇边长出的短髭也听之任之,没有修剪。尹瘦石心想,这样更好,这才是真实的‘天然去雕饰’的毛泽东。

  “噢,你来了?”毛泽东步下楼梯,亲切地和尹瘦石打招呼,仿佛是老朋友了。尹瘦石站起身,还未及说话,毛泽东又问他:“你看怎么画?我听你的,我坐在哪里?”

  尹瘦石心中的一些精神准备和隐约的顾虑都被冲散了。毛泽东对他没有任何要求,更没有“限制”或“指令”。他把桌子移开,留出挥毫的余地。在距离桌子两三米远的地方摆一张藤椅,目测了一下角度,然后说:

  “毛先生就坐在藤椅上吧。我作画的时候,先生尽可以随便讲话,吸烟,完全放松,但请动作不要太大,也不要走动。”

  毛泽东在藤椅上坐下,微微点头,表示“照办”。时间是珍贵的,尹瘦石立即进入了亢奋的创作状态,吮笔抚纸,据案写生。手中这只画笔,仿佛有千钧重量。40分钟过去了。尹瘦石仔细地审视着刚刚完成的作品,看看是否还需要加工或修改,当他觉得已经充分地体现了所要表现的一切时,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放下画笔,说:

  “毛先生,好了!”

  “噢?”毛泽东从沉思中被惊醒了,从容走向画案,仔细观看画中的那个毛泽东,又回头笑问钱之光:“你看,画得像不像啊?”

  钱之光一直在画案旁边凝神观看写生过程,他连声说:

  “像!像!”

  毛泽东满意地点点头。尹瘦石大功告成,非常兴奋,竟然忘了让毛泽东在画上签个名,这成为他一生中一件追悔莫及的事情。

  第二天,柳亚子在毛泽东的画像上亲笔题诗一首:

  恩马堂堂斯列健,人间又见此头颅。龙翔凤翥君堪喜,骥附骖随我敢吁。

  岳峙渊渟真磊落,天心民意要同符。双江会合巴渝地,听取驩禹万众呼。

  欲知毛泽东和柳亚子的友谊后来如何发展,请继续往后看。

 

  为纪念伟大领袖12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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