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前总统金大中于2009年8月18日下午1时42分逝世。金大中是韩国自由主义的象征,一生为全盘西化、自由民主、市场经济而奋斗,虽已盖棺,尚未论定。今天我想结合金大中的悲剧人生谈谈追求自由主义会有何后果。
一、缘起:踏上从政之路
关于金大中的享年,有83岁、84岁、85岁三种说法,主要原因是金大中的出生日期有争议,当前关于金大中官方证件上的出生日期都是1925年12月3日。但是也有传说金大中真正的出生日期是1924年1月6日,他的父亲金云植为延缓他应征入伍时间而将生日变更为1925年12月3日。事情的真相已经很难判断,不过,我们仍然依稀可以感到日本殖民统治下的朝鲜的混乱。
有人说,金大中的父亲金云植曾在村里领导过抗租运动。金大中受家庭的影响,自幼表现出对政治的浓厚兴趣。在童年时期金大中就显露出不同凡响的天赋,8岁前,他就常阅读报纸上有关政治的报道,中学时喜爱并擅长辩论和演讲。1943年12月,金大中考进木浦商业学校后,时常关注官方报纸对政治消息的报道,报纸不仅使他尽知天下事,而且也让他立下了从政的志向。应该说,这种说法没有多少道理,完全是后人制造的个人崇拜。事实上,毕业后金大中出任一家船舶公司的管理委员长,后来办了一家造船公司。1945年起,金大中一方面经营海运业,另一方面在木浦日报社工作,从见习编辑和记者转为高级编辑和记者。当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初期的韩国,社会上兴起了各种政治流派和社会团体,政治活动十分活跃,金大中也参与了建国准备委员会。不过,此时的金大中对政治的参与仅仅是浅尝辄止,还看不出有从政的意向。
应该说,金大中决意从政的起点是美国侵朝战争。1950年6月,美国侵朝战争爆发,金大中也应征入伍,不久被俘。有传说金大中被朝鲜人民军判处死刑,后越狱。(另一类似的传说是金大中退伍后被朝鲜军逮捕,以右翼反动的名义被判入狱,但在被枪决前一刻越狱。)这种传说没有多少道理,是妖魔化朝鲜的产物。要知道朝鲜人民军是优待战俘的,金大中有何大罪以致被判处死刑?而且如果金大中真的被朝鲜人民军判处了死刑,应该和李承晚、朴正熙等极右派法西斯势力共同反共,怎么会从事李承晚、朴正熙的民主斗争呢?反对况且金大中后来一再被攻击为朝鲜代理人,如果把一个被朝鲜人民军判处死刑的人攻击为朝鲜代理人,岂非荒谬绝伦?事实的真相很可能是金大中被俘期间,因为朝鲜人民军的教育,认识到了李承晚集团的腐朽,被朝鲜人民军释放(朝鲜人民军和中国志愿军多次单方面释放战俘)。但是,金大中不愿放弃自身的阶级利益(金大中拥有包括船舶公司、木浦日报社等诸多产业,显然是资产阶级的代表),寻求在资本主义框架内解决问题,追求一条全盘西化、自由民主、市场经济的道路。因此,金大中不愿承认受到朝鲜的影响,制造被朝鲜人民军判处死刑的传说以表示和朝鲜划清界限。
资本主义民主政治本质上是金权政治,要想当官,先要有钱,金大中对此看得很透。决意从政后,金大中并没有立即投入竞选,而是首先积累经费。1951年秋天,金大中带着全家迁居到釜山。此时的釜山是韩国战时首都,中央政府机关和各大机构都云集于此。金大中在釜山成立了兴国海运株式会社,任社长,仍然开展海运业务。他与国营的金融合作联合签署了长期合同,独揽了联合的谷物、化肥、农药等运输业务,生意做得很红火,公司发展很快,拥有十几艘货船,经营规模急速膨胀,在仁川、群山、丽水、木浦等地设立了分社。在经营海运业的同时,金大中还在木浦经营《木浦日报》并任社长。这样,金大中不满三十岁的时候,已经是一位拥有多家海运公司和一家报纸的木浦最大的资本家之一,为从政创造了条件。
1954年上半年,金大中结束了海运事业,将公司转让出去,踏上了一条坎坷漫长的从政之路。金大中在从政之初就反对李承晚集团,1956年大选过后,金大中正式加入了民主党,并从属于张勉系统,开始信奉天主教,尊奉张勉为教父。在韩国当时金权政治体制下,执政党由于其本身掌握着国家机器,处在统治地位,因此政治资金的来源很广,团体支援和个人捐助很多。企业特别是大财团,都愿意向执政党慷慨解囊,因为向执政党捐助,可以从掌权者那里得到回报。相反,在野党政治资金的来源则少得可怜。因此,每逢大选,执政党投入的选举费往往比在野党的高出好几倍。金大中三次竞选均名落孙山,而且耗尽了经营海运生意时积攒下来的家产。在第三次参加竞选之前,金大中卖掉了自己的房子,以充作竞选费用,全家不得不在外头辗转租房。 1960年5月27日 ,金大中的妻子车容爱由于劳累过度和营养不良病逝。传说,负债累累的金大中当时曾因为绝望而企图自杀。
从金大中走上从政之路初期的情况可以看出,资本主义政治体制的本质是金权政治,以权钱交易为生命的资本主义民主是不可能反映占总人口绝大多数的工人农民利益的。身为大资本家的金大中参加竞选尚且倾家荡产,普通工人农民又怎能玩得起这个昂贵的游戏?靠一小撮垄断资本家巨额财富支持才得以上台的人,究竟是会站在占总人口绝大多数的工人农民一边,还是会站在一小撮垄断资本家一边,是不言而喻的。然而,金大中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亦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当他从绝望中走出来之后,仍然幻想在资本主义框架内解决问题,这就决定了他的悲剧不会结束,仅仅是刚刚开始。
二、斗争:“民主”体制的嘲弄
人们常常说李承晚、朴正熙等极右派法西斯独裁统治是披着一层民主的外壳的。事实也是如此,李承晚和朴正熙统治前期,容许反对党存在并参与选举,通过金权政治,权钱交易保证执政地位。(随便说一句,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所谓民主政治,又何尝不是这种披着一层民主的外壳的法西斯独裁统治?)工人农民是不会去玩,也玩不起这个昂贵的游戏的。但是已经被这个体制摧残的伤痕累累的金大中仍然承认李承晚、朴正熙集团统治的合法性,幻想在体制内斗争,通过选举推翻极右派法西斯独裁统治,而不是把斗争矛头对准维系极右派法西斯独裁统治的“民主”体制。这就注定了金大中必然被“民主”体制一次又一次无情的嘲弄。
1960年3月15日 ,韩国举行第四届总统竞选。在选举过程中,政府动员警察、政府官员,采取了以暴力威胁投票人、伪造选票、操纵选举统计等手段进行舞弊。由于事前装的假票占40%,造成李承晚“得票”过多,实在不成体统,政府只好向各选区下达了“调整、减少”票数的指示。长期忍受披着一层民主的外壳的法西斯独裁统治迫害的人民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4月19日,汉城爆发了大规模的反独裁斗争。当天,仅汉城一地就有187位青年学生被警察枪杀,六千二百余人被打伤,七百多人被捕下狱。军警的屠刀并未使人民屈服,26日,在汉城的游行队伍扩大到数十万。“四·一九革命”迫使李承晚独裁政权离开政治舞台。在人民群众的压力下,1960年4月27日,时年84岁高龄的李承晚发表广播讲话宣布下野, 5月29日 乘坐军用飞机秘密逃离汉城,亡命夏威夷。
李承晚垮台后,1960年7月29日举行了新的总统和国务总理选举,民主党领导人尹潽善、张勉分别被选为总统和国务总理,原来的在野的民主党也就成了执政党了。金大中终于在1961年5月14日当选议员,然而这个议员只当了短短两天。民主党政权未能挽救残局,致使经济进一步衰退,人民生活更加恶化,群众运动风起云涌。经美国幕后策划,少年时代就崇拜希特勒,伪满洲国的大日本帝国陆军士官学校毕业,1944年11月在河北省杨家铺制造大屠杀,后来又被编入国民党中央军系统的“光复军”和人民解放军作战的铁杆法西斯分子朴正熙于1961年5月16日发动军事政变,结束了民主党政权。金大中连宣誓仪式还未举行,便被剥夺了资格,不久又以“容共问题”被抓进监狱,被关押了三个月。
1963年军政府允许在野政治势力组建政党,1963年7月18日民主党宣布成立,朴顺天女士任党的总裁,金大中被选为党的发言人。1963年,金大中又如愿以偿地当选为国会议员。此后,金大中逐渐成为一位富有活力的在野党少壮领导人,并且是在国会拥有很高声望的国会议员。1967年6月,韩国举行第七届国会议员选举,朴正熙采取种种卑劣的手段阻止金大中当选。为防止监票人被收买,金大中的竞选班子先拟出新民党(几个在野党合并而成)方面派出的监票人名单,并有意向外界泄露出去,选举当天才把真正的监票人送到投票站。事后进行调查,发现执政党对所有的假监票人都试图进行贿赂。为了防止执政党在开票过程中掺进大量的假选票,一万多名市民守候在开票现场。为了防止执政党在开票时采取故意停电的手段,然后趁机偷换选票,摄影记者事先准备了照明灯。在开票过程中共发生三次停电骚扰,但每次停电,场内的摄影记者们立刻亮起照明灯。最终,由于金大中的竞选班子准备充分,金大中成功当选。但是,新民党在其他选区却遭受惨败,执政的民主共和党获得130个议席,大大超过修改宪法所必需的117个议席,新民党只获得44个议席。这次“竞选州长”似的国会议员选举,把韩国“民主”体制的真面目充分暴露了出来。但是金大中仍然没有放弃在体制内推翻极右派法西斯独裁统治的幻想,反而认为,如果对舞弊准备充分,通过选举推翻极右派法西斯独裁统治不是不可能的。可是,金大中忘了,亦或不愿意承认,一个议员议席和这个政府是不同的,朴正熙集团可以容许金大中当选议员,但是不可能容许金大中通过选举推翻其极右派法西斯独裁统治。
新民党于1970年9月29日召开全党大会,金大中获得超过半数的选票,当选为新民党第七届总统候选人。1969年9月,朴正熙集团操纵国会议员,将宪法“总统只蝉联一次”的条文改为“总统只蝉联两次”,使他能再次参加1971年的竞选。1971年4月,韩国第七届总统大选拉开了序幕,新民党总统候选人金大中与民主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朴正熙的较量令人窒息,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执政当局控制舆论工具和大众媒体,为朴正熙大力造势,同时把金大中嘲讽为一个“傻瓜”,一个缺乏经验的“白痴”,一个权迷心窍的“自大狂”,一个危险的“容共分子”,一个企图使国家倒退到连年骚乱的张勉统治时代的“阴谋分子”。朴正熙也表示“这是我最后一次竞选,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尽管如此,1971年4月18日金大中发表竞选演说时的听众仍然达到了近一百万,这是韩国历史上规模最宏大的演讲集会。1971年4月27日是韩国第七届总统选举投票日,朴正熙集团进行了大规模的舞弊,在野党监票人在马山、济州市当场抓获了五个把整捆的选票投入了票箱代理投票者,朴正熙集团操纵选举管理委员会在金大中支持率高的所发的选票有很多无效选票,甚至连金大中夫妇本人的选票都因未盖法定印章而只盖了简化印章而被宣布无效。最后公布的选举结果是,朴正熙获得630万张选票,金大中获得540万张选票。人们几乎一致认为“如果有公正的选举机构监督,正确计算选票,金大中肯定当选总统”, 金大中是“在选举中胜利,在开票中失利”。1971年韩国总统大选再次表明,金大中通过选举推翻其极右派法西斯独裁统治的希望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金大中仍然表示希望在体制内解决问题。
金大中为代表的自由主义者的退让进一步助长了朴正熙集团的气焰。在 1972年10月17日 ,朴正熙以北方的朝鲜可能发生“南侵威胁”为借口,在韩国全境颁布“紧急戒严令”。接着解散国会,下令停止各政党和社会团体的一切政治活动,同时对新闻、广播、电视实行军事管制,并关闭了所有大学。宪法修正案即“维新宪法”于 11月21日 交付“国民投票”表决并在公民投票中获得通过。“维新宪法”把原来由各政党提出候选人,经过“普选”选举总统的做法,改为由“统一主体国民会议”进行间接选举,废除了“总统只蝉联两次”的限制。 12月23日 ,根据新宪法,由“统一主体国民会议”重新选举朴正熙为总统即所谓的第八届总统。事实上,“统一主体国民会议”的代议员本身就多是朴正熙指定的,成了自己选自己当总统的闹剧。这样,“民主”体制的空壳也不存在了,金大中在体制内解决问题的愿望彻底破产。
回顾60年到70年代初金大中从政经历可以看出,所谓民主政治,资本主义国家的不过是披着一层民主的外壳的维护一小撮垄断资本家利益的法西斯独裁统治,里面充满了种种卑劣的政治阴谋。金大中利用“民主”体制的外壳,通过选举推翻其极右派法西斯独裁统治的希望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相反,只要一小撮垄断资本家愿意,随时可以废除“民主”体制的外壳,建立赤裸裸的法西斯独裁统治。金大中为代表的自由主义者对此不是毫无认识,在1971年韩国总统大选中金大中就表示“公开的总统选举,恐怕这是最后一次了,因为民主共和党再也不需要你们来选举总统了,朴正熙候选人那时已是终身总统了”。但是自由主义者因为害怕群众运动的烈火烧到自己,始终不愿意发动群众推翻这一体制,总是幻想在体制内解决问题,这就不能不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随着“民主”体制的外壳的废除,他们将受到更残酷的迫害。
三、迫害:坚韧不拔的忍冬草
1971年韩国总统大选刚刚落下帷幕,对金大中的迫害就开始了。 1971年5月25日 ,金大中在前往光州参加选举途中遭遇朴正熙集团精心制造的车祸,车里的六个人中有三人当场撞死,另外三人撞成重伤。金大中在这起车祸中虽然没有丧生,但胳膊、腿、臂等多处受伤。从此以后,金大中落下了终身残疾,直到当选总统后他走起路来还是一拐一拐的。然而,较之金大中后来遭受的一系列迫害,这仅仅是个开始。
“维新宪法”颁布后,金大中呼吁废除维新体制,恢复“普选”选举总统的做法。朴正熙先后三次以违背《反共法》、《选举法》等罪名对金大中提出起诉,逼他退出政界,并派遣特务威胁说,“如果不退出政界,就炸毁你的房子和车库,就要杀掉你”。1973年2月金大中流亡国外,但是继续密切注视着国内形势的变化,他来往于美国和日本之间,全力开展反对朴正熙维新体制的运动。 1973年8月8日 ,他在东京被朴正熙政权中央情报部特工绑架,特工原计划在旅馆房间里将金大中杀死分尸,不料被国会议员金敬仁当场看见并大声吵嚷几句,他们才改变了主意,要转移行凶地点。后来,特工又打算把金大中沉入大海,因为美国的介入才使他得救。3天之后,他被蒙住双眼,放在汉城他的住所门外,总算活着回到了家中。
1976年3月1日,金大中因同其他民主人士一同发布《三一民主宣言》,被朴正熙当局宣布违反禁止批评“维新宪法”的《紧急条例》第九条而被捕,后被大法院判处5年监禁,并剥夺5年公民权。在他入狱的两年多里,长子弘壹被捕并受到严刑拷打,次子弘业遭拘留审讯,家中惟一未受迫害的是当时正在上高中的小儿子弘杰。1978年举行总统选举,朴正熙当选为韩国第九任总统。1978年12月金大中根据“总统特赦令”提前出狱后,仍继续生活在被软禁的环境中。出狱时检察官警告金大中要“谨慎、抑制,不要抨击政府”,而金大中则针锋相对地同朴正熙斗争到底。被软禁的金大中设法离开自宅,参加了金泳三召集的会议,抨击维新体制。
朴正熙集团吹嘘韩国为“汉江奇迹”,然而在这个奇迹之下受益的只有一小撮垄断资本家,大批工人被输往中东作苦力,大批妇女被输往日本当娼妓,大批儿童被输往美国挖器官,是一种依靠卖淫、卖血、卖器官追求“带血的GDP”的病态经济。1979年8月,韩国进入台风季节,由政治危机引发的人民运动,也如同强台风一般席卷着韩国,冲击着朴正熙集团,加深了韩国的政治危机。 1979年10月26日19点55分 左右,朴正熙总统遭到枪杀而气绝身亡。由于朴正熙的被击毙,韩国政治舞台上出现了短暂的解冻局面。以崔圭夏为首的新政府,解除了对金大中的软禁,并恢复金大中、尹潽善等687人的一切政治权利。
然而好景不长,朴正熙的义子全斗焕 1979年12月12日 发动“一二·一二政变”,夺取了军权。金大中没有意识到法西斯独裁统治复活的危险,没有借反对全斗焕军人集团统治的群众运动高涨之机打倒全斗焕集团,反而一心准备参加竞选总统。1980年3月26日,金大中正式宣布参加下一届总统选举。 5月17日 ,全斗焕颁布“非常戒严令”。当晚,他立即逮捕了金大中,罪名是“叛国通共”。与金大中同时被逮捕的还有他的大儿子金弘壹、弟弟金大义,以及金大中派系的金相贤、文益焕、芮春浩、金禄永、韩和甲、宋建镐等人,他们都被关押在中央情报部南山地下室,都受到残酷的拷打。当天夜间,为抗议“五·一七政变”和金大中等人被捕,著名的“光州起义”爆发。
在狱中,金大中被疲劳审讯折磨得神志迷迷糊糊,为减轻迫害被迫承认了搜查人员编造的罪证。 1980年9月17日上午,军事法庭举行对金大中等24名被告的判决,以“内乱阴谋罪”和“反国家罪”判处金大中死刑,另外23名同案犯被分别判处几年到20年的有期徒刑。金大中被判死刑后,不服判决,向韩国大法院提出上诉,1981年1月,大法院驳回金大中的上诉,维持原判。1981年2月,在美国压力下,金大中被宣布免除死刑,改判为无期徒刑。1981年2月25日,全斗焕当选为第十二届总统,为了庆贺自己的当选,将金大中的无期徒刑改为20年有期徒刑。1982年金大中流亡美国“保外就医”,开始了其人生中的第二次流亡。1985年,金大中回国。但此时的金大中仍然没有人身自由。他的邮件被检查、电话被窃听,连家人出门也常常受到盘问。
1987年4月13日,全斗焕在青瓦台发表“四·一三护宪措施”,坚持总统间接选举制度,6月2日,全斗焕在民主正义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会议上,提名卢泰愚为总统候选人。这两件事触发了“六月抗争”,群众性争取民主的运动高潮迭起。据统计,仅在6月10日 到26日的半个月内,各地示威达2145次,约有八百三十万人参加;警方逮捕示威群众17244人,向示威者施放催泪弹三十五万一千二百余发;在示威群众和警察发生的冲突中,约有六千余名警察和群众受伤;近三百个警察机构被捣毁,164辆汽车被烧毁。卢泰愚于1987年发表了“六·二九”宣言,提出了全民直选总统等政治民主化的一揽子方案。7月9日,赦免了包括金大中在内的被剥夺政治权利的二千多名政治犯。对金大中长达十多年的迫害才算基本结束。
应该说,被朴正熙、全斗焕集团法西斯独裁统治长达十多年的迫害是金大中人生最光彩夺目的一页。朴正熙、全斗焕集团多次表示,只要金大中不再参加政治活动,就可以保证他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均被金大中严词拒绝,体现了不屈的精神。金大中也因此被誉为“亚洲曼德拉”,“坚韧不拔的忍冬草”。但是,对于金大中这十多年的迫害中的表现也要实事求是的分析,不能全盘肯定、过分拔高。这十多年中,金大中也犯过许多错误,如朴正熙死后没有意识到法西斯独裁统治复活的危险,一心准备参加竞选总统,未能防止法西斯独裁统治复活。金大中也动摇过,如他为减轻迫害一度被迫承认了搜查人员编造的罪证。特别是金大中对于美国政府缺乏清醒的认识。金大中最危险的时候两次得到美国政府帮助(1973年在东京被特工绑架和1980年被判死刑),但是美国政府帮助金大中不是对他本人或韩国民主运动有什么好感,只是为保留一枚棋子使韩国法西斯政权更加俯首贴耳。事实上,美国正是韩国法西斯政权的最大靠山,韩国军队指挥权在美国手中,如果没有美国支持,无论“十·一七政变”、“一二·一二政变”还是“五·一七政变”都不可能成功。金大中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亦或不愿意承认,反而对美国感激涕零,进一步坚定了对全盘西化、自由民主、市场经济的“美国式道路”的追求,这就决定了他接下来的人生仍将是一个悲剧。
四、挫折:分裂与背叛
事实上,卢泰愚“六·二九”宣言提出的政治民主化一揽子方案,不过是恢复李承晚和朴正熙统治前期披着一层民主的外壳的法西斯独裁统治,实在没有多少值得庆祝的地方。然而,金大中为代表的在野势力却欢欣鼓舞,认为大功告成,一心准备总统大选,甚至因为争权夺利而内部分裂,从而给了法西斯独裁统治延续以可乘之机。
这里不能不提一下韩国在野势力的另外两个重要人物——金泳三和金钟泌。他们和金大中并称“三金”, 20世纪60年代以来的韩国也被称为“三金时代”。金泳三1927年出生,曾经参加李承晚集团的自由党,但是因为被排挤于1954年12月9日联合另外11名自由党国会议员发表声明,宣布脱离自由党,转入在野势力。金钟泌1926年出生,是朴正熙的侄女婿。从1961年发动军事政变至1975年,金钟泌曾经是韩国权力中心里的第二号人物,而且是朴正熙的当然接班人。但是1975年以后因为被排挤也转入在野势力。金泳三、金钟泌和金大中在80年代曾经结成同盟,共同反对全斗焕集团,但是“六·二九”宣言发表和总统直接选举使三人的矛盾暴露出来。
1987年10月30日,金钟泌重新组建了新民主共和党,当选为共和党总裁,并被推举为该党的总统候选人。民主阵营强烈希望金大中和金泳三联合起来,实现民主阵营总统候选人单一化。金泳三在金大中被监禁和流亡期间完全把持了主要在野党统一民主党,因此主张在党内通过竞选,以投票方式确定单一的候选人。而金大中长期被监禁和流亡,和统一民主党没有什么联系,因此主张应更注重国民大众的政治选择,听取国民的意见。 11月9日 ,统一民主党召开临时全党大会推荐金泳三为总统候选人。 11月12日 ,和平民主党建党大会召开,选出金大中为总裁,同时推荐金大中为该党的总统候选人。 1987年11月16日 ,当局正式公布,确定 12月16日 举行韩国第十三届总统大选。随即,卢泰愚、金泳三、金大中和金钟泌等候选人在中央选举管理委员会进行登记。至此,“三金”彻底分裂,第十三届总统选举,形成了“一卢对三金”的竞选格局。
金大中全力以赴,四处讲演。他在汉城近郊的保拉麦公园举行竞选演说,集会现场听众多达二百五十多万人,演说结束后,大约有十万多听众还不愿离去,情绪激昂地徒步十五多公里,向市政府进发,掀起了“金大中热”。但是,执政党当局又使出了从朴正熙时代继承下来的老办法,采取种种卑劣的手段大肆造谣阻止金大中当选。韩国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07班机于 11月28日 在缅甸上空爆炸坠落,犯罪嫌疑人峰谷真由美自称真名叫金贤姬,是接受七年军事训练的朝鲜特工人员,她受命炸毁飞机破坏韩国大选,支持金大中颠覆政府夺权。朝鲜当时就提出了很多证据反驳了韩国政府的谎言。后来,金贤姬在韩国定居,受到卢泰愚政府很好的照顾,并迅速成为亿万富翁。应该说,今天明眼人对韩机坠落事情的真相都看得非常清楚了,但是当时这一事件对金大中的竞选产生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在韩机坠落事件发生之后,卢泰愚支持率跃居榜首,兼之卢泰愚采取种种手段舞弊,最终获得828万张选票,以占有效票数36.6%的比率高居榜首,当选为第十三届韩国总统。金泳三得票633万余张,得票率为28.8%;金大中仅得票611万张,得票率为27%,位列第三;金钟泌得票182万张,得票率为8.1%。金大中向金泳三发出呼吁,表示愿意与金泳三合作,共同反对这场不正当选举的结果,金泳三则表示拒绝。最终,卢泰愚坐收渔翁之利,得意的宣称:“三金”被熔于了“一卢”。
1988年4月26日 ,韩国举行第十三届国会议员选举。执政党民主正义党在这次国会选举中,所得议席为125席,成为韩国战后历史上第一个议席未过半数的执政党。由金大中领导的和平民主党成绩非凡,获70席,一跃成为第一大反对党。金泳三领导的统一民主党获得59席,金钟泌的新民主共和党赢得35个议席。面对“朝小野大”的危险形势,卢泰愚转而热心“政坛改编”,企图收买金大中领导的和平民主党。1989年12月,卢泰愚向金大中建议两党合并,如果成功,以金大中的声望,不难当选下届总统。金大中毫不迟疑地回绝了:“搞政党合并,是一条使我们的民主倒退的做法,有悖于政治伦理。这种事绝对不能做。” 被金大中拒绝后,卢泰愚转而与金泳三、金钟泌协商。前文已经介绍了,严格说来,金泳三和金钟泌都是李承晚、朴正熙集团分化出来的,和金大中始终坚持反独裁立场不同,金泳三和金钟泌和法西斯独裁统治存在联合的可能。而金大中对金泳三、金钟泌的妥协性估计不足,没有及时和二人建立统一战线。1990年1月,卢泰愚与金泳三、金钟泌会谈,确定三党“无条件”合并。 2月9日 ,民主正义党、统一民主党、新民主共和党正式合并为民主自由党,卢泰愚当选为总裁,金泳三和金钟泌当选为最高委员,原来的三党宣布解散。由于金泳三和金钟泌的背叛,卢泰愚法西斯独裁统治成功结束了“朝小野大”的政治格局,渡过了濒于崩溃的政治危机。
三党合并后,卢泰愚政府牢牢掌握了施政主导权,执政的民自党利用在国会的绝对优势,压制在野党并强行通过《广播电视关系法修正案》、《国军组织法修正案》、《警察法》、《国家保安法修改》等26个践踏民主原则的法案,使法西斯独裁统治空前强化。1990年7月,为了抗议执政党的独裁做法,80名在野党议员联名向国会议长提出辞职。10月8月,金大中开始绝食斗争。 10月15日 ,和平民主党的30名议员也加入了金大中的绝食斗争行列。大学生的反政府运动也接连不断,韩国政局再一次出现混乱的局面。在金大中绝食期间,金泳三曾经来慰问过金大中,试图尽力说服金大中停止绝食。金大中针对金泳三“并没有放弃民主主义”的狡辩,指出:“三党合并本身不就是背叛民主主义吗?不就是与民主主义相背离的吗?你背离民主主义已经那么遥远了,又怎么能够实现民主主义呢?” 金泳三无言以对,被迫同意了金大中实行地方自治等部分要求,换取金大中停止绝食。
1992年3月24日 ,韩国举行第十四届国会议员选举,结果是执政的民自党大败,只获得299个议席中的148个席位,与三党合并后的217席相比,少了68席。金大中的平民党获得97个席位,比上一届增加20个席位。金大中的威望也大大提高,这对金大中竞选下一届总统十分有利。1992年12月,韩国第十四届总统大选拉开了序幕。执政的民自党总统候选人金泳三与平民党总统候选人金大中展开了激烈的角逐,另外一位在野人士候选人郑周永也参加了这次竞争。以“民主斗士”自诩的金泳三却又拾起朴正熙时代的老手段来对付金大中,造谣朝鲜情报员到过金大中家,还与金大中的妻子李姬镐合影留念。国家安全企划部发布消息说:“北方的金日成主席,在对南方广播中号召选民们在这次选举中支持金大中候选人。” 各报大加报道,把金大中描绘成“北方间谍”,这对金大中的竞选十分不利。 1992年12月18日 ,总统选举举行。 1992年12月19日 清晨,大选结果揭晓,金大中负于金泳三,再一次尝到了失败的苦果。1971年、1987年两次失败不同,这一次是和他有过20多年合作经历的金泳三继承了李承晚、朴正熙、全斗焕、卢泰愚为代表的一脉相承的法西斯独裁统治集团的衣钵,以“民主”的名义践踏了民主。这次失败使金大中心力交瘁,大选结果揭晓后,金大中宣布“引退”,辞去国会议员职务并退出政界。
“政治民主化”初期的韩国,可以说是金大中从政以来最接近其政治理想的时期。然而也正是在这个时期,金大中的政治生涯造受了空前的挫折,先是“民主派”的分裂,然后是金泳三和金钟泌的背叛,最后是和他有过20多年合作经历的金泳三继承了法西斯独裁集团的衣钵,用卑劣手段战胜了金大中,使其绝望引退。这再次表明,金大中毕生追求的“民主”体制不过是一个无情的黑色幽默。当然,和暴露了看风驶舵、善弄权术、利欲熏心的流氓投机政客真面目的叛徒金泳三、金钟泌等人不同,金大中对法西斯独裁集团的拉拢严词拒绝,说明金大中无愧为一个有理想、有原则的政治家。但是这一时期,金大中的弱点也暴露无遗。金大中一直把目标定位在建立全民直选总统为中心的“民主”体制上,一旦法西斯独裁势力愿意为法西斯独裁统治披上一件“民主”的马甲,特别是推出被收买“民主斗士”金泳三作为代理人之后,金大中提不出新的、得人心的目标,广大人民感受不到他和卢泰愚、金泳三等人有什么本质的区别。特别是针对法西斯独裁集团“容共通共”的指责,金大中单纯撇清自己,而基于自由主义立场没有对妖魔化朝鲜的谣言进行反驳,甚至和卢泰愚、金泳三等人一起抨击朝鲜,这导致支持朝鲜的人不喜欢他(据韩国方面估计,尽管多年来一直妖魔化朝鲜,但是直到80年代末,朝鲜支持者仍占选民三分之一,如果全朝鲜普选,金日成几乎必胜),反对朝鲜的人同样不喜欢他。结果,1987年和1992年金大中得票率还不如1971年。这一切表明,如果金大中不真心占在占总人口绝大多数的工人农民一边,继续坚持对全盘西化、自由民主、市场经济的“美国式道路”的追求,对社会主义采取敌视的态度,即使成功当选总统,也很难有什么本质的变化,仍然难以从个人和民族的悲剧中摆脱出来。
五、巅峰:高处不胜寒
1992年金大中宣布“引退”后,一度心灰意冷,周游欧美,9月,他在莫斯科俄罗斯外交学院通过了政治学博士论文答辩。1995年6月,韩国举行了30年来第一次地方议会和地方政权选举,金大中支持的民主党大败执政的新韩国党。金大中认为时机已到,在 1995年7月18日 宣布重返政坛。9月,金大中组建了新的政党“新政治国民会议”,并当选为该党总裁。1996年进行国会议员的选举,金大中的新政治国民会议党成为第一在野党,这为金大中竞选下一届总统打下了基础。
1997年12月18日 ,韩国第十五届总统选举进行。 1997年12月19日 ,韩国中央选举管理委员会正式公布总统选举结果,73岁高龄的金大中以40.4%的得票率,战胜大国家党候选人李会昌和国民新党候选人李仁济,当选韩国第15届总统。这是韩国历史上第一次在野党战胜执政党,结束了李承晚、朴正熙、全斗焕、卢泰愚、金泳三为代表的长达50年的一脉相承的法西斯独裁统治。但是,这次选举仅仅是金大中个人的胜利,说不上自由主义政治路线的胜利,更不能表明在体制内通过选举实现变革的路线正确。金大中之所以能够当选,一方面,叛徒金泳三政绩太差,先是韩宝丑闻曝光,金泳三的儿子金贤哲也锒铛入狱,使金泳三支持率下跌至不足10%。接着韩国爆发了空前的经济危机,金泳三全盘接受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针对韩国公司、金融机构、公共领域以及劳动力市场的指定一揽子改革方案,甚至包括接受实行高达30%的高利率和低于3%的GDP增长速度,使韩国经济主权丧失殆尽,金泳三支持率进一步下跌至不足1%(“民主”体制竟然选出了一个支持率不足1%的总统,这一体制能不能真正反映民意也就很清楚了)。另一方面,金大中很大程度上放弃了自己的政治理想,与朴正熙集团的余孽、“民主派”的叛徒、流氓投机政客金钟泌联合,并许诺已经在朴正熙、卢泰愚、金泳三的政府担任过国务总理的金钟泌在自己的政府中继续担任总理。因此,金大中当选韩国总统与其说是韩国政坛的左转,不如说是金大中本人的右转。早在金大中当选韩国总统之日,他的作为已经注定。
金大中当选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特赦法西斯独裁者、特大腐败分子全斗焕和卢泰愚。1995年,前总统全斗焕、卢泰愚受贿案爆发。 1995年11月16日 ,卢泰愚以涉嫌受贿而被捕。 12月3日 检察机关将全斗焕逮捕,关进汉城市郊的安养监狱。据韩国检察机关公布的数字,全斗焕在任总统期间收受了超过一万亿韩元的秘密资金,卢泰愚在职期间也至少收受了五千亿韩元以上。 1996年8月5日 ,一审判处全斗焕死刑,判处卢泰愚二十二年六个月的有期徒刑。 12月16日 二审改判全斗焕无期徒刑,卢泰愚则改判有期徒刑十七年。二审判决公布后,全斗焕和卢泰愚不再提出上诉。金大中当选总统的第二日,就在记者招待会上声明:绝不会进行政治报复,并向金泳三总统提出赦免因贪污渎职而被判刑,正在狱中服刑的全斗焕、卢泰愚的建议。在当选后的第四日,因贪污渎职而坐监的前总统全斗焕和卢泰愚被特赦。金大中还在公开场合表示:两位前总统当年毕竟对韩国的经济起飞有过重大贡献,而且在产业界有广泛而深厚的联系。让他们获得自由有助于整合国家,集中力量挽救经济。在金大中正式就任总统的典礼上,崔圭夏、全斗焕、卢泰愚和金泳三4位前总统在主席台上就座,不少人认为,这表明金大中已经和全斗焕、卢泰愚和金泳三之流没有多大区别了。
果然,金大中上台后背弃了选举中“如果我们当选,我们将与IMF重新谈判!”的承诺,早在当选后的第一次记者招待会上就公开宣布,新政府将支持IMF的援助协议,就职后更是一丝不苟地贯彻IMF的处方。1998年2月,韩国政府出台了针对财阀集团改革的《公司改革五项任务》,根据《五项任务》以及后来补充的三项补充任务,30%的高利率使大批企业破产。金大中政府又通过了劳动力法案,使企业改革所造成的失业合法化,从而导致大约有150万韩国人失去了工作。金大中在1999年底宣布韩国已完全摆脱金融危机,但是事实上这种饮鸩止渴的措施不可能持久。在2000年初的一次国会发言中金大中宣布:“我们的目标是转型市场经济”,“政府的作用应该有所削弱”。金大中政府超出了IMF的要求取消了对外资股权的全部上限规定,大力支持外国特别是美国资本收购韩国企业和银行。1999年12月,韩国第一银行卖给了美国基金新桥资本;2000年11月,Koram银行卖给了美国凯雷投资基金;2003年 9月.韩国外汇银行卖给了美国龙星投资基金。作为韩国最大的商业银行,韩国国民银行的外资持股比例更是高达85.7%。从2001年开始,韩国银行部门的外国证券投资迅猛增加。到2005年末,在剩余的七大全国性银行中.有6家的外资股权比率超过50%。外国投资者在韩国大企业的持股比例从危机前的13%上升到了42%。三星电子、KT&G和浦项钢铁的外资持股比例更分别达54%、63%和68%。金大中政府签订了有利于外国投资者的条款,外国投资者不接手不良贷款,为消除不良贷款,政府只能不断注资,私有化的风险完全由政府和纳税人背负,而不是外国投资基金。这一切导致2002年起,韩国经济再次陷入经济增长率下降、股市大幅下跌、家庭负债居高不下、房地产价格飞涨以及两极分化严重的困境,从此一蹶不振。金大中企图通过市场化、私有化解决韩国经济中的问题的自由主义路线彻底破产。
然而,金大中毕竟是金大中,于1998年提出了“阳光政策”。 “阳光政策”这个词出自伊索寓言中的一个故事。在这个故事中,太阳和风比赛,看看谁能先让一个人脱掉外衣。大风虽强却没能达到目的,而太阳则靠它的热量取得了成功。其本意是 “通过经济援助的阳光使北韩脱掉厚重的社会主义外衣”。尽管后来金大中一再强调“阳光政策不是和平演变”,但是不免让人感到欲盖弥彰。然而,坚持社会主义道路的朝鲜并不怕和平演变。 2000年6月15日 ,金大中同朝鲜领导人金正日在平壤举行了第一次峰会,并发表了历史性的《南北共同宣言》。其后,双方按照《宣言》的精神,先后举行了部长级会谈、国防部长会谈、红十字会会谈、经济合作和军事会谈,并于当年8月和11月连续进行了朝韩离散家属的团聚互访。在同一年的 9月15日 ,朝韩双方还共同参加了悉尼奥运会开幕式。朝鲜半岛紧张局势因此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缓和,金大中也因此获得当年的诺贝尔和平奖。金大中表示,金正日也应该获奖,只把诺贝尔和平奖给自己不给金正日是不公平的。
正当朝鲜半岛的民族和解出现重大进展时,美国坐不住了。金大中作为一个虔诚的自由主义信徒,对“社会主义不如资本主义”的神话和和平演变深信不疑。而美国深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明白朝鲜暂时的困难完全是美国和整个帝国主义集团长期打压造成的,对苏联东欧和平演变的成功完全是因为这些国家的领导集团已经背叛了社会主义,对坚持社会主义道路的朝鲜和平演变不会成功。一旦停止打压朝鲜,坚持社会主义道路的朝鲜再次超过韩国是完全可能的。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美国多年来编织的“社会主义不如资本主义”的神话必将彻底破产。到那时引起的连锁反应,美国失去的绝不会仅仅是一个韩国。特别是,如果有一两个大国会因朝鲜成功的示范效应走上了社会主义改革开放道路,恐怕不仅是美国的世界霸权保不住,整个资本主义世界都有覆灭的危险。因此,美国极力破坏朝鲜半岛的民族和解。在获得诺贝尔和平奖5个月之后,金大中的白宫之行颇为受辱。当时新就职的布什公开蔑视同朝鲜人谈判的想法。2002年初美国将朝鲜与伊朗、伊拉克一起称为“邪恶轴心”,媒体披露的美国《核态势审议报告》也将朝鲜列为使用核武器的对象之一。2002年10月美国总统特使、助理国务卿凯利访问平壤后,美国宣布朝鲜“已承认”铀浓缩计划,并指控朝鲜正在开发核武器。同年12月,美国以朝鲜违反《朝美核框架协议》为由停止向朝提供重油。美国精心策划的这一系列事件使金大中和他的“阳光政策”被置于尴尬境地,朝鲜半岛的局势再度紧张。
纵观金大中5年的总统任期,虽然不能说一事无成,但是总体看是失败的。在经济上,金大中企图通过市场化、私有化解决韩国经济中的问题的自由主义路线导致韩国经济陷入了严重的困境,人民生活进一步恶化,帝国主义集团特别是美国进一步控制了韩国经济命脉。在民族和解方面,“阳光政策”尽管收到了一定成效,但是由于美国极力破坏最终搁浅,朝鲜半岛的局势仍然紧张。这一切再次表明,金大中追求的全盘西化、自由民主、市场经济的自由主义道路是行不通的,他企图在资本主义框架内解决问题,认为只要自己通过选举掌握政权就能改变这个社会的愿望完全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相反,依赖一小撮垄断资本家巨额财富支持上台的人无论有什么理想,最终只能要么被旧势力同化,要么黯然下台。
六、梦醒:从天堂堕入地狱
2002年12月19日 ,韩国第16届总统大选揭晓,卢武铉成功击败了大国家党候选人李会昌,当选为韩国总统。卢武铉在1981年曾替12名被军政府指控“私藏禁书”的大学生辩护,他因此一跃成为韩国著名的“人权律师”。 卢武铉从政之初跟随金泳三, 1990年三党合并时,卢武铉与一部分原民主党人马并入金大中旗下。卢武铉基本继承了金大中的政策,但是他也和金大中一样,在经济上和民族和解方面都没有什么显著的成就,总体看是失败的。
2007年12月19日 ,韩国第17届总统大选揭晓,韩国大国家党候选人李明博当选韩国新一任总统。 2008年2月25日 上午李明博在首尔正式宣誓就任第17届韩国总统。大国家党是李承晚的自由党、朴正熙的民主共和党、全斗焕的民主正义党、卢泰愚的民主自由党和金泳三的新韩国党的继承者,李明博的胜利表明金大中、卢武铉为代表的自由主义路线的失败和极右派法西斯势力的再度回归。
李明博集团的经济政策和金大中、卢武铉市场化、私有化的自由主义路线是一脉相承的,甚至走的更远,包括扩大外国人投资、减免法人税、削弱政府的管理及公共企业私有化等。李明博上任之初,就不顾民众强烈反对,同意恢复进口美国牛肉,并在2008年4月与美国达成了开放市场,进口美国牛肉的协议。韩国民众掀起了大规模的抗议浪潮,韩国国家警察厅宣布进入A级警戒状态。最终,市场化、私有化的自由主义经济政策酿成了严重的苦果,2008年下半年韩国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企业纷纷破产倒闭,出口快速萎缩,房地产业套牢600亿美元资本,股市400亿美元外资“大逃亡”,半年内约有2109亿美元从韩国抽逃,财政赤字130亿美元,个人负债高达每人1.4万美元,个人存款人均仅为180美元,货币半年内贬值42.6%,股票跌幅53.3%,CPI上涨逼近6%的恐慌线。国际金融界认为,韩国有可能成步冰岛国家破产之路的“亚洲冰岛”。尽管韩国人一向以眷恋乡土闻名世界,但是在国内难以生存的韩国人最终不得不选择了大量外逃,“韩国移民大军”成为韩国经济问题下的一大显著社会现象。据驻华韩人会调查显示,每年起码有10万韩国人前往中国工作和居住。2008年,韩国仅在华侨民就达到100万,外逃美国等西方国家的人更多。(韩国整天攻击朝鲜“几十万人外逃”,不知道对本国几百万人外逃有无合理解释?)
在民族和解方面,李明博集团废除了“阳光政策”,提出了“无核、开放、 3000” 的对朝政策,即以解决朝核问题、朝鲜实行开放为前提,韩国将帮助朝鲜在10年内实现人均国民收入达到3000美元。其实,人均国民收入达到3000美元不过是个幌子,韩国自己都陷入了国家濒临破产的境地,怎么可能帮助朝鲜在10年内实现人均国民收入达到3000美元?韩国李明博集团的真实目的是一步一步解除朝鲜的武装,实现“自由民主主义体制下的统一”,即吞并朝鲜,把全朝鲜变成美国的殖民地。朝韩首脑签署的《北南共同宣言》(《6.15共同宣言》)和《北南关系发展及和平繁荣宣言》(《10.4宣言》)是迄今朝韩关系中最为重要的纲领性文件。李明博集团上台后,大搞两面派做法,一方面表面上表示尊重两个《宣言》精神,一方面不肯贯彻落实两个《宣言》尊重对方思想和制度、停止诽谤中伤、预防武力冲突等消除政治军事对立的内容,事实上否定了两个《宣言》。金大中、卢武铉在民族和解方面不多的成就也被践踏了,朝鲜半岛的局势更加紧张。
李明博集团上台后,还极力对金大中、卢武铉为代表的自由主义者进行政治清算。早在2002年金大中任上之时,金大中的第三个儿子金弘杰在 5月18日 因涉嫌受贿被逮捕。金大中的次子金弘业在 6月21日 因涉嫌受贿被韩国检察机关逮捕。金大中的长子金弘壹也卷入了一系列丑闻。金大中只得多次出面向公众道歉,先后达5次。在李明博集团上台后,极力把丑闻引向金大中本人,宣传“金大中通过现代集团向朝鲜提供5亿美元资金买来了南北会晤以及诺贝尔和平奖”,甚至说“金大中靠贿赂评奖委员会才获得诺贝尔和平奖”。2008年12月,韩国制鞋企业泰光实业公司老板朴渊次因涉嫌逃税和行贿被捕,随后牵连出包括卢武铉在内的多名韩国高官。今年4月初,卢武铉承认妻子权良淑2007年收受朴渊次100万美元。卢武铉的侄女婿延哲浩也承认从朴渊次处收受500万美元。 韩国检方认为,卢武铉是朴渊次行贿的“最终目标”。最终,导致卢武铉今年5月23日非正常死亡。
应该怎样看待李明博集团调查金大中、卢武铉为代表的自由主义者的腐败问题呢?一方面,这些腐败行为大部分可能是真实的。因为资本主义民主政治本质上是一种金权政治,或者说是权钱交易。大体上呈“我资助你选举,你上台照顾我,下台我再给你一些股票或公司的职务补偿”三部曲,即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单单凭正当途径,选举经费远远不够,“政治献金”是必不可少的。“政治献金”实为变相的贿款,难道能指望收“政治献金”的人清廉?在这种以腐败为根基的“民主”体制下,想当一个“清清白白”、“与腐败无缘”的政治家是不可能的。(欧美国家“几乎没有腐败”是因为以权钱交易为基础的资本主义民主政治制度早已成熟,几乎所有腐败都实现了制度化、合法化,早已形成了“政治宽容”, 几乎所有腐败分子都不会受惩罚,最多辞职或被弹劾,然后经过冗长的司法程序后最终不了了之。)但是另一方面,李明博集团为代表的极右派法西斯势力比金大中、卢武铉为代表的有理想的自由主义政治家腐败得多。2003年调查时,发现卢武铉的“政治献金”数量尽管达到千万美元,但是仅为大国家党的八分之一。那时大国家党还是在野党就如此腐败,何况今天?显然李明博集团调查金大中、卢武铉为代表的自由主义者的腐败问题决不是真心反腐败,只是进行政治清算。李明博集团打着“反腐败”的旗号进行政治清算取得一定胜利表明,在资本主义民主政治体制下,只有脸皮最厚、心最黑、最腐败的流氓投机政客才能取得成功,所有“清清白白”,希望“与腐败无缘”的有理想的政治家只有被埋葬的命运。
严酷的政治现实使金大中开始从一生虔信的全盘西化、自由民主、市场经济的自由主义幻梦中苏醒。今年5月,在获悉卢武铉死亡后,金大中说:“我感觉自己一半身体崩溃了。”今年6月11日韩国前总统金大中在汉城汝矣岛63大厦举行的“6.15南北共同宣言9周年纪念仪式”上发表了《不要向独裁者低头》的演讲,这是他生前最后的演讲。金大中发表演讲时称:“不要向独裁者低头并阿谀奉承。独裁政权再次在这片土地上诞生,贫富差距恶化到历史最差水平。我们所有人都应该行动起来,守护自由、平民经济和南北关系”。金大中还表示:“我是以拼死的心情这样说的。如果不行动,那就是站在邪恶一方”。金大中提及朝鲜时表示:“我知道朝鲜现在非常委屈。奥巴马政府向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朗,甚至古巴伸出手,但却唯独忽视朝鲜,这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侮辱,而且还让人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想对李明博总统说几句话。两个前任总统签署的‘6.15共同宣言’和‘10.4宣言’必须遵守。唯有如此,才能解开南北问题”。尽管生命最后时刻的金大中尚未完全放弃一生虔信的自由主义,但是对自己通过一生努力才建立的资本主义民主政治体制和一生视为榜样的美国已经表露出了深深的失望,在事实上承认了全盘西化、自由民主、市场经济的自由主义道路是行不通的。
七、终章:在地狱仰望天堂
金大中因患肺炎于 2009年7月13日 住院接受治疗,中间病情有所反复,终因病情加重医治无效,于 8月18日 下午1时42分 怀着深深的痛苦与不甘离开了人世。对于金大中的逝世,韩国总统李明博一方面虚伪的表示,“我们失去了一位伟大的政治领导人。” 另一方面又决定为金大中举行一个不伦不类的为期6天的“国葬”。根据韩国《国葬和国民葬相关法律》,国葬的葬礼时间为9天,而国民葬的葬礼时间为7天。金大中为期6天的“国葬”方案不仅公开违法,而且时间竟然比国民葬还短一天,这与其说是“鉴于金大中生前为韩国民主化和南北和解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而对金大中的悼念,不如说是韩国法西斯集团对金大中最后的迫害和侮辱。此外,李明博集团还表示运载火箭发射不会妨碍哀悼前总统金大中的氛围,因而将按原计划在19日下午5时左右进行“罗老号”运载火箭的发射,企图表达自己无法掩饰的喜悦。然而“罗老号”运载火箭因故障被迫第七次推迟发射,狠狠扇了李明博集团一记耳光(这也表明韩国的技术水平远远不如朝鲜。早在1998年朝鲜人造卫星就上天了,成为世界上第九个能独立发射人造卫星的国家。不要忘了朝鲜发射人造卫星要受制裁,韩国发射人造卫星还受援助)。
而金大中一心希望和平演变的朝鲜却在他逝世后表达了真诚的悼念。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19日发出唁电,对韩国前总统金大中逝世表示“沉痛哀悼”,唁电说“他为实现民族和解和统一事业所做出的贡献将与民族一起永世长存”。 8月21日 ,由朝鲜劳动党中央书记金己男率领的朝鲜吊唁团来到设在韩国国会议事堂正门前的已故前总统金大中的正式灵堂进行吊唁。不知道金大中泉下有知,将作何感想。
金大中的一生是悲剧的一生,他一生虔信全盘西化、自由民主、市场经济的自由主义道路,追求在资本主义框架内解决问题,通过选举推翻其极右派法西斯独裁统治。然而,资本主义“民主”体制一次又一次无情的嘲弄了金大中。先是金大中希望参加大选战胜朴正熙,结果采用卑劣手段舞弊获胜的朴正熙轻而易举的废除“民主”体制的外壳,建立了赤裸裸的法西斯独裁统治,金大中也遭受了长达十多年的迫害。然后卢泰愚通过“六·二九”宣言恢复了李承晚和朴正熙统治前期披着一层民主的外壳的法西斯独裁统治,就使“民主派”分裂,“民主斗士”金泳三和金钟泌背叛,法西斯独裁统治空前强化。当金大中通过很大程度上放弃了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法西斯势力妥协好不容易当上了总统后,韩国经济陷入了更加严重的困境,人民生活进一步恶化,帝国主义集团特别是美国进一步控制了韩国经济命脉;民族和解方面尽管收到了一定成效,但是由于美国极力破坏最终搁浅,朝鲜半岛的局势仍然紧张;唯一拿的出手的“成绩”竟然是成功“特赦”了长期迫害自己的法西斯独裁者、特大腐败分子全斗焕和卢泰愚!当金大中撒手人寰的时候,韩国掌权者仍然是和李承晚、朴正熙、全斗焕、卢泰愚为代表的法西斯独裁统治集团一脉相承的李明博;金大中自己、家人和战友仍然受到调查、指控、监禁甚至杀害,只不过原来的罪名是“叛国”,现在的罪名是“腐败”;韩国家庭负债居高不下、房地产价格飞涨以及两极分化等经济问题不但一个也没有解决,反而“恶化到历史最差水平”;美国等西方帝国主义国家仍然在韩国横行霸道,在国内难以生存的韩国人不得不大量外逃。这向全世界的自由主义者清楚的宣告,全盘西化、自由民主、市场经济的自由主义道路是行不通的。
金大中的悲剧人生清楚的告诉人们,以权钱交易为生命的资本主义民主体制是不可能反映占总人口绝大多数的工人农民利益的,不过是披着一层民主的外壳的维护一小撮垄断资本家利益的法西斯独裁统治。必须推翻以权钱交易为生命的资本主义“民主”体制,建立真正实现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民主体制。社会主义民主体制应该是直接的民主,重要事务必须交给人民广泛讨论,特别是要经过利益相关方的大多数人同意,例如对企业的改革必须以相关企业工人的意见为基础;社会主义民主体制应该是有活力的民主,应该支持占总人口绝大多数的工人农民通过各种群众运动监督政府,而不能把群众运动说成“少数人煽动”加以压制;社会主义民主体制应该是全面的民主,应该实行企业民主改革,在国企中推行工人民主管理,废除厂长经理享有的高薪,让私企在工资、福利、工人权益方面和国企接轨,重要报刊、杂志、新闻媒体等大众媒体应该主要发表总人口绝大多数的工人农民的言论,不能都是专家学者的言论。只有推翻以权钱交易为生命的资本主义“民主”体制,建立了真正实现人民,特别是占总人口绝大多数的工人农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民主体制,全世界深受资本主义之苦的广大人民才能从被剥削被压迫地狱中走出,冲向人人平等、个个幸福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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