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欧洲国家的领导人在1957年签署奠定欧盟基础的《罗马协议》时,曾乐观地表示,这是一个“更加紧密的联盟”,一个通过资源共享、采取“协同行动”把不同国家连在一起的“共同体”。但问题是,直到今天,欧洲人始终不愿意接受这种统一主张所带来的后果。他们想要单一的货币,却拒绝能够保持收支平衡的共同财政政策;他们想要共有的旗帜,却排斥欧洲共同宪法;他们想要共同体所带来的好处,却不想要它的缺点或者承担相应的责任。
从过去十年来,这幅由二战后那一代人编织的华美的欧洲整合挂毯已经破败不堪了。就在不久前,你可能听说它已经出现了裂缝——德国等金融强国正犹豫是否对欧盟最弱、最不知节俭的成员国——希腊施以援手。
此次危机的严重之处在于,对于希腊这个烂摊子,欧盟完全束手无策。投资者们大声吁请的临时急救措施的长期成本太高。更为糟糕的是,可以创建一个长期稳定框架的体系并不存在,而且在目前的危机中去创建这种体系的可能性也不大。从理论上说,合理的做法是让希腊延期偿还它的债务,从欧洲货币同盟长期退出直到重建它的经济,之后在一个更为诚实、更具持续性的基础上重新加入。正如一位对冲基金经理所警告的那样:“投资者过去总是想当然地把欧元和德国马克等同起来。但现在地球人都知道,欧元正在变成希腊的德拉克马 (希腊货币单位——译注)。”单一欧元显然不适合所有的成员国。
但在现实中,希腊若拖欠债务,有可能引发连锁效应和恐慌的蔓延,就像2008年雷曼兄弟倒闭后在华尔街所造成的那种后果。欧洲的每个疲软经济体都会变得令人起疑,投资者会对西班牙、葡萄牙和爱尔兰的债券唯恐避之不及。如果债券持有人被迫“割肉”的话,结果就是持有这些有毒债务的欧洲大银行出现挤兑风潮。外债危机有可能转变成银行业的危机。
欧洲的财政部长们最近都在考虑尽快批准一揽子救援计划,但欧盟成员国一定会对此惊恐不已。
希腊的 “保释金”预计会达到1590亿美元,金融分析师戴维·斯密克认为,如果对西班牙、葡萄牙和爱尔兰也提供类似的一揽子救援计划,费用可能还要再增加6600亿美元。换句话说,如果希腊开了救援先例,付出的代价可能接近1万亿美元。关键的问题是,目前尚没有能够维持财政秩序稳定的制度法规与“一个欧洲”的愿景相匹配。结果,欧洲人发现他们困在了自己想象出来的结构里。在布鲁塞尔,忙着指手画脚的欧盟官员满坑满谷,却没有一个共同的财政部长。位于法兰克福的欧洲央行面对危机时束手无策:它不能仿效美联储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的做法,代表各成员国发行债券或者采行积极的货币政策。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分析人士曾经担心东西方的紧张关系会拖累建立欧洲大一统的计划。第一个威胁来自苏联和它的东欧盟友;接下来的威胁是,究竟是否应该吸收东欧集团成员国加入欧盟。但事实表明,问题不是出在东-西,而是出在了南-北。像德国这样一贯秉承谨慎财政政策的国家对于实行宽松财政政策的南方国家心存不满,认为它们把欧元视作一张无需偿还的信用卡。
在最近一些年里,欧盟建立一个“范围更大、合作程度更深”联合体的梦想已经成为了欧洲版的 “政治正确”,对欧元持怀疑态度的人被说成是倒行逆施的民族主义者,甚至还有更难听的话。但公众的不满情绪已经初现端倪,尤其是在法国——这个欧洲大一统梦想的捍卫者:1992年,法国以51%的微弱多数勉强通过了提出建立统一货币的 《马斯特里赫特条约》;2005年,法国的投票者否决了欧盟宪法——虽然法国前总统德斯坦是其主要的制订者。
欧盟是定义“1945年后”那一代人的成就,它令宿敌相逢一笑泯恩仇,使贸易壁垒得以清除,推动了共产主义的垮台,创造了前人无法设想的繁荣局面。但它却没能实现曾经的婉转许诺——建立一个真正的联盟——而现在,为此埋单的时候到了。
(本文由《华盛顿邮报》提供中文版权。孙巍/译)
大卫·伊格内休斯
美国《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曾任《国际先驱论坛报》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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