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斌：朝核问题、中美战略磋商与中国核心利益

朝核问题、中美战略磋商与中国核心利益

杨斌

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

该文摘自2009年7月撰写的研究报告，当时正值朝鲜进行了核武器试验，中朝外交关系一度陷入紧张状态，国际问题专家对朝核问题产生了激烈争论，有的专家认为朝鲜如果拥有核武器，就会对中国国家安全构成很大的威胁。有的专家认为中国应该迎合美国的要求，采用经济手段制裁朝鲜。有些地方的外贸部门开始以种种理由，限制中朝之间某些工业原料、机械的贸易往来。

该文提出了同某些国际问题专家截然不同的意见，认为中国如何应对朝核问题的复杂局面关系重大，这方面应吸取前苏联特别是赫鲁晓夫政策失误的教训。赫鲁晓夫缺乏政治智慧的战略思维方式，致使前苏联无法理解中国的斗争策略，无法技巧地看待、处理中美之间的战略冲突，前苏联对中国核武器的惧怕和不断施压，导致中国本来用来对付美国威胁的核武器，由于中苏关系恶化反而变成了真正的威胁。当年前苏联拥有强大军力还非常担心中国的核武器，现在俄罗斯的综合国力和军事力量都衰落了，中国拥有核武器不仅没有威胁俄罗斯的安全，反而恰恰成为保障俄罗斯安全利益的重要因素。中国应该促进国际安全局势向有利于无核化的方向发展，关键是营造没有霸权威胁并有利于和平共处的国际环境，促使世界各国感到根本没有必要拥有核武器，美国通过全球霸权阻止核扩散的努力很可能适得其反。倘若中国让美国误以为中国惧怕朝鲜的核武器，那样美国就不须给中国实质利益作为战略交换。如果美国在朝核问题上诚恳需要中国战略合作，就应该立即停止对藏独、疆独的一切形式支持。

    2009年10月之后，中朝两国关系出现了明显的改善，两国最高领导人进行了互访和会谈，一度停滞的中朝经贸关系也获得了恢复和发展。

朝核问题、英国地缘政治经验与前苏联教训

最近，一些研究国际问题的专家，有研究亚太问题的专家，有研究朝鲜问题的专家，对朝核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主张，涉及到一些国家重大战略利益问题时，从经济角度考虑较多而忽略了国际地缘政治。有的专家认为中国应该迎合美国的要求，采用经济手段制裁朝鲜，有的专家认为应该坚持无核原则不应有任何退让。有的专家认为朝鲜如果拥有核武器，就会对中国国家安全构成很大的威胁。

中国如何应对朝核问题的复杂局面关系重大，这方面应吸取前苏联特别是赫鲁晓夫政策失误的教训。实际上，各个社会主义国家对美国的态度取决于多种因素，根据这些国家所处的不同发展阶段，以及同美国进行斗争的不同阶段，各个国家所采取的斗争策略也不尽相同，这一点应该视具体情况而定不应该强求统一。当年赫鲁晓夫就犯了不理解别国并且强求统一的错误。前苏联和美国在二战中有过密切的战略合作，美国也认可了苏联作为世界大国的地位。前苏联当年的外交政策强调维护世界和平，强调防止核武器对人类生存的威胁。但是，当时美国对中国采取的是恐吓、威胁、围堵、封锁政策，在这种严峻的国际压力下，毛主席强调中国不畏惧美国的威胁，提出了“核武器也是纸老虎”的著名论断。 赫鲁晓夫不理解中国对美国的斗争策略，不理解中国对美国核威胁的强硬回应，觉得中国的强硬态度影响了前苏联利益，中国对核武器的看法威胁了世界和平和人类生存，反过来拼命向中国的立场施加压力。赫鲁晓夫的做法实际上并不符合前苏联利益，后来历史进程的发展以事实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对于不同的国家对美斗争采取不同的策略，中国应该有一种历史性理解而不能强求一致。

英国在国际地缘战略上的一些经验值得中国借鉴。英国认为对任何国际上的矛盾和分裂都可以巧妙利用，都可以转变成对自己非常有利的事情。倘若有时实在没有矛盾，英国也会想办法制造矛盾，比如印度和巴基斯坦的矛盾，穆斯林和印度教的矛盾等等。实际上，当年印度和巴基斯坦都很仇恨英国，因为英国是他们进行独立斗争的共同敌人。但是，英国有意识制造矛盾挑拨离间，结果两个国家互相争斗陷入仇恨，反而让英国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英国二战后从中东殖民地撤退的过程中，为维护其传统利益不是讨好、拉拢阿拉伯国家，而是有意催生以色列和阿拉伯国家的矛盾。英国还善于利用拉美国家的社会矛盾，以维护人权名义让拉美的游击队在英国活动，筹集武器、钱款以便支持国内的武装斗争，同时又对拉美国家政府提供军事援助，以维护社会稳定的名义去镇压游击队，促使进行斗争的矛盾两方都要依靠英国，从而为英国谋求到了很大的战略利益。由此可见，如果对于国际矛盾善于技巧地加以利用，就能够把国际矛盾转化成对本国有利的事情，但是，如果不善于技巧地对待别国之间的矛盾，反而可能将别国之间的矛盾引火烧身，成为别国共同反对的敌人自己当了冤大头。前苏联领导人高呼着维护世界和平向中国施压，美国领导人并不领情反而视为肤浅更加看不起，他们真正佩服和尊重的是善于斗争的中国领导人，基辛格的回忆录中记述了对毛泽东、周恩来的尊敬，以及他对前苏联领导人缺乏政治智慧的鄙视。

当前朝鲜不惜付出很大代价也要拥有核武器，很大程度上是从维护生存安全的角度来考虑的。以前朝鲜对六方会谈采取比较积极的态度，同卢武铉、金大中对朝友好并同美国疏远的态度有关。尽管朝韩有很大差别并属于不同社会制度，但是朝鲜知道韩国的政策不是搞垮朝鲜，所以朝鲜对六方会谈采取了比较合作的态度。但是，尽管李明博上台执政后没有采取直接的军事对抗，却通过采取各种各样的政策让朝鲜清楚意识到敌对状态，朝鲜感到李明博有通过策划内部分裂和颜色革命搞垮朝鲜的明显意图，因此，朝鲜不会坐视李明博实施软手腕逐步得逞。朝鲜作为小国对生存安全问题比中国敏感，尽管美国也支持了新疆、西藏的分裂动乱，但是距离分裂的危险毕竟还有较长距离，但是，朝鲜知道如果李明博采取敌对的态度，实施软手腕就会对朝鲜的生存构成现实威胁，而且这种敌对政策是得到美国授意的。因此，朝鲜对美韩采取了比较激烈的对抗态度，无论在言辞上和行动上都表现得很激烈，包括宣布废除双方以前签订的合作协议等等，都是为了向美韩显示不惜一切代价维护生存安全的决心。朝鲜对韩美的强硬态度可视为一种攻心手段和斗争策略，目的之一是迫使朝鲜认为亲美极右的李明博政权丧失民心，为下届韩国选举出现有利于朝鲜的政权更迭创造条件，以强硬姿态主导保障朝鲜安全的民族和平统一进程，不让美韩利用软手腕策划颜色革命有得逞的机会。2009年6月10日，韩国发生十万人参加的反对李明博游行集会，金大中次日也发表了严厉批评李明博对朝政策的讲话，从一个侧面说明朝鲜的攻心策略受到一定成效。[1]

有些人认为朝鲜有了核武器就会威胁中国的利益，但是，不妨深入考察一下，中国有了核武器对俄罗斯的利益构成了多大的威胁。当年前苏联认为中国有了核武器会威胁前苏联利益，现在俄罗斯的军事实力和核武库都大为衰落，反而不觉得中国作为强大近邻威胁俄罗斯利益了。倘若依照前苏联领导人的战略思维方式和判断，周边崛起一个核大国就必然威胁本国的安全利益，但是，历史进程以事实证明这种思维方式是错误的。当年前苏联非常强大时担心中国的核武器，现在俄罗斯的综合国力和军事力量都衰落了，中国拥有核武器不仅没有威胁俄罗斯的安全，反而恰恰成为保障俄罗斯安全利益的重要因素。当前威胁俄罗斯的是美国和北约的军事力量，中国的核力量恰恰有利于恢复国际实力对比的均衡。如果俄罗斯继续对中国保持友好态度，中国的核武器永远也不会对俄罗斯构成威胁。同样，中国的核武器本来不是针对前苏联的，但是，前苏联根本不愿意理解中国处于不同发展阶段，需要在对美国的斗争中采取不同的策略。当年赫鲁晓夫高喊着维护世界和平的口号时，听到毛主席发表著名的论断“核武器也是纸老虎”，赫鲁晓夫觉得中国的声音听着很不顺耳，不愿意理解这种表态是中国对美斗争的需要。中国发表“核武器也是纸老虎”的强硬表态，并不意味着中国会对核武器采取轻率的态度。因为，如果中国表现出对核武器的任何惧怕，就必然鼓励美国通过核威胁向中国施压。

前苏联领导人不理解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国家，在同美国进行斗争的不同阶段需要采取不同策略。后来前苏联发现周边地区崛起了一个核大国，更加认为中国的核武器迟早会对前苏联构成威胁。实际上，正是赫鲁晓夫缺乏政治智慧的战略思维方式，致使前苏联无法理解中国的斗争策略，无法技巧地看待、处理中美之间的战略冲突，只想本国强大而不愿意有强大的近邻崛起，不愿正视和巧妙利用国际实力均衡格局变化，非常惧怕中国拥有核武器和对美强硬核表态，结果将中国拥有为对抗美国威胁的核武器，通过向中国不断施压变成了对前苏联的核威胁。前苏联对中国核武器的惧怕和不断施压，导致中国本来用来对付美国威胁的核武器，由于中苏关系恶化反而变成了真正的威 胁。显然，前苏联对中国核武器采取了非常不明智的态度。中国对核武器的强硬态度是同美国斗争的策略，如果赫鲁晓夫具备英国的地缘政治智慧，就应该支持中国为保障生存安全同美国的斗争，即使 他不愿意公开支持、帮助中国的斗争，至少也可以同中美保持友好关系并坐山观虎斗，这样才能促使前苏联从美国获得更多经济利益。但是，赫鲁晓夫固执地出头积极帮助美国压中国，结果反而让中国核武器变成了对苏联的威胁。 

中国应该坚持“朝鲜半岛无核化”的政策主张，应该继续劝说朝鲜放弃核武器并重返六方会谈。但是，中国也应该理解侵伊战争后朝鲜感受的生存安全压力，理解朝鲜在不同阶段同美国进行斗争的策略变化，理解朝鲜感受的美国鼓吹单边霸权主义政策的威胁。从实质上来说，中国的核心利益是维持朝鲜半岛稳定。尽管六方会谈在争取朝鲜半岛稳定取得了很大成绩，但是，美国、韩国随时可能出现鹰派强硬政府上台，采取让朝鲜感到生存安全受到威胁的军事外交政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朝鲜拥有核武器就减轻了中国保护朝鲜的负担，也就是说朝鲜凭借自己的力量就可以抗衡美国。由于美国随时都有可能有右翼鹰派政府上台执政，特别是金融危机需要对外转嫁代价的情况下，朝鲜面临军事侵略和各种颠覆也是不容忽视的现实威胁。因此，朝鲜拥有核威慑力量就可以减 轻中国的负担。中国应该劝说朝鲜实行无核政策但不必施加过大压力，否则像当年的赫鲁晓夫一样可能把斗争矛头引向中国，本来不会对中国构成威胁的朝鲜核武器，就可能因迎合美国压力反而真正对中国构成威胁。有一种意见认为朝鲜经常发表强硬激烈的言辞，中国不能容忍这样缺少理性的国家拥有核武器。其实，在美苏相互制衡时期朝鲜言辞并不激烈，有时中国某些人还认为朝鲜是修正主义，现在朝鲜感到安全受到威胁并发表强硬言辞，中国应该理解不同国家采取的不同斗争策略。

朝鲜半岛局势稳定事关中国重大核心利益

美国经常劝说中国应积极施压朝鲜弃核，否则韩国、日本可能效仿朝鲜研制核武器。其实，最担心韩国、日本效仿朝鲜的应该是美国，因为美国是一个拥有世界霸权利益的国家。美国虽然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不惧怕任何一个国家威胁到美国的国家安全，但是，美国担心任何一个国家经济军事实力的增强，可能会威胁到美国在全球的经济军事霸权利益，因此，美国竭力将无核原则描述成符合所有国家的利益。倘若国际安全局势有利于实现无核化无疑是理想状态，但是，国际安全局势也可能促使某些国家积极谋求核武器，这种特殊情况下的有核化未必不利于地区局势稳定，中国拥有核武器就有利于维护世界和亚洲的和平，印度和巴基斯坦拥有核武器后地区冲突反而有所减少。中国应该促进国际安全局势向有利于无核化的方向发展，但是，不必追随美国向有关国家施加强大的无核化压力，因为，中国不是像美国那样谋求全球霸权利益的国家，中国奉行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并拥有强大自卫能力，并不惧怕任何国家崛起威胁自己根本不追求的霸权利益。中国应该劝说美国不必将无核化视为神圣原则，应该营造没有霸权威胁并有利于和平共处的国际环境，促使世界各国感到根本没有必要拥有核武器，美国实行单边霸权主义和国际局势动荡不安的严酷现实，正迫使许多拉美、中东、亚洲国家积极发展核能计划，一旦这些国家感到安全威胁随时可能变成有核国家，美国通过全球霸权阻止核扩散的努力很可能适得其反。

冷战时代美国著名的战略学家乔治·凯南称“我们拥有世界50%的财富，但人口却只占世界的6.3%。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难免成为忌妒和仇恨的对象。下一时期我们的真正任务是，设计一种在不危及我们国家安全的情况下，允许我们保持这种差距的关系模式。我们不能自欺欺人，在世界各地干那些毫不利己、乐善好施的事情，这对于我们来说太奢侈了”。[2]美国实施单边主义的霸权政策的目的之一，就是长期保持美国与世界其他国家的经济军事实力差距，美国拥有霸权就意味着别国服从美国，这样可以只准美国发展而不准别国发展，只准美国污染而不准别国污染，只准美国拥有核威慑和全球反导系统，不准别国拥有核报复的战略还击能力。美国允许日本、韩国经济发展是迫于冷战压力，但是，美国不会允许日本、韩国拥有独立于美国的核力量，特别是日本这样遭受过美国核轰炸的国家。因此，美国必须力阻日本、韩国拥有核武器，以免影响美国在东亚的经济军事霸权。中国从不谋求东亚霸权没有必要替美国操心，但是，中国应该积极倡导东亚地区的和谐发展，积极营造有利于实现无核化的国际环境。

有的研究国际问题的专家称，朝鲜的外相金桂冠访问美国时曾经说过，如果美国要对朝鲜友好的话，那朝鲜就是美国在亚洲的以色列，换言之就是朝鲜能够成为牵制中国的力量，他对朝鲜还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大为惊讶。其实，对此感到惊讶的原因是缺乏地缘政治经验。在国际地缘政治的博弈、斗争中生存是第一原则，一个弱国面对生存威胁可能采取任何手段谋求安全。前苏联领导人显然缺乏这样的国际地缘政治经验，根本没有意识到不断对中国施压可能导致中美结盟。前苏联领导人看到中国反对美国的言辞强硬激烈，又在越南战争中给予美国如此沉重的打击，根本没有想到两个激烈抗衡的国家会走到一起。前苏联领导人认为中国对抗美国的言辞如此强硬，让这样缺乏理性的国家拥有核武器很危险，甚至还同美国商量准备破坏中国核武器，没想到以前也想破坏中国核武器的美国坚决反对。由于前苏联领导人缺乏战略智慧导致了重大判断失误，误认为中国是缺乏理性的强硬国家不可能调整外交方针，没想到施压威胁到生存安全时中国如此灵活调整了外交政策，前苏联讨好美国不成反而自己陷入了非常孤立的境地。

中国应该吸取前苏联领导缺乏战略智慧的教训，不应该对朝鲜愿意同美国结盟的表态感到惊讶。当前朝鲜面临的生存威胁主要来自美国，包括硬的军事入侵和软的内部颠覆威胁。朝鲜为了摆脱生存威胁可能采取任何手段，强硬对抗言辞和拥有核武器都是迫使美国谈判的手段。有一种意见认为中国为了迫使朝鲜弃核可以采取任何手段，包括迎合美国要求实行严厉的经济制裁，甚至同朝鲜打一场战争也是利大于弊。朝鲜挑战美国在东亚霸权导致朝美矛盾激化，中国应借鉴英国的国际地缘政治经验，引导复杂国际格局向有利于地区稳定的方向发展，吸取前苏联缺乏经验导致判断失误的教训，避免引火烧身致使对抗矛头转向不利于中国发展。中国的核心战略利益是维护朝鲜半岛的实质性稳定，这就需要中国帮助维护朝鲜社会的稳定、经济的稳定。有些人主张中国应该迎合美国的要求对朝鲜实施严厉经济制裁，但是，这种做法将会直接威胁朝鲜半岛的稳定和中国的核心战略利益。如果中国采取严厉经济制裁就可能将朝鲜逼到生存绝境，就可能促使朝鲜投入美国怀抱并出现不利的地区战略格局，克林顿访问朝鲜已经预示了朝鲜和美国都可能采取非常灵活态度。2009年9月20日，美国中央情报局长帕内塔公开称美朝正处于“蜜月期”，表明倘若条件成熟美朝可能达成特殊交易。[3]倘若中国迎合美国要求施压导致中朝关系严重恶化，美国很可能调整战略真正把朝鲜变成美国在亚洲的以色列。有些人可能认为美国不可能支持朝鲜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但是，当年前苏联人也认为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而且一直持强硬反美态度并支持越南沉重打击了美国，完全没有料到中国和美国之间能够进行战略合作。其实，美国奉行的国际原则是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敌人和朋友都是可以随时转化的。

中国不应该从技术、装备上支持朝鲜发展核武器，这方面进行适当的技术制裁还是有必要的，但是，中国应该一如既往同朝鲜发展经济、贸易联系，这样作有利于维护朝鲜的经济、社会稳定，有利于促进朝鲜半岛稳定和中国的核心战略利益。对有利于中朝民众利益的经贸联系应旗帜鲜明地大力发展。倘若美国向中国施加压力要求对朝鲜实行经济制裁，中国应该在相互沟通、谈判中明确告诉美国，中国的核心战略利益是维护朝鲜半岛的实质性稳定，开展中朝经济上的合作并给予朝鲜经济上的援助，这样做不仅符合中朝两国民众的利益，也符合美国积极提倡的维护人权精神，有利于增强朝鲜的安全感和谈判意愿；朝鲜没有在中国新疆支持分裂势力，没有像美国那样威胁中国的核心利益，美国通过各种途径支持藏独、疆独的分裂活动，比朝鲜核武器对中国核心利益的威胁更大。中国应该在战略会谈中明确向美国表态，中国可以支持美国倡导的无核化原则，但那样做更多是为了照顾美国的战略利益。中国希望实现无核化有利于维护地区稳定，但中国不是谋求全球和地区霸权的国家，不像美国那样对别国拥有核武器非常敏感。中国从不惧怕前苏联和美国拥有的大量先进核武器，现在更不会惧怕朝鲜拥有尚不成熟的少量核武器。美国支持新疆分裂势力动乱造成了一百多人死亡，这对中国的领土完整和核心利益构成了更大现实威胁。如果美国在朝核问题上诚恳需要中国战略合作，就应该立即停止对藏独、疆独的一切形式支持。

倘若中国让美国误以为中国惧怕朝鲜的核武器，那样美国就不须给中国实质利益作为战略交换，就可以一方面放手支持中国的分裂势力活动，一方面强硬施压中国对朝鲜进行经济制裁。因此，中国应该在战略会谈中坦率、明确告诉美国，中国感到真正的威胁是美国策动“颜色革命”，是美国支持藏独、疆独势力进行的分裂活动，其对中国威胁的严重程度远远超过朝鲜核武器。美国高度重视中东地区和欧亚大陆的地缘战略地位，但是，美国谋求利益的方式不是和谐相处和尊重别国主权，而是通过制造分裂、战乱进行渗透并扩大势力范围，在美国支持下阿以战乱、冲突数十年绵延不休，现在美国又以类似手法介入巴尔干和中亚地区，通过形成“动荡之弧”来渗透、控制欧亚大陆。中国对美国制造动荡的国际地缘战略意图应有清醒认识。如果美国在朝核问题上需要中国的战略合作，就应该立刻放弃对中国核心战略利益的威胁，放弃继续利用藏独、疆独作为威胁中国的筹码。中国可以对朝鲜进行适当的核技术制裁，但不会对朝鲜进行广泛的经济贸易制裁，因为，那样做违反人道主义原则和人权原则，会威胁朝鲜民众的生存和国际谈判的气氛，导致朝鲜核武器对中国构成实质性威胁，其威胁程度远远大于地处千里之遥的美国，中国不会像前苏联那样做这类愚蠢的事情，不会让朝鲜感到生存威胁被迫投入美国的怀抱。如果美国意识到中国不像前苏联那么糊涂，美国就会放弃向中国施加过大压力的企图，就可能减少对中国核心战略利益的威胁，转而比较老实地以实质利益来交换实质利益。新疆、西藏稳定就是中国的核心战略利益，倘若美国停止支持藏独、疆独的分裂活动，中国才可以更多考虑美国在东亚地区的战略利益。

中国对美国支持藏独、疆独应该表现出高度重视和敏感，因为，这相当于美国不断运用软手腕暗击中国的要害穴位，长期持续的低强度攻击完全可能产生致命性恶果，特别是配合美国在华代理人宣扬的“普世价值”，趁推动“政治民主改革”之机制造软弱混乱局面，美国就可能通过分裂中国占有新疆、西藏的丰富资源，中国就可能永远丧失经济崛起并超越美国的历史机遇。中国应对美国暗施软手腕进行坚决有效反击，迫使美国彻底停止对中国要害穴位的低强度攻击，在这方面中国应该向朝鲜学习而不能效仿前苏联，当年美国在智利支持军事独裁政府推行新自由主义，残酷迫害智利社会民主党人和工会人士的同时，也对前苏联发起了表面上低强度的“人权”攻势，重点放在维护少数持不同政见者的“人权”，攻击前苏联没有给予犹太人出国旅行和迁徙定居自由。前苏联对维护国防安全和领空主权表现得极为敏感，敢于击落一百五十多架入侵领空的美国飞机，但是，却没有意识到美国表面上低强度软攻击的致命危害，对美国的软攻击反应迟钝同对硬攻击反应强硬形成鲜明对比。前苏联领导人满足于美国“缓和”战略提供的经济利益，没有及时揭露、反击美国“人权”战略背后的虚伪、阴险企图，结果最终遭受了不亚于核武器攻击的惨重损失。

倘若朝鲜出现经济、社会混乱和政权颠覆的情况，就可能从许多方面影响到中国的核心利益。尽管现代化战争时代距离的重要性有所减少，但是，美国军队直接开到鸭路江边缓冲屏障消失，直接对峙形成的威胁和摩擦机会就大大增加，否则美国没有必要在全球各地设置军事基地，曾坚持要在波兰、捷克部署反导弹防御体系。美国一贯将分裂势力视为牵制国际对手的重要筹码，对分裂势力的支持、扶植可能扩大到延边朝鲜族地区，威胁作为中国重要工业、粮食和能源基地的东北地区。朝鲜是牵制、分散美国东亚霸权力量的重要因素，美国为了对付朝鲜就无法集中军事力量对付中国，朝鲜垮了就会促使美国腾出手来寻找新的霸权敌手。朝鲜出现经济、社会不稳定和政府遭到颠覆，美国可将其作为社会主义国家失败的样板，动摇中国干部、群众对社会主义制度的信心；如果中国迎合美国对朝鲜实行经济制裁，威胁朝鲜的经济、社会稳定并导致中朝关系恶化，朝鲜有可能对中国采取外交敌对的态度，这也会成为美国趁机攻击社会主义制度国家，宣传“民主、自由”和“普世价值”的筹码。切不可认为美国倡导民主就不会容忍军事独裁，美国曾支持数百次军事政变推翻亚非拉国家民主选举政府，美国为将智利扶植成拉美第一个新自由主义的样板，中央情报局一方面资助芝加哥经济学家设计新自由主义经济改革，一方面资助智利右翼军人策划军事政变和大规模社会镇压，甚至支持军事独裁政府雇佣德国纳粹的逃亡者，运用管理纳粹集中营的经验迫害智利的社会民主党人和进步人士；[4] 美国一直支持实行君主制的盟友沙特阿拉伯，从来没有试图对沙特阿拉伯推行“民主、人权”战略。由于中国和朝鲜所处的发展阶段和国际环境不同，中国许多干部、群众不满朝鲜的强硬外交言辞，有时情愿相信美国散布的动摇朝鲜稳定的不确实消息。中国应该吸取前苏联干部缺少国际地缘政治知识的教训，只顾眼前经济利益而不顾国际战略博弈、斗争的大局，促使有关干部了解朝鲜局势的复杂性及与中国的利害关系，这样有利于促进中朝经济合作并维护中国的核心战略利益。中国同朝鲜发展经贸关系并限制核技术需要很好把握政策尺度，有些经贸部门不具有把握全局的国家战略意识，有关外贸干部应该具备充分的国际问题知识，有必要成立具有跨部门协调能力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协调经济、金融、外交、战略等多个部门的力量，处理好涉及到国家核心战略利益的重大综合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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