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仰：911是美国的强心剂

    “911”转眼就10年了。10年前的这一天我到西郊见一位专家，回程的路上，坐在出租车里，接到一位在外企工作的朋友电话：美国出事了，一架飞机撞到了世贸大厦。电话里搞不清真相，出租车继续行驶，还没到单位，又接到电话：又一架飞机撞了另一座大楼。我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意外事故。回到单位，那天加班，晚上没回家。在电视里看到，一栋楼塌了，另一栋楼也塌了。虽然10年过去了，但是我们发现，“911”事件对于世界的影响是长期而巨大的，并且还将延续。
    我在这里只说一下“911”对于美国国内的影响之一。
    上个世纪90年代，福山说“历史终结”了。福山并不是第一个提出“历史终结论”的，比他早很多年的康德就提出过，康德关于“历史终结”的标志之一就是——永久和平。显然，“永久和平”在康德那个年代没有实现，在福山的年代也没有实现。当然，福山后来改口，并不完全是因为美国又发动了持续多年的战争，他还有其他多项原因，但是，从“永久和平”远远没有实现的角度说，历史也远远没有终结。美国认为“911”是战争行为，“911”之后，美国发动了长期的战争，这就要说到一个古老的话题：战争为了什么？为什么要打仗？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古代战争是少数人决定的，特洛伊战争说起来是为了一个名叫海伦的美女，有权有势的上等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个人恩怨而发动战争，其他人跟着被拉入，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比方说奥德赛，打了10年仗，是特洛伊战争的功臣之一，又在海上漂泊多年回到家，发现老婆被人欺负，家产也被人占了。不得不在家里在发动另一场战争。虽然说在等级制度下，战争是少数人发动、大多数陪绑，但是，在战争的背后依然还常常会有另一个明确的目的，就是为了财富。
    战争为了财富，是文明欠发达的重要体现，它在历史上长期存在，在西方历史上也非常清晰。特洛伊战争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争夺特洛伊这个贸易中心，古希腊、古罗马的征服战争，都是为了殖民地的财富。欧洲中世纪长达200多年的“十字军”战争，也是为了“东方”的财富。文艺复兴以后，欧洲陷入长期混战，每一场战争都以财富为结算，这在一些欧洲人的书里，包括宋鸿兵的书，说的比较清楚。康德提出“永久和平”的历史终结，是因为在启蒙运动的大思潮下，欧洲的一些思想家以为一整套理想化的思想、观念能够带来一个理想化的社会制度，从而彻底避免战争。他们都错了，战争依然在延续，欧洲人依然在不断发动战争，并依然以争夺财富为目的。
    从哥伦布以后，战争对于欧洲人变得天经地义，美洲大陆上的一切财富，都是欧洲人用战争得来的。战争为了财富，甚至不用掩饰。法国大革命标志着欧洲开始逐步进入平民社会，虽然拿破仑的军队有自由、民主等口号，引得贝多芬都向拿破仑献礼，但拿破仑的平民军队，依然是为了财富，使得贝多芬很快就收回了向伟大的拿破仑的致敬。英国向中国发动鸦片战争，理由只是“贸易自由”，其实就是为了财富。即便从“贸易自由”的角度说，我们有没有不想同某人做生意的自由？欧洲人为了财富而赤裸裸地发动战争，将全世界一起拖进，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战火遍及世界各地，“历史的终结”在那个时候，恐怕是历史要终结于战争的废墟。
    我不得不承认欧洲人是在一点点进步。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巴黎和会是一次赤裸裸的分赃会议，引发了中国人的强烈不满，引发了五四运动。在欧洲，它引发了希特勒，没多久便发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由美国安排的世界，表面上的确没有了“巴黎和会”那么明火执仗地分赃，欧洲长期天经地义的战争赔款也退出了历史舞台。然而，战争的财富目的依然在延续，只是被掩盖起来，换了手法，道义出现在显著位置上。对当今美国、当今欧洲的解读差异只在于：欧洲人现在发动的战争，就是真正的道义？还是为了财富而用道义的旗帜作掩护？
    说到这，不得不说中国人比欧洲的先进，不得不说欧洲人在文明进化上的缓慢和落后。“王师”的概念今天代表一种戏谑，即美国军队的假道义。当我们说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肮脏的巴黎和会引发中国人的怒火时，我们必须指出，代表正义的“王师”概念，在中国已经有几千年历史了。中国文化几千年前就很明确地提出了战争的唯一合理性：正义！即便在专门讲述战争手段的《孙子兵法》中，正义，依然是战争的唯一正当理由，也是战争获得胜利的最终保障。翻遍中国历史，除了契丹、女真、蒙古这样相对落后的民族把财富当成战争的目的，代表中国文化正统的儒家文化，从来没有把财富当成是战争的目的。对于中国人来说，战争的合理性是唯一的，只有正义，只有道义。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号称代表先进的欧洲在巴黎和会上无耻地分赃的时候，中国人才基于自身几千年的先进文化基因突然发现——号称先进的欧洲，原来不过是像成吉思汗一样的野蛮。所以，全中国都愤怒了。
    我不得不客观地承认西方人在战争问题上有限的一点点进步，以资鼓励。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所发动的战争，赤裸裸的财富目的，的确被掩盖了。越南战争是一个典型，它似乎看不出多少具体的财富目的，说起来就是为了西方人的某一种道义。但是，首先，越南战争是为了西方的某一种价值观，这一价值观的背后，依然是更广泛的财富世界；其次，西方的这种价值观，本身也并非绝对正义。因而，美国介入越南战争正义性始终受到怀疑。这种怀疑不仅存在于美国之外，即便美国国内，对越南战争正义性的怀疑同样深刻地存在，几乎要将美国社会撕裂。
    因此，越南战争失败后，美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找不到发动战争的理由。财富依然还是战争的根本理由，但美国已经不是大英帝国，拿“贸易自由”当理由就可以随便开战。美国必须给它为财富而发动的战争找到一个道义的包袱皮，包裹一下。实事求是地说，越南战争之后，美国很长时间里都找不到可以一用的“道义包袱皮”了。“911”的出现正逢其时。
    911一扫美国国内长期反战的心态，美国民众在宣传主导下，获得了自身的正义感，它给了美国一张道义的包袱皮。从此，美国又能以道义的名义发动战争了。当今中国对美国“王师”的戏谑，也正是这个原因。在反恐的绝对正义旗帜下，美国还发展出另一个相对正义的“道义包袱皮”，这就是所谓独裁。之所以说它是相对的，因为，指认对方独裁，对于美国来说，并不必然导致战争，甚至并不必然将某个独裁者指认为独裁，而是要看美国的需要。因此，独裁这一“道义包袱皮”并不像恐怖主义那样无条件地绝对。“911”从实际效果看，就是为美国提供了发动战争的道义借口，从而摆脱了越战以后找不到战争道义借口的窘境。不管“911”的真相如何，它的这一实际效果是巨大的。
    之所以说“911”只是美国的强心剂，是因为，因它而演绎出的反恐“道义包袱皮”，美国还能使用多久呢？这张反恐的道义包袱皮使用10年后，已经破烂不堪，满是战争的窟窿。当年，它还能有效地掩盖战争的财富目的，如今，它已很难掩盖。美国要想再换一张道义包袱皮，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不得不继续使用这张千疮百孔的道义包袱皮。把“911”遗址重新打造，无非是给这面破烂的道义旗帜做一点修补，是否能够继续有效，颇为令人怀疑。
    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一，美国的制度生存方式，必须借助靠战争发财这一欧洲的传统；二、美国又必须给自己找一个道义借口；三，道义掩盖财富目的，早晚掩盖不住；四，抛弃靠战争发财，美国很快就支撑不住，很快就崩溃。像“911”这样千载难逢的强心剂还会出现吗？然而，从更广泛的世界正义来说，即便美国又找到一张新的道义旗帜，它还能蒙蔽人们吗？从欧洲发展到美国，野蛮的西方人何时才能像文明的中国古人一样坚决地认定：唯有正义才是战争的理由？！再重复一遍本人说过多次的话：落后就要挨打，即便是事实，也绝不能证明以武力欺负落后者就是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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